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80.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拯救美强惨反派(快穿)》作者:人世客 文案 小说里有这么一种反派,明明又美又强,比男主还要耀眼,却有一段凄惨无比的过去,导致他们黑化,偏执、阴鸷,在毁灭世界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系统:“这些反派是被放错位置的男主,当剧情对他们伸出魔爪时,请保护好他们!” 陶然穿成书里的女配,认认真真做任务,拯救悲惨的反派,结果反派居然要娶她? 反派:“在最初那个灰暗的世界里,她是唯一的光。后来整个世界都臣服在我脚下,而我只想宠她、宠她、宠她。” 【食用指南】 1、软萌小仙女X偏执大魔王 2、双初恋,1v1,没有男二和女二插足感情 3、所有世界的反派都是同一个人 4、温暖治愈小甜文,每个世界陶然都会陪反派幸福终老~ 5、不黑原书男女主 6、苏苏苏,爽爽爽,甜甜甜,宠宠宠 7、文案废物,但故事超好看,作者全职狗,求读者大大**么么哒! 【第一个世界:小白花】侯府千金x商户子 萧衍十三岁,“永远最爱四姐姐。” 陶然当玩笑,“有了媳妇忘了娘,更何况姐姐?” 二十八岁,权倾朝野的摄政王萧衍,在牌桌上给陶然喂牌,被自家老娘指着鼻子骂,“臭小子有了媳妇忘了娘!” 萧衍在陶然耳边轻声说:“娘子,一语成谶,嗯?” 【第二个世界:变形计】拜金女x小胖子 秦墨参加变形计,后妈让交换家庭的穷丫头陷害他。 陶然拒绝:“帮你只能捞点小钱,帮他却能嫁入豪门。” 后来秦墨成为商业新贵,她却躲进了剧组拍戏。 网友:“天天都在炒小胖和二丫的cp,拜金女想倒贴我男神?” 却扒出来头号cp粉就是秦墨本人,“说好了爱我的钱呢,我都是首富了,什么时候嫁我?” 【第三个世界:假太子】真公主x假太子 太子容昭曾是所有人眼里最优秀的储君,直到他被查出并非皇室血脉,反而是真公主救了他。 “我以为,你才该是最恨我的人?我抢了你的身份。” 陶然:“别问,问就是因为爱!” 【第四个世界:白月光】机车少女x财阀大佬 晏修思念白月光偏执成狂,家里安排给他一个小娇妻,所有人都以为她要守活寡,他却把她宠上了天,谁让小娇妻就是白月光本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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系统:“只有消除读者的怨念,你才可以出来哦。”   陶然就这么被扔进了书里。   她的身份是男主的妹妹,在书里是一个刁蛮小姐,作为一个任性的小姑子,给男女主添了不少的堵,算是一个恶毒女配吧。   至于这具身体原主的灵魂,则被系统安置在了别的地方。   传送的眩晕感过去,陶然眼前的画面渐渐清晰。   只见一只小狗叼着一条金链子乱跑,它溅起的泥点子把一个少年的衣服弄的脏兮兮的。   周围全是哄笑声,其他人明显是在看他的笑话,嘴上却还说着夸他的话:“衍少爷,你就帮帮忙,把金链子抢回来嘛。”   在侯府,正经少爷都有排序,比如男主陆云昊,就是大少爷,还有三少爷、五少爷什么的。   只有反派萧衍,由于客居在侯府,并不是正经主子,旁人不尴不尬地唤他一声衍少爷。   萧衍没有动手,就算只是站着,他身上穿的白衣服,早就沾满了泥点子,他仰着脸笑的时候,一张小脸却干干净净,露出两颗小虎牙,“四姐姐,非要我把金链子从小狗嘴里抢回来,才算帮你吗?我可以送你很多很多金链子。”   他今年十三岁,生的比女孩子还要秀气,是个唇红齿白的少年郎。   他叫的四姐姐,就是陶然穿越的这个身份,陆云瑶。   陶然好像写过这个场景吧?那本书几百万字,前期的剧情她其实都记不太清了。   似乎是原主为了捉弄萧衍,所以让下人把金链子泡进了浓郁的大骨汤里,小狗才会抢了就跑。   看反派这模样,不会没看出来吧?不应该啊,设定里反派智商挺高的。   陶然这么想了,也这么问了:“你不怕我是在捉弄你?”   萧衍:“娘亲说,男孩子就应该照顾女孩子,这是绅士风度。娘亲还特意嘱咐我,要我多迁就四姐姐。”   绅士风度?看来是他那个穿越的妈教他的。   明明看出来了自己是在捉弄他,还这么温柔,哪有半点大反派阴狠毒辣的样子啊。这是还没黑化,是朵小白花呢?   陶然回忆了一下这一段剧情,萧衍的母亲好像出海行商了。   萧衍的母亲方瑜是一个穿越者,丈夫死后独自抚养萧衍长大。   陆老夫人和方瑜投缘,认她做义女,给了她很多帮助,她也用自己在经商方面的才华,给了侯府丰厚的回报。   以前方瑜去别的地方经商都带着萧衍,这是她第一次出海,担心海上遇到风暴,就让儿子暂住在侯府。   陶然这具身体的原主,也不是特意欺负他,因为她谁都欺负……侯府里这些哥儿、姐儿,她想捉弄谁就捉弄谁。   没人敢得罪她,她的母亲是郡主,外祖父是大成王朝唯一的异姓王;父亲靠着半生戎马,被封为定北侯;哥哥是世子,日后本就是要袭爵的,还考上了状元。   别说是在侯府里横着走了,满京城的权贵,也没几个敢触她霉头的。反正她就是一个小女孩,再骄纵也就那样了,没做过什么天怒人怨的恶事。   陶然让下人把狗带走,“不玩这个了,没意思。”然后转向萧衍,问道,“你母亲这次出海要多久回来?”   陶然想的是,等方瑜这次回来,就是大火的剧情了。只要没有那场大火,反派应该就不会被虐了吧?   萧衍却以为,她想自己的娘亲了,才会问起方瑜。他会这样想,并不奇怪,谁都知道陆云瑶刁蛮任性,怎么会凭白关心别人?   也对,青阳郡主和丈夫一起守卫边关,每年只在夏天时回侯府一趟。   萧衍心想:“四姐姐应该比我更想娘亲吧?我娘昨天刚走,我就那么想她了。郡主一年只回府几天,四姐姐该有多想她啊?”   “如果顺利的话,我娘半年就会回来的。”萧衍取出一个口哨,“我养了一群信鸽,有飞往边关的,你要是想你娘亲了,可以给她写信,比驿站快得多。”   陶然愣了一愣,反派这么善解人意的吗?   书里对于反派的过去一笔带过,她并不清楚他在黑化前的性格。   她不是原主,当然不会想念青阳郡主。但是陆云瑶这个角色是她塑造出来的,她很清楚陆云瑶的心态。   从小父母就不着家,她太缺爱了,故意做出那些任性的事情,就是想引起他们的注意,哪怕被训斥也好啊。   本来哥哥还经常陪她,后来有了女主,自然就分去了哥哥的时间,所以她觉得女主抢走了她的哥哥,就对女主百般刁难。   她的这些心思,一向隐藏的很好,她有侯府嫡女的骄傲,不肯让别人因此笑话她或是同情她,没想到居然被第一次见面的萧衍看破了。   不愧是反派啊,哪怕是少年时期,看人的眼光也很毒辣。   当然了,那并不是陶然的心思。不过并不妨碍,她借着这个话题,拉近和反派的距离。   反派在书里,一直觉得是侯府害死了他的母亲。主要还是因为,他和侯府的人都不熟,只除了老是被陆云瑶欺负,不清楚侯府众人的为人。   再加上方瑜死的时间节点太巧了,当时她恰好赚了很多钱,边关那边战局动荡,急需粮草军备,可是国库空虚,陆云昊提议向权贵募捐。   方瑜虽然只是一个商女,却心怀家国天下,主动把一大笔钱捐给陆云昊,恰好那天晚上,她就死在了大火里。   从外人的角度来看,还以为侯府谋财害命。再加上有小人从中挑拨,捏造了一些似是而非的证据,反派就和男主一家对上了。   陶然笑了一笑:“好啊,那你和我一起去找哥哥吧,叫他一起写信,他也很想念爹娘呢。”   她想从旁边牵一牵线,最好能让反派和男主成为朋友,其实他们都是很好的人,书里的纷争更多是基于误会,如果多一些相处的机会,就能更加了解对方的为人。   男主陆云昊的设定,是一个性格清冷的贵公子。   陶然说明了来意:“我想给爹娘写信,哥哥要不要一起?”   陆云昊一口回绝:“小妹,你别胡闹了,你知不知道一封信送到边关,中间要消耗多少人力物力,你以为朝廷修建的驿站是给你闹着玩的吗?”   陶然真想一个棒槌捶在男主脸上,我胡闹你个仙人板板哦,能不能先听我把话说完,不要那么想当然啊。   不过男主会这样想也可以理解,毕竟原主真的是太骄纵了,平常没少干这些让陆云昊头疼的事。   陶然:“不是要驿站送。”她一把扯过来萧衍,“萧家弟弟有信鸽。”   刚刚萧衍站在她身后,陆云昊没有看清楚,她把萧衍拉到前面,陆云昊才发现他身上的污泥。   这一下,陆云昊的眉头皱的更紧了,“你捉弄萧衍了?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我以前全都白教你了。就在这里抄家训,抄不完十遍不许吃饭。”   陶然:“???”   我可是你爸爸啊,写了几百万字塑造你这个人物,就是为了让你罚我抄家训?   陶然当然不肯抄,退一万步来说,她模仿不出来原主的字啊,她只是一个普通的现代社畜,连毛笔都拿不稳的那一种。   陆云昊也不和她多说,直接从外面锁上了门。   陶然那些丫鬟,全都是墙头草,平常就当她的狗腿子,一见到陆云昊生气,恨不得抱着他的大腿表忠心,压根不敢替陶然开门。   陶然对着系统唉声叹气:“我真傻,我要是早知道自己会穿成男主的妹妹,我就该把他设定成妹控,而不是一个帮理不帮亲的人。”   系统:“其实陆云昊不是冲你,而是冲原主,原主真的太爱欺负人了。”   陆云昊是真觉得妹妹太骄纵了,平常就欺负府里的兄弟姐妹,现在居然连客人都不放过,再不给她个教训,以后还不得翻了天?要趁她还没有彻底长歪之前,把她给掰回来。   月上中天,陶然肚子饿得咕咕叫。   “吱呀”一声,窗子被打开了,萧衍翻窗进来,递给陶然一包点心,“你饿了吧?要不要吃点?”   闻着那种酥香,陶然都想哭了。   平常这个时候,她都在吃宵夜,肥宅快乐水、麻辣小龙虾、芝士大披萨……   她一边抓着点心狼吞虎咽,一边含糊不清地说着:“谢谢你啊,你真是我的好兄弟。”   萧衍:“要不是我说信鸽的事,你也不会带着我来找你哥哥,就不会受罚了。”   他从怀里取出一摞纸:“我以前见过你给老夫人抄的佛经,模仿你的字迹,替你抄好了家训。”   他看陶然这么长时间都没被放出来,猜想可能是她心高气傲,不服这份管教,所以根本不肯抄写。   实际上是陶然压根抄不出来,正在绞尽脑汁地想办法呢,这真是救她出苦海了。   她揉着他的脸:“啊啊啊啊啊,你真是太可爱了!”在心里高喊,小白花万岁!   突然觉得,这个任务也没那么难以接受了嘛。   守护小白花什么的,我可以!   萧衍跟着母亲走南闯北,很少在一个地方久待,都没有同龄的玩伴。母亲给他讲过《水浒传》的故事,他很羡慕那些朋友之间肝胆相照的义气。   “我也有朋友了,真好啊。”小少年的眼睛亮晶晶的。   “对了,你再帮我给爹娘写一封信吧。”陶然可怜兮兮地说,“我饿得太狠了,都没有力气提笔。”   在信里,她猛夸了一通萧衍。反正她主要是想拉近反派和男主一家的关系,男主那里走不通了,那就通过男主爹娘曲线救国呗。   萧衍翻窗来的,也是翻窗走的。   陶然遮掩好了作案现场,“砰砰砰”地拍门,“我抄好家训了,快放我出去!”   陆云昊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遍,也软了神色:“爹娘不在府里,我年长你五岁,人家都说长兄如父,我就怕自己没教好你。”   看样子,他没发现这是萧衍伪造的笔迹。陶然松了一口气,“我知道错了,萧家弟弟人很好,我不该欺负他,以后一定好好对他。”既然陆云昊是冲着原主太骄纵这一点,那就慢慢扭转他对妹妹的印象吧。   陶然跟着下人回房间,丫鬟端上来热乎乎的饭菜:“小姐,这是大少爷吩咐小厨房给您准备的,一直都在火上温着,不管您什么时候抄完,都能吃上热饭热菜。”   到底是亲生的兄妹,陆云昊还是很心疼她的,他的出发点是好的,只是不想妹妹越发骄纵。 第2章 小白花   第二天早上,陶然去给老太太请安。   老太太抱着她叫了好几声心肝,“昨晚没饿着你吧?听说你被罚了,我派了桂嬷嬷给你送吃的,你哥不让她进去。”   大儿子远在边关,常年不在府里,老太太思念儿子,就格外娇宠他的这一对儿女。   陆云昊性格清冷,和老太太并不过分亲近,只有原身每天在她膝下承欢,她疼死这个小孙女了。   原身性格骄纵,有一大半是出自老太太的溺爱。原身就算是要星星要月亮,老太太都恨不得拼了一条老命给她摘回来。   当初设定这个人物的时候,陶然参考了一下自己的奶奶。她见到陆老太太身上,果然有几分奶奶的模样,心就忍不住软了三分。   她的奶奶过世很久了。   陶然的演技并不算多好,也没指望能百分之百地复原书里的陆云瑶,可对上陆老太太关切的目光,她非常自然并且真挚地叫了一声:“祖母。”   看到她眼里的孺慕,陆老太太满心都是熨帖:“你哥就是太严厉了,女儿家都是娇客,哪能这么罚啊。”   陆家的其他姑娘,听到以后嫉妒死了,老太太平时罚她们,比陆云昊那种抄家训重多了,哪管过她们是不是娇客?   萧衍也来给老太太请安。   陶然趁机挣脱老太太的怀抱,在旁边坐好。   萧衍穿着一件月白色的斓衫,身形挺拔,如松如竹,五官既不像男子那样英挺,也不像女子那样阴柔,而是介于两者之间,清秀如画。   他向陆老太太行礼,自有一番气度风华。   不知哪个陆家姑娘感慨了一句:“可惜是个商户子。”本朝讲究士农工商,商是在最底层的。   陆老太太沉下了脸色,方瑜是她认的干女儿,她当然维护方瑜的儿子,“如果不是你们瑜姑姑在外奔波,只靠着朝廷发的那点俸禄,哪有陆府如今的繁华?”   她细细地打量了一番萧衍,并不比那些世家子差什么。方瑜是个女子,不能考取功名,要是她的儿子有功名在身就好了,不用再受这样的白眼,以后说亲也便利许多。   “我听你母亲说,你学东西很快,想不想进白鹿书院?”   白鹿书院是本朝最好的学院之一,先生都是当代大儒,收学生不拘门第,有贵族子弟,也有寒门书生。   从白鹿书院毕业的学生,未来的成就都不会低,比如男主,就是书院的得意门生,那可是新科状元。   陶然百无聊赖地玩着衣服上的丝绦,并没有认真听他们说话。   因为她知道,反派肯定会拒绝的,他那个穿越的妈最讨厌四书五经、八股文之类的,觉得太迂腐了,还说过百无一用是书生的话,这样言传身教下来,反派对读书没什么兴趣。   却听到萧衍答应:“谢谢您,给您添麻烦了。”   陶然:“???”   对上她疑惑的目光,萧衍俏皮地冲她眨了眨眼。读书是没什么意思,可四姐姐也在白鹿书院呐,这是他交到的第一个朋友,他想多多和她相处。   陆老太太很欣慰,她并不鄙夷商人,可在这个时代,读书确实是最好的出路,难得方瑜的儿子有上进心,立马着手替他安排入学的事情了。   萧衍跟在陶然身后出来,小声地说:“四姐姐,我们能一起上学了。”   陶然:“!”   这小子不说,她都没想起来,原身也要上学的。   这个时代民风开化,女性的地位比较高,因此青阳郡主能当女将军,和丈夫一起守卫边关;方瑜一个孤女能做主事人,独自撑起一家偌大的商行。   白鹿书院有女学,可惜到底还是古代,是男权社会,女子无法参加科举考试,学的也是《女诫》之类的书目。   旁边的丫鬟,提醒道:“小姐,后天就要去书院了,您的作业还没写完呢。”不然到时候,学院的先生给大少爷告状,她们又得挨罚。   陶然再看身边的萧衍,简直就像是个救世主:“小衍衍,你可得帮我的忙啊。”她、并、不、会、写、那、些、作、业、好、吗!   等到萧衍回去,趴在书桌上奋笔疾书,写的一看就是女学的作业,可把他的小厮气坏了。   “侯府也太欺负人了吧?不管是小姐还是少爷,一个个的都眼高于顶。别的小姐看见你,就绕着走,简直是把‘商户子离我远点’的故作清高写在脸上,生怕您缠上她们。   昨天四姑娘来找您玩,我还以为她和其他人不一样,结果呢?把您当猴耍呢,让那些下人看您的笑话!我还说陆老太太怎么那么好心,送您去书院读书,敢情是为了让您替她孙女做功课。”   萧衍都被逗乐了,放下笔:“瞧你说的,就算我无心仕途,也知道白鹿书院有多难进,陆老太太舍了她的面子,替我安排入学的事,难道就为了找人替她孙女写作业嘛?再说她也不知道,我会模仿四姐姐的笔迹啊。   昨天四姐姐捉弄我,陆家大哥哥罚她,除了想教育她,也有替我出气的意思。他替四姐姐向我道歉,亲自送我回来,还赔了我比那件衣服更贵的文房四宝,并不是不明事理的人。   还有四姐姐,她是真的和侯府别的小姐不一样。昨天一开始,她确实是打着捉弄我的主意,可她后来也是真心想和我做朋友。你不知道,她给爹娘写信,都是怎么夸我的。”   那封信,是陶然口述,萧衍拿笔写的。想到那些话,萧衍白玉一样的脸庞上,染上了红晕。   “她说我很善良,讲义气,有风度,还说……”萧衍顿了一顿,“还说我长得很好看,不过我觉得我没她好看。”耳朵尖都烧的发烫。   小厮:“八成她是憋着什么大招呢。”   有人敲门,是陆云昊遣了下人过来,书童抱着一个箱子:“听说你要去白鹿书院读书,我家少爷就把他以前的笔记整理了一下,给你送过来做参考,他让你慢慢看,不用急着还。”   这一下,就连萧衍的小厮都说不出什么坏话了,他也知道状元郎的笔记分量有多重,放在外面千金难求,更何况这是有钱也买不到的东西。   小厮扪心自问:“我真的错怪侯府的人了?”   陆老太太动作很快,两天就把萧衍入学的事情安排好了,萧衍和陶然一起去上学。   为了从萧衍那里拿作业,陶然上了他的马车,结果就舍不得下去了。   这马车里面布置的也太舒服了吧!   要说社会地位,商人确实不高,不过要比过得奢靡,恐怕皇宫里的娘娘也比不过那些大富商。   而且反派还有一个穿越的妈,照着现代人的审美设计了很多家具。   车里那张软乎乎的沙发床,让人一躺下就不想起来。今天起得太早了,陶然本来就困困的,这一下忍不住抱着抱枕呼呼大睡。   她当初设定反派母亲是穿越女,主要是想给反派一个金手指,有老妈打下的商业帝国,还有各种远超时代的先进技术,这些都是反派和男主一家抗衡的资本。   没想到还便宜了她,让她穿书以后还能过得舒服点。   发现陶然睡着以后,萧衍吩咐车夫慢一点,免得吵到她。这辆马车,本来就比别人的马车,做了更多的减震设计,再慢悠悠地行驶,陶然睡得别提有多好了。   一路上,侯府的马车都跟在萧衍后面。   刚好到了书院,陶然刚好醒来,一下马车就被一群少女围住了。   打头的那个穿着一身火红的长裙,斜晲了陶然一眼,从鼻孔里溢出一声冷哼:“不过如此。”   陶然懵逼,这人是谁啊?   小丫鬟愤愤不平:“小姐,我就说让您戴那套东珠打的头面,您非要嫌沉,菁华县主是觉得您今天的装扮不如她。”   陶然很不当回事,这个县主在她书里,就出场了一两次,比炮灰还要炮灰;再说她一个二十好几的老阿姨,也没那个闲心和十几岁的小姑娘比俏。   萧衍却对这件事上了心,京中女子的华服美饰,大半出自云容阁,那可是方瑜一手打造的古代版“时尚潮牌”店。   菁华县主想比这些,那是关公面前耍大刀,他三天两头地给陶然送精美的衣冠首饰。   陶然见了喜欢,就用上了,结果次次都压菁华县主一头,压着压着,居然压出了事。 第3章 小白花   某天傍晚,白鹿书院放学。   陶然在马车里等啊等的,等了好久,都没等到萧衍。   学生都走得差不多了,书院里人很少,陶然沿着青石板铺的小路,一路寻找萧衍。   一片紫竹林里,菁华县主带头,领着一班女同学,还有身形魁梧的家丁,堵住了萧衍。   “陆云瑶到底给了你什么好处啊?你天天给她当狗腿子!要么你立下誓言,以后云容阁出了新品先紧着我用,要么你今天就别想走了。”   那些家丁把萧衍和小厮团团围住,一个个的看起来都凶神恶煞的。   小厮快吓哭了:“少爷,我一直劝您,别掺和这些贵女的事,您偏不听。”   萧衍和菁华县主理论:“你既然要和四姐姐比试,当然应该公平竞争,耍这些不入流的手段,平白堕了康王府的威名。”   两方对峙时,小厮眼尖地看见一抹薄粉色路过紫竹林,当即大喊:“四姑娘,快来救救我家公子!”   那道身影本来是往这个方向来的,听到他的喊声,反而“倏”地一下,扭头跑远了。   小厮先是目瞪口呆,接着便破口大骂:“好啊,没想到堂堂侯府嫡女,如此薄情寡性,我家少爷为了你惹上县主,你却见死不救?侯府果真没一个好东西!”   萧衍那双黑曜石一样的眸子,蒙上一层淡淡的阴霾,仍旧替陶然辩解,“或许是你看错了,刚才那人不是四姐姐。”   菁华县主嗤笑道:“到底是不是她,你心里没数吗?她今天穿的可是流云锦,是你巴巴地献给她的,走动间流光溢彩,有彩云烘月之美,数遍整个京城,都找不出第二块这样的料子了。”   她居高临下地看着萧衍:“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值得陆云瑶为了你,直接对上我?她不过是把你当成一条哈巴狗,召之即来挥之即去。你只是她的小跟班,她随便施舍给你一个笑脸,你就为她肝脑涂地。”   她的话就像是一把刀子,插到萧衍的心口,狠狠地绞着。他举起拳头就砸向那些家丁,大声说着,“才不是,四姐姐不是你说的那种人,她把我当朋友,我们是最好的朋友!”   夏日的暴雨说来就来,倾盆大雨哗啦啦地下着,萧衍浑身都被淋湿了,心里却有一团怒火,越烧越旺。   他那一双薄唇死死地抿着,都不知道自己是在气眼前这些人的刁难,还是气陶然掉头就跑。   仿佛有一个恶魔,在他耳边低语:“看吧,她根本就不在乎你,什么朋友义气,都是在骗人的,她怎么会和你真心做朋友呢?她是高贵的侯府嫡女,你只是一个卑贱的商户之子,她对你所有的好,只是在利用你……”   一拳又一拳,“砰、砰、砰”,他的拳头就像雨点一样砸下,发泄着心中那股肆意蔓延的大火。   忽然,“哒哒哒”的脚步声传来,接着便是一道威严的男声:“你们在干什么!”   那是白鹿书院的山长,刚才陶然发现情况不对,直接就去搬救兵。   她跑的速度很快,都没顾得上躲雨,那一身流云锦做的华裳,早就淋湿了,看起来十分狼狈。   她弯下腰,扶起来萧衍:“你还好吗?”   在萧衍的印象里,四姐姐一向都是极美的,她的衣服像是天边的云朵,她的容貌像是月下的花儿,她的肌肤像是冬日的初雪,她的声音像是山间的清泉。   可是此时此刻,明明她的妆容花了,发髻乱了,衣服脏了,他却觉得她比任何时候都要更美。   他眼眶红红的:“四姐姐,她们说你根本不在乎我,说你只把我当一条狗,我就知道你不是那样的,我就知道。”   他从来是不哭的,不管被人欺负成什么样子,也不会掉一滴眼泪。可对上陶然的温柔,他心里那些委屈和难过再也藏不住了,刀山火海他都不惧怕,却会因为她一句关心而溃不成军。   一股暖流刹那间包裹住萧衍的心房,他紧紧地攥着陶然的手,像是攥着一块失而复得的珍宝,唯恐再次丢失。   那股力道实在是太大了,陶然只觉得骨头都快被他捏碎了,安抚道:“瞎说什么呢,一世人,两兄弟!你对我那么好,我怎么会背叛自己的兄弟?”   主要是她没带家丁,和菁华县主比起来,太势单力薄了。县主可不怕她,她要是光动动嘴皮子,也很难救下萧衍。   萧衍又开始傻笑,目不转睛地盯着陶然,怎么看也看不够。   菁华县主带人欺负萧衍,结果七八个家丁,都被萧衍打趴下了,她自己也吓得摔到地上。   山长重罚了她,还让她当着书院师生的面,向萧衍道歉。   康王爷亲自带着她,来侯府登门道歉。   康王妃专门从宫里请了一个教养嬷嬷,把女儿关了好几个月,让她在家里学规矩。   经此一事,白鹿书院推出了院服,有点像是现代的校服,连头饰都是制式的,免得学生再掐尖比美,影响学习。   新院服的推出,还有一个好处,在一定程度上消除了贵族和平民子弟之间的摩擦,起码没有再发生过贵族一天到晚鄙夷贫寒学生穿着的事了。   山长很是夸奖了一番提出这个金点子的女学生,陶然发现她居然就是书里的女主裴钰姿。   裴钰姿在书里的设定,是个小可怜。亲生母亲早逝,继母对她百般苛待,一个相府嫡女过得还不如庶女。   但她自己很争气,颇有才名,写了很多经国治世的文章。也因此得到了男主的赏识,两人渐渐生出情愫。   侯府。   陶然在帮萧衍上药。   其实他根本都没受伤,他武力值太高了,反而是那伙家丁被他揍得青一块、紫一块的。   可他总来找陶然,可怜兮兮地卖惨:“四姐姐,我的手臂好疼啊,不知道是不是那天留下的后遗症。”   陶然就帮他涂一些止血化瘀的跌打药。   萧衍喜欢看她给自己上药的样子,她总是微微偏着头,一瞬不瞬地望着他需要上药的地方,神情非常专注。   几缕秀发轻轻地垂下来,半遮住她清丽的侧颜,朦朦胧胧地看不真切,美人如花隔云端。   方瑜性格要强,常常教育萧衍:“男子汉大丈夫,流血不流泪。”怕把他养的太娇气,是不肯哄他吃药、帮他擦药的。   萧衍从来不知道,上药这件事,都能让他这么着迷,他恨不得天天受伤。   陆云昊也来找陶然,夸起来裴钰姿根本不带停的:“她怎么那么聪明啊?我在白鹿书院五年,一直想让书院的贵族派系和平民派系友好相处,用了各种各样的办法,结果都收效甚微,她只是提了一个院服的主意,就大大地缓和了这种矛盾。”   陶然净了手,笑嘻嘻地说:“不光如此,裴姐姐还化名非玉公子,写了很多文章呢,我也是偶然发现的。”   男女主是这本书的官配,天赐的良缘,作为赐下这段良缘的那个“天”,陶然太清楚他们俩有多般配了,很乐意亲自撮合他们。   然后就看到,自家老哥天天往她这里跑,每一次都拿着非玉公子的文章,惊叹道:“世间竟有如此奇女子!”   陶然提议:“我邀请她来府里赏花怎么样?”   要请的话,当然不能只请裴钰姿一个人,因为原身和她不熟,突然请她来府上做客,人家未必会来。   陶然干脆在侯府办一场赏花宴,连由头都想好了,就说菁华县主想要向自己赔罪,请裴钰姿来做个中间人说和,顺便感谢她提出院服的主意,避免了以后两人再起这方面的争执。   收到请帖以后,菁华县主气得绞碎了手里的帕子,“赔罪、赔罪,我这罪还没赔够吗?当着书院所有人的面,我给她和萧衍道歉,父王亲自带着我到侯府道歉,现在还来?我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啊,我的家丁被萧衍打的半个月都下不来床!”   康王妃只有一句话:“是你自己过去,还是我绑了你过去?”   赏花宴办的很成功。   菁华县主像个莫得感情的木头人,把自己提前写好、并且已经背过两遍的检讨,又当场背了一遍。   陶然点点头,“检讨很到位,不过有点小瑕疵,下次记得感情再丰富点。”   菁华县主气得一口银牙都要咬碎,却不敢再开罪她。   陶然满意了,所以就说嘛,你一个小炮灰,在我这个总导演面前蹦跶个什么劲儿呢!   居然敢为难我的小弟,还用武力欺压人,你那几个家丁算什么,知道我家老爹麾下有多少定北军吗?   菁华县主这个工具人,扮演的很到位,裴钰姿当真以为,自己被请来是帮忙说和的。   中间还发生了一段小插曲,相府的另一位小姐,就是裴钰姿继母生的那个女儿,故意撞了她一下,害得她把水泼在陶然身上。   这位相府二小姐,和她的母亲一样,都见不得原配生的女儿好。眼看裴钰姿得了侯府嫡女的青眼,就来从中作梗。   她声音很轻,轻到只有她和裴钰姿两个人能听到,“好姐姐,侯府千金脾气大着呢,连菁华县主在她手里都讨不到好,你猜她会怎么发作你呢?” 第4章 小白花   裴钰姿向陶然道歉。   裴二小姐手段挺阴的,换成是原身,肯定要怪裴钰姿不小心,原主被侯府宠的太好,不懂后宅那些弯弯道道。   至于陶然嘛,心里门清这是怎么回事,不仅没生气,还带着裴钰姿去换衣服,“你的衣服也湿了,要不要去我那换一套?我有一件广袖流仙裙,特别适合你。”   陶然只把泼水的事揭了过去,并没有出手。裴二小姐这个低级怪,还是留给女主自己刷吧。女主性格谨慎,陶然和她才刚认识,贸然替她出头,反而会引起她的怀疑。   换衣服的时候,裴钰姿向陶然解释:“刚才有人暗中推了我一把,我才会把水泼到你身上。”   她没有点出裴二小姐的名字,一来无凭无据,空口白牙无法给人定罪;二来,到底是相府的家事,她和陶然还不熟,她不是交浅言深的性子。   陶然:“只是一件小事,裴姐姐你不用介意,你穿这件衣服果然很好看呐,淡雅如仙。”   “谢谢你,我洗干净以后还你。”   “送你啦!宝剑赠英雄,华服赠美人。”   裴钰姿看着陶然天真无邪的笑容,心里羡慕侯府的风气。她喜欢陶然的大度和善解人意,有心和陶然交好,两人相谈甚欢。   陶然:“我懒得回花厅,一群女孩子因为一点小事撕来撕去的,忒没意思。”   裴钰姿同样不喜欢那种氛围,她心怀天下,志向远大,也觉得后宅里的攀比、掐尖太无趣了。   两人在花园里闲逛,经过凉亭时偶遇陆云昊弹琴,裴钰姿点评了几句,高山流水觅知音。   一切都发生的自然而然,男女主从诗词歌赋谈到人生理想,相逢恨晚。   陶然全程姨母笑,最后提醒道:“哥哥,天都要黑了,裴姐姐该回家了。”   陆云昊这才如梦初醒:“天都黑了?时间怎么过得这么快……”   那副铁憨憨的模样,把陶然逗的哈哈大笑。   送走赏花的闺秀们,她调侃陆云昊:“你是不是喜欢裴姐姐呀?”   陆云昊又恢复了往日的清冷:“你一个女孩子家,说什么喜欢不喜欢的,太不成体统了。”   陶然:“裴姐姐约我去相国寺祈福,看来我是不需要哥哥护送了。”   陆云昊就像是蛇被拿住了七寸,结结巴巴地说:“当、当然要送啊,你们两个女孩子,万一遇到什么事情,多危险啊。”   陶然笑,她撮合男主和女主,也是为了解放自己。陆云昊忙着追妻,就没功夫天天盯着她了,她是真的懒得学那些世家小姐的礼仪规矩。   萧衍替陶然寄信的那只信鸽,本来就是方瑜和青阳郡主联系时所用。   当时突然收到那封来信,青阳郡主还吃了一惊:“小妹不是出海了吗?怎么会突然来信?”   她以为发生了什么大变故,结果拆开一看,居然是小女儿的笔迹,薄薄的一张纸,写了满满当当的一页。   中心思想总结下来就是,萧衍人真好,我哥太坏了,其他的全是废话。   青阳郡主把信拿到军营,给丈夫看了看,“小女儿也太闲了吧。”   定北侯:“她清闲才好呢,咱们在外面拿命拼杀,为的不就是家人和百姓能过上安逸的生活嘛。”   两个人都是爽利的性子,写不出来信上面那些絮絮叨叨的话,回信只有四个字:“安好,勿念。”   信鸽飞了回来,萧衍把回信拿给陶然,陶然满心欢喜地拆开,看到只有四个字以后,满脸都是黑线:“咋滴,边关缺墨水啊?”   这要是换成其他人,要么生气爹娘不重视自己,要么是认为对方嫌自己打扰了,总归是不好意思再写信的。   可陶然是谁啊,脸皮比城墙还厚,果断寄了第二封,还是请萧衍帮忙代笔。   烛光摇曳。   两人面对面坐着。   “你就这么写……”陶然说着陆云昊和裴钰姿互生情愫的事,还夸耀自己当了一次小红娘,“萧衍也帮了很大的忙,我们可是帮老哥解决了终生幸福,他那么喜欢裴家姐姐,等你们回来可要好好奖励我们呀。”   接下来就全是夸萧衍的话啦,如何如何英武地打倒菁华县主的家丁,怎样怎样费心地为侯府赏花宴收集奇珍。   陶然一夸起来萧衍,根本就没完没了,因为这才是她写信的主要目的嘛,在便宜爹娘那里替他刷好感度。   萧衍看着陶然眉飞色舞的模样,心里像是装满了什么,他说不清楚具体是一种怎样的情感,只觉得满足、充实,沉甸甸的。   他想起菁华县主嘲讽他的话,一点都不觉得难堪,还以此为荣,“我就是愿意为她肝脑涂地,她多值得啊!”   士为知己者死。   她以国士待我,我当然要用国士报之。   封上信,萧衍有些好奇地问:“四姐姐,你最近忙活赏花宴,是因为大哥哥喜欢相府的大小姐?什么是喜欢?”   “你可问对人啦。”陶然就是写言情小说的,在这方面她是个行家啊。关于这个问题,她能小嘴叭叭叭说上三天三夜,不带重样的。   不过她现实中并没有谈过恋爱,谁让她是一个死宅呢……这点小细节不重要,行动上的矮子什么的啊哈哈哈哈,反正她是理论上的巨人,真正的嘴强王者!   “喜欢就是男女之间的爱情,是异性双方互相吸引。当然啦,从广义上来说,不光是异性之间,还有同性之间,还有无性恋、恋物癖什么的。不过大多数人的爱情,还是异性恋。   喜欢是分很多种类的,你以后可能也会遇到一个女孩子,对她一见钟情。那你可要问问自己的本心,是真的喜欢人家,愿意和人家一生一世,还是只是一时的见色起意?   有些人的喜欢是很功利的,我追求你、对你好,那你就要回馈我,对我千倍、百倍的好,如果你不回应我的追求,那我就记恨你,还会因此报复。   有些人的喜欢很纯粹,我爱你,就是单纯地想要你过得好。如果这份喜欢打扰到你,那我会克制,默默地守护,甚至为你献出生命也在所不惜。   有人的喜欢很甜,像我哥哥和裴姐姐那样,就是两情相悦。也有人的喜欢很苦,襄王有梦神女无情,求而不得,辗转反侧。   你要是喜欢上一个人,就会满眼满心都是她,怕她冷、怕她无聊、怕她不开心。你会觉得她哪哪都好,她对你笑一笑,你就像拥有了全世界。她掉一滴眼泪,你整个世界都会下雨。   你会觉得全世界只有她最美,情人眼里出西施。恨不得天天和她待在一块,分开一会儿就想她想的要死,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或许还会因爱生痴、生怨、生恨,要是那种醋性大的,简直恨不得她身边所有异性都死绝。   ……   (以下省略一万字)   ……   总得来说,喜欢是一件非常美好的事情,当你遇到那个人,就像黑白的世界一下子有了色彩,情不自禁地想要追随她,爱到深处,生死相随。”   陶然嗓子都说干了,拿起杯子猛灌了一口水,“我能说一千道一万,但实际上吧,喜欢是一种非常私人的感受,每个人对它的理解都不一样,你以后长大了,自然就懂了。”   萧衍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好深奥啊,爱情太麻烦了,还是友情比较简单。四姐姐对我好,我也对四姐姐好,我们永远是最好的朋友。”   陶然捏了捏他的鼻尖:“真乖!就怕你以后重色轻友,人家都说有了媳妇忘了娘,娘都忘了,我一个四姐姐算什么啊。”   莫名地,萧衍心里有些烦躁:“我才不会那样,我和四姐姐永远最好。”   陶然左耳听听,右耳就忘,压根没往心里去。   萧衍才十三岁,少年人最易变,她见得太多了。   她的小表弟一开始迷上轮滑,饭都不吃攒钱买装备,买回来没几天,就被新出的游戏勾走魂了,轮滑鞋扔在角落里吃灰。   萧衍以后会不会变,她并不在意,只要等阻止了那场大火给他人生带来的悲剧,她就能抽身离开了。   不过她和萧衍相处了这些时日,还是很喜欢这个小弟弟的。萧衍性格纯善,待她也极好,她打定主意,等她回到现实,就给萧衍写一个番外。   在番外里复活他的母亲,治好他的眼睛,还有他身上那些烧伤的疤痕,再给他安排一个妹子,事业也走上人生巅峰,让他幸幸福福、美美满满。   半年时间终于过去了。   一开始,陶然每天都在心里咒骂系统:“你就不能直接把我丢到那场大火前夕嘛?非让我在古代过了这么久没网的生活,像是想让我坐牢。”   对此,系统很高冷,只有一个字:“哼。”   还好有萧衍,每天挖空心思地帮她琢磨好玩的事情,让她不那么无聊。   萧衍带她去山上打猎,陪她泛舟游湖,还手把手地教她怎么在工坊里做瓷器……   也不知道萧衍那个小脑袋瓜子是怎么长的,反正每天都有新乐子,把陶然原本的坐牢,安排的像是古代度假半年行。   这一天,是陶然十五岁生辰宴,也是书里反派母亲回来的时间点。 第5章 小白花   定北侯嫡女的生辰宴,举办得盛大无比。   京中权贵云集,就连皇上也赐下了厚礼。   陶然收礼物收到手软,全都让她身边的大丫鬟,搬进了她的库房里。   在那些奇珍异宝里,她最喜欢的还是萧衍送的抱抱熊。   这小子真是一个人才,也不知道他怎么做到的,居然能在古代制作出和现代一样的巨型玩偶。   在这样的大冬天里,抱着一个毛茸茸、棉呼呼的大宝贝,别提有多舒服了。   金银玉石是挺好,可是冷冰冰的,不能抱呀。   陶然乐呵呵地抱着那只熊熊,还是萧衍送礼最送进她心坎里。   一个身穿紫色深衣的妇人,亲手交给她一套金镶宝石凤踏祥云头面,“这是姐姐托我给你的。”   那套头面美轮美奂,雕成凤凰展翅造型,凤凰口衔圆环,背上、翅膀、尾部都镶嵌有璀璨夺目的宝石。   一下子就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这套头面珍贵无比,不仅仅在于它的材料和工艺,更在于它的意义。它是当年皇上还未被立为太子时,他的母妃送给谢家女的及笄礼,意为属意谢家女嫁入天家。   当年那位谢家女,如今贵为皇贵妃,还为皇上诞下七皇子,谢家也因此更上一个台阶。   皇贵妃不便出宫,由妹妹替她把这套头面送给陶然,其中的意义不言而喻。   七皇子想要求娶定北侯的女儿!   陶然还记得这段剧情,七皇子是书里的重要男配之一,是男主的好兄弟,后来当上皇帝也是一位明君。   书里,原身打小就喜欢七皇子,高高兴兴地接受了这份礼物,和七皇子定了婚。   七皇子却志不在儿女私情,求娶原身,本来就是看重定北侯府的权势,能够助他登上皇帝宝座。   后来为了获得更多权臣的支持,他也娶了其他侧妃。他不喜欢原身,但也给了她作为妻子该有的荣宠。   虽然和陆云昊交好,七皇子还是忌惮定北侯府,功高盖主不是什么好事,因为担心外戚专权,他并没有册立原身为皇后。   原身心机和手段都一般,争不到皇宠,越发看不惯每天和哥哥恩恩爱爱的女主,时不时就给女主添添堵,当个恶毒小姑子。   陶然对这段剧情敬谢不敏,她是来消除读者怨念值的,可没有做好献身的准备。她认为婚姻很神圣,当然想给未来的自己留着,不想当个工具人嫁给七皇子。   反正七皇子和陆云昊好的穿一条裤子,有没有这份姻亲关系,都不影响定北侯府支持七皇子上位。   她接受了七皇子的求婚,是锦上添花;就算拒绝了,也不会影响大方面的剧情走向。   陶然果断拒绝:“这套头面太贵重啦,我受不起。”   全场哗然。   七皇子的姨母谢氏,脸上的神色一下子变得很难看。谁不知道陆云瑶喜欢七皇子?她们都以为这件事十拿九稳,哪想到会被当众拒绝。   她何时这样丢脸过?更何况,这落的不光是她的面子,还有天家的面子、小七的面子,她们谢家的面子!   换成旁人,她早就当场发作了。可眼前这个娇滴滴的小丫头,抱着那只傻乎乎的大熊,笑吟吟地说着拒绝的话,却让她完全没办法。   陆云瑶背靠战功彪炳的定北侯,今天她要是闹开了,不光结不成亲,那是反而结仇!   陆老太太生怕谢家为难陶然,对她招招手:“瑶丫头,到祖母怀里来。”   她也看不惯谢家的行径,皇贵妃很了不起吗?   婚姻大事,本来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就算青阳郡主常年不在府上,不是还有她这个老婆子吗?   居然不提前和她商量好,越过了她这个祖母,就直接在瑶丫头的生辰宴上送这套头面,这是先斩后奏,吃定了她的乖孙女喜欢七皇子呢。   自己行事太霸道,现在被打脸了,怪谁?   不过,陆老太太也没想和七皇子、谢家交恶,哄着陶然说了一会儿话,就赶她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了,“大人说话,你出去和小姐妹玩吧。”   陶然抱着那只大熊走了,剩下的一屋子人,神色各异。   有人在看谢氏的好戏,她们和陆老太太想的一样,谢家行事霸道,一点也不守礼,这次踢到铁板了吧?   也有人感到奇怪,陆云瑶为什么要拒绝这门婚事啊?不管从哪方面来看,七皇子都是天下一等一好的良人。   陆老太太拍一拍谢氏的手背:“瑶丫头年纪还小,不懂事,明日老身亲自进宫,替她向皇贵妃赔罪。”嘴上怪罪陶然,实际上却把她护了个严严实实。   谢氏脸上强行挤出一个笑容,不管怎么说,这趟差事是她办砸了。   外面,雪花飘飘扬扬地洒落。   屋子里烧有地龙,还不觉得冷,一走出来就是寒风入骨。   丫鬟们生怕冻着陶然,为她披上了雪白的大氅,还递给她一个兔毛的暖手炉。   有丫鬟想接过那只大熊,陶然仍旧抱着不撒手。   这是今年的初雪,晶莹的雪花如同白色的精灵,落在侯府。   庭院深深,雕梁画栋,红砖绿瓦,白雪皑皑。   陶然一时兴起:“我们去后花园赏雪吧!”   侯府很大,是七进院落,除去中路院落之外,还有东西跨院。西跨院里,建有一个占地面积极大的花园。   陶然沿着抄手游廊,一路向着花园走去,却在一处拐角,被菁华县主拦住了。   她来势汹汹,开口就是质问:“陆云瑶,你以前不是喜欢我七皇兄吗?为什么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拒绝那套头面!”   康王妃和谢氏交好,七皇子是她的堂哥,她似乎是气不过陶然当众落谢氏的面子,来替谢氏找回场子。   由于视线盲点,她们并没有发现,不远处,陆云昊带着一众公子哥们,正在赏雪作诗。   其中就有七皇子,他仪容不凡,穿着一件石青色的龙褂,正面绣有四团金龙,并花团锦绣的五色云,整个人器宇轩昂。   母妃有意为他求娶陆云瑶,这件事他知道。保媒的事交给姨母去做了,还给了她一套金镶宝石凤踏祥云头面,作为信物。   但他不知道,姨母居然擅作主张,没有先联系陆老太太,而是当众把头面送给陆云瑶?还被拒绝了?   他有些埋怨姨母做事不靠谱,又惊讶于陆云瑶的拒绝,笑道:“元博,说起来令妹这半年来,变化很大啊。”   陆云瑶以前总是跟在他身后,一脸爱慕地看着他。她之前那段时间不来找他,他还以为是她大了一些,懂得男女授受不亲,有女儿家的规矩了。哪知道,现在居然连他的求婚都拒绝了!   陆云昊,字元博,昊者,元气博大之貌,亲近的人会称呼他的字。   被七皇子这么一说,陆云昊回忆着半年来的情形,发现妹妹的变化确实很大。虽然还和从前一样,不耐烦学习那些名门闺秀的礼仪,可是她好像没以前那么刁蛮了。   不再动不动就捉弄这个、捉弄那个,人也变得懒洋洋的,懒得和其他贵女攀比吃穿用度,也懒得在女眷的宴会上出风头。   之前他忙着追妻,注意力都在裴钰姿那边,没有细想这件事,经七皇子这么一提醒,也觉得有些奇怪。   萧衍却是怔怔地站在原地。   四姐姐喜欢七皇子吗?他为什么从来都不知道?   这半年来他住在侯府,日日和陶然形影不离,从来没有听她提过七皇子,也从来没有见她去找过七皇子。   那一瞬间,他的脑海里全是半年前,陶然关于“喜欢”的那一大段论调。   他至今没有琢磨明白,喜欢到底是什么,可他只要一想到四姐姐喜欢七皇子,就觉得心里像是破开了一个大洞,空落落地疼着。   他像是又回到了白鹿书院的那片紫竹林,被菁华县主奚落时,那种失去珍宝的痛不欲生感,让他几乎都要站不住了。   他想不明白:“四姐姐喜欢七皇子,我为什么要难过呢?”   可他只要一想到,四姐姐穿着嫁衣,凤冠霞帔嫁给七皇子,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画面,心里就升起一股暴虐,恨不得毁灭一切。   不该是那样的!   他不要看到那个画面!   萧衍攥紧手指,指节握得泛出青白色,“菁华县主是在胡说,四姐姐才不喜欢七皇子!”   就是这样没错的,四姐姐拒绝了七皇子。   萧衍重新站定,双目灼灼。   萧衍一开口,其他公子哥们全都看向他。   这才发现这个先前没怎么说话的小少年,自有一番气度风华,哪怕是站在贵不可言的七皇子、清贵矜傲的陆云昊身边,都没有被他们遮掩住光彩。   他一席白衣胜雪,生的眉眼如画,比女子还要秀美,气质干净无比,比这飘洒的初雪还要更加清冽,那一双眸子就像是浸了水的墨玉,澄澈透亮。   七皇子扫了他一眼,只是笑笑,没有说话。   他认出这是全国最大商行的少东家,哪怕萧衍说话不中听,也不想和起口舌之争,免得因此恶了方瑜。   更何况这还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子,七皇子并不和他一般见识,只是不把他当回事,哪只大象会在意蝼蚁呢?   可是菁华县主接下来的话,却像是一巴掌,狠狠地扇在七皇子脸上。   菁华县主满脑子都是她从陶然和萧衍那里受到的屈辱,双眸一厉,就是一句诛心的话:“京中权贵费尽心思为你搜罗来天下奇珍做生辰礼,可你从头到尾只抱着萧衍送的这破烂玩意,你喜欢萧衍这个商户子,才会拒绝我七皇兄,对不对?”   这句话是把陶然和萧衍架在火上烧,烈火烹油。   陶然当然可以拒绝七皇子,她的父母战功赫赫,她又是父母的掌上明珠,她有这个资本。   可她不能因为一个商户子而拒绝七皇子,那是明晃晃地嘲讽皇亲贵胄连个低贱的商户子都不如,是对七皇子的羞辱。   拒绝和羞辱,可是两码事。   菁华县主哪里是来替谢氏找场子的?她分明是要七皇子恨上陶然和萧衍,借七皇子这把刀,替自己出气呢! 第6章 小白花   七皇子又惊又怒,他并非是一个没有肚量的人,向陆云瑶求婚一事,他拿得起、放得下。   可众口铄金,这是一个一点唾沫星子就能淹死人的时代。   他志在皇位,皇上也在冬围时当着百官的面说了,“所有的儿子里,朕最属意七皇儿来当皇储,众爱卿意下如何?”   如果这件事被有心人利用,故意散播谣言,说他贵为天家皇子,却比不过一个商户子,他会沦为天下人的笑柄。   他此时暗恨的可不是陆云瑶和萧衍,而是他那办事不靠谱的姨母,和这个别有用心的菁华县主!   尤其是菁华县主,只为了争女子之间的那点口舌之利,就把他置于这样难堪的境地,真是又毒又蠢。   公子哥们一时看看七皇子,一时又看看萧衍。尽管嘴上什么也没说,可眼神变得非常微妙。   萧衍却是呆若木鸡。   四姐姐喜欢我?!   他只觉得先前那些听闻四姐姐喜欢七皇子的复杂情绪,愤懑、质疑、不爽、嫉妒、偏执……全都散开了,就像旭日初升,照开了重重迷雾。   他一时觉得心里甜蜜得像是在云端跳舞,一时又觉得有一面战鼓,在他耳边“咚、咚、咚”地锤着,他的心跳越来越快。   往常冠玉一样素白的脸颊,此时一片绯红,如同醉酒一般,甚至蔓延到了后脖颈。   他整个人都飘飘然然的,脑海里像是有万朵烟花绽放。   那么多画面从他眼前闪过,有陶然笑着刮他的鼻尖,有她温柔地替他擦药,有她霸气地把他护在身后……   他再想起陶然那些关于喜欢的长篇大论。   每一句都觉得是世上最美妙的语言,就算流传百年的诗篇也比不上那万分之一的瑰丽。   他把她说过的话,全都一一验证。   四姐姐喜欢我吗?   她说喜欢就是觉得一个人千好万好,情人眼里出西施。   他想起来陶然夸他时,声音总是那样雀跃,用词总是那样直白,就像是三天三夜也说不完他的好。   四姐姐喜欢我吗?   她说喜欢就是恨不得时时刻刻和一个人待在一块,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他想起来陶然每次见到他时,都说想死他了,一会儿见不到他就要无聊死了。   可他又强行镇定,或许又是菁华县主在胡说,四姐姐只是单纯地喜欢那只抱抱熊罢了。   那是他花了无数心思,费尽日日夜夜才琢磨出来的,就为了讨她一时的欢心。   他心里又有一个小小的声音生起:“我喜欢四姐姐吗?”   马上就被一道心声大喝:“你怎么敢啊?萧衍?你只是区区商户子,四姐姐贵为侯府嫡女,她是整个大成王朝最耀眼的明珠,就算皇亲贵胄都不放在眼里,你凭什么敢说喜欢她?”   “可是、可是……”   他就那么站在那里,心里天人交战,等待着陶然的判决,只要一句话,就能把他推进地狱,也能把他送上天堂。   整天装死的系统,忽然在这个时候诈尸:“经过七皇子提醒,陆云昊怀疑你和原身不一样了。   陆云昊这会儿就在旁边听着哦,如果他请感业寺的大师出马,把你这夺舍原身的世外孤魂收了,那么你灵魂离体,就会判定任务失败。”   陶然:“???”   “你在说什么玩意儿呢?”   系统:“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啊。”   陶然:“你堂堂怨念系统这么没排面的吗?你把我塞进这具身体里,寺庙里的和尚就能把我的魂魄收走?”   系统:“嗯。”   陶然:“这么重要的设定,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啊?我要是早知道,被人怀疑不像原身,会有这么严重的后果,老老实实地扮演她就完事了啊!”   系统:“哦,我忘了。”   陶然:“我看你小子是故意的吧?就是想看我翻车对不对?我辛辛苦苦熬了大半年,终于快要成功了,你又想折磨我?没门!”   陶然脑子转的很快,只思索了片刻,就想到一个解决办法,她挑了挑眉角:“你的禁足解了?不用跟教养嬷嬷学规矩了?”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还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既嘲讽了菁华县主先前在她手里落败,又提醒菁华县主别好了伤疤忘了疼。   就是这种漫不经心的态度,才把菁华县主气得快要炸开了!   以前两人针锋相对,有输有赢;可自从陆云瑶摆出这幅懒得和她一般见识的模样,就一直立于不败之地。   就像是根本没把菁华县主当成对手,不管她做了什么,在陆云瑶眼里都是一个笑话,简直杀人不见血。   先压了压菁华县主的气焰,陶然才说起拒绝七皇子的事:“你这个小丫头,真是什么话都敢说,嘴皮子一张一碰就想要人命。   你这是想害我呢?还是想害萧衍?还是想害你七皇兄?   可惜   我哥和七皇子情同手足,你想用这点小事挑拨离间,疏远定北侯府和七皇子的关系?不存在的。   至于我不嫁给七皇子,那是因为德不配位。七皇子贤名在外,我除了出身好一点,投了一个好胎,又有哪里配得上他?   我只是一个人人都知道的、除了刁蛮任性一无是处的娇小姐?娶妻当娶贤啊!圣上前些天刚在冬围上对百官说,有意立七皇子为太子,如果我真的嫁给他,那未来……我连皇子妃都不配,更别提以后了。”   陶然的气势太盛,菁华县主情不自禁地后退一步,开什么玩笑!如果七皇子荣登大宝,陶然要是当上皇后,以后哪里还有自己的活路。   陶然把那只大熊递给丫鬟,伸手把玩着外面飘落的雪花,雪簌簌地下着,她语速很慢,轻轻柔柔地说:“我是喜欢萧衍,也很感激他,以前我过得浑浑噩噩,整天就会欺负人。   可他入侯府这半年,我才知道世界上竟然有这样的人。我一开始捉弄他,他不仅不记恨我,我哥哥罚我,他还反过来帮我。   ‘世界以痛吻我,而我报之以歌。’他的德行就像日月一样耀眼,我和他在一起,如同在身边放了一面宝镜,时时观省自身,虽然没做出什么利国利民的大事,起码没像从前那样仗势欺人了。”   洁白的雪花,在她手里片片融化,她的眼睫毛如同鸦羽一般轻眨:“你不用做这些挑拨的无用功了,我会自己绞了头发,到寺庙里做个姑子,青灯古佛,常伴我身,不会让别人因为我污了七皇子或是萧衍。”   就算是一向高冷的系统,也感慨道:“不愧是狗比作者,好一招以退为进,侯府怎么舍得真的让你去当尼姑?”   陆云昊这才恍然大悟,是了,妹妹这些变化,全是在萧衍住进侯府以后才发生的。   他还记得那一日,妹妹捉弄萧衍,是他罚妹妹抄家训,也是妹妹发生变化的转折点,之后她就和萧衍形影不离了。   他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嫡亲的妹妹被菁华县主逼得出家做尼姑!第一个冲出来:“小妹,何至于此?天家明理,又怎么会为难你一个小女子?”   七皇子瞪了菁华县主一眼:“真是康王府教出的好堂妹啊!”差一点就把他推入市井流言议论的中心,给他扣上一大顶比不上商户子的屈辱帽子。   菁华县主吓得摔倒在地,花容失色,她又输了。不仅没有陷害成陆云瑶还萧衍,还把七皇兄给得罪死了。   七皇子也在思量,从前倒没发现,陆云瑶竟然如此聪颖?三言两语就能化解这样的危机。   先是把她拒绝七皇子的求婚,归因于自己的德行问题。   又解释对于萧衍的喜欢,是对他德行的钦佩。   进退之间,光明磊落,有理有据。   今日倒是对她刮目相看!   七皇子心道:“不过顺着她的思路往下想,为了防止外戚专权,我确实没打算封她为后,如果她还像从前那样刁蛮,不让她当皇后,也能给定北侯府一个交代。   偏她这样深明大义,等她成了正牌皇子妃,乃至东宫太子妃,未来却不封她为皇后,恐怕还会因此和定北侯府离心,反而不美。   这样想来,不娶陆云瑶,也是一桩好事。正如她所说,就算不联姻,我和陆云昊也亲如兄弟。”   陶然一看七皇子的眼神,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了,刚才说的那一大串,什么我连皇子妃都不配,更别提以后,就是给他的暗示,“我这种性格绝对不适合母仪天下。”   他这个人物都是陶然创造的,她还不知道他心里那点小九九?   让七皇子觉得,被她拒绝是捡了便宜,今天的事就稳了。   还好拉萧衍替她背了人设变化这口黑锅,总算把陆云昊那里遮掩过去了。   反派真是我的小可爱啊,回头可得好好谢谢他。   陶然看向萧衍。   萧衍也定定地回望她。   他心里只有一句话,陶然说:“我是喜欢萧衍。”   再没有别的想法,就那么一句话,反复震荡在他的胸腔!   他不像七皇子和陆云昊,一眼就能判断出,陶然说的喜欢,纯粹是对小伙伴德行的欣赏。   他只知道陶然教过他的那种喜欢,男女之情,至死不渝。   萧衍大步冲过去,激动地叫道:“四姐姐!”   大雪纷飞,少女容色倾城,对他微微一笑。   萧衍想说的话太多太多了,“我也好喜欢四姐姐,我会长大的,我要好好保护你,我一定比七皇子更厉害!”   可对上陶然那灿若繁星一般的眸子,他的脸皮一下子就红的像一只大虾,什么也说不出来,甚至都不敢再直视她,紧张得指尖都在发抖。   “我、我、我……”   “我”了大半天,也“我”不出来一句话。   他实在是太害羞了。   小厮一路快跑着过来:“少爷,夫人回来啦!” 第7章 小白花   陆老太太亲自到二门处,迎接方瑜回府。   方瑜身形高挑,容貌大气,穿着一身黑色劲装,脚上蹬了一双皮靴,整个人看起来英姿飒爽。   一见到陆老太太,她就叫道:“干娘!”行的并不是大成王朝常见的女子万福礼,而是一撩前摆,单膝跪地。   她低声和陆老太太说着这一行的成功:“这一票赚大了,我打通了这条商路,咱们的瓷器和茶叶在那边很受欢迎,还带回了很多先进的技术。”   陆老太太眼眶微微湿润:“你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啊!”方瑜这一趟出海,老太太日日担惊受怕,吃斋念佛,祈祷她平安无事。   七皇子赞道:“方掌柜此行,是我大成王朝之幸。”   有这位皇亲国戚开头,其他人跟着吹嘘方瑜,方瑜只是含笑点头,“大家过奖了。”   萧衍也开心地唤道:“娘亲。”   方瑜摸了摸他的头,尽管没有太多语言的表露,可眼神慈爱无比。   陶然也叫了一声:“瑜姑姑。”   方瑜:“紧赶慢赶,总算赶在你生辰前回来了,我给你带了很多礼物,生日快乐!”   原书里,原主嫉妒方瑜抢了她生日的风头,把这些礼物全都扔了,陶然才不会那么做。不说这都是好东西,她也犯不上糟蹋别人的心意,而且刷了方瑜的好感度,间接也能提升反派的好感度嘛。   方瑜这次出海行商,意义实在是太重大了,皇上亲自召见她,听她讲述一路的见闻。   距离如此之远的海外番邦,目前没有交战的困扰,与他们交易好处多多,皇上重赏了方瑜。   方瑜一跃成为皇商!   商人是地位低下,可在“商”前面加给“皇”字,意义可就完全不同了。   与此同时,陆老太太也进宫,拜见皇贵妃。   皇贵妃责骂了办事不利的妹妹,重罚了菁华县主。   菁华县主被赶去了康王的封地,那里离京城很远,责令十年之内不得进京。   康王妃难过:“马上就到说亲的年纪了,女儿去了那里,还能许到什么好人家?”   菁华县主年纪尚轻,心里又惊又怕,哭得眼睛都快瞎了。   恨不得一巴掌扇死自己,干嘛不开眼地非要去招惹陆云瑶?   可再是哭得惨,也得走,皇贵妃代掌凤印,下的是谕令。   别说是菁华县主了,就连康王的职位,都被皇上免除了。   一边是刚立了大功的方瑜之子,一边是守卫边疆的定北侯之女,一边是皇上宠爱的儿子,菁华县主同时招惹了他们三个,皇上恼怒康王教女不严。   方瑜刚刚回来,有许多事情都要忙活。   萧衍白天陪她一起处理商行的事,晚上还想回侯府住。   方瑜从这一个小细节上就能判断出,儿子这半年来在侯府没有受委屈,不然肯定会急着搬出来的。   母子俩谈起这半年的经历,萧衍迫不及待地向妈妈分享陶然有多好。   方瑜:“四姑娘和我离开之前,确实不太一样了。”   萧衍小脸一下子爆红:“她说是因为我才改变的。”   方瑜看着萧衍这副娇羞的小模样,调侃道:“儿子,早恋了?”   萧衍大声说道:“我们两情相悦!”说着说着,声音变小了,“但我配不上她……”   方瑜其实没太把萧衍的话当回事,放在现代,儿子这年纪还上初中呢。初恋很纯洁,可人都是会长大、会变化的,未来没人说得清。   她是一个相当开明的母亲,鼓励儿子:“那你就努力,争取配得上她!”   萧衍:“娘亲,我想考取功名。”   方瑜:“考啊。”   萧衍松了一口气,他很怕母亲阻止他。   方瑜知道他在想什么,“你不用因为我讨厌什么,就避讳什么。我是我,你是你,你是我的儿子,是一个完全独立于我的人,不是我操控的木偶。”   那一夜,萧衍做了一个美美的梦。   梦里他中了状元,骑着高头大马,到侯府提亲,陶然就像是一只粉色的蝴蝶,翩翩飞进了他的怀里。   他笑醒了。   最近这段时间,陶然那是相当的皮。   一想到她很快就要任务结束,回到现代,和她的电脑、手机接着过没羞没臊的小日子,她就格外珍惜仅剩不多的古代生活。   她像是一下子变得精力无限,以前没玩过的,全都想玩一遍,为这次古代版度假,做个完美的收尾,争取不留遗憾。   比如逛花楼。   这件事她是打算瞒着萧衍的,人家还是个小孩子呢,她不忍心祸害。   可是萧衍跟个鬼灵精似的,她刚刚偷偷溜出府,就被他给识破了:“四姐姐,你要去哪里?”   陶然一身青色直裰,风流倜傥,潇洒无双,把玩着手里的折扇,轻轻敲了一下他的脑壳:“好弟弟,叫我四公子!”   她的笑容太宠溺了,萧衍差点又要脸红了,还好他这几天一直在练习,怎么才能在四姐姐面前隐藏起来自己的害羞。   陶然:“行吧,那就带上你,反正我去的是清馆。”   她牵着萧衍的手,向着提前挑好的明月楼而去。   萧衍垂下眼眸,看着两个人相握的手。   因为隔着宽大的锦袍袖口,他没有办法直接看到她的手。可是不必用眼睛看,只从他的掌心,就能感受到她手上细腻如玉的肌肤。   每走动一下,她的手便带着他微微摆动一下。   他觉得酥酥|麻麻,又痒痒的,就像有一根羽毛,划过他的心底。   他在心里描摹着那只纤纤玉手的模样,指节纤细,莹白秀美。   萧衍心里,犹如放着一只小鹿,在四处乱撞,手心滚烫无比,很快便出了汗。   明明外面是凌冽的寒冬啊。   陶然觉得奇怪:“你很热吗?是不是不舒服啊?”   “没、没有。”萧衍把脸埋得更低了,唯恐她发现自己那早就红透了的脸颊。   等到了明月楼,发现陶然不光点了歌女,还点了小倌时,萧衍一下子就掀桌了!   陶然:“???”   她也好奇古代小鲜肉嘛。   萧衍一脸吃味,不满地说:“四姐姐,你看我吧,不要看他们,我比他们好看!”   陶然:“我知道你比他们好看。”   这句话大大安抚了萧衍躁动不安的心。   “可你怎么了?感觉怪怪的。”   萧衍一开始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反正他看见陶然用欣赏的眼光打量那些清倌时,就觉得特别不舒服。   他想要四姐姐看着他,只看着他。   永永远远,只看着他一个人。   这时萧衍明白才过来,他吃醋了。   四姐姐说过,醋性大、恨不得对方身边异性全都死光光,是一种很不好的行为。   萧衍一脸挫败地坐了回去,又小心翼翼地看着陶然,在心里胡思乱想,“四姐姐会不会不喜欢我了?”   萧衍看起来太别扭了,陶然的逛花楼一行,就这么不了了之。   萧衍便有些躲着陶然,他太怕自己表现不好,所以总是私下里练习,应该怎么和她相处。   可越是练习,真等见到她就越是手忙脚乱。   他便越是不敢见她,总想着以一个成熟又完美的姿态,出现在她面前。   陶然发现萧衍躲着她了,还问系统:“这小子是不是青春叛逆期了啊?”   系统很官方,并不想和她谈心:“重大剧情节点,马上就要开始了。”   陶然激动:“来了、来了,大火!”   今年冬天格外寒冷,北方的鬼方日子过不下去,就想抢大成王朝的粮食,一下子发起了猛攻。   边关那边战局动荡,急需粮草军备,可是国库空虚,陆云昊提议向权贵募捐。   方瑜虽然只是一个商女,却心怀家国天下,主动把一大笔钱捐了出去。   那场意外的大火,就在今晚。   书里,火灾是在侯府发生的。   为了规避剧情,陶然特意去了商行,缠着方瑜给她讲故事,不让她回侯府睡。   萧衍表面上离她们远远的,在书桌那边专心在看书,实际上耳朵竖得直直的,一句也不舍得错过陶然的话。   他想陶然想的发疯,却因为少年人的别扭,只敢这样窥视。   那幅画面在他眼前定格,母亲慈爱温和,陶然娇俏动人。   那时候他还以为岁月静好,以为他有一生的时间,去慢慢长大,守护这份感情。   陶然原本打定主意,今晚不睡觉,要看好反派母子。   书里大火的起因,是小厨房走水。   商行没有小厨房,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她还把什么帷幔啊之类的、容易着火的东西,全都找借口给拆了。   只要看好眼前的烛台,大火是不可能烧起来的。   可是说好了不睡的,为什么眼皮子却越来越沉,我连这点夜都熬不住了吗?   好困啊……   陶然迷迷糊糊间,看到一道黑影,在房间里倾倒了一大壶油,然后扔进来一根火把。   “哗!”地一下,就起了一场大火。   系统尖叫:“狗比作者,你快醒醒!”   陶然:“我的头好晕啊。”   系统:“你们中了迷烟,快救人啊。”   陶然:“你又玩我?说好的意外引起的大火呢,这分明是人祸。”   系统:“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救人要紧!”   陶然叫醒方瑜和萧衍,由于系统时不时在脑海里发出尖锐的警报,她比他们两个的意识稍微清醒一些,一左一右地扶起他俩,就往外面跑。   火蛇吞吐,一根横梁直愣愣地砸向方瑜。   会死人的。   陶然想到书里,方瑜的死法,就是被一根柱子砸死的。   一旦方瑜死了,反派还是要黑化,她这半年的辛苦,可就全都白费了。   而且这些天和方瑜相处,她很欣赏自己塑造出来的这个角色,不忍心看方瑜死去。   陶然:“我会死吗?”   系统:“任务没完成,你死个球啊。”   陶然再也来不及多想,直接扑到了方瑜身上,把她护住了。   “砰”地一声,那根坠落的横梁,结结实实地砸中了陶然。   昏迷之前,她听到了萧衍凄厉的喊声:“四姐姐,不要!” 第8章 小白花   陶然只觉得这一觉,睡得昏昏沉沉的。   等她睁开眼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张雕花床上。   身上盖的是大红色的被子,上面绣有双喜字和鸳鸯戏水图。   她微微抬了一下眼皮,便撞上一双寒潭般的眸子。   那双眼睛的主人相貌极美,狭长的飞眉入鬓,半眯着丹凤眼,鼻梁俊挺,菱形的嘴唇红的像是一块血玉。   他脸庞的轮廓棱角分明,五官俊美无俦,红色的喜袍半解,隐隐可见象牙白的肌肤。   发现陶然看过来,他的嘴角漾开一抹笑意,温温柔地唤了她一声:“娘子”,俯身亲了下来。   独属于他的气息瞬间把陶然完全包裹,似乎带着淡淡的沉香木气息,有一种在海底沉寂了千年的清幽之感。   不同于这种香味的冷意,他的双唇柔软的过分,又滚烫无比。陶然刚一碰上,就觉得脑海里像是过了电一样。   他攫取了陶然的芳甜,却并不满足,埋首想要加深这个吻,三千青丝自然地垂落,和陶然的秀发缠绕着。   这种感觉很舒服,可陶然并没有被美色迷惑到糊涂,反而想要骂人:“我的初吻!”   可她的喉咙很涩,根本说不出话,张嘴却是一道小猫叫一样的低吟声。   她挣扎着想要脱离这个吻,男子察觉了她的意图,退了回来,侧着身子,闲闲地用单手撑着头,“娘子,昨夜在梦里,你对我热情如火,今日怎么这般生疏?不过你不愿,那便算了。”   他的声音,在天山雪一样的纯净里,还带着一丝微微的沙哑。   陶然搞不清楚现在是什么情况,这个古装美男子口口声声叫她娘子,到底是什么鬼啊?难道她又穿了?   她想要和他保持距离,可是身体沉得连一根手指头都抬不起来,“可恶,这个莫名其妙的男人,抢走了我的初吻,好想打他啊!”   只能在心里疯狂地呼叫那个无良系统:“喂!到底怎么回事啊?”   系统:“我死机了,刚刚重启,这是十五年后,因为系统的原因,你的身体还保持着少女的模样,你眼前是萧衍,你和他结婚了。   当年大火的事,不是书里的意外,而是人为。可能因为我把你塞进来,影响了这个世界的稳定性,所以也出现了其他变量。   等等,怨念值出了bug,我要修复一下。”然后就再也不给陶然回应了。   陶然满脸懵逼,怎么一下子跳了十五年的时间线?她那本小说都没写到大火十五年后的时间,就完结了好吗!   开什么玩笑?这个男人是萧衍?   她的反派弟弟那么可爱,才不会像个浪荡子一样,随随便便就轻薄她呢!   陶然细细地打量红衣男子的容貌,依稀是能看出少年萧衍的影子,只不过棱角褪去了女子般的柔和,看起来有些凌厉。   一旦接受了这个设定,就越看越像,陶然在心里帮少年萧衍捏脸,这里动一下,那里动一下,慢慢和眼前的男子重合。   真的是萧衍啊。   我怎么和萧衍结婚了?   这是哪门子奇形怪状的剧情啊!   她的视线越过萧衍,看向房间里,入目的到处都是喜庆的大红色,桌上的龙凤花烛发出燃烧时轻微的“噼啪”声,旁边放着一方喜帕。   萧衍一瞬不瞬地望着她。   人生四大喜事之一,新婚之夜,洞房花烛。   娇妻在侧,温香软玉,萧衍忍不住一述衷肠。   “四姐姐,我知道这都是梦。要是现实里,我怎么能看到你睁开眼呢?你都昏迷十五年了。神医说你神魂游离在外,娘亲说你可能变成了植物人。”   陶然:你梦个锤子。   但是说不了话,只能在心里默默吐槽。   “都怪那场大火!”萧衍的神色染上阴戾,“该死的鬼方国,不仅在边关发动战争,又派奸细来京城。他们知道我娘亲是定北侯的左膀右臂,就放了那场火。”   他的手指蜷的太紧,甚至能听到骨节碰撞的声音,让人疑心他会把自己的拳头握碎:“我把他们都杀了,一片一片地割下他们的肉,挫骨扬灰,他们都该死!我踏平了鬼方,可我救不回你。”   他的眼神太过狰狞,哪怕面容清隽,也给人一种煞气十足的感觉,活像是一个从万丈地狱里爬出来的修罗鬼刹。   可对上陶然,那些冷厉和凶煞,便全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三月春江水一样的缱绻。他伸出修长的手指,细细地描摹陶然的面容,“你真傻,为什么要为了救我和娘亲,牺牲自己呢?你说爱一个人的最高境界,是为了救他甘愿牺牲自己的生命,就那么喜欢我吗?我倒宁愿你没有那么爱我,换我来救你。”   他趴在陶然身上,和她额头抵着额头,鼻尖抵着鼻尖,神色痴迷:“你知道我有多想你吗?十五年来的日日夜夜,无时无刻不在想你。他们都说你已经死了,可我不信,我为你遍访名医,还亲自去了海外寻医。   四姐姐,你要是醒来该有多好啊?你看看我吧。都怪我以前太弱小了,没有保护好你,我现在变得很强大,没有人再能伤害到你分毫。   你会不会怪我,在你昏迷的时候,就和你成亲?其实我也不想的,我等了十五年,如果真的能等到你,我愿意再等二十五年、三十五年。   可是祖母等不了了,她的病越来越严重了。她临死前最大的遗憾,就是没有等到你醒来;最大的心愿,就是看到我们两个有情人终成眷属。   我知道你最是敬爱祖母,如果你醒着的话,也会这么做的吧?我答应了祖母的请求,入赘进了侯府,和你成亲,也用我们的亲事为祖母冲喜。”   陶然瑟瑟发抖,有点被他吓到了。   萧衍一会儿像是个恶鬼,一会儿又像是个情痴,这种变脸速度快得,直追精分现场。   太变态了,把陶然吓得毛骨悚然。   萧衍抱着陶然,说了一夜的话,就像不知疲倦似的。   东方渐白。   萧衍一向守时,这个时候早就该从房间里出来了,今天却迟迟没有动静。   等在外面的下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因为没遇见过这样的情况,谁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终于,她们推出一个胆子大点的,轻轻地敲了一声门,颤颤巍巍地叫道:“王爷?”   萧衍冷了脸,骂道:“滚!”   转身对上陶然,又是能溺死人的温柔:“娘子,怎么在梦里,都有人这么不开眼,来扰我和你的清净。今夜这个梦好长,可是只要能一直看到你,我宁愿永远不醒。   为了能常常看到你,我以前试过醉生梦死。可是不管灌多少的酒,我都很清醒,看不到你入我梦来。今天能在梦里,和你相见这么久,我真的很高兴。”   “噗通”、“噗通”,外面的下人跪了一地。   摄政王凶名在外,率领铁骑荡平鬼方,听说伏尸百万、流血千里。   在外界的传闻里,他是能让小儿止啼的大魔头,就算最顽劣的孩子哭闹个不停的时候,长辈说上一句:“再闹就被摄政王抓走了。”立马吓得不敢再哭一声。   这些贴身伺候他的下人,比外人更怕他,因为他阴晴不定、喜怒无常。   谁都怕得罪了他,小命不保。   总管进来院子,看到她们像鹌鹑一样跪了一地,明明满院子都是人,却没有发出一丁点声息,好像进入一块死地,“这是怎么了?”   下人低声回禀。   这位总管,是摄政王年少时的小厮,早就不再是以前的冒冒失失,如今变得沉稳有度,很得下人信服。   他点头道:“我知道了,晚点再说吧。”   这些年王爷过得行尸走肉,犹如一具尸体,只有和王妃有关的事,才会露出几分真性情,提醒着别人他还是个活人。   总管太清楚,王爷有多爱王妃了,是想和王妃多待一会儿吧?哪怕她只是一具空壳,不会回应他的感情,但昨夜好歹是他们的新婚,对王爷来说意义重大。   这一等,就等到了大中午。   连主院那边都觉得奇怪。   老夫人病重,方瑜虽然是义女,可也和亲生的一样,衣不解带地照顾她,和其他几房儿媳轮换,因此住进了主院。   昨日萧衍和陶然大婚,今日按说应该新妇敬茶。   可陶然昏迷不醒,一睡十五年。   萧衍又是入赘。   所以规矩有些难办,好在一家子关系都极好,不必太在意那些繁文缛节。就约好了今日侯爷夫妇和方瑜,一起在正堂等候,由萧衍代为敬茶。   萧衍却迟迟不来,方瑜有些担心:“我去看看他。”   别人都道摄政王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但方瑜知道,儿子虽然被仇恨蒙蔽了双眼,性格变得暴虐,却从不滥杀无辜。   她越过那帮跪了一地的下人,“砰、砰、砰”地敲门,“太阳都晒屁股了,还不起床?你老丈人和丈母娘等着你敬茶呢。”   萧衍充耳不闻。   听不到回应,方瑜又想起他醉生梦死的那段时间,担心他的身体,直接让人撞开了门。   萧衍无奈:“娘,梦里你都不让我安生。”   方瑜一开始骂他:“梦你个大头鬼!”却在看到他怀里的陶然时,大吃一惊,“瑶儿,你醒了?”   先前不管陶然做什么,萧衍都解释为梦境。再加上陶然昏迷了太久,支使不动这具身体,这会儿恢复了大半夜,总算强行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字:“水……”   那一瞬间,萧衍就像被施了定身术,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 第9章 小白花   四姐姐醒了?   四姐姐真的醒了!   不是在做梦。   他等了十五年,盼了十五年,心心念念的人,终于等来了。   多少人劝他放弃,又有多少人笑他痴傻。   就连他自己,也像是一个行走在沙漠里的旅人,早就在一次又一次的失望里,被打击得害怕再也见不到绿洲。   有时候他甚至绝望地想,不如和她一起死在那场大火里,也好过这样漫无边际的苦苦等待。   可他等到了!   萧衍跌跌撞撞地下床:“传御医、快传御医!”   然后再也不肯离开半步,就守在床边,死死地盯着陶然,生怕他眨一眨眼睛,她就又昏迷了。   因为陶然长期昏迷不醒,侯府里养着一大帮医生:有太医院的院首,从前专门为皇上看病;也有闻名江湖的神医,萧衍从世外请来的高人;还有海外的西医,是坐船漂洋过海而来。   名医荟萃,一下子就把原本空旷的房间挤得满满当当。   有年迈的老中医,对陶然望闻问切。   也有金发碧眼的西洋人,又是测她体温,又是听她心跳。   最后全都竖起大拇指感慨:“奇迹啊!”   一个人昏迷了十五年,哪怕有神医的银针吊着命,哪怕有全天下的名贵药材,哪怕有洋医生输送营养液,可一朝醒过来,她的身体竟然和常人无异,只除了虚弱一些。   老神医摸着胡须:“我以前有个病人,只是卧床半年,肌肉都萎缩了,王妃却还这么健康。”   太医附和道:“是王爷照顾的好,每天亲日帮王妃推拿、按摩。”   洋医生入乡随俗,官话学的很好,“我这里有一套成熟的动作,用于病人复健……”   未免吵着病人,他们去外面商量康复的具体事宜,只留了一个医生,在房间里值班,随时记录陶然的情况。   期间换汤换药,全都是萧衍亲自动手,不肯让别人插手。   陶然觉得别扭死了,她一个恋爱都没谈过的小姑娘,让一个大男人贴身伺候,太奇怪了好吗!   这种怪异感,在萧衍为她按摩的时候,到达了巅峰。隔着那一层薄薄的衣料,她能感受到萧衍掌心的粗茧,在她身上摩挲。   “让婢女来吧。”陶然的喉咙还是不舒服,声音暗哑。   萧衍:“她们没有我推拿的技术好,你嗓子不舒服,医生让你少说点话。”   他的掌心滚烫,说话的口吻很坚定,带着上位者的威仪,不容拒绝。   陶然越发觉得他很陌生,一点也不像以前那个乖巧的小弟弟。但她没什么力气,也做不出有效的反抗手段,算啦,就当是做spa咯。   听说陶然醒了,一波又一波的人前来探望。   不过怕扰了病人的休息,他们都没久待。   陶然第一次见到了定北侯和青阳郡主。   他们就像是一对再普通不过的夫妇,对着刚刚挺过一场大难的小女儿,湿了眼眶。   还有陆云昊和裴钰姿,陆云昊今年三十五岁,似乎因为过于操劳,头发有些稀疏,还留了两撇八字胡,一看就是个大叔了。   陶然怀疑人生,这不是我写出来的男主,我笔下的男主绝对不可能还没到中年就掉头发!   裴钰姿脸上也有了法令纹,陶然见她还是昨天,只觉得一夕之间,就有了美人迟暮的苗头。   就连老太太那边,听说孙女醒来,病症都轻了一些。   整整三天三夜,萧衍衣不解带地照顾陶然。陶然醒着,他就一眨不眨地望着她;陶然睡了,他也守在床边。   他的模样也不再是陶然刚醒来时见到的、宛如画出来的俊美,硬硬的胡茬长了一圈又一圈,眼角满是青黑色,看起来很是不修边幅。   陶然能下床了,萧衍扶着她,她站得很稳,他却是一个踉跄,差点就摔在地上。   就是铁人也经不住这么熬啊!   陶然:“你休息一下吧,我好多了。”   萧衍嘴上应声,可是等陶然再闭上眼的时候,还是能感觉到他那灼热的视线。   神经病啊!他天天这么盯着她,她的睡眠质量都要下降了。   还好方瑜偷偷地在萧衍的食物里,加了有安眠成分的药物,他才睡下了。   方瑜帮陶然换药:“我儿子吓到你了吧?你当年为了救我们,被砸中了神经,一睡不醒。我是眼睁睁地看着,他一点、一点地偏执成狂。他这么不眠不休的,我真怕你好了,他又出了问题。”   还好儿媳妇醒了,不然儿子这一辈子算是毁了。   陶然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一个爱儿子的母亲,就像她不知道怎么回应萧衍对她深沉的爱,她现在只想叫醒系统,让它解释一下这歪得没边的剧情!   偏偏系统一直装死。   萧衍醒来的时候,已是傍晚时分。   他的第一反应,就是侧过身子,去看旁边的陶然。   可床上空无一人。   他吓坏了,惊恐地大叫:“四姐姐!”   连鞋子都顾不上穿,就从床上跳下来,到处寻找陶然。   外面传来陶然碎玉落地一般的清音:“我在这儿呢。”   萧衍掀开帷幔,发现她哪也没去,就坐在窗边。   外面下着洋洋洒洒的大雪,隔着雕花的窗棂,能看到远处苍翠的山峰,变得银装素裹。   她安静地赏雪,美得如同九天宫阙上的仙子,长长的眼睫毛像是小扇子一样颤了颤。   只除了脸色过分苍白,和十五年前没有丝毫区别。   她昏迷前,也是这样的雪冬。   那一刹那,这十五年的漫长等待,像是玻璃掉在地上,“噼里啪啦”地碎掉了。   就像他们之间没有隔着这十五年。   萧衍走上去,握住她的手,喃喃叫道:“四姐姐。”   屋子里明明烧着地龙,温暖如春,陶然的指尖却是一片温凉。   萧衍知道她向来体寒,把她抱回了床上,掖好了被角。   “你真的醒了,我刚才一睁眼,看不到你,多怕先前只是一场美梦。”   陶然不厌其烦地安抚他:“神医说,我好全了。”然后又问,“我能去看望祖母吗?”   萧衍:“今天雪太大了,明天吧。”   萧衍走出房间,凛冽的寒风似乎要撕裂他,绒毛大的雪花直往他的衣襟里面拍,他像是感受不到那种冰寒,倚着身子,后背靠着墙边,一寸、一寸地向下滑落,最终跌坐在地上。   一张俊脸上神情变化,时而哭,时而笑,最后用双手捂着脸,呜呜地哭了起来。   最开始只是小声的抽泣,尽量压抑着哭声,像是怕吵到房间里的人,可大滴大滴的泪水无法阻拦,从他的指缝间跌落,砸在雪地里。   “她真的醒了。”   总管撑着一把伞,为他挡住漫天风雪,扶他起来:“王爷,王妃醒了,您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别冻坏了身子骨。”   “嗯。”萧衍微微一点头,再站起来时,那些脆弱、敏感、无助、激动,全都被他掩饰地很好,又成了那个位高权重的摄政王,“我要沐浴更衣。”   大雪夜间就停了。   晨起时,院子里已经被下人扫出了一条路。   萧衍不许陶然下地,把她裹得严严实实,然后一路抱着她,往老太太住的春晖院而去。   陶然的身体刚刚恢复,在房间里走两步还行,侯府这么大,她想走到春晖院也很难。   可是明明就有软轿啊!抬一顶软轿不就行了嘛?为什么非要抱来抱去的?这样当着一大院子的人被他抱着,真的很羞耻啊喂!   但她的担心是多余的,根本没人敢抬头看萧衍。他们所过之处,下人跪了一地,全都吓得声音发抖:“见过摄政王。”   萧衍的口吻,比这外面的冰天雪地还要更冷:“不用跪了,以后记住了,在府里叫我姑爷。”   怕在外面待得太久,冻着陶然,他一路都走得很快。   夜里那些苍劲的古树,枝丫被大雪压低,随着他一阵风一样地走过,带的原本堆在树枝上的雪,哗啦啦地往下落。   就像是又下了一阵小雪,更显得这庭院深深的侯府,古朴而幽静。   景美人更美。   简直像是给萧衍开了抖音里的落雪特效嘛,他本来就是神仙颜值,今天又一扫前几天的落拓模样,收拾得十分精神,穿着一件素纱圆领袍,搭配玉质的革带。   走动间环佩叮当作响,飘雪自带柔光特效,美得让人呼吸一窒。   真是作弊啊,明明陆云昊这个男主,都被岁月这把杀猪刀宰得,只能勉强算是一枚美大叔了。   可萧衍这个反派的颜值,如同一把宝剑,越是磨砺多年,就越是锋利锐意。   讲道理这种小哥哥,陶然要是在现实里遇到了,肯定会想方设法地要人家的微信号。   虽然事实上她很怂,根本不敢就是了,但并不妨碍她在心里想象自己,为了推倒小哥哥,如何如何一通操作猛如虎。   可她还记着,刚醒来时见到的那个,一看就是重度深井冰的萧衍,至今被吓得心有余悸。   饶是一颗小心肝被萧衍帅的“噗通”、“噗通”乱跳,陶然还是强行给自己敲响警钟,免得被美色迷了心窍:“色令智昏呐,这可是一朵食人花!”   萧衍等她等了十五年,确实很让人感动,给她一个键盘,她可能都写不出这种痴情。   可是偏执型人格什么的,陶然只是想想,就觉得很害怕好吗!   而且她也搞不清楚,反派这到底算是黑化了,还是没黑化呢?   她救了反派的母亲,反派也没有变得满脸烧伤、双目失明。   可他说起把敌方奸细挫骨扬灰时的狠厉,简直比她在原书里亲手塑造出来的那个恶鬼还要可怕。 第10章 小白花   见到丫鬟禀报,太医院的院首就等在门外。   陶然和萧衍走了,陆老太太靠着软枕,半坐在床头:“也不知道我这次有没有牵错红线,这会是一桩好姻缘吗?”   今天是二儿媳侍疾,“摄政王虽然名声恶了一点,可他位高权重,又把咱们家瑶儿疼进了骨子里。   这些年要是没有他到处奔波,替瑶儿寻来那些名医,哪能把瑶儿救醒呢?多少人往他身边送美人,他一眼都不看,就是话本子里,都难见这样的痴情儿郎呢。   再说瑶儿有多喜欢他,您也是知道的。那个时候他还是一个寄居在咱们府上的商户子,谁能想到他有一天会变得权势滔天?就瑶儿一个人,慧眼识英雄,为了他拒绝了七皇子呢。”   十五年前,除了菁华县主挑拨离间,没人敢说这样的话。哪怕大家心里都这么想,口头上也都顺着陶然当时的解释。   可十五年后,就连天家都敬着摄政王,这话也就没必要憋在心里了。当初陶然抱着萧衍送的大毛熊,而拒绝金镶玉凤踏祥云头面,可是实打实的事儿。   陶然身体恢复得很好,并不想天天被萧衍抱进抱出,最关键是不想莫名其妙多出一个便宜老公,她想和他好好谈谈。   当然,这场谈话一定要注重策略。   要委婉的、温和的、迂回的进行。   毕竟她现在也搞不清楚,反派到底黑化了没?   但她能看得出来,阖府上下的人,都非常怕他。   她在试着了解,等一个人十五年,到底是一种怎样的状态。   总不能直接说,其实我根本不喜欢你,这只是一个美丽的误会,“您这十五年就当喂了狗,哪凉快哪待着去吧,拜拜了您嘞!”   那就是个圣人,也能被逼到黑化啊!   更何况本来就在黑化边缘,一看就是重度神经病患者的反派呢。   萧衍在沏茶。   他分茶的动作很优雅,修长的手指握着天青色的茶壶,动作行云流水,仿佛是在抚琴。   茶烟袅袅,更衬得他仿若天人之姿。   茶色清透,茶香淡雅。   陶然先夸了他几句:“虽然我不懂茶艺,但我觉得看你分茶真的是一种享受。”态度一定要好,毕竟伸手不打笑脸人嘛。   萧衍莞尔一笑,人人都知道定北侯府的千金大小姐不学无术,除了出身和相貌一无是处。可他最知道,除了那些世人吹捧的琴棋书画之外,她到底有多少优点。   比如她的率直和坦诚。   她不懂的事从来不会装懂,都会很大方地承认。   陶然见气氛不错,渐渐引出自己的话题:“我这些天,一直过得恍恍惚惚的,总觉得自己还是十五岁,只是一觉睡醒,为什么就有了这么大的改变?   祖母病成了那个样子,爹娘和姑姑都老了,连我那翩翩少年郎的哥哥,都快成为一个中年人了,咱们两个甚至还……”她顿了一顿,咬了一下嘴唇,“甚至还成了亲。”   萧衍多聪明啊,一下子就明白她想说什么了,“四姐姐是觉得太突然了吗?”   陶然点点头:“就算我当时同意了七皇子的求婚,也还要采纳、问礼,一大堆事忙活下来,真要结婚,起码也得两三年呢。”   萧衍明明还在笑着,陶然却觉得他周身上下,散步着一股危险无比的气息。他轻轻挑起陶然一缕秀发,放在手里把玩,状似云淡风轻地问道:“你想同意他的求婚?”   陶然立马举起双手投降:“当然不想!”   萧衍这才满意,“嗯”了一声,“七皇子曾经想要抢走你,我很不喜欢他。先皇在世时,有意立他为皇储,最后在我的操作下,改立了九皇子。先皇去世时,九皇子尚在襁褓之中,托孤于我,封我为摄政王。”   他的口吻很平淡,三言两语便带过了这十五年来的惊心动魄。   陶然:“???”   我这是穿了一本假书吧?   我那本书里哪有什么九皇子啊!   七皇子就是先皇最小的儿子了好吗!   萧衍看出了她的疑惑,解释道:“先皇年轻时沉溺于玩乐,亏损了身子,后来久不进后宫,我为他寻来了一些药物。”   陶然并不是什么都不懂的花瓶,相反她自己就写古代权谋文,自然能听出这几句话里面暗含的意思。   为了扳倒七皇子,萧衍这是用药物替先皇重振雄风,硬生生造出来一个九皇子……   萧衍便知道她听懂了,勾唇一笑,他喜欢她的冰雪聪明。   几句话的交锋,陶然也明白了,萧衍不再是十五年前那朵小白花。他浸淫官场,宦海沉浮十多年,早就是一只老狐狸了。   对手太过强大,陶然不再兜圈子,直接摊牌:“我想和你分房睡。”   萧衍微微向前倾身子,伸出双臂,把她抱在怀里,下巴放在她的头顶上蹭了一蹭:“娘子,恐怕不行啊,听说你醒来,祖母身体刚刚好一点。我们成婚本来就是给她冲喜,要是分房睡的消息传到春晖院,对她的病情不好。”   他身上淡淡的沉香木气息,萦绕在陶然的鼻翼,陶然耳朵根子都红透了,在心里恶龙咆哮,“又是这样、又是这样,动不动就抱,抱你妹啊!当老子是你的人形抱枕吗!”   可是他说的恰恰是陶然最担心的事,万一影响到陆老太太的病情……   萧衍是一丁点都不舍得为难她的,“你要是不习惯,我睡房间里那张贵妃榻好不好?你觉得突然,我们可以慢慢相处。”   陶然听出来,这就是他能接受的底线了。   她还想再说什么,萧衍却转移了话题:“我娘亲做了一种叫做麻将的小玩意,挺有意思的,你要不要试试?”   陶然的时间线和别人都不一样,她还觉得自己到古代是过了半年,最大的苦恼就是娱乐生活不发达,方瑜居然整出了麻将?那必须玩一玩啊!   萧衍深知她这一点,以前就想方设法地给她找乐子,她昏迷的这十五年,他不知道琢磨出了多少给她玩的东西。   见她被转移心神,他在心里松了一口气。他不怕她觉得两个人进展太快,十五年他都等得起,他愿意等她慢慢接受他。   他只怕她完全不给他机会,直接将他拒之门外。   宽大的道袍里,他始终绷紧的后背,终于微微松垮了一些。   “四姐姐,我们慢慢来。”   徐徐图之。   麻将搭子是现成的,一开始只叫了方瑜和裴钰姿。   很快她们就不肯让萧衍上桌了。   萧衍老给陶然送牌!   而且不是送那种小牌,每当她要听的牌,胡得特别大的时候,她等得抓耳挠心,萧衍就给她点炮。   每每都让陶然眉开眼笑,越看他就越喜欢。   这也就算了,萧衍还截其他人的胡。   方瑜气得脸都黑了:“臭小子,有了媳妇忘了娘!生你不如生个叉烧包。”   萧衍只是含笑望着陶然。   陶然想起来,她好像也对萧衍说过这句话吧?那时候她调侃他:“有了媳妇忘了娘,娘都忘了,四姐姐肯定更要靠边站。”   可没想到这坑爹的系统,一死机就是十五年,直接让她成了萧衍拜过堂、成过亲的妻子。   刚好定北侯和青阳郡主来了,萧衍便被赶下了牌桌。   他就坐在陶然身后,俯身在她耳边,轻声说道:“四姐姐当真一语成谶,我果然有了媳妇忘了娘,这一下被娘亲骂了,不知道媳妇疼不疼我啊。嗯?娘子。” 第11章 小白花   萧衍的音色低沉而有磁性,陶然的耳朵很敏感,他在耳边吹的热气,让她忍不住浑身一颤。   这谁顶得住啊?   陶然都快哭了!   别撩了、别撩了,求求你别撩了!   我只是一个莫得感情的做任务机器。   只要能把读者的怨念值洗刷干净,我就能回到现代了。   是手机不好玩吗?是电脑不好玩吗?还是游戏没意思?动漫、影视剧、小说不好看了?   还有那么多我爱的男明星!   我怎么能只为了你一个帅哥哥,就放弃这一切,留在古代呢?   该死的系统,为什么还不出现啊!   没想到还没等来系统,就先有别的事情,把她从萧衍的“魔爪”中解救了出来。   大臣们在侯府跪了一圈,请摄政王上朝。   萧衍一张俊脸上神色阴沉:“逼我?你们尽管跪!”   裴钰姿偷偷找到陶然:“你劝劝他吧,他已经快十天没上朝了,御书房里奏折堆积如山。”   萧衍不上朝的原因,陶然知道,他陪她玩疯了。   每一天都有新项目,麻将打完打扑克,斗完地主炸金花,还有什么大富翁啊、飞行棋啊,萧衍居然还修建了一个游乐场!   方瑜是没这么大本事的,她最多只能把那些思路说出来,摩天轮、过山车……   可萧衍的脑袋瓜子也不知道是怎么长的,只听她点拨几句初高中物理,就能把这些玩法都给试验出来。   其实在书里也是这样,方瑜留下的都只是理论上的思路,比如水泥、玻璃、肥皂、化肥、火|药,最终都被萧衍实现了。   可能这就是天才吧!   但对于满朝文武这种长跪不起、不吃不喝、哪怕跪到没命,也要让萧衍上朝的做法,陶然是懵逼的。   “朝廷里不是有皇上吗?还有你和我哥,还有七皇子,什么样的朝政连你们都处理不了啊?”这几个人的组合可是原书里的明君贤臣。   裴钰姿苦笑道:“七皇子封了宁王,只是一个闲散王爷,远在封地,哪能碰得到朝政?你哥和我只是为人臣子的,哪能越俎代庖?至于小皇上,他倒是有心,但他才刚开蒙,连字都认不全,又懂什么国事?   更何况,如今朝廷太危急了,北方雪灾、江南盐案,一桩桩、一件件,全都是一不小心就会动摇国本的大事,哪能离得了英明神武的摄政王?”   陶然:“这么严重的吗?那我试试吧,不保证他一定听我的。”   萧衍正在亲手给陶然布置马车。   前几天大雪满山,正是打猎的好时机。   陶然远远地看了一眼那些跪着的文武百官,他们的表情十分幽怨,让她莫名有些心虚,简直觉得自己是什么祸国妖姬,害得君王从此不早朝。   萧衍把那辆马车打造的就跟古代版房车似的,豪华而精致。里面不仅有卧室,还有棋牌室,免得陶然路上无趣。   陶然问:“你今天去上朝吗?”   萧衍:“不去。”   陶然拉着他的手臂,撒娇道:“去嘛,我也想去看看。”   如果面对十三岁的萧衍,陶然绝对做不出这种娇憨模样;可这是二十八岁的他,沉稳可靠、成熟有度,让她不自觉地就生出了几分依赖。   萧衍有些狐疑:“是不是他们烦到你头上了?”按照他对陶然的理解,实在是懒到没边了,怎么会突然对政务感兴趣?   陶然:“就是一时好奇嘛。”   她知道萧衍为什么不上朝,还是老问题,他很没有安全感,生怕自己一离开,她就又昏迷了。   那她陪着,应该就可以了吧?   萧衍:“好。”   这还是陶然第一次在他面前露出这样小女儿撒娇的情态,他只觉得心里痒痒的,恨不得把命都给她,这点小事当然更是不在话下。   萧衍抱着陶然上朝,文武百官没一个敢质疑的,生怕多说一个字,摄政王又甩手不干了。   反正本朝也有太后垂帘听政的先例在,先解决眼前的难题才是关键,哪还有空去掰扯这种细枝末节?   有人偷偷抬头,看了一眼陶然。   她披着一件樱粉色的毛绒斗篷,墨发雪肤玉容,说是冰雪化作的精灵都有人信,美得不似凡人。难怪摄政王金屋藏娇,为了她连国事都误了。   怕陶然等得太久会无聊,萧衍处理国事的效率很高,但没有一个人觉得他是在敷衍了事,实在是他每一个提议都一针见血、正中要害。   百官们口呼:“摄政王英明!”   “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   瘫痪多日的朝廷,终于有了主心骨,再一次运转起来。   坐在龙椅上的小皇帝,却笑话陶然:“你都多大了,还要人抱?”   他才七岁,小小的一只,穿上明黄色的皇袍,也不像一个皇上。那张龙椅太宽大了,他这点小个子,在上面打滚都行,偏坐得方方正正,怎么看违和感都很重。   太监恨不得一把捂住他的嘴,在心里哀嚎:“我的小祖宗诶,您得罪谁,都不能得罪这位啊,这可是摄政王的心肝儿!只要她一句话,您这龙椅也坐到头了。”   到底是在上朝,有群臣看着,哪怕注意力都在摄政王那边,他也不能真的对小皇帝上手捂嘴,要时刻保持皇帝该有的威仪,只能低声提点:“这是摄政王的王妃,您的义母。”   小皇帝眨一眨水汪汪的眼睛:“摄政王是我义父,那我该叫他妻子什么?义母?干娘?还是母妃?”   这个问题小太监可回答不了,本朝没有这样的先例,只能求救似的看向陶然。   突然发现自己喜当妈的陶然:“……”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最后还是陶然提议:“要不你就叫我阿姨吧?”   小皇帝问了她的名字,然后唤了她一声:“云姨。”   陶然:tat   其实她坐公交车,最怕被小孩子叫阿姨,她觉得自己还是个宝宝呢。   下朝以后,陶然和萧衍说了这件事。   萧衍冷声一笑:“老皇帝怕我生出不臣之心,谋朝篡位,就让小皇帝认我做义父,那时候他以为我无妻无子,想用这点羁绊拴住我,不过是天家玩弄权术的手段。你不用往心里去,他爱叫什么就叫什么,当我真的会怜惜这个稚儿?”   陶然:“那你是怎么想的?你想当皇帝吗?”   他如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在朝廷里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如果他想当皇上,应该很简单。   萧衍试探性地握住她的手,见她没有躲闪,他弯了弯嘴角。   陶然只觉他的手修长有力,掌心滚烫犹如烙铁。   “四姐姐,我说了,你不要笑话我。我并不志在千秋大业、万古功名,只想和你一生一世一双人。我努力变得强大,只是想要护你周全。   如果我反了,侯爷怎么看我?郡主怎么看我?他们忠肝义胆,一心为国,我和他们站在对立面,不是让你为难吗?   你从前为了让侯爷接受我,往边关寄了那么多信,好话说了一箩筐,整天绞尽脑汁地夸奖我,那些信我从郡主那里要了回来,全都仔细珍藏着。   我哪里在意这个皇位?我只想要你每天都开开心心的。”   他单膝跪地,轻执陶然的纤纤素手,在她的指尖落下一吻,神情痴迷而狂热,又带着一种朝圣一般的虔诚。   他墨玉一样的双眸深不见底,像是能把人给吸进去。   陶然一颗心“咚、咚、咚”地直跳,慌乱地甩开他的手,不敢再看他的眼睛。   谁能拒绝这样一个男人?丰神俊朗、强大而深情。   陶然看过那么多自以为是情圣的男主,爱上敌国公主以后,杀光她所有的亲人,然后饶她一命,把她带进宫里,随便给个妃位,就以为自己爱的多么惊天地、泣鬼神,为爱情做出了多么大的牺牲。   可萧衍只是平平淡淡地说了一句:“怕你夹在中间为难。”就连唾手可得的皇位都不要。   陶然强行转移话题:“我想吃小蛋糕了。”   萧衍并不步步紧逼,任由她收回了手,轻声一笑:“回家我给你烤。”   陆云昊遥遥望着摄政王渐行渐远的马车,神色复杂,这十五年真的发生太多事了。   起初他支持的新皇是七皇子,他和七皇子感情很好,非常了解七皇子,七皇子会是一位明君,于情于理都是他最看好的太子选项。   可是萧衍横空出世,亲手打造了一个又一个传奇,萧衍带着大成王朝走到了一个陆云昊和七皇子难以想象的地步,应该说是所有世人难以想象的地步。   先皇曾和七皇子促膝长谈了一整夜,“皇儿,你会是一位优秀的守成之君,可萧衍能为我大成创下万古基业!可惜他与你不和,朕只能选择一个。”   七皇子:“您就不怕他反了吗?”   这是老皇帝唯一担心的事情,他也做下了一些布置,不仅留给七皇子一道遗诏,还让小皇帝认萧衍做义父。   “萧衍至情至性,倘若陆云瑶不醒,怕是一生无妻无子,就让九儿为他尽孝吧。”   这是一场豪赌,哪怕史书上对先皇在世时的功绩评价一般,可后世没有一个皇帝不欣赏,他有这份气度和胸怀。   换做别的帝王,自问不敢赌上这一场。   陆云昊那时也想着,若是萧衍当真狼子野心,便是拼下整个定北侯府的性命,也要为国尽忠。   可萧衍从未有过反意,哪怕他在军中的声望早就胜过老侯爷,哪怕他在朝廷里位极人臣,哪怕他早已封无可封,先皇甚至为他独创了“镇国公”的爵位。   如果易地而处,把陆云昊摆在萧衍的位置,他都不敢保证自己能比萧衍更忠心。   “妹妹当年真是好眼光啊。” 第12章 小白花   萧衍到底还是忙起来了。   今年的问题确实很严峻,朝政的事一插手,就很难再抽身。   陶然开心极了,她正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萧衍呢。   她终究是要离开的,怎么能在萧衍的美色和深情下失守?   事情也一直在向好的一方面发展,虽然没有分房睡,但他们起码分床了呀。   陶然打算一步、一步地避开那些,两个人接触过密的部分。   比如按摩。   虽然她觉得自己已经全好了,可神医还是给她留下一套按摩手法,一日一次。   萧衍每次都亲自给她按摩。   她准备趁着萧衍不在府里,找个伶俐的丫鬟接替了这个活。   以前陶然就想换丫鬟来,萧衍不让,说他才是技术最好的。   陶然没往心里去。   可是等她接连换了十几个丫鬟,却各个都和萧衍是云泥之别的时候,她只能承认:“她们真的没有萧衍按摩舒服……”   萧衍给她按摩,除了她那点男女有别的小心思之外,真的是哪哪都合她的心意。   她皱一皱眉头,他就知道她哪里不舒服;她抬一抬胳膊,他就知道她想要翻身。他的力道、角度,全都是为陶然量身定制的。   按摩的事,才只是一个开始。   然后就是府里厨子做的菜,不如萧衍做的好吃。   明明是宫廷御厨,可和萧衍比还是差远了。   乐师弹琴没有萧衍好听,茶师沏茶没有萧衍沏的香,护卫打猎没有萧衍厉害……   陶然后知后觉地发现,她早就习惯了萧衍的照顾,只是离开他一时半会儿,竟然变得非常不舒服,分外想念他。   难怪这小子从来不用强硬的手段,是给我来温水煮青蛙这一套呢。   陶然自暴自弃地想:“我能怎么办啊?我也很绝望啊!萧衍这么一个惊才绝艳的人,只凭方瑜几个思路,就能把古代的生产力翻上好几番,文能定国、武能安|邦,他打定主意想拿下我,我区区一个网络搬砖写手,哪里是他的对手?”   系统上线了:“bug修复了,我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要先听哪个?”   它和之前很不一样,不再是一块显示面板,而是有了实体。   一个冰蓝色的果冻团子,背后还长了两个小翅膀,一直忽闪忽闪的。脸上是拟人化的表情,就像是聊天时用到的表情包那样子。   按理说这造型挺萌萌哒的,可陶然怎么看它,都觉得它透着一股贱兮兮的味道。   陶然:“先听坏消息吧。”   系统:“读者的怨念变了,现在她们希望反派抱得美人归,和你谈一场甜甜的恋爱。”   陶然:“???”   “讲道理,到底是哪个读者有这么大的怨念?你让她自己穿进来和反派谈恋爱行不行啊!我可没打算为了任务献身。”   系统:“你的视角和读者的视角不一样,因为我出了bug,你只是睡了一觉,可读者跟着反派成长,他这十五年的经历可把她们虐死了,如今苦尽甘来,就等着你们撒糖呢。   再说了,你明明也很喜欢反派!我检测到你的心率变化了,你每次看到反派,心跳都特别快。有一次你睡觉醒来,还对着人家的睡颜流口水了。”   陶然轻咳了一声:“颜狗的事情,能叫喜欢吗?那叫垂涎于反派的美色。算了,再说说好消息吧。”   系统一脸惊喜:“读者怨念居然还会发生变化,这真是太罕见了!我决定颁给你一个奇迹见证者的勋章。”   陶然一把抓过来那个蓝团子,放在手里搓圆捏扁,“这算哪门子的好消息啊?你看我揍不揍你就完事了。”   反正系统也没有痛觉,就任由她撒气,“说起来,你明明就对萧衍很有好感,为什么这么拒绝和他谈恋爱呢?”   陶然没有说话。   系统读取了陶然这段时间的经历,“哦,原来是这样,主要有两方面原因:你刚醒来的时候,他以为是在梦里,对你说了很多真心话,让你看到了他最真实的模样,你见他一会儿天使、一会儿魔鬼,被他的精分吓坏了,害怕他是个大变态。   还有就是,你怕爱上他以后,留在古代和他共度余生,影响到你回家。”   陶然把蓝团子扔到一边,趴在桌子上,恹恹地说:“抱歉,我就是这么现实的人。对他心动,我无法控制,但我会很理智地控制自己的选择。”   就像她在现实里面的闺蜜,喜欢上一个凤凰男,她就一直在劝分。爱情再好,可那只是一时的;以后的生活,才是一世。   蓝团子扑棱着小翅膀飞回来:“嗨呀,这都不是事。你怕他是个变态,可他什么时候对你不是千依百顺?你和他谈恋爱,和你回现代并不冲突呀,应该说只有你让他觉得甜了,才能做完任务,回到现代。”   陶然:“你这破系统,有没有点节操啊,这还是我的初恋呢!初恋你懂吗,哪能随随便便就这么当成做任务的工具啊?”   系统:“你可以当自己是在玩恋爱游戏呀,别说你没玩过。”   陶然为了写感情戏,买了好多恋爱游戏,都是为了找灵感。   陶然只觉豁然开朗,右手握成拳头,猛地一击左掌:“对啊!这只是一本书里,又不是现实世界,萧衍也只是一个纸片人,又不是真人。”   蓝团子露出一个笑而不语的表情。   一旦想通这一点,陶然简直觉得自己置身于天堂!   想她以前玩galgame,为了刷男主的好感度,那是要多惨有多惨。   她还记得有个角色,明明喜欢吃巧克力,她每天都去超市打工,赚钱给他买巧克力,结果不管送人家多少巧克力,好感度死活都不长。   再看看萧衍,那简直太可爱了,好感度都快满了好吗?   不就是想要甜吗?来来来,我给你撒糖,可千万别嫌齁得慌。 第13章 小白花   雪夜,大风。   萧衍今天去检查城防,遇到事情耽搁了时间,一直到很晚才回来。   雪花如同千军万马,他身披黑色大氅,逆着风雪,一路驾马狂奔回府。   随他一起出城的小将,低声抱怨:“这么大的雪,马蹄都要被淹没了,又刮着狂风,就在军营宿一夜多好,干嘛非要回侯府……”   话还没说完,就看到侯府朱红色的大门开着,门边站了一个身形窈窕的女子,撑着一把青色竹伞,听到“哒哒”的马蹄声,她翘首望过来。   小将疑惑:“是王妃派了丫鬟,在这里等王爷吗?”   就看到萧衍跳下马,解开那件沾了雪的大氅,把那女子抱了一个满怀:“娘子,这么冷的天,怎么等在外面?”   小将舌头都开始哆嗦了:“王、王妃!”   总管替他牵了马:“今夜雪大,小将军先宿在侯府?”   小将:“难怪王爷说什么都要回来,原来是王妃在等他。我娘子可能也在等我,我还是回家吧。”   萧衍并不知道陶然在等他,他只是太想见她了,无法忍受她不在身边的夜晚。   他解开那件带雪的大氅,是怕冻着陶然,用内力驱散了寒意,又用公主抱的姿势,紧紧地抱住了她,想要把那种温暖传达到她身上。   他把头埋在她身上,深嗅一口她身上混合着冰雪气息的幽香,声音闷闷的:“我做梦都没有梦到过这样的场景。”   在他苦苦等待的十五年里,他无数次浴血奋战,也数不清多少次在外面寻找名医,从前做过最好的梦,也无非是她在家中等他。   风雪夜归,有一盏灯为他而留。   哪敢奢想她俏立在大门处,只盼着阖府第一个看到他回来?   陶然只觉得,有一滴泪水,化在她的胸口,不像雪花那样冰凉,带着一种把她竖在心口的坚冰、全都融化的炙热。   再听萧衍的声音,他这是哭了?不至于吧……   她也没做什么啊,不就是等他回府嘛。   这也太单纯了吧?一点也不像黑化后的变态反派,还像十五年前那朵小白花。   他这样简单,像是一汪泉水,一眼望到底,她就觉得自己为了完成任务,这样欺骗他的感情太过卑劣,忍不住放柔了声音:“你不知道我有多想你。   丫鬟按摩没有你舒服,厨师烤的小蛋糕没有你烤出来的甜软,护卫带我去打猎,比你差远了。”她小嘴叭叭叭地,说着这些在旁人听来无关紧要的小事。   萧衍忽然道歉:“四姐姐,对不起。”   陶然:“诶?”   萧衍像一只小动物一样,毛茸茸的大脑袋,在她怀里蹭了一蹭:“我太卑劣了,为了让你离不开我,用出这种手段。我煮饭太合你的胃口,以后你吃别人做的菜都会不习惯。”   陶然看出来他温水煮青蛙、徐徐图之的策略了,可没想到他会这样大大方方地承认。   她又有些好笑,她正觉得她卑劣,他也觉得他卑劣,两个人的脑回路居然莫名其妙地同步了。   她很自然地就说出来了,以前写小说用过的一句话:“爱情里耍手段不叫计谋,那叫情趣。再说了,你做饭好吃,是你的本事啊。”   回到房间里,洗漱过后,陶然说:“今晚你睡床吧,我睡这张睡贵妃榻。你个子高,长手长脚的,在上面睡着太憋屈了,最近国事又那么忙,夜里要好好休息一下。”   抱着欺骗萧衍感情的这种隐秘愧疚,陶然就总想对他好一点、好一点、再好一点,在各种方面。   萧衍先为她按摩:“四姐姐,你以后不要再等在门外了,天太冷了,你又体寒,我怕你被冻病了。”   陶然舒服地翻了一个身,怕他担心,随口说道:“我哪有一直等在门外?只是看你没回来,有点担心,刚好去门外看了一趟,正好就遇到你啦。”   一开始陶然还惦记着换床的事,可萧衍按摩的力道太舒服了,她很快就睡着了。   萧衍轻手轻脚地出来,掩了门,到旁边的房间里,一边处理政务,一边问下人:“王妃今晚在门外等了多久?”   下人不敢隐瞒,据实以告:“一个多时辰。”   萧衍:“照顾好王妃,我不希望这样的事再有下一次。”   等下人走了,他才甜甜一笑:“还骗我刚过去,四姐姐,其实你也很喜欢我对不对?起码比我以为的要多得多。”   萧衍上朝的时间很早。   天还没亮呢,陶然强撑着从床上爬起来,陪他说了一会儿话:“记得吃早餐啊,不吃早餐对胃不好的。”   迷迷糊糊地看到他来到床边,轻吻了一下她散在枕边的秀发:“早上好,再睡会儿吧。”   陶然怀着“这个小哥哥真帅”的愉悦心情,闭上眼睡了一个回笼觉。   等她再醒来,天光已经大亮,她才想起:“哎呀,昨天晚上忘记和他换床了。”   陶然先吃了早饭,然后到主院请安,老太太的病症越来越轻了。   自从老太太的病情好转,不用日日侍疾,侯府里的人都忙了起来。   侯爷要上朝,郡主要练兵,陆云昊同样在朝廷身担要职,裴钰姿忙着女学的事情,商行那边也离不得方瑜坐镇。   陶然一下子就成了府里最闲的一个,连打麻将都凑不齐人了。   小丫鬟提议:“要不去赏花?”   陶然百无聊赖:“行吧。”   侯府的后花园有花房,有点类似于现代的暖棚,全部用玻璃修建,保持了充足的光照,里面烧着地龙,四季如春,百花盛放。   明明是数九寒天,大雪纷飞,却能在雪地里看到繁花盛放,称得上是世间的一处奇景。   花房里人来人往,全是世家贵女。   小丫鬟这才想起来:“今日大小姐在府里举办赏花宴。”   她说的大小姐,是陆云昊和裴钰姿的女儿,今年十二岁了。   总管这时也赶了过来,“王妃,请稍等片刻,属下这就为您清场。”   陶然摆摆手,“你们该干嘛就干嘛去吧,不用跟着我,我就随便看看,别扰了客人的雅兴。” 第14章 小白花   陆云昊的女儿,名叫陆思娴。   陶然见过她几次,是个性格非常文静的小女孩,这会儿并没有在花房里,不知道去了哪儿。   赏花的这些闺秀,都在最美好的年纪。香风阵阵,花团锦簇,倒让人分不清是花更美,还是人更美。   贵女们三三两两地围在一起,讨论着一些文坛雅事。   她们口中称颂的全都是瑶华公子,什么当世才情第一,文采冠绝古今。   陶然觉得有点好奇,她写书的时候,设定的文坛双绝,明明是元博公子和非玉公子,一个是男主,一个是女主。   瑶华公子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不懂就问,陶然:“元博公子不到弱冠之年,便被先皇钦点为状元,在整个大成王朝的历史上,都找不出比他更年轻的状元了,难道瑶华公子比他还厉害吗?”   这几个陶然搭话的小姑娘,还没开口呢。   另一边,一个被众人围在中间的女子,捂着帕子发出一声嗤笑:“这是哪里来的乡巴佬?就算今日在侯府举办赏花宴,你想拍主人家的马屁,可也不用这么牵强,这不是往马腿上拍吗?”   那女子穿着华贵,相貌娇艳,眉宇间自有一股高傲,向着陶然走来,“摄政王当年连中三元,十五岁便被陛下钦点为状元,比元博公子早了五年,就连此间主人,当年都亲口承认,‘吾弗如也’,如今还有你这样不知道他才名的人?”   陶然这才听明白:“萧衍就是瑶华公子?”   彳亍口巴。   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她设定好的东西遇到萧衍就崩。   连皇帝都变成了九皇子,瑶华公子中状元的年纪,打破男主的记录,也不是多么难以接受的事。   傲慢女子横眉冷对:“大胆,你怎敢直呼摄政王其名?”她挑剔地打量着陶然,“怎么,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想要用这种手段,引起摄政王的注意?”   如果这会儿手边有键盘,陶然一定缓缓地打出一个问号。   这位妹妹,你怎么肥四?   那女子双手抱臂:“你在这里装什么白莲花呢?咱们隔三差五地来侯府赏花,谁是真的想和陆思娴交好,还不是为了偶遇摄政王,想入了他的眼吗?”   别的姑娘也因此叹气:“我下次可能不来了,以前王妃迟迟不醒,咱们还有点机会,如今嘛……”   有人怕摄政王杀人如麻的凶名,也有人爱他权倾朝野、文武双全。   傲慢女子:“便是她醒了,咱们就不能做王爷的侧妃了吗?要我说,恰恰她醒了,咱们才有机会。以前她是王爷心里的白月光,跟个活死人似的昏迷,咱们这些活人,怎么可能争得过死人?   可她醒了。   你们说说,王爷爱她什么?十五年前,她是京城第一美人,但她再美,又怎么能敌得过十五年的岁月?更何况她本来就比王爷年纪大,现在早就是个黄脸婆了吧。   而且子嗣可是一个大问题,她那样的身体,能为摄政王诞下麟儿吗?但凡她有一点为人正妻的觉悟,就该替王爷娶几房侧妃。   她对王爷恩重如山,当年要不是她替王爷母子挡下致命一击,可能王爷等不到商行的人来救火,早就死在那场大火里了。   可恩是恩,爱是爱,这是两码事。当初雪崩封山,王爷雪夜奔袭,生死悬于一线,救回定北侯夫妇,就是欠侯府天大的恩情,以命抵命,也总该还清了吧?   如今王妃也救醒了,王爷还欠她什么?大不了她正妃的位置我们不肖想就是了。”   陶然像是被什么握住了心脏,一阵又一阵地揪心得疼。   她之前下意识地回避,那空白的十五年,不想知道萧衍到底为她做过什么。   可是忽视并不代表不存在,她一个人假装,也不代表那些事情就没有发生过。   她想去找萧衍,问一问雪崩的事,他当时是怎么逃出生天的。   不过在那之前,还得先收拾一下这个小姑娘,听听她说的那是人话吗?   陶然还没开口,手就先被那个傲慢女子拉住了:“喂、喂,你是哪家的小姐?我是五公主的女儿应天月。”   以前她是京城第一美人,哪怕别人老夸陆思娴一看就是美人胚子,可也得再长两年才能和她争锋。   但陶然也太美了吧!应天月还没见过比陶然漂亮的呢,连她自己都比不上。   应天月想要嫁给摄政王,她觉得陶然是一个有力的竞争对手,有心想打听一下陶然的出身。如果只是小门小户,那自然不足为虑。   其他世家女也和应天月想的差不多,“这位姑娘当真是人间姝容,如果她也心悦摄政王,恐怕就更没我们什么事了。”   一时间所有人都看向陶然。   白雪茫茫,百花妍妍,雪色和花色之间,她是第三种绝色。   众人忽然听到一声大喊:“陆云瑶!”   只见一个披散着头发的女人,挣开丫鬟婆子的手,飞快地向她跑来。   还没到陶然的身前,便跪在地上,“砰、砰、砰”地磕头,“求求你了,救救我相公吧,他虽然贪污了盐引的钱,可他罪不至死啊!”   “小姨?”哪怕她的模样十分狼狈,应天月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是谁,对那些下人厉声喝道,“反了你们了,敢这么对待菁华县主!”   那些婆子也很慌张,“是菁华县主让我们难做啊,王爷早就下了令,侯府不欢迎她,她伪装成您的丫鬟,往我们王妃的院子里面闯。”   如果不是她们提前点出了她的身份,陶然压根认不出这个人是菁华县主!她的模样变化太大了,穿着一身粗布麻衣,脸上有很多褶皱,看起来十分苍老。   很难把她和记忆里那个,一身火红色长裙,站在白鹿书院门口,高高仰着下巴,轻蔑地哼出一声“不过如此”的少女联系在一起。   岁月不饶人,陶然对她也很难凶得起来,软了腔调,“这是怎么了?”   菁华县主跪行到她面前,披头散发,额头满是血迹:“我知道我从前做了很多错事,可我们到底一起同过窗,求你顾念那一点同窗之情,向摄政王开一开金口,饶我夫君一命吧。”   这时候其他贵女才反应过来,陆云瑶是摄政王妃的闺名! 第15章 小白花   应天月想起来自己刚才做了什么蠢事,恨不得扇自己一巴掌,她居然当着摄政王妃的面,说出那些话!   可是摄政王妃今年都三十了啊,谁能想到她居然比豆蔻年华的少女还要明艳?不怪她们会认错。   十五年前,她的美貌冠绝京城,有意被先皇立为皇储的七皇子,在她的生辰宴上求婚被拒绝;十五年后,自诩京城第一美人的应天月,也在她面前自惭形秽,不敢说比她更美,试图用出身来压过她。   明明是同龄人的菁华县主,在她面前,说是母女都有人信。   萧衍回府后,听说陶然在花房,直接赶来这边。   他还没来得及换衣服,一身石青色的朝服,前后绣有金龙,两肩行龙,头上戴有朝冠,有东珠、宝石雕饰。   他容止有度,周身贵气浑然天成,五官俊美如画,整个人如同天神下凡一般。见到这里的乱象,他眸色阴沉,给人的感觉迷人而危险。   “这里怎么回事?”   先前那些花房里的仆人,同样没有认出陶然的身份,这会儿连忙将功补过,向萧衍禀报这里发生的事情。   陆思娴之前回去拿东西,才刚回来就听到了这样的话,难以置信地看向应天月:“你们常来侯府找我玩,是对我姑父有非分之想?”   萧衍转了转左手戴的扳指,不怒自威:“好啊,你们全都好得很!五公主卖官鬻爵,本王本来想低调处理,给天家留个颜面,看来天家并不需要。”   应天月吓得双腿发软,这件事不是一向做得很隐秘吗?   萧衍:“雪灾的事,吴尚书瞒而不报,本王忙于救灾,还没有追责,看来是本王疏忽了。   小小的盐引,竟然牵扯出来上千万两的贪污重案,本王该不该治李大人一个监察不力之罪?   ……”   他每说一句,就有一个世家女跪下,最后竟然乌拉拉地跪了一大片。   陶然:“朝廷这么腐败吗?一个好官都没有?”   萧衍抱起她:“好官当然也有,不然哪来的这盛世?只是上梁不正下梁歪,刚好那些贪官污吏教出来的女儿,刚好就有这些攀龙附凤的歪心思,都给你撞上啦。”   陶然:“菁华县主的夫君……”   萧衍:“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他犯了法,自然该判。不过既然娘子开口了,他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不说这些没意思的事儿了,我给你烤鱼好不好?”   陶然咽了一口唾沫,萧衍烤出来的鱼真的是一绝,麻辣鲜香,滑嫩酥脆。   这些贵女只觉得自己以前妄想嫁给摄政王,真是个滑天下之大稽的笑话。   堂堂摄政王,居然为一个小女子洗手作羹汤?   他们如此恩爱,似一对神仙眷侣,真的容得下什么侧妃吗?   菁华县主眼睛里有亮光闪过,“陆云瑶帮我了!”   再回忆起十五年前的事,菁华县主甚至都有些忘了,那时候为什么总要和她过不去呢?   明明陆云瑶是这样好的人啊,她的记忆还停留在十五岁,那么菁华县主还是她的宿敌,还在她的生日宴上做出那样的恶事。   哪怕七皇子封了宁王,哪怕菁华县主“十年不得进京”的惩罚已过,可七皇子和康王府还是从不来往。   “可处于那件事伤害中心的陆云瑶,却替我求了情!”菁华县主眼里有泪光荡漾,“不管多严重的刑罚,哪怕一辈子被关押在天牢,哪怕被流放到边疆做奴隶,只要夫君还活着,我就还有一个盼头。”   菁华县主拍了拍应天月的手:“月儿,早早地死了这条心吧,摄政王和天下间的男子都不一样。从他那般位高权重,却愿意入赘侯府时,你就该懂了。”   赘婿,对于世间男子来说是奇耻大辱。   萧衍却甘之如饴,他爱她胜过爱生命,更遑论是那些虚名?   应天月不甘心:“可那个人为什么非是陆云瑶呢?”   为什么是她得到了这全天下独一份的爱?   菁华县主淡淡一笑:“因为她和天下间的女子也不一样,就算你早生了十五年,你也不会喜欢那时候的摄政王,可她会。   你如今爱慕的摄政王,所拥有的一切,被她拒绝的七皇子全都有,你能明白吗?甚至连摄政王给不了、当初七皇子能给她的凤位,她都不在意。   那时候的陆云瑶,是一个让我们闺中女子多么难以理解的人啊!连母仪天下都不要,还为了救一个一无所有的商户子,把自己的性命都搭上,变成了活死人。   她曾经为了爱那么勇敢,她值得摄政王如今为她付出的一切。   并不是摄政王成就了她,而是她成就了摄政王。没有摄政王,她依然是大成王朝最璀璨的明珠;可没有她,萧衍就只是萧衍。”   陶然问起当年雪崩的事。   萧衍正在给鱼刷调料的手,顿了一顿,“怎么突然想听这个?是不是因为花房那些人的话?”   他在心里琢磨着,刚才是不是罚得太轻了。   陶然给他打下手,递着那些瓶瓶罐罐,“只是想多了解你一点。”   萧衍黑曜石一样的眸子里,迸发出光彩,里面的情感好似潮水一般汹涌,可他的声音又极为克制,清朗如秋月,“其实也没什么,就是那年……”   他缓缓地说起了从前。   他是沙场宿将,讲起那些亲身经历的战事,让陶然听得如痴如醉,简直比看电影还有意思,一个劲儿地追问:“后来呢?”   烤盘上,表皮渐渐焦黄的鱼,发出一阵“滋滋”的清脆响声,香味四溢。   两人边聊边吃。   等他把雪夜奔袭这件事讲完了,陶然又问起瑶华公子。   萧衍的脸色微红,帮陶然擦干净嘴角的油渍,“四姐姐,你不怪我借了你的名字吧?”   陶然:“啊?”   想到原身叫陆云瑶,他便取名瑶华公子。   又“哦”了一声。   萧衍低声吟出《九歌》里的诗句:“折疏麻兮瑶华,将以遗兮离居。”   自是情意绵绵,温柔缱绻。   这是古人离别时的不舍和思念,就像他从前守着陶然的躯体,却和她生离。   他都有些忘记自己是怎么撑过来,那些暗无天日的时光了。   明明陶然醒来也没多久,可这些日子过得太甜,他甚至都忘记从前那些苦难了。 第16章 小白花   陶然在心里美滋滋:“卧槽!我这个纸片人男朋友真棒,又帅又有才华!”   系统化作的蓝团子提醒她:“擦擦口水啊喂。”   陶然:“让我也拜读一下瑶华公子的大作吧!那些世家闺秀都快把你夸上天了。”   正好烤鱼也吃完了,收拾的事情交给下人,萧衍净了手,换了衣服,带着陶然往书房去。   看过之后,陶然只觉得萧衍才华好极了,诗歌、散文、策论,诗缘情而绮靡,赋体物而浏亮,每一篇都让她觉得牛逼。   可惜她自己古文素养一般般,夸不出什么花来。   萧衍只是笑,端方君子,温润如玉,哪有半点外面人传的戾气冲天?   陶然想喝奶茶,萧衍去小厨房帮她煮,留她一个人在书房里闲逛。   这间书房很大,里面还有一个小隔间,推门进去看到的全都是仕女画。   画的主人公是同一个人,就是陶然本人。   或站或立,或嗔或笑,每一幅都有她的神韵,好像是她在画里活了过来。   陶然:“卧槽!反派这画功牛逼啊。”   系统:“怎么又是卧槽?狗比作者啊你,奈何自己没文化,一句卧槽走天下?”   系统:“瑶华公子的丹青术,可是举世闻名的,不过世人都说,他从来不画仕女图,只画山川花鸟虫鱼,没想到他不仅画人物,还画的全都是某人。”   陶然的小脸烧的红彤彤的:“那他痴情嘛。”   忽然看到萧衍闯进来,他神色有些羞涩,又有些窘迫,随手扯下了最里面的几幅画,胡乱揉成了一团。   陶然:“怎么了?”   萧衍强自镇定:“没、没什么。”   人都是有好奇心的,本来陶然还在一幅幅慢慢地欣赏,萧衍突然藏起来最后几幅,就让她心痒痒的,视线绕过他,一直往那几幅画上瞄。   虽然被他团了起来,可画实在是太大了,还是能看出原本画了什么。   画上不仅有陶然,还有萧衍,两个人神色亲昵,鬓角厮磨……   “哗”地一下,萧衍的脸就像是火山爆发一样,烫了起来。   “对不起,是我太孟浪了,冒犯了你。”他抓着陶然的手道歉,因为太害怕陶然厌弃他,急得像是要哭出来。   哪里还有外人眼里那个掌生杀大权、冷酷无情的摄政王模样?   发现画上画了什么以后,陶然的脸比萧衍还要滚烫,舌头就像打了结,话也说不利索了,“这、这、这……”   “你打我吧,或者骂我也行,只求你不要离开我!”萧衍牵引着陶然的手,往他的脸上扇去。   陶然压根没想打他啊,就想把手抽回来,拉扯间差点撞到后面的书架。   萧衍怕她摔倒,和她对转了位置,垫在她身后。   他们都没有控制好力道,就那么摔在地上,好巧不巧的,陶然一双红唇刚好碰到萧衍的。   两人同样是浑身一震,像是被电击一样,大脑一片空白。   一开始谁都没动,就那么互相望着,后来也说不清是谁主动的。   或许是屋子里的地龙太热,把人的脑袋给烧得晕晕乎乎,像是醉酒一样。   也或许是陶然身上少女的幽香,和萧衍身上淡淡的沉香木气息交缠,那香味过于诱人了吧。   也或许是萧衍那双眼睛太好看了,像是散落着满天星河,又像是海洋一样深邃无边。   反正她和他就那么吻到了一起。   好久之后,萧衍才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   四姐姐亲我了?   四姐姐亲我了!   天哪,她的唇好软。   我不行了qaq   他的大脑已经当机了,四肢瞬间变得僵硬,心脏剧烈地跳动着,手里抓着的那几幅画也掉在了地上。   萧衍仔细观察陶然的神情,发现她并没有排斥和厌恶,反而还带着几分迷醉。   他试探性地又亲了过去,一步步地加深这个吻,他的吻技并不高明,显得有些笨拙,虽然青涩,却吻的格外认真。   她是他的珍宝,举世无双。   陶然被亲得迷迷糊糊的,完全由他掌控节奏,像是被他引着在舞池里共舞,那是一曲华美而瑰丽的舞蹈。   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连嘴唇都快亲麻了,“唔”,她推开了萧衍。   萧衍这时候一点也不怕她生气了,再也没有从前的忐忑不安,因为他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清楚地认识到,四姐姐也是爱他的。   他只觉得自己的心里,就像是栓了一只小鹿,这个时候小鹿到处跑来跑去的,不知道有多欢快。   那种少年人的模样,连带着外面的冬雪,好似都变得鲜活了:“我去给你煮奶茶,要几分糖?”   这是他自己琢磨出来的奶茶做法,食材是鲜牛奶和红茶,红茶用天山泉水煮开,起锅后加入牛奶,然后是适量的糖,有时候还会加红豆。   陶然最喜欢喝大红袍口味,说真的,这种货真价实的奶和茶,可比她以前喝的那些网红奶茶店里、用奶茶粉冲出来的好喝多了。   陶然:“七分糖吧。”   等萧衍走了,她还有一种不真实感,“甜甜的恋爱终于轮到我了?”   然后开心地原地转圈圈:“啊啊啊啊啊,我男朋友好帅啊!接吻了,我们接吻了,我也是有男朋友的人了,再也不是单身狗了!”   系统做出一个捂脸的表情包,这恋爱的酸臭味!   简直没办法把眼前这个秀恩爱的花痴,和之前那个一听说任务变成和反派谈恋爱就炸毛的女人联系在一起。   系统:“大型真香打脸现场,口可口可。”   老太太的身体大好了,神医建议,“老夫人可以去温泉庄子静养。”   大成王朝最好的温泉庄子,是皇家的一处行宫,依山而建,引天然温泉水,据说有延年益寿、美容养颜的功效。   先皇在世时,曾把这个温泉庄子赏给了摄政王。   陶然想跟着照顾老太太,神医说:“那自然是极好的,王妃您也可以泡一泡温泉,您毕竟沉睡了十五年,难保身体里留下了什么隐患。”   正好萧衍这边,政务也忙得差不多了,“我和你们一起去。”   陶然:“我们带上小皇帝吧。”   萧衍:“带他那个熊孩子干嘛?”   七岁的男孩精力旺盛,整天上蹿下跳的,正是狗都嫌弃的年纪。   陶然把头靠在他的肩上:“你无心于皇位,等小皇帝长大了,总归要放权给他的。要是你们感情好,那自然是一桩美谈;我就怕他到时候找你算账,他毕竟是皇上,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萧衍:“他敢!”   就算小皇帝掌权又怎么样?他要是敢作死,萧衍有一万种方法让他去死。   他并不在意小皇帝的威胁,可他喜欢陶然为他打算的样子。   他没有兴趣向满朝文武,演他和小皇帝是怎样父慈子孝,可如果这是陶然希望的……   “那就带他去吧,不过他要是吵到你们,我就把他送回来。”   在外人眼里,皇宫修建的巍峨大气,金色的砖瓦在阳光的照耀下,如同湖水一样粼粼发光。   可小皇帝和他们看到的都不一样。   他从生下来就住在这样的冷冰冰的宫殿里。   皇宫很大很空,高高的宫墙,长长的台阶。即便坐在最高的龙椅上,一直往下看,也望不到宫墙之外。   不知道宫外的人过得怎么样呀?是也像皇宫里一样死气沉沉呢,还是有着不一样的热闹?   他在宫里没有亲人,母妃在生他时难产而死,父皇没过多久也病逝了,哥哥和姐姐年纪都比他大得多,早就开府住在了宫外。   他也没有玩伴,因为他是宫里的主子,也是全天下的主子,那些太监、宫女,敬他畏他,却不会和他说知心话。   太傅总是皱着一张老脸:“陛下,您还不够努力,您必须更快地成长起来,要提防摄政王。”   宫人把他的起居照顾的很好,可是没有人关心他过的是不是快乐,夜晚醒来听着冷风吹过空荡荡的宫院,会不会感到害怕。   他才七岁,但他们教他自称“孤”、自称“寡人”。   “皇帝”、“陛下”、“圣人”,听起来很威风,可其实朝堂里根本没人在乎他的想法,就连嘴上说着看重他的太傅,也用戒尺打他,叫他听话。   反而是“孤”啊、“寡”啊这种字眼,倒是挺贴切的。   “或许这就是我的命运吧,孤家寡人一个。”小皇帝自嘲一笑。   小太监快步走来:“陛下,摄政王邀您去温泉行宫。”   小皇帝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摄政王七年都没有理过他。   别人起码还想着把皇上培养成自己的傀儡,比如太傅那样的,小皇帝见了很多,可摄政王是真的压根都没有正眼看过他。   不知道为什么,他眼前就闪过了陶然的模样。   她坐在龙椅旁边,笑得温温婉婉,骨子里带着几分慵懒和漫不经心。   “是云姨吗?” 第17章 小白花   宫里忙得人仰马翻,这是小皇帝第一次出宫,不容有失。   他们本来以为,宫里带的行李,已经算是冗多了。   但出了宫,和摄政王的队伍汇合,才知道什么叫小巫见大巫。   “王爷这是要把整个京城都搬去山上的行宫吗?”   怕陶然到了新的地方住不惯,萧衍几乎是把她的卧室拆开带走了,到那里直接就能重新搭建一间一模一样的。   怕冬天山里的景色不够给她解闷,他几乎是把整个花房都搬了过去,连带着那些侍弄的花匠。   更不用提吃喝玩乐了,大到一整间棋牌室,小到他为陶然炒菜时特制的胡椒粉……   小皇帝还看到了一群奶牛?   他本来还觉得太监收拾的东西太多,会不会被摄政王笑话,说他太幼稚、还没有断奶什么的。   现在他有点怀疑,没有断奶的另有其人吧?   对上小皇帝怀疑的眼光,陶然有点小脸红,还好她脸皮足够厚。   她们到山里,当然会有人送这些的,不过是怕今年雪下得太大,到时候封了山,外面的人进不来,所以提前也预备一些。   陶然清了清喉咙,强行解释道:“牛奶很有营养的,可以做小蛋糕,可以做奶茶,味道都很好的。”   其实一开始,小皇帝并没有多么期待,她说的这些好吃的,因为他根本没有权力决定自己吃什么。   皇帝的膳食,全是老祖宗留下的规矩,每一餐都有专门负责这个的宫人给他布菜。任何一道菜,都不会超过三筷子。   他曾经特别喜欢吃一种糕点,还和太傅打商量:“如果孤今天的背诵一字不差,能不能多吃一块?”   得到了太傅的怒斥:“荒谬!陛下身负国之重任,岂能沉溺于区区口腹之欲?”   从那以后,他就再也没有见过那道糕点了。   所以等他上了马车,见到陶然把一个切成三角形的糕点,装到一个小盘子里,递到他的手上时,根本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   马车里没有太监,王妃不喜欢别人一直跟着服侍,说是像在被监视。   摄政王在处理政务,那些奏折多得能把小皇帝这点小个子淹没在里面。   陶然面前摆放着一个和他一样的小碟子,上面也是一块糕点,她用小叉子叉起一块,放进嘴里,便是一声喟叹:“哇,这也太好吃了吧!萧衍你烤蛋糕的手艺又精进了。”   萧衍低低一笑:“四姐姐,其实我更喜欢你叫我夫君。”   陶然:“!”   她的脸瞬间爆红,像是一个熟透了的樱桃。   我这是被调戏了吧?当着小孩的面,也太羞耻了好吗!   小皇帝先是看看萧衍,“哦,他忙着调戏媳妇”,再看看陶然,“哦,她忙着脸红”。   似乎没人注意我啊?那我真的能吃下一整个小蛋糕?   小皇帝学着陶然的样子,也叉了一块放进嘴里。   只一口,他的眼睛就瞪大了,这也太好吃了吧?这是怎么做出来的?又甜又软,有一股淡淡的奶香,就像云朵一样在口齿间化开。   第一口、第二口、第三口……   一口、一口、又一口……   等他把那块小蛋糕吃完,还觉得意犹未尽。   见他看过来,陶然连忙捂住自己没吃完的那块,“你义父今天就烤了一次,你刚才吃的那块,还是我切了自己的份额给你呢。”   小皇帝:“孤什么山珍海味没吃过?哪里稀罕你这块糕点?”他转了转黑葡萄一样的眼珠子,“不过你既然说了今日的份额,也就是说明天还有咯?”   这小皇帝还挺傲娇的,陶然冲着萧衍的方向努努嘴,“那位是萧大厨,你不惹他生气,明天咱们俩还有的吃。”   萧衍用御笔批下朱批,合上手上的那份奏折,“他惹了我生气,我把他送回宫里就是,四姐姐,你明天一样有的吃。”   小皇帝心里涩涩的,他还不懂这种感觉叫酸柠檬,只觉得云姨是一块宝,自己是一根草。   陶然“噗嗤”一笑,“他逗你玩的啦,你要不要玩大富翁啊?”   小皇帝并不知道那是什么,但又不想在摄政王夫妇面前露了怯,“陪你玩玩也无妨。”   陶然仔细地向小皇帝讲了规则。   小皇帝一玩就上瘾,这个游戏也太好玩了吧?等他回过神来,他们都到温泉庄子了!   陆老太太年纪大了,身子乏,路上睡了一路,晚上和陶然她们一起吃饭。   吃喝玩乐方面的事情,一向都是萧衍安排,从来没有让大家失望过,今天也不例外。   萧衍准备的是火锅。   中间煮着的大锅一共分了六格,并不像重庆九宫格火锅那样,下面实际上是相通的;而是像鸳鸯火锅那样,每一个格子都是完全分开的。   六个口味分别是:麻辣、清汤、菌菇、番茄、咖喱、芝士。   陆老太太口淡,喜欢清汤和菌菇味道的锅底。   萧衍和陶然用公筷帮她老人家涮菜,她牙口不太好,喜欢吃软软糯糯的,比如豆腐、煮的很烂的土豆,还有那些入口即化的肉。   小皇帝喜欢酸甜口,芝士和番茄汤底是他的最爱。   他都不想当皇帝了好吗!自己以前过的是什么苦逼日子啊?只能吃那些清汤寡水的东西。   看看人家摄政王过得这是什么神仙日子?能不能申请抱摄政王大腿?然后天天涮番茄锅和芝士锅!   眼看着小皇帝一而再、再而三地把手打的鱼丸,往番茄锅里涮,伺候他用膳的宫人脸色变了又变,“陛下,这不合规矩……”   立马就收到了来自摄政王的死亡凝视。   “噗通”一声,那个太监吓得跪在了地上,“摄政王饶命!”   萧衍赶他下去:“我不管你们在宫里的规矩是什么,在我这里,你最好识趣点,别扰了我的雅兴。”   太监连滚带爬地跑了出去,生怕再晚一会儿,自己的脑袋就落地了。   自从记事以来就被那一重又一重规矩、压得喘不过气来的小皇帝,简直都想仰天大笑,大叫一声:“好爽!”   他人生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仗势欺人,偷偷地看了一眼萧衍,在心里想到,“有个义父似乎也挺好的?”   陶然则是百无禁忌,什么口味都喜欢!   她简直像是一个皇帝,在雨露均沾地宠幸自己的后宫妃子,先来一口麻辣的涮毛肚,“哇,这个劲儿,够爽!”   再把娃娃菜放进清汤里煮,捞出来以后感慨,“菜叶子太吸油了,要是涮麻辣汤底,我可顶不住。”   咖喱汤里煮的是鱼蛋:“萧衍你真是太棒了!”居然能在这个朝代吃上咖喱,全是托了萧衍推进海外贸易的福。   番茄汤涮牛肉,绝配!   芝士锅当然是用萧衍研发出来的泡面做部队火锅呀,部队火锅的灵魂就是芝士~   最后再来一碗菌菇汤,喝进胃里暖暖的,在这样的大冬天,别提多舒坦了。   至于萧衍,他才刚把公筷放进麻辣锅里,就被陶然抢走了,“不可以哦,神医说你胃不好,吃不了这个哒。”   她帮萧衍在咖喱汤里涮了一块猪肝:“吃这个嘛,明目的,你每天批那么多奏折,要养一养眼睛。小年轻,现在不养生,老来徒伤悲哦。”   “娘子,我错啦。”萧衍其实并没有那么想吃辣,可他就是享受被陶然照顾的感觉。   他乖乖地任她抢走筷子,然后吃下陶然安排给他的猪肝,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   小皇帝何时见过这样的摄政王啊?他印象里的摄政王杀伐果断,别人看他的眼神就跟阎王爷差不多。   可此时此刻的摄政王呢?乖得像是一只小猫咪。   小皇帝因此十分崇拜陶然,“云姨居然敢管摄政王?”   他太清楚文武百官有多害怕萧衍了,没想到萧衍居然这么害怕陶然!   看来云姨才是站在食物链顶端的人啊~ 第18章 小白花   这一行人在温泉庄子上玩得很开心。   不管朝政有多忙,萧衍都会抽出大半时间带陶然玩耍。   小皇帝沾了陶然的光,也跟着快乐。   萧衍带陶然打猎,手把手地教她怎么制作陷阱,他射箭的技艺很高超,每次长弓如月般拉满,一箭射出去必有收获。   小皇帝也跟着学,他的动手能力很强,学得有模有样。   陶然本来没打算认真学,可总不能连个小毛孩也不如啊,只好拿出几分认真,还笑吟吟地叫萧衍:“师父大人。”   萧衍拉弓的手颤了一颤。   小皇帝去布置陷阱了,护卫都跟着照顾他。   只剩下萧衍和陶然,林深雪厚,天地间白茫茫的一片,仿佛这世间只有他们两人。   萧衍俯身亲吻陶然,她莹白的肌肤染上晚霞似的色彩,这是因他而起的变化,也只有他一人才能见到这样的绝世美景。   萧衍用唇畔捉住她小巧的耳垂,声音如同三月的春江水一样温软,映衬着漫山遍野的桃花夭夭,“四姐姐,你再叫我一声师父吧。”   她的音线清亮,可被他吻得太久,双眼都有些迷离,就带上了一些自己都没发觉的绵软,糯糯地唤了一声:“师父~”   激得萧衍心神一荡。   她叫他师父的时候,那种满满的信任和依赖,简直要把他的心都融化了。   “好徒儿,师父疼疼你吧。”   萧衍的双唇再次覆了上来,明明那样柔软,却有着陶然难以理解的滚烫力量,连带着这满山的冰雪都灼热了起来。   晚上回来,就用打来的猎物做烤肉,现宰现杀,食材十分新鲜。   一开始,小皇帝还有那么一丁点小愧疚:“兔兔这么可爱,怎么可以吃它?”   等吃到萧衍亲手烤的兔肉,就被那种美味折服,吃起来根本就没个头。   最后和陶然一样,在椅子上咸鱼瘫,挺着圆滚滚的肚皮,张大嘴巴发出一声感慨:“啊~”   实在是太舒服了啊!   这堕落并且快乐的生活呀,吃喝玩乐不管是哪一方面,每一天都不带重样的。   山中无岁月,不知不觉就到了年关。   陆老太太静极思动,想要回侯府了。   神医也说:“您老的身体能好起来,真是一个奇迹,上天保佑啊。”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两个月前陆老太太的身体,是何等的油尽灯枯。   可随着王妃醒来,老太太的身体居然也慢慢好转了。他用的药还是从前的那些,只能得益于病人的心境。   既然老人家身子骨硬朗了,想回去当然可以。   其实宫里那边,已经派人来了好多次,请小皇帝回宫准备过年时的宫宴。   小皇帝很不当一回事,有什么好准备的?他不过是个傀儡架子,到时候往那一摆不就完事了。   不过到底还是返程了。   临近年关,有不少在外做官的大臣回京述职,朝廷那边离不了摄政王。   除夕。   宫宴。   朝臣携家眷而来。   一切沿旧制,天灯和万寿灯早已被立起。   一开始小皇帝以为今年的宫宴,和往年没什么不同。   其实他已经做好了一个人孤孤单单坐在最高处的准备,没想到陶然居然会来陪他,就坐在他身边。   “有云姨陪我,好开心啊!”   陶然就是觉得,这么小一个孩子,看起来孤孤零零的,挺让人心疼的。   陶然穿的是礼服,一身红色直领对襟大衫,头戴珠翠九翟冠,衣服上绣有五彩的金龙凤纹,雍容华贵,国色天香。   如霞光明艳,如玉色映现。   席间的文人士子,以前以为倾国倾城的描述太过夸张了,可真等在宫宴上见了陶然,才惊觉原来世间真有这等绝色。   从前那些想让自家女儿嫁给摄政王的命妇,只觉得脸上像是被人打了一巴掌一样烧得疼。   谢家的人更是看都不敢看她,生怕言行出了岔子,惹她回想起当年的事。她要是想发落谢家,怕是都不用开口,只要一个眼神。   就连方瑜都忍不住感慨:“她简直不像是我的儿媳,而是我的孙媳,那满脸的胶原蛋白,全是少女感,她这十五年都在逆生长吧?”   萧衍莫名有些苦涩:“娘,我和四姐姐一比,是不是显得太老了?别人会不会觉得我配不上她?”   把方瑜逗得哈哈大笑:“你也有今天啊。”见惯了儿子波澜不惊的模样,哪想到他也有这样自卑的小心思?   “不,你们很般配,我儿子才不老呢,不信你坐过去试试?”方瑜撺掇他。   萧衍果真坐了上去,那些先前还敢偷偷瞄几眼陶然的臣子们,这下完全不敢抬头了。   王爷和王妃,一个丰神俊朗,一个清丽如仙,当真是天造地设,宛如一对璧人。   萧衍很满意。   他讨厌他们看陶然时惊艳的目光。   “四姐姐是我的,我一个人的。”   小皇帝看一看左手边的摄政王,再看看右手边的陶然,第一次觉得过年真好。   义父义母,那就是干爹干娘咯?我也是有爹爹和娘亲的人啦!   朝臣们看着这宛如一家三口的一幕,忽然意识到从前都误解了摄政王。   他们一直以为摄政王不和小皇帝亲近,是为了哪天杀小皇帝篡位的时候,不会因为父子情义而犹豫。   如今看来,从前的摄政王或许只是太过漠然了。   他把所有的爱都给了那个沉睡十五年的女子,封闭了自己的心,除了被他纳入保护圈的人,旁人都无法再分到他丝毫关爱。   还好,王妃愿意护着小皇帝,王爷也因此慢慢接纳小皇帝。   曾经的七皇子,如今的宁王,向陶然敬酒:“十五年过去了,你一点没变。”   他神色坦然,看不出没有荣登宝座的失意。正如父皇所说,大成王朝被萧衍带到了一个难以想象的高度。   萧衍替陶然举杯:“王妃不胜酒力,这杯我代她饮了。”   七皇子顶着萧衍吃人的目光,和陶然叙旧,说了很多封地的趣事。   她一点也不像当年婉拒他时,说的那样“德不配位”,这个摄政王妃、当今天子义母,她做的很好。   如果当年他当年能有幸和她在一起,或许她也会是一位很好的皇后。可惜时如逝水,一去不回。   再说哪有什么如果呢?在他最风流得意的时候,她一样拒绝了他。   她看重的从来就不是这些吧。   萧衍身上的气压越来越低,其他人被吓得连筷子都拿不稳了,偏七皇子还和陶然谈笑风生。   陆云昊连忙来救场,挡住七皇子的视线,“来来来,难得见一面,陪好兄弟喝两杯。”   萧衍在陶然那儿给七皇子上眼药:“四姐姐,别看他笑得温和,根本就是贼心不死,还觊觎你呢,也不看看自己脸上的褶子,都老成什么样了!”   “他才四十吧。”陶然呼噜一下萧衍的脑袋,外人看起来如同宝剑一样锋利的他,头上的毛确实软乎乎的,一点也不扎手,rua起来可舒服了。   于是什么吃醋啊、嫉妒啊,萧衍全都顾不上了,只一个劲儿地在陶然手心,把自己一颗大脑袋蹭来蹭去的,恨不得身后可以多出一根尾巴,对着她摇啊摇的。   有臣子用眼角的余光扫过摄政王,发现萧衍那副二傻子的模样,简直太崩他们心里摄政王英明神武的人设了!   不过他们都很清楚,摄政王这样幼稚的一面,只会在王妃面前呈现。他们要是真以为,王爷这只猛虎已经拔下了尖牙和利爪,一定会死得很难看的。   所以全都假装没看到,恨不得在脸上贴上一行大字:“此人已瞎。”   陶然:“你还是个醋王啊,怪不得当年我去明月楼找清倌,把你气成那样,原来你那个时候就喜欢我了。”   萧衍和她十指相扣,嘴角咧开的弧度更大了。   小皇帝也和群臣一样,只敢在心里默默吐槽:“这真的是摄政王吗?怎么那么像一只蠢狗?” 第19章 小白花   春暖花开,草长莺飞。   人人脸上都带着笑颜,暖风吹得醉人的春日,总是比寒风如刀的冬天更讨喜的。   可萧衍心里却有一个烦恼。   当着陶然的面还不明显,一旦在她看不到的地方,他那俊秀的眉峰就会蹙起。   方瑜看不下去了,主动问道:“傻儿子,你这是怎么了?”   萧衍:“我和四姐姐大婚时,她还昏迷着,等她醒来,已经是我的妻子了,其实她根本没有参加仪式,我欠她一场婚礼。我想要为她补办,又怕侯府里的人觉得于情于理不合。”   外人的想法他倒不怕,只怕侯府的人不同意,会影响到陶然。   方瑜:“多大点事啊,你也乘船去过西方了,觉得那里的婚礼怎么样?咱们就当之前办了一场中式婚礼,还可以再办一场西式的嘛,也不用宴请那么多人,太闹腾了,只邀请亲朋好友就行。”   萧衍忙活了好久,才搞定这件事。   看他这段时间早出晚归,陶然还有点奇怪,难道是朝廷那边又出了什么事吗?   萧衍用雪白的布条捂住她的眼睛:“四姐姐,我想送你一个惊喜。”   陶然微笑:“你小子,又玩什么花样呢?”心里也多了几分期待。   等他把她带到目的地,摘下那块布条,映入她眼帘的就是一间修建在水边的教堂。   教堂的正面是一块玻璃,隔着巨大的落地玻璃,将外面的山水之色尽收眼底,依稀能听到湖水潺潺,和山里中的虫鸟声。   萧衍身穿一件象牙色的现代款晚宴礼服,单膝跪在地上,打开了手里捧的盒子,里面正有一颗钻戒熠熠生辉,“四姐姐,嫁给我好吗?”   他的声音如同醇厚的老酒一般迷人,却又带着一丝忐忑。   陶然:“!”   多神奇啊,在这样一个朝代,她却见到了梦中的求婚仪式。   还有什么是萧衍办不到的事情吗?   她只顾着震惊了,萧衍却以为她不想嫁给他,他那张精致如画的面容上,露出了主人极力克制却还是难以遮掩的惊慌:“你不愿意吗?当初我们大婚,就没有经过你的允许,其实你……”   陶然低头,在他眉间落下一吻,“我愿意。”   萧衍激动地抱起她,在原地转圈。   鼓掌声响起,一大帮人走了出来,方瑜喊住萧衍:“喂,别在那儿傻乐了,我得带新娘子去换婚纱,神父还等着呢。”   陶然:“原来你们都知道了,就瞒着我呢。”   这套婚纱出自方瑜的设计,层层叠叠的轻纱,却并不显得繁复,而是充满一种蓬松的空灵感。   等陶然身穿一袭圣洁的白色婚纱出现,萧衍的眼里就只剩下惊艳,连呼吸都放轻了,恐惊天上人。   定北侯牵着陶然的手臂,沿着长长的红色地毯走来。   萧衍和陶然在神父的见证下宣誓。   陶然全程都有一种不真实感,她在现代的爸妈早逝,只有奶奶抚养她长大,奶奶也在她记事没多久就去世了。   所以她总有几分怜惜小皇帝,觉得他像极了小时候的自己。   她以为自己会一直就那么孤单下去。   没想到居然在一个书中世界里、在亲人的祝福中,步入了神圣的婚姻殿堂。   她甚至都觉得,其实这个书中世界也没什么不好啊,在这里她是所有人掌心的宝贝,还有此生挚爱。   电脑大老婆、手机二老婆、游戏三老婆、电影四老婆……全都对不起,我想爬墙了!   那天的婚礼就像是粉色的肥皂泡泡一样梦幻。   那晚的一切都发生的自然而然,萧衍没有再睡那张贵妃榻,而是抱起穿着婚纱的陶然,和她一起倒在了床上。   他的吻就像雨点一样落了下来。   明明距离都这样近了,额头贴着额头,鼻尖抵着鼻尖,他还直勾勾地看着陶然的眼睛。   陶然只觉得他的双眸晦暗不明,他像是一片汪洋大海,随时激荡着致命的风暴,而她只是一叶小船,似乎要被他完全吞没。   拆吃入腹。   他在她口中攻城略地,她的舌尖始终追逐着他。   拥吻、缠绵……   可到了最关键的时刻,他却忽然停了下来,“四姐姐,你知道我们在做什么吗?”   他垂眉低目,长长的睫毛在他俊美的容颜上,打下一大片阴影,也像是一根羽毛似的,在陶然的心尖上刷来刷去。   陶然当然知道了,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大学时候每到周末,室友全都出去和男朋友快乐开房,只有她自己是一只单身狗。   不过她也是个阅片无数的巫妖王就是了。   真奇怪啊,萧衍明明情动成那副模样,清雅如玉的面容早被春色染得水光潋滟。   却忍住了?   不都说男人是用下半身思考的动物嘛?   陶然把小嘴附在他耳边,吐气如兰:“相公。”   只这两个字眼,从她的唇齿间滑出,就像是打开了某种开关。   这是她第一次这样唤他。   萧衍极力压抑的大火,如同洪水泄闸一样涌来,那把火像是要把他给烧坏了,“四姐姐,我好难受啊,你疼疼我吧。”   一室旖旎。   陶然最近很忙,要么是跟着方瑜去各大商行巡视,要么是和裴钰姿一起推进女学的创办,她甚至还给小皇帝当了老师,教他那些由方瑜编出来的算术题目。   总之,避开萧衍就是了。   她实在怕了和萧衍独处,这个人简直就是一个泰迪精!自从那天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以后,每天都要解锁不同的姿势。   只能说二十八年份的老处男什么的,实在是太可怕了,一旦开了荤,根本就没完没了。   虽然陶然也很快乐,他总把取悦她,排在他之前。   可她这点小身板,真的有点吃不消了。   比不上摄政王身强体壮,是在下输了,举白旗投降行吗?   然后忽然有一天,萧衍就像发了疯一样地闯进宫里。   那时候陶然正在给小皇帝讲,怎么用二次元方程计算鸡兔同笼的问题,反正她是先让方瑜教过她一遍的,所以最多被人以为她很聪明,不会露什么马脚。   时间到了傍晚,天边黯淡了许多,残阳映照如血。   一身月白色长衫的萧衍,手持一把长剑,双眸里是如同深渊一般化不开的绝望。   宫人跟在旁边:“王爷,请容奴婢为您通传。”   “拦我者,死。”他一步步走来,携带着刀锋一样的煞气,宛如一只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明明他的面容是那样俊雅,眼瞳里却是猩红的狰狞,像是一剑斩破九重天的堕仙。   陶然一开始有些心虚,以为他是怪她这段时间避着他。   可他没有任何言语,直接就把她抱了一个满怀,“四姐姐。”   那个怀抱实在是太紧了,勒得陶然几乎要喘不过气来,就像是要把她揉进骨子里,才能确定她的存在。   许久许久之后,他才轻声呢喃:“你有温度,你是真的。”   然后“轰”地一声,倒在了地上。   他实在是太重了,陶然也被他带的摔倒了,手忙脚乱地指挥宫人:“快把王爷抬到暖阁休息。”   萧衍发起了高烧,而且久烧不退。   方瑜很苦恼:“衍儿从来没有生过这样的病,他身体好,发烧也是很快就好了。”   就连神医都没办法:“王爷像是有什么郁结于心。”   高烧要好好休息,可萧衍只要意识清醒一点,就紧握着陶然的手,整夜整夜地唤她,有时叫四姐姐,有时是娘子,也会叫她夫人。   神医唉声叹气:“这是心病,药石无医。”   最后还是陶然,请系统出手,用她的任务积分,兑换救醒萧衍的办法。   系统:“你确定吗?读者的怨念已经快洗刷干净了,你的积分也快攒够了,应该很快就能离开这个世界,一旦用来救他,或许你还要再在这个世界滞留很久。”   陶然说:“好。”   她几乎没怎么犹豫,就做出了这个决定,这让她自己都有些讶异。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萧衍在她心里占据的比重越来越大了。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第20章 小白花   萧衍醒来以后,比从前更沉默了,也不怎么笑了。   他总是一个人坐在院子里,隔着天井向上看,视线飘飘忽忽的,没有落点,谁也不知道他在看什么。   总管问:“王妃,这可怎么办啊?王爷就像是回到了您还没醒的时候,属下很久没见他这样心事重重了。”   陶然知道他有心事,可问他又不说,只能等他自己说出来。   正是倒春寒的时节,怕他着凉,她抱着一块毯子,一路小跑到院子里,弯腰盖在他的双膝上,然后半蹲在他身前,仰着一张红苹果似的小脸,唤他:“夫君~”   他便会用双手捧起她的脸庞,在她和春日落樱一样颜色的双唇上,印下蜻蜓点水般的一吻。   他强行扯出一抹笑意:“我没事。”唇畔是遮掩不住的苍凉。   有时候半夜醒来,陶然身边的床上空了大半。   她连外衣都顾不上披,只穿着薄薄的中衣就出门找他。   最后在西跨院的林子里看到他舞剑,剑光是那样暴虐,把这片人造的山林到处都砍得零落不堪。   假山碎裂,飞沙走石,而他完全不防御,任由那些碎裂的石块如同刀子一般,在他身上割出一道又一道伤痕。   他对疼痛无知无觉,神色癫狂。   陶然冲过去抱住他:“相公!”替他挡住爆裂的碎石。   他像是才回过神来,随手拭去脸上的血痕,“吓到你了?”   也有时他会在朝堂上,突然抛下所有人,把陶然打横抱起,然后闯入一间无人的宫殿。   他把她扔在床上,动作粗鲁地撕破她的衣物,冷冰冰的唇瓣贴上陶然那一身赛雪柔白。   他的怀抱太凉了,如同冷血的蛇类动物,陶然的身体冻得直打哆嗦。   萧衍的动作太粗暴了,她只是承受,偶尔会从那玫瑰一样的红唇里溢出一声痛呼:“嘶……”   他才骤然停下,“我该轻一点的。”   外面的人更怕摄政王了,只觉得他比从前更加凶狠、暴戾,他的手段越发冷酷。   朝臣见了他,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有外族来犯,他亲自领兵,势如破竹一般,一口气端了敌国的王庭。   陶然担心他,和他一起随军出战,他就像是一个只会杀人的机器一样,麻木地挥出一刀又一刀。   长刀饮血,在月下泛出绯红之色。   敌国的子民跪在地上,哭喊着求饶:“我们投降!”   一身铁甲的萧衍,早就杀红了眼,正要提刀,就听陶然喝道:“别杀了。”   她的声音柔软,却有力量,“战非罪,你在战场上不杀别人,就会被杀;可他们只是无辜的平民,是战俘。”   萧衍手里的长刀锵然掉落,他也像失去支撑一样,身形摇晃,半跪到地上,“你不怕我?”   陶然:“我怕过,可我们是夫妻,我昏迷了十五年,你没有抛下我,我也不会抛下你。”   士兵们在收编战俘,萧衍摘下头盔,长发散落,青丝被鲜血染红。   他盘着双腿坐下,后背斜靠着身后尸体堆成的小山,面容在月光和刀光里明明灭灭。   “我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噩梦,每天夜里都挣扎在那个梦里出不来。有时候都让我分不清,到底哪个是梦,哪个是现实。   梦里我娘死了,就死在那场大火里。我和定北侯府的关系很僵硬,轻信了鬼方布下的迷阵,以为是侯爷要杀我娘。   我没有像这一世一样,因为熟悉侯爷的为人,一看到那些所谓的证据,就怀疑有人挑拨离间,所以一路追查到底,找出真正的幕后黑手;而是轻信了伪造的证据,恨上了侯府。   和定北侯府这个庞然大物相比,我的力量太渺小了,我蛰伏起来,像一条毒蛇一样,等着报复侯府。   我和你父兄不死不休,你也没有拒绝七皇子的求婚,他登基为皇,不过他没有封你为后,我最后看到的结局里,你是皇贵妃,我被终生囚禁到天牢里。”   陶然没有想到,他居然梦到了前世,那是她在书里写的他的命运。   萧衍的手抚上自己的面庞,“我的脸上全是烧伤,就像是一只丑陋的恶鬼,眼睛也瞎了。”   他撕开被血浸湿的衣服,折成布条绑在双眼上,然后向着陶然走来,“你能理解吗?我自己试过几次,蒙上眼睛以后,我居然走得那么稳,就像真的是个瞎子。”   陶然抱住他,他的身形太高大了,她的高度尚且不到他的肩部,他身上还在滴血,不知道是他的,还是他杀的那些帝国兵将的。   她双手环着他的腰,把脸靠在他的胸膛,闷闷地应了一声:“嗯。”   萧衍:“我真像一个怪物。”   “那我就是怪物的妻子。”陶然踮起脚尖亲吻他,柔软的双唇有一股奇异的温度,温暖着萧衍冰冷的心。   系统:“又出bug了,他居然挣脱了世界意识,明悟了前世。”   陶然:“好心疼他啊,我以前对反派下手是真狠,只有男主是我亲儿子,我是反派后妈。”   以前反派只是一个纸片人,她一点也意识不到那是什么样的伤害,只是在电脑上敲出几行字罢了。   可当这个人,换成了她的恋人,她就只剩下心疼了。   系统:“狗比作者,你有这样幡然醒悟的心态很好,俗话说得好,浪子回头金不换,反派未来的幸福就交给你了!”   萧衍还是会被噩梦纠缠,陶然握住他的手,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地说着,“我在这里。”   在这对亲密关系里,陶然和萧衍就像是掉了个似的,以前是萧衍想方设法地给陶然找乐子,现在是陶然绞尽脑汁地哄萧衍开心。   他太患得患失了。   总怕如今的一切是梦,一旦美梦醒来,他又回到那个阴森森的天牢里。   陶然给他画卡通画,里面记录着两个人认识以来的每一个场景,然后编成小册子,翻得快的时候,像是在看动画。   提醒着他:“这都是真的。”   她也为他洗手作羹汤,其实她在现代都没怎么做过饭,读书的时候吃食堂,后来就吃外面的餐厅或者外卖。   她烧的菜是各种各样的黑暗料理,什么橘子炒肉、西瓜拌饭,萧衍总是吃得干干净净。   他慢慢卸下了坚固的心防,那冰壁在日渐融化,在陶然的治愈下,偶尔也会露出无忧无虑的少年模样。   陶然在这个世界待了很久。   她和萧衍是世人眼里的神仙眷侣,虽然她因为那场大火的缘故沉睡十五年,还失去了生育的能力,但他们一起抚养长大了小皇帝。   曾经有很多人以为,这对义父子会反目成仇,毕竟是天家,毕竟关乎大权,连亲生父子都有可能操戈相向。   但摄政王并没有像大家以为的那样把持朝政,小皇帝才长到十几岁,萧衍就放权给他,腾出更多的时间陪陶然和方瑜。   小皇帝也没有像别人以为的那样忘恩负义,他敬重自己的义父,也亲近义母,真的把他们视为亲人。   他非常孝顺,虽然是个干儿子,却比很多有骨肉之亲的人,还要做得更好。   他所生的每一个子女,都请摄政王赐名,还抱了最疼爱的儿子,养在陶然膝下。   最后,系统把陶然送回了现代。   在陶然离去的那一刹那,书中世界忽然定格。   一切以一种超脱时间、空间的方式倒退、重演。   最后的画面里,萧衍穿着破破烂烂的囚衣,被困在一间阴暗潮湿的牢房里,只有一扇铁窗还能洒进来些许月光。   他似乎是在通过那扇铁窗,看向外面的世界,可也只是似乎而已,他的双眼没有一丝一毫的神采,早就瞎了很多年。   迎着那幽冷的月光,能看到他脸上一道又一道伤疤。   他低声一叹:“庄周梦蝶?蝶梦庄周?又是一次红尘劫。”   一道人影从那片世界里脱离,站在时光长河之外,长身如玉,气质清绝,如同来自开天辟地的亘古洪荒,不死不灭。   古神阎浮。   蓝团子恭敬地侍立在祂身边:“主上,您醒了。”   祂道:“她不是陆云瑶,她是谁?”   蓝团子愤愤不平:“司命真君给您穿小鞋,居然直接把一个凡人写的小说,演化成您历红尘劫的世界,还让您成为里面最悲惨的反派。   古神渡红尘劫不过是例行打卡,他有必要把您搞得那么惨吗?我实在看不过去,就借着担任‘读者怨念系统’的职务之便,把那个小说作者陶然塞进去帮您了。”   “陶、然。”前一个字微卷舌头,后一个字以平声收尾,从神祇的口中念出这个名字,好似一曲古老的咏叹调,“我要她。”   蓝团子:“您的旨意就是我的意志!”   陶然回到了现代,一切还停留在她离开前的模样。   系统抽离了她的记忆和感情,她只记得自己帮它做过一个任务,拯救了书里悲惨又偏执的反派,但具体都做过什么,她想不起来了。   系统说,是因为她当初离开那个小世界的时候,哭得太惨了,怕她承受不来那种生离死别的痛苦,才帮她封印的。   “等你以后积攒够积分,心境也历练上来了,可以帮你解锁那些记忆哦!”   “彳亍口巴。”   没心没肺的陶然,不再纠结这件事,准备继续自己之前策划好的旅行。贫穷让她不敢选择出国游,只能在周边城市玩一玩这样子。   系统化身的蓝团子,挥舞着一条小手绢,像是在招揽客人:“客官,有没有兴趣再帮人家做别的任务呀?干得好了有金钱奖励,月入百万不是梦!到时候巴厘岛、马尔代夫任你飞。”   陶然立马屈服于金钱:“搞起~” 第21章 变形计   这一次的反派,同样出自陶然曾经写过的一本书。   男主和反派同时参加一期《变形计》,男主来自一个小山村,反派是大城市里的富家少爷。   交换人生后,山村少年拓宽了眼界,最后成为人生赢家。   富家少爷性格恶劣,所有观众都讨厌他,最后下场凄惨。   陶然塑造的反派,并不是一个片面的、符号化的坏人,后妈的虐待、节目组为了流量恶意剪辑、观众偏听偏信,是雪崩时的每一片雪花。   尽管反派一直和男主作对,男主最终还是坚持帮他查明了当年节目组故意抹黑他的真相,可惜正义来得太迟,反派的人生没有回头路了。   系统:“你的身份是男主的妹妹,原主的灵魂被我邀请去别的地方了。”   传送的眩晕感过去,陶然眼前的画面渐渐清晰。   入目所及的是几间砖瓦房,房檐上长着一层薄薄的青苔,院子里搭了鸡笼,几只鸡正在“咯咯咯”地叫着。   把视线往外拉,远处山色苍翠,林间郁郁葱葱,有湍流的瀑布,也有潺潺的溪水。   一只大黄狗趴在她的脚下,懒洋洋地晒着太阳。   陶然深吸一口空气,只觉清新无比:“这里好适合做农家乐啊,我都觉得自己是来度假的了。”   系统:“还是带薪的那种,最后会根据你的任务评分,给你发奖金哦。”   一个白头发老太太从南屋里走了出来,穿着一件印花的灰色上衣,下面是一条黑裤子,脚上趿拉着凉鞋。   她的面相慈善,声音也很温和:“二丫,你和小胖去割猪草吧。”似乎是怕人听不见,她扯开嗓子喊道,“小胖、小胖!”   西屋的门开着,听到她的喊声,一个男人肩膀上扛着一台摄像机出来,身后还跟着两个人,镜头对准老太太,开始拍摄。   东屋却没有动静,老杨树打的木门紧紧地关着。   老太太犯了难,对着东屋的窗子说,“你爸妈让我帮忙改造你,不劳动怎么改造呢?你别害怕割猪草难,我让二丫带你,她很有经验。”   摄像师又把镜头对准了紧闭的门扉,过年时贴的门神画像掉了一半,在风里哗啦作响,更衬出东屋里面寂静无声。   他眼里闪过一阵精光,“人家老太太好言好语,这个城里来的小少爷理都不理,也太没礼貌了。”这才是开拍的第一天,就这么有料了!   他知道观众喜欢看什么。   老太太把一个竹子编的筐子塞给陶然,陶然才后知后觉,敢情“二丫”是在叫我啊?   这名字实在是太土了,陶然完全接受不了,语气算不上好,也算不上坏,“别叫我二丫。”   老太太奇怪地看了一眼陶然,自家孙女一向乖巧,这是怎么了?   陶然软了神色,抱着老太太的袖子撒娇,“摄像机在拍呢,全国人民群众都会看到的,我同学也会看到的,难道以后你要学校的老师同学都叫我二丫吗?丢死人了!”   为了解释自己这个想法并不奇怪,陶然扬起下巴,冲着东面努了努嘴,“看到了没,城里来的小少爷,也不想听你叫小胖,所以才没理你。”   陶然还记得,自己上初中的时候,班里男生恶意捉弄人的方法,就是给别人起绰号,什么“泥猴”、“虎妞”、“小矮个”。   那个时候,陶然的同桌,因为皮肤晒得太黑,被班里的坏小子叫“非洲人”,他们总是取笑她,“你是不是从非洲来的啊?”   同桌气得天天哭,连学校都不想来了。   后来还是陶然替同桌狠狠地骂了他们一顿,他们才不敢再这样捉弄她。   在大人眼里,人家开玩笑地叫你的绰号,又不会少块肉,有什么大不了的?   可少年人自尊心强,心思又很敏感,这对他们来说就是一种极大的羞辱,会因此而难堪。   摄像师的脸色微微一变,小姑娘这么一解释,倒显得是老太太的不对了。不过问题不大,反正也不是直播,后期剪掉这段就是了。   老太太一点也不觉得自己这么叫有什么问题,“城里来的少爷娇气,你也跟着他娇气啊。”她伸出一双枯瘦的手比划,“我从那么一丁点长,把你养成这么大,叫你一声二丫怎么了?”   “你是养我了,可他不是你养大的啊。”   “吱呀”一声,东屋的门打开了。   站在门口的是一个胖乎乎的男孩子,他看起来十四五岁的年纪,穿着一套蓝白色的校服,如果换成别人,一定像个发面团子一样可爱。   可他的头发太长了,把整张脸都盖住了,让人看不清楚他的面容,只从刘海的缝隙里能看到一双眼睛,阴郁消沉。   就像陶然说的那样,他不喜欢别人叫他小胖。   他在学校被人欺负的时候,那些同学对他拳打脚踢,边打边骂:“死胖子!”   好像他因为胖就该去死一样。   好像因为他胖,他们打死他也是应该的。   他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恶事吗?他们要用那种“替天行道”的口吻叫着“死胖子”,然后欺凌他。   他本来想用沉默来反击老太太那一声又一声的“小胖”。   然后就听到一道清脆得像是黄鹂鸟一样的声音,替他辩解,还和老太太吵了起来。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替他说话,他怕连累这个女孩子被打骂,连忙走了出来。   陶然对他笑了一笑。   他的呼吸微微一滞,只觉得她美得像是山间的精灵。   “我叫秦墨。”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干涩、粗粝、嘶哑,像是被又粗又硬的砂纸上的颗粒磨过那样。   陶然想了想,才从记忆里翻出这个女配的名字,也跟着自我介绍道:“于绵绵。”   割猪草的地方并不远,就在后山。   秦墨长得比较胖,没走几步,就觉得累了,“哼哧哼哧”地喘着粗气。   陶然也是个懒惰的性子,慢慢悠悠地像在散步。   短短十分钟的路程,被他们走了将近半个小时还没到。   成年人的步子本来就比少年人的大,摄像师肩膀上又扛着那么重的机器,这么一步一步地往前挪,可把他憋屈坏了。   他催促陶然:“小妹妹,你走快点。”   按理说这种没见过世面的乡下小丫头,很听大人的话,他之前拍过几期《变形计》,她们都是这样的,甚至都有点故意讨好他的意思。   可陶然只是漫不经心地看了他一眼,“叔叔,我步子小,走不快。”还从路边摘了一朵淡紫色的牵牛花,十指灵巧地编着花环。   割猪草的活儿很轻。   陶然一手揽了一把猪草,另一只手握着镰刀,给秦墨做示范,“你这样割就行了。”   忽然,野草地里蹿出来一条蛇,“嘶嘶”地吐着芯子。   那一瞬间,秦墨直接吓得浑身发抖。   他最怕蛇了。   可他看见那条蛇扑向陶然,却没有丝毫犹豫地把她推开,挡在了她身前。   与此同时,那个摄像师看到有蛇出没,“蹬、蹬、蹬”地就退了三步,镜头也跟着他一直晃,生怕波及到自己,完全不管这两个小孩子。   陶然能够看得出来,秦墨有多怕蛇。   他胖胖的两条腿,抖啊抖的,抖得就像是筛糠一样,圆乎乎的拳头握紧,手背上青筋暴起。   可他明明怕成这样了,还是坚定得宛如一座山峰,耸立在她身前。   “反派这么可爱的吗?自己怕的要死,还是要保护我。明明是这么善良的人啊,后来却沦落到那种地步。”陶然在心里对系统感慨。   系统:“对的哟,所以你也懂读者的怨念了吧?”   陶然:“嗯!我会守护好反派,不让他像原著里那样悲惨的。”   顿了一顿,她又说:“不过我好像并不需要他保护?我怎么一点也不怕蛇?还觉得自己轻易就能拿下这条蛇。”   系统弹出一个金光闪闪的技能框,“是哒,这是你在上个世界g到的捕蛇技能,虽然记忆被封存了,但技能还是可以使用的。”   她曾经在温泉庄子和萧衍认真学过捕猎技能。   陶然狐疑地看了蓝团子一眼,“虽然之前的任务记忆没了,但我总觉得以前的你没这么萌萌哒,说话很少带这些可爱的语气词。”   系统:“宿主和系统的关系,都是慢慢处出来的嘛,经过上一个任务世界,我很欣赏你,快使用技能吧。”   秦墨刚才推开陶然的时候,动作太突然,用的力气也有点大,陶然一时之间没有站稳,摔在了地上。   她顺手捡起一根木棍,悄悄地从蛇的后面压住蛇的颈部,一下子就把它给拍晕了。   说起来很长,但其实这一切都发生的很快,前后也就几秒钟的时间,从外人的角度来看,陶然身形敏捷,动作轻轻巧巧。   摄像师这时候还在后怕,“不会是毒蛇吧?”   陶然:“没有毒,这一带常见这种小青蛇,要是有毒蛇,大家也不会在这里割猪草了。”   秦墨则是关心地问道:“你没事吧?”   陶然笑得眼睛眯成了小月牙,“当然没事啦,我厉害着呢,谢谢你刚才保护我。”   秦墨被她的笑容晃了晃眼,就像是一束强烈的光芒照进了昏暗的冰河里。   他从来没有见过像她一样的人,和他身边所有的人都不一样。   她身上有一种难以用语言形容的朝气,好像这世上没什么事能难到她。   如果是她的话,是可以成为朋友的吧?   从小到大都是孤零零一个人的秦墨,忽然生出了这样的念头。   “我哪里保护你了,要不是我推你,你都不会摔倒的,我这叫帮倒忙。”   要是被认识秦墨的人听到,一定很震惊,他一向沉默寡言,今天和这个小女孩说的话,比他从前一个月说的话加在一起都多。   “你比旁边的大叔叔好多啦,起码你有这份心呀,刚才大叔叔只顾着自己逃跑了。”   听到陶然的话,摄像师的脸色很难看。 第22章 变形计   回去的路上,陶然背着一筐猪草,嘴里哼着不知名的小调,轻快之中带着一丝烂漫。   村子里的张大娘和她打招呼:“二丫,又割猪草啦。”   陶然:“叫我于绵绵。”   张大娘哈哈一笑,从善如流地改口了,叫了一声“绵绵”,看到她身后两手空空的秦墨,猛地一拍大腿,“哎呀,绵绵比你小,又是个女孩子,你是男孩子,应该照顾她啊,怎么能让她背着筐呢?”   一路上秦墨都低着头,踢着路边的小石子,这时他茫然地抬起头,原来他应该照顾她吗?从来没有人教过他这些。   但是他很乐意就对了,他深深地点了点头,“嗯。”然后从陶然背上摘下了竹筐,换成自己来背。   张大娘一张老脸笑出了包子褶子,这城里来的孩子挺懂事的啊,一点也不像节目组一开始和村民打招呼时,说的那么难相处。   其实装了猪草的竹筐并不重,可秦墨体重基数太大了,一丁点运动量都会很累。   但不知道为什么,看着陶然那散着几缕碎发的侧脸,他就觉得浑身都充满了力量,连脚步都轻松了许多。   陶然见他额头出了虚汗,怕他太勉强自己,“我们可以换着背,你背一段路,我背一段路。”   秦墨:“好。”   陶然推开院门的时候,于老太太正在往院子里泼水。   她手里端着一个印着大红花的铁盆,把洗锅的水泼到了地上,正好也免得夏天干燥、扬尘太大。   水泼完后,她放下了盆子,把两只手在围裙上擦了擦,见到筐子是秦墨背的,她有点惊讶。   她原来以为小少爷是个眼里没活、油盐不进的主儿,这一下态度缓和了许多,“猪草放院子里就行,一会儿我喂猪,你们写作业去吧。”   陶然问秦墨:“你要写吗?”   其实秦墨从来不写作业。   可他想和陶然做朋友,就想和她一块做点什么,所以就说:“要。”   院子里有一棵老槐树,树下放着一张矮矮的桌子,以前爷爷在世的时候,就在这里陪老友下棋。   后来就成了男主和妹妹写作业的地方。   陶然搬了小板凳,坐在矮桌旁边,拿出一看就是自家用碎布缝出来的书包,一本一本地往外掏暑假作业。   秦墨的书包,看起来破破烂烂的,明明是从商场买的大牌书包,似乎是因为主人不爱惜,变得很脏。   他站在东屋门口,脚底就像粘了胶水一样,一步也迈不动。他不该答应和陶然一起写作业的,这个书包让他觉得自卑死了。   “她会不会觉得我很邋遢?”   陶然一眼就看出了他的迟疑,问道:“你在学校经常受同学欺负吗?”   “啊?”没想到陶然会突然说起这个,秦墨神色有些不自然。   陶然指了指他书包上的脚印:“谁踩的?”   摄像师提出异议:“你怎么知道是别人踩的?就不能是他不爱学习,为了泄愤,自己踩的嘛?”   秦墨就像是一只被攻击的小兽,一下子竖起了身上尖锐的刺,想要反击,却又因为生性不善言辞,只能苍白地辩解:“我没有。”显得毫无说服力。   陶然:“这脚印那么明显,都和他的脚不一样大,怎么会是他自己踩的?”   秦墨把书包放在一边,隔空虚虚地把脚印对上去,果然差距很大,嘿嘿地笑了起来,“你好聪明啊。”   或许是这个笑容太憨厚了,他身上那种阴沉的像是南方梅雨时节越晒越湿的被子似的气息,都一扫而空了。   摄像师哑口无言。   陶然:“他们欺负你,你不要忍着,你要找老师。”   秦墨小声问:“老师会信我吗?”   在很小的时候,他也是会寻求外界帮助的,告诉爸爸,后妈和家里的下人欺负他。   可是爸爸从来不信,还因此骂他是个撒谎精。   久而久之,他就越发沉默。   “没有人会信我的,没有人会帮助我。”   这是一种习得性无助。   有个这样的实验,把狗关在笼子里,只要铃铛一响,就电击它,因为笼门关着,狗逃不了。   多次实验后,就算把笼门打开,听到铃铛响起,狗不会逃跑,而是倒地颤抖。   因为承受过太多痛苦,反抗也都失败了,绝望已经变成了一种刻在骨子里的习惯。   陶然撸起袖子,“老师不信你,那就跟他们打,他们踩你的书包,你也踩他们的书包。有人打你,无论如何都要奋起反抗,让他们知道你不是那么好欺负的。”   她的语气、神态,都像个山大王一样悍野,可她露出的手腕那么细那么白,明明是娇娇小小的个子,却做出一副“拳打三山五岳,脚踢五湖四海”的模样,只让人觉得可爱。   “我们先写作业吧,下午一起去洗书包。”   秦墨所有的课本,就跟新的一样,不像陶然面前摆的那些书,上面写满了工工整整的笔记。   他动作有些慌乱地合上了书本,想要遮掩这个事实,怕陶然觉得他不爱学习,因此不和他做朋友。   陶然做贼似的,先看了看四周,确定于老太太没在,才把放在最下面的书抽了出来。   她把食指放在嘴边,“嘘”了一声,“别让我奶奶知道,其实这些做了笔记的书都是我哥的,下面才是我的。”   她似乎很喜欢“二度创作”,在课本原有的插画上,画了各种各样的“大作”,给诗人嘴边叼根烟斗,让瀑布里面缀满星河……   总之,上课八成是没有好好听讲的。   事实也确实是这样,原主不像她哥哥那么爱学习,虽然人有几分小聪明,成绩也确实还不错,但她更喜欢花心思在打扮上面。   她很漂亮,自己也爱俏,说是村花也不为过,十里八乡再没有比她更好看的了。就连之前出去割猪草也戴着遮阳帽,生怕被毒辣的太阳晒黑。   不过家里实在是太穷了,她就算把从同学借来时尚杂志看一万遍,也还是买不起那些衣服。   就连这顶遮阳帽,也是她那个心灵手巧的哥哥,帮她编出来的呢。   两个人开始写作业。   秦墨并不爱学习,他在全市最好的初中读书,而且还是奥赛班,是家里花大价钱把他塞进去的。   平常听老师讲课,就像听天书一样,越发打击他学习的积极性,一上课就昏昏欲睡。   可是今天他坐在陶然身边,很平静地打开全校统一印刷的暑假作业,忽然发现这些题目也没那么难。   有一些对照书上的例题,他轻易就能看懂。   陶然有时候还会问他题目,他对照着书上的公式,都能给她讲明白。   只觉得越学越起劲,为了给陶然讲题,恨不得把一整本书都给吃进去。   他这里写的津津有味,反而是陶然那边,大学毕业都好多年的人了,怎么可能沉得下心写什么初中作业?早就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淡金色的阳光透过树影,斑驳地打在她的脸上,她的睡颜安静的就像是一个天使,小巧的红唇如同玫瑰一样娇艳。   有什么在轻轻敲打秦墨的心房。   就连穿堂而过的清风,似乎都跟着悸动了一刹。 第23章 变形计   于老太太烧的午饭很简单。   自己揉的面团,用擀面杖擀成薄薄的大圆饼,然后一层一层地叠起来,再用刀切成细细的条状。   她的面发的时间刚刚好,一刀一刀切下去的时候,声音清脆无比。   在旁边帮忙的陶然,光是听听这个切面的声音,就要馋死了,这面咬起来一定很劲道。   她平常要么是去餐厅吃,要么是吃外卖。   没有难吃到什么程度,但也绝对算不上好吃,每次点餐前都要对着外卖软件纠结上好久,反正吃哪家都只是为了生存。   怕白面黏在一起,于老太太在上面撒了一层颗粒感稍微有点粗的黄面,也就是玉米面。   然后是打卤,菜就是从自家地里摘来的,茄子、西红柿、豆角切成丁,打了三个鸡蛋下锅,遇到热油,黄橙橙的鸡蛋一下子膨胀开来,香味也随之在整件院子里弥漫。   面条煮熟以后,码在碗里,先浇上热卤,最后再铺上一层黄瓜切成的丝。   摄像师特意给了一个特写镜头,装在老瓷碗里的面条又白又嫩,搭配黄色的鸡蛋,红色的番茄,还有青青翠翠的黄瓜丝。   你几乎一看到这个画面,就能想象出来它的味道,那是你在家里吃了十几年的家常。   于老太太塞给秦墨满满当当的一大碗,“不知道你的饭量,小松在家的时候,我做的饭他得吃两大碗呢,你先尝尝,要是不够的话,我再给你下面条。”   她说的小松,就是这本书的男主于青松。   陶然吃得可欢了!   哇,这个面真的好劲道,咬一口q弹、q弹的,像在嘴里跳舞。   而且菜也好甜好脆啊,不像她平常吃的那种,打过很多农药,商家都没洗干净,一入口就觉得特别苦。   就是盐放得多了一点,稍微有点咸了,老人家还是口重。下次得给她说说,不要放那么多盐,对身体不好。   于老太太夸了一句:“小丫头今天表现不错啊,平常让你正经吃饭,跟要你的命似的,就爱去小卖铺买那些零食。”   陶然翻捡了一下原主的记忆,发现老太太说的是一毛钱两根的散装辣条。   那种辣条全是添加剂的味道,她偶尔吃吃还行,天天都吃肯定会腻的。   和陶然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桌子的另一边,秦墨那样子根本不像是在吃饭,而是在数面条到底有几根,一根一根地往嘴里塞。   于老太太以为,城里来的孩子,吃不惯农村的东西,就教他怎么吃:“你用筷子拌一拌,味道能好点。”   秦墨的动作还是恹恹的。   等于老太太和陶然都吃完饭,打算收碗的时候,秦墨碗里的面条就跟没动过一样。   于老太太一下子就变了脸色!   她经历过大饥|荒年代,粮食对于她来说就像生命一样珍贵。   她没办法理解秦墨的浪费,非常严厉地说:“这可是精白面,在我小时候只有地主家才吃得起!就连我这个大字不认识几个的农村老太太,都会背‘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的诗句,学校的老师难道没教过你这个道理吗?”   老太太的命,其实也挺苦的,儿子儿媳出去打工,在路上出了车祸,白发人送黑发人;又过了几年,丈夫也去世了,只留下她一个人拉扯大了孙子孙女。   可她很要强,一生没有求过人,不管什么时候都坚持自己认为对的事,在某些时刻甚至显得有些顽固。   比如她觉得喊小胖、二丫没什么,比如她认为浪费粮食就是犯罪。   在今天之前,遇到这样的场景,秦墨大可以直接走掉,不听老太太这唠唠叨叨的说教。   可这是于绵绵的奶奶,他想给她留下一个好印象。   秦墨重新端起那个碗,用筷子卷了面条,大口大口地往嘴里塞。   于老太太脸上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这才对嘛。”   陶然秀眉轻蹙,秦墨的表情实在是太奇怪了,一点也不像是在吃饭,反而像是在受刑。   下一刻,“哗啦”一下,秦墨吃的所有东西,全都吐了出来。他肥胖的身体,从小板凳上摔了下来,一只手捂着肚子,一个劲儿地往外呕吐。   他以为自己可以强行吃得下,果然还是不行吗?   没有料到这样的变故,于老太太愣住了。   “不可能是吃坏肚子了啊,明明我和二丫跟他吃的一样,难道是城里的孩子肠胃太娇贵?”她自言自语道。   摄像师为她提供了另一个思路,“我看他就是故意的,觉得你在说教他,心里不服气,装模作样地往外吐。”   于老太太的火气被挑起来了:“小胖,就算你嫌我做的饭不好吃,也不用故意折腾吧?你看你把好好的院子吐成什么样了?本来你吃不完的面条,我还能拿去喂猪,现在你搞成这样,全都浪费了!”   陶然端来一碗清水,递给秦墨:“你先漱漱口。”   在她写的那本书里,关于开篇这一期《变形计》,涉及到反派的部分其实并不多,主要聚焦点是在男主那边。   她花费了大量的笔墨,描写一个自小长在山村里的孩子,骤然见识到大城市的繁华时受到的冲击和内心的坚守,突出他本身所拥有的那种质朴而美好的品质。   至于反派这边,只是一笔带过,前期是节目组剪出来的反派各种黑料,后期通过男主的手查出来,那是节目组恶意剪辑。   在那些黑料里,确实有一条是反派故意浪费粮食,所以刚才看到秦墨吃面条,陶然以为这个点可以过去了。   结果他却忽然吐成这样。   实在不像是装出来的。   更何况秦墨哪有摄像师说的那么阴险?   陶然先是怼了别有用心的摄像师:“你是医生吗?你有行医资格证吗?真出了什么事你负得了责吗?”   经过半天的相处,摄像师太知道这个小丫头有多不好惹了,不和她打这些嘴上官司,并不接她的话茬。   陶然转向于老太太:“奶奶,我们请医生吧,他要是假装的,肯定会被医生拆穿;要是真的生病了,不看病不是害了他吗?”   孙女说的也很有道理,于老太太点了点头,“我去叫医生。”   老中医穿着一身长马褂,留着长长的山羊胡,见到院子里这阵仗,又是摄像机,又是补光灯的,先是吓了一大跳。   等他对秦墨一番望闻问切,脸色更是变了又变,时而紧皱眉头,时而摸一把胡子,最后淡淡地说:“他身体是有些不妥,我开一副药吧。”   节目组的人问:“到底哪里不妥?”   “此为虚实夹杂之证,虚实平均,邪浊中阻。”老医生的回答玄之又玄。   节目组并不信这位山里的老中医,不知道是谁笑着说了一句,“像是天桥底下算命的,反正你也听不懂,随便我瞎掰,江湖骗子吧。”   老先生似乎是耳朵不太好,没有听到。   陶然替他辩解:“穆爷爷救过村子里很多人的命,才不是骗子。”比起西医,中医确实承担了更多非议,但它也有可取之处。   于老太太同样很信服这位老先生,顺着陶然的话往下说,举了很多老神医悬壶济世的例子。   既然老神医都说秦墨身体真的有问题,于老太太也向秦墨道歉:“小胖,是我误会你了,对不住。”   秦墨从来没想过,大人还会跟他道歉,他有些受宠若惊,摆了摆没什么力气的手,“没什么。”   秦墨难受得动不了,就把钱包放在哪里告诉了陶然,请她替自己付钱。   于老太太去煎药了。   老中医说:“绵绵,你和我回去,再拿几味药过来。”   等出了院子,离开那些摄像头,老先生才犹犹豫豫地问了一句:“这孩子背景不简单吧?”   陶然:“是城里来的贵人。”   老先生:“你也知道我那个徒弟,对西医很感兴趣,还去国外喝过几年洋墨水,他经常和我通信,从中西医对比的角度,辩证讨论一些病例。   这孩子的脉象,左手的脉搏摸上去像是一根崩得特别紧的琴弦,右手的脉搏偏偏又很弱,软绵绵的。   要我说就是情志不遂,肝脾不和,脾胃虚弱,肝肾亏虚,痰迷心窍,我那徒弟前几天刚和我讨论过这个病例,他说西医上叫厌食症。   怪就怪在这个厌食症上,按理说患者大多是过度节食引起的,瘦的都像皮包骨一样,可这孩子却一个顶常人两个胖。   我觉得奇怪啊,又替他重新号了一次脉,还看了他的舌苔和眼皮,还上了银针。   才发现他身体里有一种特别阴私的毒素,不是普通人能接触得到的,有点像是我小时候跟着师父学医,见过的名门望族里的后宅手段。   那时候如果有手段毒辣的正牌夫人,想要养废庶子庶女,就会下这种毒,让孩子喝口水都会像吹气球一样发胖。   咱们都是平头百姓,我不敢在镜头前面说出来这件事,怕惹上他背后的人。你奶奶是个直性子,我也没和她说。   你这个小姑娘聪明伶俐,我看你和那孩子关系不错,私下里找个机会和他说说吧,让他提防一下恶人。我让你拿的这几味药,能慢慢解开他身上的毒素。”   陶然真挚地道谢:“穆爷爷,您老真是医者仁心。”他害怕惹上不该惹的人,其实完全可以选择明哲保身,但他没有,还是选择了救人。   老人家哈哈一笑:“我呀,没几年活头儿了,就当是给自己积点阴德吧。” 第24章 变形计   老中医说秦墨最好吃一些容易克化的流食,于老太太给他熬了小米粥。   下午,于老太太和陶然一起去河边洗衣服,陶然帮秦墨洗了书包。   秦墨在床上躺了一下午。   深夜。   星河低垂。   秦墨白天躺在床上,迷迷糊糊地睡了好久。晚上一点也不困,怎么都睡不着。   他的手机和游戏机,在进节目组的时候,就被收走了,只能百无聊赖地躺在床上。   门外突然响起一阵“喵喵喵”的声音,声线清越,不像寻常的小猫叫那样绵软。   鬼使神差的,秦墨问道:“于绵绵?”   陶然:“嗯嗯,开门。”   月色柔和,碎银般的光辉披洒在她身上,她美得就像是夜月的化身。   节目组的人睡在西屋,陶然怕吵醒他们,轻手轻脚地关上了门。   瞬间便有一种独属于少女的幽香,和着月色一起,盈满了整间小屋。   “噗通”、“噗通”,秦墨的心跳骤然加快,“怎、怎么了?”   陶然:“医生今天跟我说,你有厌食症?心理上有过进食障碍吗?”厌食症是和心理因素相关的生理障碍,除了使用药物,还要心理方面的治疗。   如果是别人来问,秦墨未必能开得了口;可换成陶然,他没什么好隐瞒的。   “妈妈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爸爸又娶了现在的妻子,所有人都觉得她很温柔,可她总是偷偷地打骂我,还逼我吃很多很多又甜又腻又油的东西……”   心理学上有一种说法,叫做“倾听即治疗”。   当受害者遇到一位好的倾听者,愿意把曾经受过的伤害倾诉出来的时候,他也就能直视那些伤害所造成的苦痛,慢慢开始治愈。   陶然无疑是个极好的倾听者。   秦墨能够感觉到,她一瞬不瞬地望着他,每一刻,时时刻刻,她的目光都是那样坦诚且专注。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温暖的人呢?她光是那样安静地看着他,就让他恍惚听到了孩童时期母亲唱的摇篮曲,“月光光,照地堂……”   写这本书的时候,陶然只是简单地设定过一句,反派饱受继母的欺凌,没想到那女人丧心病狂到这种地步。   陶然很喜欢肥宅快乐鸡,但要是一天逼她吃几十份炸鸡汉堡,她也会见到汉堡就吐的。   “不光是这样,你身体里还有某种导致你发胖的激素,应该也是她搞的鬼。你先别和她撕破脸,我有办法一举拿下她,揭开她的真面目,起码一个虐待儿童罪,她是跑不了的。”   秦墨并不理解,她为什么要这样帮他?一次又一次,像是天使降临到他身边。   自从认识陶然以后,秦墨过得飘飘忽忽的,双脚如同踩在云端似的不踏实。   他甚至觉得,或许这世界上根本没有她这个人,只是他做了一场美梦。   梦到了一位独属于自己的守护神。   抱着这种患得患失的想法,他甚至一晚上都没睡,就怕闭上眼再睁开的时候,梦就醒了,她就不见了。   熹微的晨光唤醒了整个小院。   秦墨推门出来,就看到他的书包被挂在晾衣绳上,洗得崭新崭新的。   就像他这崭新的人生。   一切都是真的。   他笑得弯了弯嘴角。   于老太太在院子里扫地,没想到他起床这么早,“小胖,身体好点了吗?”话里话外是做不了假的关心。   秦墨:“嗯。”他有些腼腆,“谢谢。”   节目组的人也开始活动了。   陶然是最后一个起来的,她把手放在嘴边,打了一个哈欠,舀了水洗漱。   之前在院子里背古诗词的秦墨,放下了语文课本,来和她聊天,“是你帮我洗的书包吗?”   陶然刷着牙,满嘴都是泡沫,胡乱“唔”了一声,等吐干净嘴里的水,才说道,“我没给你洗干净,奶奶又给你搓了一遍。”   节目组的人,把台本拿过来,和于老太太说:“今天小胖子要登山晨跑,不能老是割猪草,太没新意了。”   于老太太反驳道:“这不好吧?他昨天才刚生病,得好好休息一下。”   摄像师一脸不耐烦,“他那是装病,也就你们信。”   “可是大夫都替他开药了……”   秦墨把于老太太也纳入了自己人的范围,不想看老人家因为他和节目组起冲突,“我去跑就是了。”   陶然:“我陪你,咱们溜溜弯就行,不用跑那么快。”   她的嗓音轻轻灵灵,秦墨的心也跟着欢快了起来。   于老太太认字不多,副导演一字一句地教她台本怎么念:“小胖,肥胖有害健康,容易引起很多并发症,你爸妈希望你能减肥,今天早上你就去晨跑吧。”   这些遣词造句,过于专业、过于文雅,怎么也不像是一个山村里的老太太能说出来的,再加上她怕说错,念得一板一眼,那种僵硬的模样,表演的痕迹太重了,一看就知道节目有台本。   不过这也是不少观众都心知肚明的事,差不多就行了,摄像师录了三遍,副导演喊了一句:“过。”   陶然原以为,慢走+小跑,一共三十分钟就差不多了。   节目组却铁了心:“不按台本说的,绕后山跑一圈,今天就别吃饭了。”   陶然倒还好,这具身体的原主是走惯了山路的,就算她性格懒,这个任务量也能吃得消,她的步子一直很轻盈。   秦墨就不一样了,一开始他还能快走两步,随着太阳渐渐升高,他身上的汗水越来越多,人也越来越累。   每抬一次脚,都觉得腿上像是绑了一整座泰山一样,重若千钧。   “呼……,呼……,呼……”他努力调整着自己的呼吸,想让自己看起来尽可能地从容一点,可落在别人眼里,就像是一条上了年纪的病狗在苟延残喘。   节目组的人还在催促:“跑快点!”简直恨不得拿着小皮鞭,跟在后面驱赶他。   陶然怒道:“够了!你们到底是想帮他减肥,还是想折腾他啊?像他这样的大基数体重,最不适合的减肥方法就是跑步,更何况还登山?是有坡度的。   你们能不能设身处地的替他想想?如果是你们自己背着一个成年人负重登山跑,对膝盖的损害到底有多大?”   摄像师很冷漠,只是重复先前的威胁。   据说是为了激励秦墨,副导演特意拿出了提前买好的烧鸡和卤肉,散发出一阵又一阵诱人的香味,“跑完才有的吃哦。”   对于秦墨这种重度厌食症患者来说,那种香得发腻的味道,不仅没办法对他起到激励的作用,反而惹得他差点吐出来,身体更难受了。   陶然却有了主意,“别跑了,不就是吃的嘛?有什么了不起。”拉着秦墨的手就往山腰那里走。   那一瞬间,整个世界好像都定格了。   周围的场景变得扭曲、抽象,无论如何也攀爬不完的山路,像是旧时代奴隶主一样折磨人的节目组成员,全都变成了一团有一团的色彩块。   他唯一能感知到的,就是那一只握着他的手,明明那样纤细柔软,却拉着他一路奔逃,逃离那个光怪陆离的世界。   直到许久以后,他才后知后觉,这是他第一次牵女孩子的手。   他的脸色一下子烫了起来,就像有火在烧着。   他十五岁了,已经到了知道男女之事的年纪,总是不经意间听到班里有人议论,谁和谁是一对,谁又对谁有意思。   他胖乎乎的身体变得僵硬,走路也开始同手同脚起来。   就在他脑海里刚刚闪过这些念头的时候,陶然松开了他的手。   他的掌心空了,心也空落落的。   他甚至难以理解那种力量。   为什么眼前的这个女孩,只是简简单单地一个动作,就能操控我的心?   让我像是在坐过山车一样,大起大落。   可他一点也不排斥,甚至恨不得成为她手里的一只提线木偶,完全由她掌控他所有的情绪。 第25章 变形计   陶然让秦墨坐在一块平滑的大石块上休息,她自己则是挖来两颗土豆,还生起了火。   土豆用荷叶包着,外面裹了泥层,在火堆里烤熟。扒开皮以后,软软糯糯的土豆,混合着荷叶的清甜,好吃到让人眉毛都掉下来。   副导演突然觉得自己手里凉掉的烧鸡一点也不香了。   就连秦墨都吃了大半颗。   摄像师:“这是投机取巧,我都拍着呢,后期剪辑有他好受的。”   不就是耗着吗?谁怕谁啊。   陶然能解决早饭,也能解决午饭。   关于如何在野外捕获小动物,并且吃掉它们的尸体,陶然的脑子里就像是存着一个庞大的数据库。   据系统所说:“这都是你在前一个任务世界获得的技能。”   最后还是节目组的人先受不了:“算了,反正今天的素材也拍够了,先回去吧。”   这山里的蛇、蚁、蚊、虫可够他们喝一壶了,他们又不是陶然那样的野外生活小能手,随便摘下几棵草就能防蚊防虫。   更吊诡的是,他们想跟着陶然有样学样,明明用的是同一种草啊,怎么反而招过来更多蚊子?   陶然在心里暗笑,这里面的搭配玄乎着呢,有点像是中药里面君臣佐使的概念,量多量少、谁主谁次,有很多讲究,哪是那么容易模仿的。   接下来的几天,陶然用实际行动展示了,什么叫非暴力不合作。   你们接着耍你们的横,我就当野炊了呗。   她出门前连做饭工具都提前带好了,就装在包里背着。   节目组似乎拿她没什么办法,表面上相安无事。   这天下午,有几位老太太来找于老太太打麻将。   她们的赌本很小,一局一毛钱,纯粹是当个打发时间的消遣。   麻将桌支在了老槐树下,陶然和秦墨就去北屋写作业了。   中间还有几个七八岁的小孩子,闹闹腾腾地来找奶奶要钱,想要买零食吃。   有个暴脾气的老奶奶,骂了他们几句:“一边玩去,正在赢钱的兴口上呢,你一要钱,就把我的财神爷给拐走了。”   陶然出去了一趟,让那些孩子小声点,免得吵到秦墨学习。   西斜的太阳把明亮的天际染成灰蓝色的时候,麻将桌也散场了。   于老太太到菜地里摘菜,准备做晚饭。   秦墨抱着一摞书回东屋。   摄像师也从北屋跟着他到了东屋。   陶然才刚刚在院子里伸了一个懒腰,就听到东屋传来一阵“乒乒乓乓”的声音,好像是秦墨在翻箱倒柜地寻找什么。   她问了一句:“怎么了?”没有人回答。   她走进东屋,只见整间屋子就像是遭了贼一样,衣柜的门大开着,里面的东西被翻的七零八落。   这间房间原本是男主于青松住的,虽然陈设很简陋,但干净得就像是军队里的样板间一样,被子叠的比豆腐块还整齐。   冷不丁看到它乱成这副模样,陶然简直都要以为自己走错了。   秦墨还在抖落床上的被子,“没有、没有、还是没有!”他的神色十分慌张,眉宇间还有一股狠戾隐现,“怎么会突然找不到了呢?”   摄像师围着他一个劲儿地猛拍,生怕错过任何一个镜头。   副导演摊了摊手:“不知道他发什么神经。”   就连陶然都喊不住秦墨,他完全封闭在自己的世界里,根本无法和人正常地交流。   其实这才像是秦墨的常态。   如果没有陶然的加入,他在这一期的《变形计》里,呈现出来的就是这样的形象。   大多数时候都沉默着,似乎是不屑和人交流;偶尔会突然像是一根紧绷到要断掉的琴弦,给人的感觉神经兮兮的。   节目组的人都在说风凉话:“八成是他又想折腾人了。”   陶然却知道,事出必然有因。   在东屋找不到,秦墨冲进了北屋。   陶然并不指责秦墨,反而是和他一起在房间里翻找,轻声细语地问:“丢了什么呀?”   或许是她的声音太温柔了,也或许是秦墨现在太无助了,他就像是被万年不化的冰川包围着,而她如同春日的耀光一样,融化了那些冰墙,春水裹着碎裂的冰块,缓缓地流过他的心河。   秦墨的声音控制不住地发抖:“一个玩偶,布老虎,我妈妈给我做的,她唯一留给我的东西。”   他从没有叫过继母妈妈,他认可的妈妈,只有早早过世的生母。   有的人难过的时候,会哭得很大声,换取别人的安慰。秦墨却越是难过,就越是沉默,也会变得强硬。   但其实那只是伪装出来的,剥开看似坚硬无比的蛋壳,里面是水一样柔软的蛋液。   陶然心疼极了。   她能感觉到,这件事对于秦墨来说,像是天都塌了一样。   可秦墨的痛苦太压抑了,到底是怎么样的经历,才会让一个人连“疼”都不会表达。   一般的小孩子会哭,是知道哭了就有人关心。秦墨呢?在他很小的时候,一定也哭过吧?可哭干了眼泪,都没人理他。   所以他才养成了这种在外人眼里十分古怪的性子。   家里被翻了一个底朝天,还是没找到。   于老太太一回来就吓了一跳:“这是作什么孽呢?”   陶然解释道:“秦墨丢东西了,很宝贵。”她怕说的轻了,老人家不重视。   一听说很宝贵,于老太太第一反应就是值钱,怕不是遭了谁惦记吧?   她最知道村子里的情况,可不是越穷越纯朴,而是穷山恶水多刁民,连地里的玉米都有人偷,更别提是这城里来的孩子带来的值钱东西了。   “我想想今天都有谁来过咱家。”于老太太带着他们,一家一家地找过去。   才找到第三家,就看到小宝怀里抱着一只毛茸茸的布老虎,秦墨一个箭步冲上去,把那只玩偶抢了回来。   小宝“哇”地一声哭了。   一个黑黑壮壮的男人冲出来:“谁欺负我儿子?”   于老太太掐着腰:“你家小宝才多大,就来我家偷东西?”   这要是别人,男人肯定要骂回去,但对方是个老人家,他再横也得认怂,对着儿子的屁股一顿揍,“让你不懂事!”   小宝哭得更凶了,鼻涕混着眼泪流了一地,还想说些什么,却被爸爸捂住了嘴。   找回那只布老虎以后,秦墨的情绪彻底被安抚下来了,又恢复了之前的腼腆,“对不起,给你们添麻烦了,我回去收拾家里。”   于老太太帮他找出来一把锁:“你以后不在东屋,就把东屋的门锁上吧。”   不过她盯着那个布老虎看了好久,都看不出来哪里值钱了,还把陶然叫到一边问:“真的很值钱吗?我也能缝啊。”   陶然扑哧一笑,老太太真有意思。   她和老太太解释了秦墨家里的事,这只布老虎珍贵在于它的意义。   于老太太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对秦墨也生出几分怜惜,“有了后妈就有后爹,小胖命挺苦的。” 第26章 变形计   某天晚上, 家里突然有一位客人造访。   那是节目组搬来的救兵, 专门来治陶然的, 男主的舅舅,本来应该陪男主一起,住在大城市。   这个大舅吧, 很有几分市井之人的油滑,惯爱贪小便宜。   他见外甥要住进大别墅,也想跟着吃香的、喝辣的,就说不放心孩子的安全,厚着脸皮跟着去了。   不管是反派的后妈, 还是节目组, 肯定得把他安排的妥妥当当, 他住了好久的大酒店, 别提有多舒坦了。   可惜家里这丫头不安生, 还得麻烦他跑这一趟。   他一进门,就劈头盖脸地一通质问:“你这死丫头,到底怎么回事啊?我走之前不是都交代好了吗?那胖子家里出了大钱,让咱们和节目组一起好好折腾他一顿,你为什么处处护着他?”   他审视着陶然,眼神带着几分锐利,他很了解这个外甥女, 如果说外甥像姐姐正直得一根筋,那么外甥女就像他一样好逸恶劳。   于绵绵平常最爱俏,心思也全都花在打扮上面, 以前央求了自己好久,给她买了一个粉色的发卡,走到哪都戴在头上,甚至还因为戴着它去别家的葬礼上,惹得主人不快。   可她现在泼墨一样的长发自然地披散,没有戴那个发卡,一张小脸素净,不施粉黛。   她向来坐没坐相,站没站相,可如今却亭亭玉立,体态竟然比他在大城市里见到的贵妇人,还要更加优美。   在陆云昊的高压下,陶然毕竟学了那么久世家贵女的礼仪,后来又是摄政王妃、天子义母,言行举止都贵不可言。   她在大成王朝待了太久,就算没了那些记忆,可那些经久形成的习惯,早就自然而然地融入到了她日常的生活里。   于老太太老眼昏花,注意不到这些细节。   节目组的人见识过男主于青松是何等的令人惊艳,只以为这一家子家教特别好,所以哥哥和妹妹都格外出挑。   可大舅几天没见她,冷不丁地回来,忽然发现她陌生得就像是另一个人,再联系到节目组说的那些,压根不像是外甥女能干出来的事。   外面阴风阵阵,似乎有鬼哭狼嚎。   他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脑海里忽然充斥着一大堆乡野怪谈,“该不会是哪里来的孤魂野鬼,披了我外甥女的画皮吧?”   “嘀嘀嘀……”系统发出一阵刺耳的警告音,“宿主,他怀疑你不是原主了,如果他找了村子里的神婆过来尝试,会把你从这具身体里驱逐出去的。”   陶然:“???”   “有没有搞错,你作为一个怨念系统,这么没排面的吗?你可是系统啊、系统啊!不是都很牛逼的吗?随便一个神婆就能把我驱逐出去?而且这么重要的设定,你怎么没有早点告诉我啊摔!”   系统:“对不起啊,我又忘了。”   陶然的关注点在于:“什么叫又?难道你在上一个任务世界已经坑过我一次了?”   系统:tat   陶然:“狗比系统,我鲨了你!”   不管她事后怎么拿系统泄愤,眼下最重要的还是先把大舅应付过去,让他打消疑心。   陶然很快想到了一个合适的理由,她模仿着原主的语气,“舅舅,你是不是傻啊?金山银山都搬进家里了,还在外面捡别人施舍的那几毛钱。   你要是我,你会怎么选?是听舅舅的话,帮着后妈踩秦墨,最后落几件新衣服;还是想办法搭上秦墨,嫁给他当一个有钱人家的太太?”   大舅人是挺坏的,不过脑容量不太够,智商很一般,要不是陶然点拨,根本就想不到这一层。   可一旦顺着这个思路往下想,一切都豁然开朗,“二丫,我还当你转了性子,原来是有这样的打算!妙啊,不过你确定这件事能成吗?那秦墨性格古里古怪的,万一他……”   他话还没说完,门就被人推开了,秦墨走了进来,“我愿意。”   陶然:“!”   这小子怎么在门外,他到底偷听了多少?   秦墨本来是来找陶然还东西的,就见到了怒气冲冲的大舅,他有些担心陶然,就站在门外没有走。   院子里没有开灯,他站的位置本来就比较隐蔽,再加上大舅心里有事,压根没注意到他。   如果是别人,肯定会因为陶然的话而愤怒。   “我以为你是真心对我好,所以把你当朋友,结果你只是想利用我当豪门阔太太?”   可是秦墨不一样,一来是因为,他对别人的恶意感知太清晰了 第27章 变形计   网友们:“有的人虽然出身不好, 品行却像莲花那样高洁, 一有学习的机会, 就恨不得像一块海绵一样,竭尽所能地吸收所有的知识;再对比一下有的人,住豪宅、吃山珍海味、每天上下学都有豪车接送, 却像老鼠一样叫人恶心。”   “说真的,我也追了这么多期《变形计》,之前那些刺头表现的再怎么坏,到节目末期,或多或少会有点变好的迹象, 这小胖子是从头坏到尾啊!”   “啊啊啊啊, 他欺负小姐姐那里, 把我看得气死了!这么可爱的小姐姐, 正常人保护还来不及呢, 他怎么能那么恶劣地把她推在地上?”   还有曜日中学的学生,匿名发帖子,故意在网上说一些似是而非的话,晒出了秦墨全班倒数的成绩,“他不一直都那样吗?仗着家境好欺负同学。”   于青松和秦墨同时火了,一个有多么被人欣赏,另一个就有多么令人唾弃。   点击量一路飙升, 节目组赚了个盆满钵满,高兴地开起了庆功宴。   秦氏企业。   刚刚结束一场会议的秦连山,怒火冲天。   开会的时候, 所有人都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着他,他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助理给他发了一个视频链接,他才知道自己儿子都干了什么好事。   秦连山给黄莉打电话,就差破口大骂了,“这就是你出的好主意?你说这个节目能帮小墨学好,我才同意让他去的,结果我儿子现在成了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黄莉一个劲儿地道歉:“我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其他人参加节目真的都变好了。”   心里嘲笑秦连山:“自己不抽出时间陪儿子,总把教育孩子寄希望于外力,也挺可笑的。”   “别人都改好了,只有小墨变本加厉,难道真的是我儿子烂泥扶不上墙?”秦连山并不是一个烟民,只有在压力很大的时候才会抽烟,这会儿他烟抽了一根又一根,烟头像小树林一样倒抽在烟灰缸里。   黄莉安抚了秦连山好久,“我花钱公关,让这件事的热度降一降。”   秦连山:“我让秘书给你打两百万,不够的话你再开口,争取把这件事压下去。”   挂断电话前,黄莉试探性地问了一句:“今天我妈又催我了,明年我就三十五了,她说三十五以上是高龄孕妇,怀孕本来是要过鬼门关的,高龄孕妇更是……”   回应她的是秦连山的沉默。   黄莉却笑了,如果是往常,秦连山早就提醒她:“别忘了你当初嫁给我的时候,答应过我什么,我们不要别的孩子,你专心照顾小墨。”   她这么多年的努力没有白费,秦连山正在一步一步地放弃这个儿子,他还是爱秦墨的,可秦氏需要一个继承人。   新到账的这两百万,全部被黄莉拿去公关,却并不是为了压热度,而是请了水军谩骂秦墨,把这件事越炒越热。   她要把秦墨钉死在耻辱柱上,让他永无翻身之日。   一开始,舆论确实向着黄莉想要的角度发展,可到了第二天早上,突然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网友:“快去看这个链接,事情根本不是大家以为的那样!”   那些自诩理中客的键盘侠们,纷纷赶过来吃瓜,“肯定是秦墨家里花钱帮他洗白呗,有钱真好,来来来,让我看看他们是怎么睁着眼睛说瞎话的……”   结果一看到博主的名字,吓得关了页面重进,然后嗷嗷乱叫:“没看错啊,居然真的是老纪!”   老纪被人称为“新闻界纪检委”,听说背景很深,专管不平之事,一般让他出手的都是“企业污水”、“矿井真相”、“碳排放量指标”这种民生大事。   十多年来,从来没有一例错报。   人的名,树的影。   有老纪的名号在这里撑着,百分之八十的吃瓜群众,都愿意耐下性子去看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微博正文很短:“我知道可能有很多人会奇怪,为什么你老纪会突然发这样一篇文章?相比从前那些大新闻来说,几乎算是无关紧要的‘小事’。可真相面前,事无大小,任由这些恶意传播,毁掉的可能是一个孩子的一生。”   然后是两段视频。   第一段视频是剪辑版,对应的是《变形计》节目组爆出来的秦墨黑料。   第一个场景,是陶然脆生生地和于老太太辩论:“我不喜欢你叫我二丫,就像城里来的哥哥,不喜欢你叫他小胖,所以才不理你。”   这一段在节目组发出来的版本里,完全被剪掉了。   有不少网友对此感同身受:“我也讨厌别人叫我的绰号,秦墨最多算是少年人的敏感,不至于上升到不讲礼貌的地步吧?而且你们注意看时间,其实他很快就出来了,也没耽搁很久啊。”   第二个场景是割猪草时,突然有一条小青蛇冒出来,把秦墨吓的要死,可他还是挺身而出,坚定地站在陶然面前保护她。   只不过没有控制好力道,才会不小心推倒陶然。明明是保护陶然,却被恶意剪辑成了欺凌弱小。   网友弹幕:“天哪,你们再对比一下工作人员,一看到那条蛇,直接退了那么远,虽然救人是情分,不救是本分,可有他这个贪生怕死的大人做对比,更显得秦墨一颗赤子之心难能可贵。”   也有人杠这一点,“作为节目组的工作人员,在孩子参加节目遇到危险的时候,难道没有保护的职责吗?怎么能只顾着自己逃命!”   但他们全都认同的一点是:“那个小女孩一下子拍晕蛇的样子实在是太飒了!我简直以为是在看贝爷的野外求生节目好吗?”   还有人道歉:“我之前以为秦墨欺负小姐姐,我错了!一百八十度深鞠躬,话说小姐姐这个颜值、这种身手、这份气度,粉了粉了粉了,快交出她的微博!”   第三个场景是秦墨认真做作业,把暑假作业写得工工整整。他给陶然讲题的时候,声音很低很温柔,条理非常清晰。   有网友奇怪:“这种水平在曜日中学是倒数?放在我们学校绝对前几啊,难道真的是学校水平差距太大?”   第四个场景,是穆老医生给秦墨看病,还晒出了秦墨在三甲级医院的病例书,确诊厌食症。   穆老医生对于秦墨的诊断,还有节目组人的鄙夷,全都剪进了这段视频里,弹幕里有中医大触出没,一字一句地分析穆老医生的话:“这位老医生医术高明,节目组的人听不懂,那是自己水平不够,却反过来diss人家老先生是江湖骗子?”   “就算不信中医,那么西医总信咯,就问问节目组看到这份三甲医院的诊断报告,非要说秦墨装病,脸被打得疼不疼?” 第28章 变形计   第五个场景, 是节目组逼秦墨登山晨跑, 陶然因此怒斥:“像他这样的大基数体重, 最不适合的减肥方法就是跑步,更何况还是有坡度的登山?”   配合的是国内知名骨科专家的一段采访,正如陶然所说, 这种运动量很有可能对膝关节、半月板造成不可逆转的损伤,他推荐大基数体重减肥人士可以尝试游泳,不损害膝关节。   节目组还放了狠话:“不跑完不许吃饭。”   这才是陶然拉着秦墨到半山腰烤土豆的原因。   网友a:“运动真的要讲究科学方法、要适量,别以为年轻就不把那些危害当回事,我之前半月板轻度损伤, 还硬挺着打篮球, 现在人已经在手术室里躺着了, 关节镜手术了解一下?”   网友b:“只有我关心的是那个烤土豆吗?小姐姐烤的土豆看起来好好吃啊!”   网友c:“前面的红字你等等, 我正在做这位小姐姐的美食合集, 她简直是上帝之手!”   于是就有人提出怀疑:“这节目组是不是压根不在意孩子的身体啊?随便找个专家都能问出来,这么明显的损害,还非要逼着孩子跑完那么大的运动量?”   “如今这些综艺节目,哪有把人命当回事的,知名演员参加真人秀深夜猝死的事都有。”   第六个场景,是秦墨的布老虎被偷走,他着急地翻箱倒柜地找那只布老虎。   他并不是神经质, 也不是喜欢折腾人,而是那只布老虎,是他去世的亲妈妈留给他的唯一遗物, 是她一针一线地为儿子缝出来的。   就连小宝偷走布老虎,也是节目组的主意,当时小宝的爸爸怕孩子说出来,还捂住了孩子的嘴。只为了抓人眼球,这种行径实在是太恶劣了!   接下来晒出的,就是各种各样的证据,有节目组和秦墨的继母黄莉勾结的音频,和经济来往的银|行流水。   节目组的恶意剪辑,固然是为了流量大爆,也有一部分出自黄莉的授意。   还有黄莉和家庭医生勾结,长期向秦墨体内注射一种激素,导致他的身体像吹气球一样发胖。   以及黄莉虐待秦墨的视频,只有寥寥几段,看起来却触目惊心……   最后的最后,则是另一段无剪辑版的视频。以上所有涉及到节目组的内容,全都出自下面那段视频里。   弹幕里一水的全都是:“我看哭了,秦墨这孩子过的是什么样的地狱日子啊?难怪他性格那么奇怪,他到现在都没报复社会,已经是一个奇迹了好吗?”   事情到了这里,有了极大的反转,秦墨从全网谩骂,一下子成为全网心疼的对象。   这当然是陶然的手笔,她从一开始,就使用了积分,请系统全程跟拍山村里的一切。   至于老纪,则是女主的爸爸,他是一位老记者,心怀新闻理想,最喜欢主持公道,只要她拿出来的证据全部是真实的,不怕打动不了他。   这里面还有一些大舅的功劳,要不是他老去请节目组的人喝酒,也没有那么简单地就能弄来节目组和黄莉的不正当交易证明。   虽然是一件小事,但总归是替陶然省了一点系统积分。   最麻烦的是威胁那个家庭医生,他本来是和黄莉拴在一条绳子上的蚂蚱,要不是陶然这位小说作者出手,知道他太多秘密,对他威逼利诱,恐怕很难让他抖露出来真相。   节目组也受到了应有的惩罚,关停整治、开除员工……   从前那些有问题的视频也下架了,台里还联系秦墨,积极做出赔偿。   总之,到了现在,从陶然的角度来看,事情已经完美落幕啦。   起初看到舆论反转,秦连山还以为是他花的钱起了作用,等打开热搜里置顶的那条微博,看完所有证据以后。   “噗通”一声,他跌坐在地上,捂着心口,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秦总!”助理连忙为他递上一颗速效救心丸。   秦连山咬牙切齿,“黄、莉!”恨不得生啖其肉。   他赶回家里,找黄莉理论:“我到底哪里对不起你?你要这样害我儿子!”   上门的民警和他同时进门:“黄女士,请您和我们走一趟,配合我们的调查,您涉嫌虐待儿童罪、故意伤害罪、诽谤罪……”   眼见事情败露,黄莉神色癫狂:“我不这么做,你怎么肯让我生一个自己的孩子?我们结婚十三年了,我想有个自己的孩子,而不是像你安排的那样,给秦墨当保姆!”   秦连山看着黄莉被警察带走,脑海里想到的是很多年前,小小的秦墨哭着来找自己告状,说黄莉打他。   那时候他怎么就信了黄莉的鬼话呢?以为儿子是在说谎。   他一心扑在事业上,以为是在替这个家打拼,可到头来,他却是全世界最失败的父亲。   秦连山拨通了秦墨的电话:“儿子,晚上一起吃个饭吧?”   秦墨回绝了:“不了,我还要上课。”   一面破掉的镜子,怎么能当做那些裂痕不存在呢?他从记事起,就没有期待过这缺席了多年的父爱。   在他身边,陶然噼里啪啦地敲打着键盘,打了一个响指:“搞定,纪老师要来落山市一趟,咱们去面个基,顺便请他吃个饭?”   秦墨嘴角轻扬,他何德何能,遇到了陶然?   如果没有陶然,当那些谩骂铺天盖地而来的时候,秦墨能想到自己的反应,或许有一种破罐子破摔的冲动,反正他的人生已经这样了,再坏又能怎样?然后任由自己滑落向深渊。   可他有了她,就像是拥有了对抗全世界的盔甲,那些网络暴力甚至无法在他心里掀起丝毫波澜。   随便他们去喷吧,他懒得和那些网络喷子一般见识,只想多刷几道题目。   他做好了长期和喷子对抗的准备,可陶然轻而易举地扭转了这一切,就像她从前每一次做的那样。   她是他一生的救赎。   不过接下来发生的事,就完全在陶然的预料之外了。   吃瓜群众数量太大,关注点渐渐跑偏,居然从双主角于青松和秦墨那里,跳转到了陶然这个小配角身上!   陶然火了!   比“寒门贵子于青松”和“全网道歉的对象秦墨”还要更火。   一开始是一些美食爱好者顺着老纪提供的源文件,剪出来陶然做的美食合集。   一打开视频,只见山青水绿,鸟语花香。   少女就像变戏法一样,从一株桃树下挖出了一坛老酒,“这是我爸妈还在世时,给我埋的女儿红,本来要等我出嫁才能喝,今天就先开封一坛吧。”   深褐色的酒坛,不知道埋了多少年,尚未打开坛口,空气中便逸散着甘醇的酒香。   她打开酒坛,给那些在附近干活的村民们分别倒了一碗:“七叔、九叔,尝尝。”   鸭子是提前处理好的,用油纸包着,就放在她身后的背筐里,“这可是我的独门手艺,烤醉鸭,保管你以前没吃过。”   醇厚的老酒沿着鸭嘴灌进去,塞入各式调料,外面一层抹的匀匀的,有老抽、些许冰糖,还有麻椒。鸭子就放在酒坛里面烤,酒坛里的酒分给大家,已经不剩多少了。   就地支起烤架,用的是山上的果木做烧炭,把酒坛架上去,温火慢烤,在跳动的火焰里,酒香混合着烤鸭的焦香传来……   烤着烤着,少女眯着眼睡着了,可是太久时间没有转动,酒坛由于受热不均匀,噼里啪啦地裂开,那些清脆的碎裂声,并没有吵醒她。   借着微微裂开的酒坛缝隙,能够看到醉鸭已经烤好,发亮的表皮微微露着油光。   沙雕网友的弹幕都透露着一种沙雕气息:“酒坛已入味,弃鸭,食其坛。”   “每烤一只醉鸭,就有一个酒坛牺牲。”   网友惊讶于她的野外生存技能,每天变着花样地做出那么多好吃的。   也有人单纯吃陶然的颜,是她的颜粉。   和时下流行的网红锥子脸不同,她的五官特别有辨识度。   她的眼睛水灵灵的,就像会说话一样,脸上并没有化妆,骨相美得浑然天成。   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   有网友这么形容她的颜值:“我一看到她的脸,就觉得特别舒服,像是走进了一处原始森林,微风里都带着草木的清香。”   他们用这些视频截图,给她制作表情包,不管多么鬼畜的角度,她都美得那么自然,真正的三百六十度无死角。   在这些颜狗眼里,“美貌即正义!” 第29章 变形计   也有人欣赏陶然的“飒”, 这是一句北京话, 大概是说豪爽, 很拽、很酷、很拉风,帅气又潇洒。   这些迷弟迷妹们制作了她打蛇的动图,到处转发, 还配上文字:“一击杀蛇。”又酷又飒。   还有专门研究野外生存的专家,分析陶然这一套动作的合理性,鼓励大家向她学习一些野外生存技巧,“万一用上了哪一点,可是能保住一条命的啊!”   最逗的是有粉丝叫她“于怼怼”, 因为她每次怼摄像师的话, 都引起社畜的极度舒适。   弹幕全都是:“我们老板简直是一条鱼, 愚不可及的那种鱼, 我也好想像小姐姐这样怼、怼、怼啊!”   还有人截下了陶然对秦墨说的一段话:“如果有人打你, 无论如何都要奋起反抗。”她撸起袖子,模样凶狠,面容娇娇俏俏,皓腕白如霜雪。   弹幕里一大堆:“awsl.”   “莫名想起了我家的猫主子,奶凶奶凶的,这样的山大王请给我来一卡车!”   一位网友发了一篇长贴剖白心迹:“我觉得她说的特别对,真的要有这种对抗的勇气。我以前很软弱, 被人欺负了就只会忍着,可是没有所谓的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我的忍让只是助长了恶人的气焰, 让他们变本加厉……”   还有人喜欢看陶然吃东西,觉得特别治愈:“可能因为她就是喜欢那些食物吧,完全没有表演的痕迹,不像有些吃播那么夸张,就看得特别下饭,我今天都多吃了一碗呢。”   流传最广的一张照片里,少女穿着一件薄荷色的碎花裙,戴着手工编织的遮阳帽,牵着一条大黄狗,在山间小路上慢悠悠地走着。   闲适、慵懒。   唇畔噙着的笑意如同金阳一般温暖。   那是在大城市的钢筋铁林里,被成堆的工作压得喘不过气来的人们,最向往却又触不可及的生活。   所以轻易就能被她打动。   也有人开始恰柠檬:“实名酸一下秦墨,为什么他可以遇到这么美、这么飒,还这么治愈的小姐姐啊!全宇宙都欠我一个童年好吗?”   他们截出了陶然保护秦墨的片段,一次又一次,替他怼人、帮他请医生、各种照顾他……   那么温柔地安慰他。   就像一位守护神。   还有人因此入了“二丫x小胖”的cp坑,“你们看他们在庙会上买东西,全都是成双成对的,多甜啊!”   网友:“一开始看到网站给我推二丫&小胖,我是拒绝的,这什么土味cp?结果一点进来,我就跳进坑里出不去了,啊啊啊啊好甜啊,在一起、在一起!”   总之,各种各样的cut满天飞!   和陶然有关的热搜一下子霸榜了,#一切皆可入菜#、#上帝之手#、#世纪神颜#、#于怼怼#、#一击杀蛇#、#土味cp#……   还有一大堆影视合作、广告代言找上了陶然。   并不打算出道的陶然:“……”   秦墨则是偷偷地保存了好多视频,还给他和陶然的cp话题,点了好多赞。   并且注册了一个小号,,成功打入粉丝内部。   一遇到那些祝他和陶然幸福的,秦墨就点赞、转发、评论一条龙,后来觉得视频太少,干脆自己动手产粮,学习怎么剪辑视频。   听说老纪要来落山市,大舅一个劲儿地替自己刷存在感:“让我也去见见纪老师呗,我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   有很多陶然不便暴露的事,都假借了大舅之手,比如说系统拍的视频,就说成了大舅一开始留下的针孔摄像头。   大舅心里美滋滋,斗倒了恶毒后妈,以后秦墨妥妥是秦家的继承人,这要是放在古时候,他就是从龙之功啊。   陶然:“可以去,但你得少说话。”   大舅满口答应:“没问题。”   面基的地点约在一家咖啡馆。   老纪那边两个人,除了他,还有他的女儿纪文嘉,也就是这本书的女主。   老纪的穿着打扮很简单,就是一套灰色的休闲运动服,面容儒雅,气质平易近人。   纪文嘉也差不多,一头长发,戴着一顶白色的棒球帽,上身是t恤,下面搭配牛仔短裤。她随身带着一个小本子,总是低头写写画画。   陶然这边一共去了四个人,大舅只是添头,主要是她和秦墨当面向老纪道谢,还有给男女主一个认识的契机。   于青松至今讶异于,自家妹妹居然能联系上老纪,他才刚学会怎么用微博呢,对大家说:“我妹妹对于这些电子产品的上手程度比我快多了,和她一比,我简直像是一个老年人。”   他也感慨黄莉的演技:“我和黄阿姨相处了半个月,完全看不出来她竟然是这种人。”   对于秦墨的郑重道谢,老纪笑呵呵的:“举手之劳。”   他这次来落山市,是为了调查一个大型企业拖欠民工薪水的事,于青松听他聊了几句,对此相当感兴趣,自告奋勇地加入。   一直埋头分析数据的纪文嘉,这才抬起头来,认认真真地打量了一下于青松:“小弟弟,做这种事吃力不讨好,你确定要加入?”   她才读高中,其实并不比于青松大多少。不过一直跟着爸爸追踪民生报道,让她褪去了寻常高中生的青涩。   于青松重重地点了点头:“村子里的五叔被拖欠了一年工钱,五婶差点喝农药自杀,这些民工也是五叔五婶那样的人,我想为他们做一点力所能及的事情。”   “那么,欢迎你。”纪文嘉对他伸出了手。   陶然双手托腮,看着男女主,一脸姨母笑。   两人志同道合,相信要不了多久,就会从相遇相识,再到相知相守。   在书里,女主和自己的爸爸一样,成为了一名优秀的记者,男主则是公益律师,两个人还一起经营一个视频网站。   节目组那边,庆功宴时喝下的香槟还醉着,就被反转的舆论一记当头棒喝。   台里的公关危机做得很及时,该下架的视频下架,该开除的员工开除,该道歉的就发道歉声明。   不仅如此,台长还亲自带着节目组的人,来找秦墨当面道歉。   摄像师和副导演悔得肠子都青了,为了一时的利益,贪图黄莉给的那些钱,和抹黑秦墨带来的点击量,最终付出的是他们的职业生涯和巨额赔款。   秦墨的态度淡淡的,看他们的眼神就像是在看路边的垃圾。   陶然笑眯眯的:“你们还记不记得,我给你们提过建议,不需要刻意营造出来那么多撕逼和冲突,只拍恬淡的乡野生活,观众也会喜欢的。”   她确实提过这样的建议,不过谁会把一个丫头片子的话放在心上?   再对比一下那些自来水为她营造的国民级流量,摄像师只觉得脸上像是被扇了一巴掌,火辣辣地疼着。   如果、如果他当初听了陶然的话,那么他现在就是名利双收,而不是如同丧家之犬一样,赔光了钱,丢了事业,还要面对警方的调查。   世上没有后悔药,他们只能一个劲儿地鞠躬、道歉:“对不起!”   对于这种迟来的道歉,陶然的态度一向是:“挨打就要立正,不过现在再怎么道歉也晚了,你们有没有想过,如果事态真的按照你们安排的发展,将会怎样毁掉秦墨的一生?”   怎么不知道呢,这个圈子里的人最清楚,什么叫言语如刀,那是能杀人的利器。   只是利字当头,泯灭了良心。   陶然:“还是具体谈谈赔钱的事吧。”   大舅也在培训中心这边找到了看大门的工作,没有回山村。   于青松发现,大舅总是有意无意地撮合陶然和秦墨。   一起吃饭的时候,必然把这俩人安排到一块;买好电影票,就让他俩去看;甚至还非要陶然陪秦墨去游泳馆。   有一次,大舅转发给秦墨一条链接:“你快看这个视频,把你和绵绵剪得多甜。”   其实那就是秦墨自己产的粮,他心里已经激动到土拨鼠尖叫了,表面上还维持着少年人的矜持,只轻轻地嗯了一声。   这一幕刚好被于青松看到:“你们到底在搞什么?”   大舅一脸骄傲,拍了拍胸脯:“我已经做主,把绵绵许配给秦墨了,等她们俩到了适婚的年龄就扯证。”   于青松:“你凭什么做主啊?绵绵成绩本来就不好,开学就升初三,正是要用功的时候,你别整这一套分她的心。”   然后对秦墨说:“我大舅没上过学,说话做事不靠谱,你不会和他一起胡闹吧?我看过你在培训班的成绩,是个好苗子,可别因为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分心,影响学习啊。”   作为只比陶然大了一岁的哥哥,于青松在这方面的想法,跟老师教的一样:“早恋是不对的。”   他就像防贼一样防着大舅和秦墨,再有什么看电影、去游乐场的事,只要他在,一定会把陶然喊回来写作业。   秦墨的日记本里全都是怨气:   “我和绵绵一共牵过两次手,都是绵绵主动,今天我鼓起勇气,想要牵她的手,于青松居然喊她去做卷子!没有牵到绵绵手的第一天,于青松真碍眼。”   “牵不到绵绵小手手的第二天,于青松是属狗的吗?明明我和绵绵都约在培训中心外面了,难不成他是闻着味找过来的?”   ……   “想要和绵绵牵手的第十九天,今天我和于青松大吵了一场,我说我就是喜欢绵绵,想要和绵绵共度一生一世,让他不要再棒打鸳鸯了,他却说早恋影响学习。   我和他打赌,如果我明年中考也考到全市第一,他能不能别再插手我和绵绵的事?结果他说要绵绵也考进市一中才行,那得是全市前四百名啊,绵绵其实不怎么爱学习……”   男主和反派两位大佬斗法,造成的直接后果就是,陶然惊讶地发现,她的暑假作业怎么越写越多了?   今天于青松给她安排一套卷子,明天秦墨又给她买了新的习题册,这苦日子啥时候是个头啊?   陶然和系统吐槽:“黄莉和节目组都受到了惩罚,网上给秦墨道歉的网友也挺多的,我这任务还不算做完吗?”   系统:“可能是学校的那几只怪还没刷?”   秦墨遭受过很长一段时间的校园霸凌。   在原书里,网友骂得再凶,能真正在现实生活中接触到秦墨的人并不多,更多是网络暴力。   对他进行最直接欺凌的,就是他的同学了。在秦墨被全网黑以后,他们欺负起他就更是凶狠。   陶然于是透露出了,她想转到曜日中学初中部上学的想法。   于青松很理解她,“大城市的教育资源,比山村里好太多了。”这一点他感同身受。   秦墨高兴地原地转圈圈,“这是绵绵爱我的表现,她怕和我分开,也是她对于青松试图拆散我们的坚决反抗!”   于青松自己联系学校,秦墨则通过秦连山联系校方。   自从儿子被黄莉虐待的真相曝光以后,秦连山用最快的速度和黄莉离婚。   他一直想修复自己和儿子的关系,帮儿子请医生、做检查,想要弥补儿子受到的伤害。   可惜收效甚微,秦墨一直对他爱理不理的。   这可是第一次,宝贝儿子主动开口,向他请求帮助,他当然得好好表现一番,把事情办得漂漂亮亮的。   于青松见了副校长。   秦连山见了财务处长。   学校开会的时候,副校长说:“我这里需要一个特殊的入学名额。”   财务处长:“巧了,我也是。”   校长有些为难:“虽然咱们是私立中学,在招生方面有比较大的自主权,但招生名额也是很紧张的……”   副校长:“全市中考状元于青松,想不想要?这要是招进高中部,可就是妥妥的清北料子,他想让妹妹转进咱们学校的初中部,不然的话他就报市一中了。”   财务处长:“富豪秦连山,愿意捐一座实验楼,换一个招生名额。”   两个人谁也不让谁,吵了大半天。   校长一看他们俩提交上来的审核资料:“嗨,瞎吵什么呢,你们俩要的名额,就是同一个人啊!这不都是于绵绵吗?”   吵得正嗨的副校长和财务处长:“……”   经过会议讨论,最终通过了副校长的提案,答应了于青松的请求。   学校并不缺捐楼的土豪,没有秦连山,还会有别的大老板。   可他们缺清北的苗子啊,曜日中学说是全市最好的中学,那是从师资力量、教学条件和硬件设施等等方面来说,但要是单纯比高考成绩,其实是不如市一中的。   秦连山把这件差事办砸了,对上儿子,露出一张苦瓜脸。   秦墨只能尽量把事情往好的方面想:“我可以和绵绵做同班同学了!”   不然他还能怎么办?他也很气啊!   于、青、松、这、个、大、灯、泡!   大舅则是第一次认识到了知识的力量,大富豪秦连山都办不成的事,却叫于青松给办成了,他好像一直小看了这个外甥啊?   再过个几年看看,或许二丫和秦家的婚事,还真不是自己家高攀?   暑假快要过完的时候,培训中心的暑期课程也结束了,于青松终于能回家一趟。   他登门感谢了恩师们。   还把赚来的所有钱,都给了于老太太,“奶奶,你和我们一起去城里住吧。”   于老太太拒绝了:“你爸妈以前也接我去城里住过,不行啊,我住不惯,哪哪都不方便,还是在老家习惯。而且我走了,家里的地怎么办?”   孙子拿回来的钱,她一分都没要,还自己添了许多,又给了他:“二丫也要去城里上学,你是当哥哥的,好好照顾她。钱不够,就和奶奶说,奶奶能帮着你们在村长那里借一些。”   于青松:“您不用担心钱的事,学校减免了所有费用,还给了奖学金。”   秦墨跟着一起回来,帮陶然收拾开学要用的东西。   陶然往行李箱里装东西,一个精美的本子滑落出来。   扉页上写着:“献给最爱的顾言希。”   里面是手抄的歌词本,全都是歌手顾言希的作品,能看的出来主人真的很用心,每一首歌都标注了作曲和作词人。   而且每一页都有不同的设计感,有的歌词以中间的顾言希照片为中心,向四周呈扇形分部。   有的歌词直接抄成了爱心的形状,旁边填满了顾言希的大头照。   那是原身的字体,和陶然写的不太像,陶然的笔迹总是很潦草,这些歌词却抄的工工整整。   她怕被秦墨看出端倪,连忙把歌词本合上了,塞到了柜子里。   秦墨问:“你很喜欢顾言希?”   陶然:“他的歌挺好听的。”   那满满的一整本全是少女心思,里面顾言希的照片那么帅气,停留在秦墨的脑海里挥之不去,让他又是嫉妒又是自卑。   他像是分裂成了两个自己。   一个说:“顾言希是远在天边的大明星,你才是和绵绵每天相处的人,这种醋你也吃?”   另一个说:“绵绵把歌词抄的那样工整,从没见她作业写的这么认真。看看人家顾言希,是多么高大帅气,再看看你自己,胖的像一头猪一样,你哪里配得到绵绵的喜欢?”   秦墨便有些消沉。   可要他放弃陶然,他的人生里又是绝对没有这个选项的。   最后,他一把抓住陶然的手:“绵绵,我会努力变成你喜欢的样子的!”   陶然:“???”   完全跟不上这个脑回路啊。   少年,你这种突如其来的宣誓和虔诚,是要闹哪样?   秦墨的眼眸里雾气腾腾,似乎下一秒就要哭出来。   陶然想要安抚他,反过来拍了一下他的手背,语气温温软软:“你已经很好、很好了。”   门外,于青松催促道:“妹妹,收拾好了没啊?”   “就快了。”陶然放开秦墨的手,飞快地打包行李。   当天晚上,秦墨的日记:   “主动握到绵绵手的第一天!   她的手好软,像云朵,也像棉花糖。   不过她的手好凉啊,医生说这是贫血造成的,她以前过了太多苦日子,才会营养不良,我一定要好好照顾她。   啊啊啊啊啊,她还反过来拍了一下我的手啊!我今天晚上都不想洗手了。   于青松是魔鬼吗?如果不是他,我起码能再多握绵绵两秒钟的小手手。   今天也是努力减肥的一天,我要变高变瘦变帅气,然后向绵绵求婚~”   九月份,开学季。   曜日中学很热闹,落山市最近话题度最高的三个人,于青松、秦墨、于绵绵,全都在这一天来了学校。   当然,还是关注陶然的人更多,一波又一波的学生,围在初三一班的门口,就为了看一眼陶然。   还有人大起胆子,向她要签名:“于同学你好,我是你的粉丝!”   “天啦噜,她本人居然比视频里更好看!”   “我一直都觉得咱们学校的校服丑爆了,全宇宙中学都统一的蓝白相间款,又宽又大,可为什么穿在她身上,就有一种漫画里走出来的美少女的感觉?”   真要说起来,陶然这种现实里的小透明,突然成了学校里的风云人物,或许压力挺大的。   不过前一个任务世界,长达数十年的侯府千金和摄政王妃经历,到底在她身上留下了不一样的痕迹。   对于自己成为别人目光的中心这件事,陶然挺淡定的。   她看向班里的同学,哪些是欺负过秦墨的人呢? 第30章 变形计   找出欺负秦墨的人并不难。   难的是该怎么让他们意识到自己的错误。   这些人根本不把欺负同学当回事, 他们只管自己从中享受到了什么样的乐趣, 才不管别人受到了多么大的伤害。   对于这种冥顽不灵的人, 陶然采用的是道理说服和物理说服相结合的方式。   道理说服是使用校规校训,该找老师的就找老师,该调监控的就调监控。   找出来他们当初霸凌秦墨的监控视频, 铁证如山,就算他们家境挺好的,可秦墨家境也不差啊,学校自然秉公处理。   首先每个人都被罚写一份长达一万字的检讨,然后在周一升国旗仪式上, 当着全校师生的面向秦墨道歉, 还要轮流替秦墨做值日、打扫卫生。   最后, 也是最严重的, 记大过处理。这种处理是跟着他们的档案走的, 是一生都抹除不去的污点。   以后但凡想要考取高中、大学,从事工作,调档单位都会看到,影响录取、录用。   假如他们想要从政的话,一些心仪的职位,可能会因此连政审都通不过。   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犯下的错误买单。   接下来就是物理说服了,这个简单, 找一个没有监控的小巷子,带上一大帮保镖,给这帮恶霸套上麻袋, 他们曾经怎么殴打秦墨的,那就让秦墨原样打回去!   秦墨只打了一拳,就停了下来,“算了。”   他心中的郁气,早就在陶然一次次地为他出手,惩戒那些坏人时,就发泄干净了。   如今陶然就在旁边看着,他怎么能像野兽一样逞凶?他想要给她留下最美好的印象啊。   他不想让她看到,自己沾满鲜血的拳头。   陶然不知道秦墨这些心理活动,只觉得他过分善良了。她看过那些监控,这帮人围殴秦墨的时候,简直恨不得打死他。   要不是打他们嫌手疼,陶然这个旁观者都恨不得把他们按在地上一通暴揍。尽管以暴制暴是不对的,可他们真的太过分了啊!   可是秦墨这个受害者,却冷静而克制。   陶然踹了麻袋一脚,“滚吧,下一次再有这样的事,可就没这么轻松了。”   想想刚才被套麻袋时,见到的那一大帮威风凛凛的保镖,这些人吓得腿都软了,“不敢了、我们再也不敢了!”   明明这帮小怪都处理干净了,可陶然还是无法脱离这个世界。   陶然:“难道是这些恶霸还贼心不死?”   并没有,他们被道理+物理说服吓得夹着尾巴做人,哪敢再找秦墨的不痛快。   陶然不理解了:“系统,我这个世界的任务,还不算完成吗?”   系统:“可能出bug了,我帮你查一下。”   陶然等到晚上,系统才回来,并且带回了两个消息:“宝贝,我这里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要先听哪个?”   陶然:“先说好消息吧。”   蓝团子转了一个圈圈:“蹬蹬蹬,我仔细查探过了,这个世界没出bug!”   陶然:“坏消息呢?”   系统:“我们无法脱离这个任务世界,是天道不让你走,你和反派之间的羁绊太深了,他已经对你情根深种,把姻缘线栓到了你身上,如果你贸然脱离这个世界,会影响世界的稳定性。”   陶然:“???”   “怎么还有这种设定啊?要是早知道这么麻烦的话,我就不自己出马了,好好设计一下,隐藏在幕后帮秦墨就是了。可恶,于绵绵这个角色原本和反派根本没有感情戏好吗?   肯定是当初为了哄骗大舅,说什么嫁给秦墨攀高枝的话,被秦墨听到了,后面不得不演戏,才会让他假戏真做,不然哪会有这段孽缘啊?”   系统深鞠躬:“对不起,都是我的错,要不是我忘记提醒你不能崩人设,你也不会被大舅怀疑,当时也就不必编那样的借口,不会发生这种事。一人做事一人当,我不会让你替我背黑锅的!”   蓝团子举起那像叮当猫一样的小拳头,指天发誓:“但是和反派感情羁绊太深,导致不能脱离该世界,这种事情我也是第一次知道,我现在就去找天道谈判!就算和它拼了,我也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只见它换上一套深色的职业装,类似于qq宠物换装的那种感觉,然后在蓝色光球的身体上,挂上了一个黄色的写着“读者怨念系统”的工牌,就要往外冲。   不知道为什么,它的背影居然给了陶然一种“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悲壮之感。   陶然心软了:“也不至于和天道拼了,你就正常谈判嘛,毕竟是它没给到该有的信息,咱们是有理的一方。”   系统给陶然直播。   只见一大堆各色各样的光球们,胸前挂着不同的工牌,“女配逆袭系统”、“男主黑化系统”、“女主光环系统”、“反派洗白系统”……冲进了天道投诉部。   然后各种拍桌子、瞪眼睛,和天道扯皮,吵得唾沫横飞。   她家的蓝团子排在最后面,手里举着申请书,弱弱地喊着什么,压根没人理它。   陶然:“……”   与其等着系统不知道猴年马月才可能排到的和天道谈判,她还不如先想着怎么自救。   既然天道不让她走的原因是,反派对她情根深种,那就让反派不喜欢她,不就行咯。   这事其实也挺简单的,秦墨不过是一个十五岁的少年,能有什么刻骨铭心的爱恋?少年人的感情,很容易就会变的。   再说了,陶然和他相处的时间,满打满算也才一个半月,算不上多么深厚的感情基础。   陶然自家事自家知,她也没多大的人格魅力,充其量就是一个小透明,其实是没什么存在感的,犯不上秦墨对她念念不忘。   眼下秦墨喜欢她,不过是始于谎言,又恰逢她做了一些帮助他的事情,才会特别感动。   时间和距离会让这一切慢慢淡化的。   陶然扒拉了一下能用的借口,从那一堆影视邀约里了选出了杜丽华找她谈的合作。   这是一份正常人都不会拒绝的邀请。   因为它是一条登天之路。   杜丽华,闻名全国的女导演,第五代导演里的领军人物。   她拍摄的影视作品,曾多次获得重量级国际奖项,真正的国内国外两开花。   经她之手调|教出来的演员,各个都在娱乐圈大放异彩,比如广为人知的“两帝一后”。   杜丽华已经整整五年没有作品问世了,因为她一直在打磨一部全新的电影,听说就连场景都要一比一实地搭建。   她一眼就选中了陶然,邀请陶然来做女主角。   陶然之所以没同意,是因为这里对于她来说是一个任务世界,之前她以为任务要结束了,自己马上就要离开。   人家的拍摄计划那么宏大,是要全封闭拍摄的,如果陶然答应了,签约进组,结果没几天就因为任务结束弹出这个世界,女主角失踪、查无此人,那也太坑了吧。   而且,陶然以前有个同学,考了北京电影学院,后来当了演员,说真的这个行业还挺苦的。别看表面光鲜亮丽,背后到底打碎了多少牙齿和血吞,只有自己才知道。   她先前只想清清闲闲地做做任务,然后快快乐乐地回家领奖金,当然没必要旁生枝节。   如今又不一样了。   这是最好的暂时远离秦墨的理由。   陶然拿出那份来自杜丽华的邀约,眼睛亮得像是能发出光来:“我想要拍戏,想要当大明星,逐梦演艺圈!”   就算大舅这种没什么见识的人,都被杜丽华的名气镇住了:“听说她捧出来的那谁谁谁,拍一部电影就赚上千万呢!那个明星叫什么名字来着?我这个猪脑壳,平常天天挂在嘴边,要用的时候怎么死活想不起来了?”   于青松:“你想好了?初三正是学习紧张的时候,你要是接了这份片约,可能没什么学习的时间了。”   陶然给他分析了一下:“哥,我想考电影学院,走艺考的路子,文化成绩要求没那么苛刻,高中也可以特招,曜日中学就有这样的名额。”   于青松还是接受不了:“小妹,怎么突然想当明星……”   大舅很支持陶然:“多新鲜啊?咱们家二丫从小就和你不一样,你闷头学习,二丫就爱打扮,我早就说过她这相貌比大明星也不差什么,你看她现在多红,外面全是她的粉丝,出去买个早饭人家都围着她要签名,她就是这块料子,要不怎么能被杜丽华那样的大导演一眼就相中?”   陶然:“哥,你就让我试试嘛,要是我演不好,还回来考试就行了呗,大不了我留级一年,怎么?到时候你嫌弃我这个复读生给你这个市状元丢人了?”   于青松起身,给老纪打了一个电话,聊了足足有一个小时,回来郑重地对陶然说:“我支持你追求梦想,纪老师说了,咱们都还是孩子,未来很长很长,有试错的资本。哥哥也会努力的,有我在,你永远都有退路,就算拍电影失败了也没什么。”   陶然很高兴:“谢谢哥哥!”   于青松平日里人那么死板,天天追在她屁股后面说学习成绩,总算把他这块骨头啃下来了。   秦墨全程都在听着,可从头到尾,他都没有说一句话,只是把陶然打印出来的那份邀约,看了一遍又一遍,崭新的纸张都被他擦出了磨痕。   其实陶然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种情况。   如果是在现实生活里,有异性追求她,她又对人家没有那方面的意思,肯定立刻表明自己的拒绝,免得浪费对方的感情。   可这是在任务世界。   她不能突然崩人设,她为秦墨做了太多事情,只有借着“爱慕虚荣的她对很有钱的秦墨超有好感”这个借口,才不和人设冲突。   但总之,她是有愧疚感的,她不该欺骗秦墨的感情。   而且直到现在,她优先排在第一位的,还是任务。   “会不会直接拒绝他,反而激起他的逆反心理?本来也不是多么刻骨铭心的爱恋,结果却因为不甘心,让他放不下?”   陶然把所有的已知条件罗列出来,根据写了这么多年言情小说的思维判断,目前她的做法,才是最优解。   但是感情的事,哪里能像买菜一样,一斤多少钱,算的清清楚楚?   更何况陶然自己都没谈过恋爱,算不上这方面的大手子,写的小说也一本比一本扑街,懂个锤子的恋爱心理?   所以她也只是摸着石头,强行过河。   于青松和大舅都走了,房间里只剩下陶然和秦墨。   秦墨的声音苦涩无比:“真的要去?”   陶然鸦羽一样的眼睫毛轻轻眨动:“嗯。”   秦墨比谁都害怕和她分离,但也比谁都想要看到她展翅高飞。   秦墨找了秦连山:“我想接触公司的事情。”   秦连山想和儿子亲近,可也觉得初三很紧要,“会不会影响你的学习?”   他只有一个儿子,并不打算再生,秦家的一切都是留给秦墨的,如今他正当壮年,还能为秦墨遮风挡雨,儿子实在不必急着接手这些,大可以享受无忧无虑的少年生活。   秦墨:“我能平衡好。”   秦连山也就不多劝了:“我带你去公司。”   秦墨像是在一夕之间就长大了,他很快地熟悉了公司的事务,在商业方面的眼光毒辣无比,做出的投资就连秦连山这个在商场上摸爬打滚多年的老狐狸,都自愧不如。   陶然和杜丽华那边的合约洽谈,也是秦墨做的,他组建了一个专业的律师团队,替陶然谈下这份合约,最大限度地保证所有条款都有利于陶然。   如果陶然想飞,秦墨想比于青松做的更多,不仅仅做她后退时的港湾,还想成长为一棵参天大树,为她托起一切。   陶然离开落山市之前,秦连山约她见了一面。   装修素雅的茶舍里,秦连山和陶然面对面坐着。   他开出一张五百万的支票,放在桌子上,推给了陶然。   陶然:“!”   等等,这个情节,喜闻乐见啊!   秦墨还小,看不出她爱慕虚荣的真面目,但是秦连山可是一只老狐狸,还刚刚经历过黄莉带来的伤害,怎么能再容忍这种女人待在儿子身边?   陶然飞快地收起那张支票,“秦叔叔,我明白您的意思了!是不是让我拿着这五百万,麻溜地离开您儿子?您就放心吧,我保证以后再也不联系他。”   秦连山:“当然不是。”   他怎么跟不上年轻人的脑回路呢。   “嗨呀,你想哪儿去了,谢谢你对于小墨的照顾,如果不是你的话,我简直想象不到他的人生,会被之前发生的事情,造成怎样不可磨灭的灾难。   以前我不懂得怎么做一个好爸爸,太过于忙于事业,如今往回看,这个孩子身上很多性格缺陷都是我一手造成的,敏感多疑、不懂得向外界寻求帮助、沉默寡言……没有失败的孩子,只有失败的父母。   小墨很喜欢你,虽然你们年纪还小,现在就定下来未来的一生,也有点草率,但是我还是很谢谢你给他的温暖,你是我们一家的恩人。   要是真在一起了,那当然是一桩美谈。就算你们两个以后不在一起,感情是感情,恩情是恩情,我还是分得清的。   给你这个钱,是因为娱乐圈很复杂,你一个人远在千里之遥,万一遇到什么事我们都照顾不上,手里拿着钱,方便打点一下。”   陶然:“……”   秦连山居然不是来拆散的,而是来祝福的?   这和她以前在八点档狗血电视剧里看到的、棒打鸳鸯的有钱爸妈根本不一样。   她现在觉得这钱拿的有点烫手了。   可是想想以后,这一点起码可以拿来做“她对秦墨好完全是为了钱”的实锤,不管怎么说,还是得收。   秦墨亲自把陶然送进了剧组。   杜丽华五十多岁的年纪,穿着一件黑色的职业装,头发全都盘起来,看起来一丝不苟,脸形方方正正的,目光一看就是鹰派的锐利。   她对陶然很满意:“小姑娘,你身上有一股灵气,我有一种预感,你会比‘两帝一后’走得更远。”   顶着逐梦演艺圈人设的陶然,在大佬神棍似的批命语里,深深一鞠躬,“我还是个新人,请杜老师多多指教。”   陶然要学的东西太多、太多了。   她没有舞蹈底子,杜丽华这边有专业的舞蹈演员做老师。为了贴合角色,她是真的要苦学一番。   还有演技、人文课程、符合角色的语言腔调……   秦墨只在剧组待了一天,就被杜丽华赶走了。   回去的第一天,他时不时地就拿出来手机看,“万一绵绵给我发微信呢?我要秒回她,不能让她等。”   他恨不得连睡觉都抱着手机,可陶然从来没有给他发过哪怕一条消息。   他想,她或许是太忙了吧。   他是亲眼见识过杜丽华高压的魔鬼训练的。   可是她一次也不联系他,他都有一种被抛弃的感觉了,就像是她根本一点都不在意他。   不是的,她明明对我笑的那么温暖,明明不舍得让我受到一丁点伤害……   他熟悉的那个爱他的陶然,仿佛一下子凭空蒸发了,取而代之的是微信里那个冷冰冰的、永远不会联系他的头像。   秦墨帮她找借口,或许她用不惯电子产品?明明他老是见到她在机械键盘上运指如飞。   或许是杜丽华不许她连网呢?   实在想她想得要发疯了,他就自学怎么黑进去剧组的网络,才发现原来每一天杜丽华都允许陶然玩两个小时的手机、电脑。   通过远程监控,发现陶然在看电影。   秦墨想,她或许是在学习如何提升演技。   秦墨所有的脑细胞都用在了怎么替陶然找理由开脱上面,可还是不够。   她打游戏、刷微博、看小说,做所有能打发时间的闲事,只除了不联系他。   她每隔一个月固定给于老太太打一通电话,偶尔也回复于青松和大舅的微信。   可只有秦墨发给她的消息,如同石沉大海。   秦墨越来越沉默了,他就像是一个机器人一样,每天精密地安排自己的时间。   上课学习、锻炼减肥、处理公司的业务……   后来顾言希也进剧组了。   顾言希就是陶然喜欢的那个大明星,有顶尖的音乐才华,被称作音乐才子,唱作俱佳。   秦墨亲眼见过,她抄的那一整本顾言希的歌词,她是顾言希的忠实粉丝。   再后来陶然和顾言希组队打游戏。   这更让秦墨心慌了,他好怕他的女孩会喜欢上这个大明星。以前他们在现实里没什么交集,她都那样迷恋顾言希,如今和他日日相处,会不会?   秦墨注册了账号,然后编写游戏外挂程序,强行和陶然排进了同一队。   他沉默地刷野、沉默地拿人头、沉默地带领她们走向胜利。   其实这个游戏不仅有陶然和顾言希玩,在剧组拍戏的演员都会组队来上几把,就连年纪那么大的杜丽华,偶尔也会玩一局。   她们组了战队,只第一把就各种嗷嗷叫着加秦墨好友,要抱他的大腿。   秦墨成了这个公会里,唯一一个不是剧组成员的人。   他在游戏里从来不说话,只是默默地carry大家走向胜利。   打完游戏以后,那些年轻的女演员,给他发来一大堆好友申请,可申请列表里并没有陶然。   “绵绵并不想加我好友,不管我用什么身份出现在她身边,对她都毫无吸引力吗?”秦墨闷闷地想着。   这些女演员不相信自己无往不利的魅力,面对秦墨时失效了,越是被拒绝就越是想挑战,总是若有若无地撩拨他:“小哥哥,你怎么那么神秘啊,说一句话来听听呐?”   秦墨从来不理她们,并且摆出一副生人勿近的冷漠。   可有些东西是骗不了人的,秦墨总是第一时间保护陶然,如果陶然被对面埋伏,秦墨一定追着对面那个人,反杀他十几遍,让他被杀到怀疑人生。   女演员发现了:“你喜欢?”   那是陶然用的游戏id.   秦墨当然喜欢啊,喜欢她喜欢的发狂,无时无刻不在想她。   队友起哄:“喜欢就表白啊,超美的哦!”   “在一起、在一起。”   陶然的声音还是记忆里的温软,如同吹过山间的轻风,如同落入水潭的闲花,“别闹,我有未婚夫了。”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让秦墨得到了救赎。   他的眼泪控制不住地流下,把键盘都打湿了。   陶然或许并没有他曾经以为的那么喜欢他,可是那又怎么样呢?   她也并不喜欢别的人啊。   她在他最无助的时候,把他从深渊里拉了出来。   他是她名义上的未婚夫。   她会为了他拒绝其他人。   这就够了。   感谢命运的馈赠,他已经比其他所有的追求者,都离她更近了,不是吗?   这部名为《永夜》的电影,整整拍摄了一年。   作为戏份最多的女一号,陶然直到杀青宴那天,才被杜丽华放了出来。   顾言希想要帮陶然拿行李箱。   被她拒绝了:“谢谢师兄,不用麻烦了,东西并不重,我自己来就好。”   影视基地的大门打开。   只见一个身形挺拔的少年,正斜倚在门边的圆柱上,他的右手环抱着左臂的手肘,竹节一样修长的指节抵着瘦削的下巴,长长的眼睫毛低垂,神情冰冷。   他穿着一件裁剪得体的墨绿色西装,更衬得皮肤如同常见不见天日的吸血鬼一样苍白,五官的轮廓深邃而冷峻,眼眸好似一汪深不见底的寒潭。   他美得太过令人惊艳,只是站在那里就自成一道风景。   哪怕在是见惯了各式各样美人的娱乐圈,都有一大堆人为他驻足。   可他周围有自带一种强大的气场,把所有人都隔绝在外,让你觉得打扰他是一种冒犯,只敢远观,不敢亵玩。   却在见到陶然的时候,他紧抿的薄唇勾起一抹笑意,冰雪刹那间消融,春光乍现,“绵绵,回家了。”   就连大明星顾言希都自觉在外形和气质上输了一筹。   陶然这个资深颜狗,更是一瞬间心跳速度加快到爆表,暗想:“这么帅的人,谁啊?” 第31章 变形计   大舅拿着两瓶水过来, 把其中一瓶扔给那个帅的人神共愤的少年:“小胖, 接着。”另一瓶递给陶然, “二丫,喝水不?”   小胖=秦墨   在脑海里换算完这个公式的陶然:“!”   一年没见,在我的小伙伴身上发生了什么?   完全认不出他了有没有!   陶然还在发呆, 秦墨已经很自然地接过了她手里的行李箱,“你哥也来了,不过纪老师那边临时有事,他可能晚点到。”   他对顾言希微微颔首:“谢谢你照顾绵绵。”   顾言希猜出了秦墨的身份,“你就是小于师妹的未婚夫吧?果然人中龙凤, 难怪剧组里那么多帅小伙追她, 都被她拒绝了。”   陶然也莫得办法啊, 鬼知道为什么只是拍个电影, 都会遇到那么多烂桃花?   尽管她一直拿秦墨当挡箭牌, 但是并不想让秦墨知道,那是增加离开这个任务世界难度,她生怕顾言希再说出什么不利于自己的话,立马挥挥手道别:“师兄再见!”   到了机场,却不是陶然以为的那样排队登机,而是直接上了一架私人飞机。   陶然:“???”   “这么骚包的嘛?谁买的私人飞机啊?”   虽然秦连山的财力肯定也买得起啦,但应该没到这个份上?随随便便拿出这么一大笔流动资金, 他也会有压力的吧?   大舅手舞足蹈地说:“三千多万呢,小胖付钱,我挑的, 怎么样?审美还可以吧。”   机长向秦墨汇报:“秦总,已经申请好航线了,是否如期起飞?”   秦墨低头看了一眼腕表。   于青松风风火火地跑过来:“总算赶上了!”   秦墨对机长点了点头。   引擎嗡嗡作响,飞机起飞,在云海里穿梭。   秦墨全程低头查看报表。   于青松身上也有了几分纪文嘉的影子,拿着一个小本子写写画画,偶尔和陶然说上几句话。   只有大舅在旁边说个不停,唾沫星子就没停下来过。   “你不知道小胖有多厉害!他们都叫他商业奇才,秦氏集团在他手里大放光彩,市值在短短的一年之内,翻了不知道多少倍。   我们把你奶奶也接来城里了,一开始她不肯,但是有一次扭了腰,小胖把她送到了大医院,又把家里的地租了出去,还给她报了一个老年人兴趣班,她就没有再嚷嚷着回去了。   你哥和老纪联手创办了一个视频网站,小胖是最大的控股人,一开始你哥还不愿意让他入股,觉得太过商业化会影响他们的新闻立场……”   于青松微笑着插了一句话:“后来我遇到了一些事情,秦墨帮了我很大的忙,也让我慢慢想明白一个道理,雄厚的资本本身并没有错,关键在于如何使用它们。”   他正色道:“绵绵,以前是哥哥想岔了,总觉得早恋会影响学习,但是我和文嘉……”   他的脸色通红,后半句话没有说完,也够陶然明白他的意思了,肯定是和女主互相剖白心迹、从单身狗晋升为恋爱狗啦。   当然不会影响成绩啊,好的恋情能为你打开另一个世界,两个人一起携手努力,共同进步嘛。   于青松总结道:“总之,我以后不会再胡乱插手你和秦墨的事了。”   大舅一直是坚定的“保秦党”,所以他怎么吹嘘秦墨都不稀奇。   于青松以前可是一位“倒秦党”啊,也就一年不见吧,就这么华丽丽地叛变了?   本来还想着把于青松拉来做合作对象的陶然,心里瓦凉瓦凉的。   秦墨到底有多大的人格魅力啊?连书里的男主都顶不住吗?就这么被敌人折服了?   陶然看向秦墨,他静静地坐在窗边,窗外是浩瀚的云海,云边灿烂的金阳像是为他精致的五官镀上一层光芒。   他的神色古井无波,垂眉低目,宛如一尊寺庙里雕刻出来的神像。   察觉到陶然的目光,他抬起头来,对她淡淡一笑。   四目相对,他的双眸太过深邃,一如漫天星河。   糟糕,是心动的感觉!   该死的颜性恋。   陶然啊陶然,你好歹也是一个任务者,不能这么肤浅啊喂。   陶然在心里强行安慰自己:“没事,不就是长得太帅吗?多看几眼,再好看也能审美疲劳,总有一天会对他的美色免疫的!红颜枯骨,就是这样,没错的。”   然后越看越移不开眼。   陶然:tat   讲真,这种颜值,已经是人类审美的天花板了吧?   谁能顶得住啊!   陶然凭借学校的特招政策和杜丽华的推荐信,通过了学校单独为她准备的特招考试之后,顺利升上了高中部。   眼下正是十月,刚刚放完国庆假期。   青石板铺成的道路两边,古老的银杏树飘落金黄色的树叶,纷纷洒洒,美得如诗如画。   身形颀长的少年,穿着蓝白色相间的校服,左肩上闲闲地帮少女拎着书包,因为双腿太长,每一步迈出的距离很大,便有意地放慢了步速,免得身边的少女跟得吃力。   少女一年没来学校,看什么都新奇,“哇,这是什么时候建的实验楼啊?原来没有的吧。”   少年低头,轻声在她耳边说着什么。   有一片银杏叶子落在了她的肩上,他伸手帮她拿开,两根修长有力的手指夹着那一叶金黄,指尖如雪一般晶莹剔透。   看到这一幕的同学们议论纷纷:   “快看!是于绵绵和秦墨,她回来上课了。”   “啊啊啊,这个画面好有爱啊,听说他们俩早就订婚了。别人是什么人生赢家,我又是什么单身狗?”   “我比较期待于绵绵的作品,那可是杜丽华六年磨一剑。她一定会大火特火的,快趁着现在能在学校里遇到她,找她要签名呀。”   老师把陶然的座位安排在了秦墨旁边。   “于同学,你刚回到学校,想必有很多事情都不适应,就让班长多照顾你一下吧。”   原来秦墨是班长啊。   陶然最不适应的就是上课。   她离开校园太多年了,冷不丁回到课堂,很难像那些心思纯净的同学们一样专心听讲。   午后阳光正好,数学老师冗长的公式推导和演算听得她昏昏欲睡。   年过半百的老教师,最看不得讲台下面的学生不用功,点了陶然的名字:“坐在班长旁边的那位女同学,请你上台解答一下这个问题。”   陶然本来想说我不会。   却见秦墨掏出一张纸,在上面飞快地写了两行字。   他的字迹清瘦而落拓,间架结构舒朗,极有风骨。   他写的并不是最终答案,而是一个解答思路。   其实这道题目并不难,是老教师把简单的问题复杂化了。也不能说数学老师的水平不够,只是思维有些僵化。   陶然本身就很聪明,只是懒得学,被许墨一点就通。   她走上讲台,接过数学老师递来的粉笔,在黑板上“刷刷刷”地写出解答过程。   数学老师激动地拿着黑板擦拍了一下桌子:“你是怎么想到在这里画辅助线的?”   陶然实话实说:“班长教我的。”   老师:“很好,你先回座位吧。”   老教师给其他同学布置了新的练习题,然后双手背在后面,踱步来到秦墨身边:“秦墨啊,今年的数学竞赛,要不要考虑一下参加?”   恰好遇到教导主任巡查各班教师,刚好经过他们班,刚好听到了这句话,笑着问:“怎么?一个于青松还不够你们数学组压榨啊?”   数学老师嘿嘿一笑:“于青松是于青松,秦墨是秦墨嘛,于青松是去年的中考状元,秦墨是今年的中考状元,两个状元的天分都不能浪费嘛!”   陶然在心里松了一口气,还好有秦墨帮她,不然免不了要被老师训上几句。   又有些惊奇:“秦墨居然是今年的全市中考状元?”   原书里的他,这个时候凄惨无比,黄莉怀孕有了自己的孩子,更是想尽一切办法磋磨他,他哪有认真学习的机会?   系统:“这也不奇怪,你想,反派能和男主一路斗到底,他的智商肯定不比男主低啊。再说了,男主还有世界气运的帮助,反派没有,其实反派应该比男主更厉害。”   陶然:“照你这么说,反派不就是放错位置的男主咯?”   系统:“不一定全世界的反派都这样,但你的书里肯定是这样,谁知道你为什么那么热衷于虐反派啊!”   陶然有些尴尬,摸了摸鼻子,转移了话题,“你那边排队的情况怎么样了?我都等了一年了!”   系统解释道:“不同的小世界,时间流速也不一样。就像你在上一个任务世界待了那么久,现实世界其实没过去多长时间。别看你经历了一年,但我到天道投诉部还没多久呢。”   陶然:“类似于天上一天、地下一年?”   系统:“可以这么理解。”   教导主任走了,数学老师敲了敲陶然的桌子:“这位同学,发什么呆啊?做题呀!”   一直在神游、和系统聊天的陶然,哪里知道老师布置了什么题目,做个锤子。   秦墨把自己的练习本推过来,轻声给陶然讲解这道题,音色好似大提琴拨弦一般低沉醇厚。   一根银灰色的钢笔在他的右手转动,动作流畅而优美,金属色泽的钢笔带着一种冰冷感,他的指节分明,白皙如玉。   窗外风吹的落叶萧萧,清爽的秋季天高云淡,陶然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好像真的回到了自己的中学时代。   她也曾少女怀春,幻想过有一位帅气的学霸同桌,在她答不出老师的题目时,温柔地为她讲解。   陶然低头做题,一面捂着自己“噗通”、“噗通”乱跳的小心脏,一面胡乱想着:“这个任务世界也太苏了,跟这里一比,我玩过的那些恋爱游戏里的角色,撩人段位简直成了小儿科。”   看到同学互帮互助、优生带动差生,数学老师满意地离开了。   下午第三节 是体育课。   集合以后,体育老师先帮大家做了热身活动,然后讲解了十多分钟的排球要点。   眼看一节课过去了三分之一的时间,他大手一挥:“男生跑一千米,女生跑八百米。排球没练好的同学,可以组队练习一下,期中考试是颠球五十下,练好了的同学自由活动,体育委员跟我过来取一下器材。”   为了能多出点打篮球的时间,男同学们一马当先地往前冲,一溜烟就跑没了。   陶然的身体素质并不差,不管是原主留下的底子,还是这一年来杜丽华的魔鬼训练,对她来说,八百米的热身跑都不算难事。   可她懒啊,反正老师也没要求五分钟内必须跑完,她也不急着自由活动,慢慢悠悠地缀在队伍的最后面,说是慢跑,其实散漫得像是在散步。   秦墨很快就跑完了一千米,但他没有停下脚步,而是追上了刚开始跑第二圈的陶然,陪她一起慢跑。   田径场上的人越来越少了。   陶然帮秦墨算了算,“你都跑第四圈了,不累吗?”   秦墨微微摇头:“不累。”   陶然看他步伐稳健、呼吸均匀,感慨道:“你的身体比以前好了很多。”   秦墨“嗯”了一声,“最近一年经常锻炼。”   陶然竖起了大拇指:“你太有毅力了,减肥减得我都认不出你了。”   秦墨轻声一笑。   跑步经过篮球场的时候,体育委员大声求助:“班长,快来帮忙,咱们班被二班虐惨了!”   一班和二班同一节体育课,两个班的学生趁机打起了篮球友谊赛。   秦墨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我等一会儿过去。”继续陪陶然慢跑。   二班有一个爱捣蛋的球员,把手放在嘴边吹了一个口哨:“哟呵,这是不是美色误国?秦墨可是一班篮球主力,结果忙着陪他的小女友,今天咱们赢定了啊。”   秦墨凉凉地看向他,漆黑的瞳仁冷漠而锐利,如同裹挟着荒漠里的冬风,凛冽如刀。   那球员吓哭了,怎么感觉秦墨的眼神都能杀人?麻麻救命,我心里有点慌。   一班的体育委员哈哈大笑:“敢招惹我墨哥,兄弟,你凉透啦!”   二班的球员梗着脖子,强行装逼:“秦墨再厉害又怎么样?我们都领先那么多分了,等他陪女朋友跑完再过来,黄花菜都凉了。”   陶然也听见了:“要不我自己跑?”   秦墨:“没事。”   虽然陶然作为一个老阿姨,不像这个年纪的孩子那样,有那么重的班级荣誉感,但被这么多人盯着跑步也挺奇怪的,她稍微加快了一下速度。   两人跑到终点后,秦墨又帮她在自动售货机那边,买好了水和纸巾,递到她手里,才不紧不慢地往篮球场那边去。   一班同学一阵欢呼:“班长来啦!”   二班球员不服气:“就算秦墨再厉害,你们整整落后了五十分,现在距离下课只剩不到十分钟……”   他话还没说完,就见到刚刚上场的秦墨,利落地投进一个三分。   他也顾不上奚落了,大喊道:“兄弟们,防秦墨!”   二班在场上的所有球员,对秦墨严防死堵,可秦墨总能运球过人,篮球每每从他手里飞出,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抛物线,“哐当”一声落进篮筐。   体育委员扯着嗓子:“班长牛逼!”都喊到破音了。   围观的女同学,也是一阵又一阵尖叫,为他呐喊:“秦墨、秦墨!”   陶然远远地看着,秦墨的身形矫捷得宛如一头在原野上飞跃的猎豹,弹跳力惊人,晶莹的汗珠沿着他的碎发一路向下,滑过精致的锁骨,浸湿了球衣。   随着悦耳的下课铃声响起,秦墨再一次投入了一个超远三分球,一班的比分彻底反超二班。   就连二班的球员都在惊叹:“这也太强了吧?就问问墨哥还收小弟吗?”   所有人都为他疯狂,他是那样的万众瞩目。   偏偏他却神色如常,波澜不惊。   这场比赛实在是太过精彩,现场的气氛又过于热烈,把陶然都感染了,跟着大家鼓掌。   有很多女生给秦墨献殷勤,递水、递毛巾,秦墨看都没有看一眼,越过她们,抱着篮球来到陶然身边。   夕阳西下,晚霞把天边染得绚烂如织。高高瘦瘦的少年背着光站着,黑曜石一样的眸子里,似乎盛着化不开的深情:“绵绵,水。”   陶然的心里忽然有些慌乱,她也说不清那突然涌起的悸动是什么。   只觉得他是她在学生时代会喜欢的那种少年。   像是一场迟来了十年的美梦。   陶然恍恍惚惚地把手里的水递给他。   秦墨接过那瓶水,拧开瓶盖,微微仰着头,“咕咚、咕咚”地往嘴里灌,喉结微动。   他的动作一点也不粗鲁,反而非常优雅,竟然让旁边的人有些羡慕那瓶水,可以和他亲密接触。   陶然后知后觉,那是她喝了一半的水!   刚才被秦墨的美色所惑,听到他说要水,她就像牵线木偶一样,下意识地递了出去。   天哪,这算是间接接吻吗?   陶然秀白的小脸,一下子就染上了漂亮的瑰红色。   她一把从秦墨手里抢回那个矿泉水瓶,扔进了垃圾桶里。   秦墨愣了一愣:“还没喝完呢。”   正好体育委员递给秦墨一瓶还没开封的水,“老大,喝这瓶吧。”   陶然趁机快步离开了体育场,逃命似的走了。   秦墨推开体育委员,他缺的是水吗?他想要喝的是陶然喝了一半的那一瓶。   嗯,特别甜。   像是五月熟透了的樱桃。   像是七月刚切好的西瓜。   他这算是间接亲了她吗?   “腾”地一下,他的身体烧了起来,羊脂白玉一样的面颊,骤然变得绯红。   又有些沮丧。   所以那瓶水才会被她抢走吧?   她觉得我冒犯了她。   秦墨一只手抱着篮球,另一只手重重地锤了一下自己的脑壳,满心都是懊恼。   搞什么?不是都想好了吗?不要逼迫她,把所有的选择权都交给她。   如果这段感情像是一只风筝,那么线永远握在她的手里。她想要放长,便任她放长;她想要拉近,便任她拉近。   她不回微信也好,不主动找他也好,只要她不松开那根线,那么一切都由她。   “如果她要松开呢?”   秦墨的拳头握得太紧,指节泛起青白色,指甲深深地嵌进肉里,明明殷出了血,却好似感觉不到疼痛:“没有这个选项,她不会不要我的。”   他望着陶然越走越远的身影,双眸漆黑如墨,声音飘飘忽忽,像是在问她,又像是在问自己,“对吗?绵绵。”   迎面的微风轻轻吹拂,陶然脸上的热度渐渐消退,和系统说:“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你还是帮我封印了记忆吧。”   系统:“为什么?”   陶然:“你知不知道有一句话,叫做‘一见杨过误终身’,如果在我的少女时代,真的遇到了一个像秦墨这样,轻易就能惊艳时光的少年。   我简直想象不到自己下半辈子该怎么过了,以后还让不让人正常谈恋爱啊?怎么才能再找到那种心动的感觉?”   系统听得似懂非懂:“哦。”   陶然:“为了避免陷在秦墨的美人计里,我还是接着进剧组拍戏吧,学校真是来不得。”   系统很怀疑:“你这样‘自救’真的有用吗?”   陶然:“我也不知道啊,要说成功吧,好像也成功了,这次见面,秦墨没有再像从前那样,恨不得二十四小时都和我黏在一起。要说没成功吧,也确实没成功,起码咱们到现在都无法脱离这个任务世界。”   她猜测:“或许成功了一半,还要再接再厉?你那边能看到什么参考数据吗?比如反派对我的好感度之类的?”   系统回答道:“我只是一个读者怨念系统啊,术业有专攻,我这里只能看到读者的怨念值。”   陶然又一次进剧组了。   这次的导演是杜丽华推荐的一位好友,和她一样是一位国际级名导,享誉中外。   杜丽华很了解陶然,直接对那位老友说:“她性格懒,你对她要求得严厉一些,不过也不要逼得太紧,免得让她失去演戏的兴趣。”   在此期间,杜丽华执导、陶然主演的电影《永夜》,也上映了。   首映礼上,伴随这一道悠远的钟声,电影拉开了帷幕……   电影播出后,好评如潮,大获成功。   《永夜》在国际上拿奖拿到手软,包揽了一众重量级电影节奖项。   不仅如此,它不光叫好,而且卖座,登顶了国内票房冠军。   到了年末,站在一年一度的金柏奖颁奖舞台上,举起那座小金人的陶然,才刚刚十七岁。   对于很多圈内人来说,陶然的出道,就是他们一生都难以企及的巅峰。   找陶然合作的广告商不计其数,但她接的代言却很少。   在影迷眼里,她的作品火遍了全球,大红大紫。   可是在整个娱乐圈里,她却非常低调,深居简出,娱乐记者想约一期她的专访都难如登天。   除了作品,她在大众视野里很神秘,越是神秘,就越是有人想要揭开这层面纱。   央视想要邀请她在春晚上登台献唱,还是辗转通过杜丽华和老纪的人情,才约到了她。   陶然很为难,因为她并不会唱歌。   她其实一点也不懂得怎么样去当一个明星。   杜丽华是她的恩师,也是她在这一行的领路人,培养了她演戏的热情和兴趣,让她很享受拍戏的过程。   但没办法教会她怎样应付媒体的长|枪短|炮,所以各种各样的活动,她一向能不出席就不出席。   顾言希自告奋勇:“我教你唱歌。” 第32章 变形计   十五岁, 秦墨初次接触秦氏企业, 在商场崭露头角。   十六岁, 秦氏企业发展成为秦氏集团,市值一路飙升,秦墨登上了福布斯青年榜, 成为人人瞩目的商界新锐。   十七岁,秦墨的投资遍布海内外,从商场新贵一跃成为行业龙头,就连一些老牌财阀都得看他的脸色行事。   如今这个圈子里,没有人敢小觑这个年仅十七岁的少年。   为了洽谈一个合作项目, 几位商业大佬邀请秦墨到外地参加饭局。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组织今天这场宴会的东道主提议:“咱们转个场?”   豪华的轿车一路开进了寸土寸金的市中心。   最终停下的地方, 装修富丽堂皇, 酒气弥漫, 香风摇曳,来来往往的女人穿着高开叉的旗袍,一身媚骨,眼波勾人。   秦墨几乎是一下车,就皱起了眉头,转身就往外面走。   组织者追了出来:“小兄弟,就当给我个面子, 男人来风月场合谈生意,只是逢场作戏嘛。你还年轻,以后就会懂的, 这都是必要的应酬,在夜场开了酒,气氛到了,有一些利益诉求更容易谈得下来。”   秦墨脚步没停,头也不回地走了。   中间人留下来处理残局:“老刘,你到底怎么回事?我早跟你说了,秦墨不喜欢夜场这一套,从来不进这种场合,我们和他谈生意的时候不兴这一套。你这样安排是真心宴请我们,还是为难我们啊?”   组织者刘总满脸愕然:“我以为男人嘛,不都是一个样子,谁还能像柳下惠一样?我还以为他是没尝过个中滋味,想带他尝个鲜。是我太想当然了,还真有他这样的和尚啊?我的锅、我的锅,你看我和秦氏之间的合作还有戏吗?”   中间人:“难说咯,本来就是咱们求着他办事,你还整这一出。只能先缓一缓,等他气消了,我再帮你探探他的口风。”   顾言希一开始从杜丽华那里,揽过要教陶然唱歌这件事的时候,真的是信心满满。   他根本搞不懂,唱歌有什么难的?   对他来说,唱歌就像喝水吃饭一样自然而然。   而且他觉得,陶然很聪明。平常在剧组里,遇到他揣摩不明白的戏份,陶然几句话就能给他点清,还能带他入戏。   师父是绝世高手,徒弟又绝顶聪明,这分明是一道送分题嘛。   然而,一首歌教了陶然整整一个星期,她却死活都跟不上节拍,顾言希这才明白自己一开始错的有多离谱。   录音棚里的陶然,摘下头上戴的耳机,隔着玻璃对顾言希尴尬地笑笑:“师兄,我是不是又没唱好?”   恰好遇到公司的高层巡视。   总监对着新加入的大股东点头哈腰,非常谄媚地介绍:“秦董,这就是咱们星光娱乐设备最顶尖的录音棚。”   被众人簇拥在中间的少年,身形修长,穿着一套淡色的高定西装,面容俊美,五官棱角分明,手上戴的腕表做工精良,气场强大无比。   陶然和顾言希同时一愣。   陶然站在顾言希身边,很小声地问:“秦墨什么时候成了咱们公司的大股东了?”   顾言希反问:“你自己的未婚夫,你不知道?”   陶然还真不清楚秦墨的动向,她一个剧组接着一个剧组地拍戏,除了偶尔回学校一趟,和秦墨见面很少。   当然啦,这也正是她最初加入娱乐圈,想要的结果,求仁得仁了。   顾言希和陶然都是星光娱乐的金字招牌,总监对他俩和颜悦色,关心地问:“小于的歌录的怎么样了?”   总监想听一听成果,顾言希从矮子里面拔高个,勉强挑出了还算能听的一版。   就连陶然也觉得唱的太难听了,这简直是公开处刑嘛!恨不得捂住自己的脸,低声和顾言希吐槽:“公司一定后悔用最贵的待遇签了我。”   顾言希安慰她:“那必然不可能,光是你的影视作品就给公司赚得盆满钵满了,你可是星光娱乐的影视一姐,尺有所长、寸有所短嘛。”   从秦墨的角度看去,只见陶然和顾言希站在一起,郎才女貌,他的指尖忽然尖锐而刺痛地疼了一瞬,就像他的心口那样。   是嫉妒吧?   还是羡慕。   明明很努力地克制了。   却还是好想放弃理智,毁掉这一切,把她抢过来,让她的身边只有自己。   阴暗的想法如同苔藓一样,密密麻麻地生长,很快便蔓延成一大片墨绿色的海洋,那种潮湿几乎要将他完全淹没。   可他的面色很平静,眸子里还带着似乎被春天的阳光亲吻过的和煦,“或许改一改编曲会好点吧?”   秦墨稍微思索了片刻,坐在钢琴前,好似竹节一样隽永的十指,在黑白琴键上跳动,如同翩翩起舞。   一曲终了,总监带头鼓掌:“没想到秦董还有这样的音乐才华!”   顾言希十分激动:“改得好!这样一调整曲调,就很契合她的音域了,唱起来难度下降了十倍不止,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受到秦墨的启迪,他又有了新的灵感,拿起曲谱,飞快地在上面写写画画:“我得赶快记下来,这样改、这里也要改一下……”   陶然很清楚顾言希在音乐方面的才华和傲气,绝对不会像总监那样刻意拍马屁,连他都对秦墨赞不绝口,那秦墨一定极为厉害。   可秦墨什么时候学的弹钢琴呢?   这样的秦墨很陌生,既不是陶然熟悉的那个小伙伴,也不是陶然在书里塑造出来的反派形象。   陶然疑惑而探询地望向秦墨。   察觉到她的目光,秦墨指尖轻颤,眼神却有些躲闪。他微微垂了头,用细碎的刘海遮住双眼,怕被她发现眼里的偏执和疯狂。   从他第一次看到陶然抄的顾言希歌词本,就开始学习音律了。   抱歉,我是这样卑鄙。   痴心妄想着拥有你。   用尽一切手段,想要离你近一点、再近一点。   临近年末,陶然手边在拍的电影也接近尾声。   剧组的庆功宴上,来了一位投资方大佬,大腹便便,神色有些轻浮。   他对着陶然起哄:“小丫头,叔叔很喜欢你在《永夜》里面跳的那段舞蹈,现场给我们表演一下吧!”   陶然没想到会变成这样的场合,借口身体不舒服,就要离开。   总导演打着圆场:“小于是杜导的得意门生,各位就算不给我面子,也给杜导几分面子,今天就算了吧。”   那个投资商却不依不饶,在包厢里推推搡搡,还故意把一杯酒泼到了陶然身上,“啧啧啧,湿|身诱惑啊,小妹妹。”   那种视线太恶心了,让陶然觉得自己像是没穿衣服,她反手就是一巴掌。   投资商什么时候被这样打过?火气一下子就上来了,破口大骂:“真是给脸不要脸,在这儿装什么清高呢?你这么小的年纪,就爬上了这么高的位置,暗地里不知道被多少人潜规则过。”   他正要还手,就听见“砰”地一声,包厢的门被人撞开了,一个身形又高又瘦的少年冲了进来,一记凶狠的右勾拳,把他直挺挺地放倒在地上。   投资商疼的就像撞上了大卡车,骂骂咧咧:“小年轻,想要当护花使者,也不看看自己够不够分量,知道我是谁吗?玩趣科技的董事长……”   却在看到少年的脸以后,叫骂声戛然而止,双眼一下子瞪大如铜铃,满脸都是恐惧,“秦、秦墨!”   “玩趣科技是吧?我记住了。”秦墨神色冷漠,声音冷的像是冰雪捏出来的,脱下身上穿的外套,披在陶然身上,护着她往外走。   投资商吓得大肚子都抖了好几下,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于绵绵什么时候成了秦墨的小情人儿?我要是早知道这个,哪敢在太岁爷头上动土!”   谁不知道这位小爷有多狠?   哪个不开眼的得罪了他,他能把人逼到倾家荡产。就是把你逼到当着他的面跳楼自杀,他也不会眨一下眼睛,最多抽出一张纸,擦一擦你溅在他鞋上的血点子。   “完了完了、我完了!”他求爷爷告奶奶,到处找人帮忙说情,“你们和于绵绵关系好,请她求秦墨饶我一命吧。”   可他以前没少欺负剧组的女演员,大家都只觉得恶有恶报,很是出了一口恶气,谁肯替他说话?   陶然本来穿着一件白色的礼服,蓬蓬松松,又轻又软,湿了以后,紧紧地贴在身上,曼妙的曲线毕露。   上了车以后,秦墨的眼睛都不知道该往哪放了,他耳尖通红,扭头看向窗外:“我送你去酒店换衣服。”   司机在前面开车,有挡板隔绝了前后车厢,后面自成一片空间。   车窗外是川流不息的道路,夜晚的城市灯光灿烂。   车里有淡淡的酒气挥发,混合着少女身上山林一样隐秘的幽香,秦墨透过车窗的反射,可以清楚地看到陶然颈肩露出的雪白,锁骨的线条是那样优美。   安静的车厢里,气氛太过暧昧,秦墨不自觉地吞咽了一口唾沫,松了松领带。   陶然先向秦墨道谢:“刚才那个投资商很讨厌,我打他都嫌手疼,谢谢你替我出头。”   又觉得有些奇怪:“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这只是一座小城,秦氏集团在这里好像都没有分公司吧……”   秦墨当然是跟陶然一起来的,他是星光娱乐的高层,就连陶然如今的经纪人都是他任命的,对她的行踪了如指掌。   其实他可以用更加圆滑的方式来处理今天的事,不被陶然发现他插手,可他通过监控看到那个油腻的中年男人冒犯她,热血一下子涌上了头。   什么计谋,什么打算,全都顾不上了。   只想冲过去保护他的公主。   恰在此时,陶然的手机响起,经纪人担心地问:“我刚听说饭局的事,你还好吗?你现在在哪里,我去接你。”   陶然的注意力被经纪人吸引走了,顾不上再追问秦墨。 第33章 变形计   除夕, 春晚。   陶然首次登台献唱。   她实在是太神秘了, 这还是她第一次出现在除影视作品之外的现实场合。   她的粉丝全都守着屏幕, 就等着看她出场。   全场漆黑。   星星点点的光芒溅射出来。   舞美设计如同星河流转。   伴随着无比空灵的歌声,少女从星河中走来。   她一袭吊带礼服,渐变色的星空长裙, 由浅浅淡淡的蓝,到深色的墨蓝,点缀着金光闪闪的宝石,华丽而绚烂。   《永夜》的主题曲,经过了特殊的编曲之后, 完美地契合了她的音域, 就像是一首特意为她写的歌。   如同天籁一般, 直击人心。   在她身后, 为她和声的顾言希, 就像是一位骑士一样,守护着她。   一曲合唱结束,网上直接炸裂:“现实版公主和骑士,这对cp我吃了,希绵万岁!”   早在《永夜》大火的时候,就有人剪出了顾言希和陶然的互动,入了希绵党的cp坑。   顾言希的粉丝心里又酸又甜, 酸的是顾言希最讨厌别人改他的歌,这一次居然为了陶然动了编曲?   甜的是这对cp她们吃啊:“跪求言希老公、绵绵老婆多撒点狗粮虐我们,酸死我也甜死我吧!”   希绵党持续霸占热搜, 惊动了另一支cp粉,墨绵党。   别看墨绵党平时不声不响,默默磕糖,可她们全都是死忠粉,对希绵党的态度完全是正宫看小三那样子。   “求求你们醒醒,别仗着几段影视混剪就乱拉cp,拆现实官配,二丫可是我们小胖的,谢谢!”   希绵党炸了,凭着庞大的粉丝群体数量,骂墨绵党是邪教cp,“多大脸啊,还现实官配,不就是两年前一起参加过一期变形计吗?”   墨绵党持续放锤。   竟然还有陶然前一段时间参加饭局,差点被投资商占便宜,秦墨冲出来一拳放倒投资商的视频。   视频里的少年身形颀长、眉眼如画、身手利落,和当初那个受人欺负的胖男孩判若两人。   网友全都震惊了:“闹呢?这特么是小胖?”   “这还真就是小胖。”墨绵党持续贴图,有秦墨减肥一年的对比照,有他获得世界级竞赛的公告,也有他被登上福布斯榜的评选。   秦墨名下的企业也被扒了出来,短短两年的时间,他走完了其他老牌财阀数百年才能完成的崛起之路。   人们都有慕强心理,不少网友当场对秦墨路转粉,“古人诚不欺我,鲁迅说过,胖子都是潜力股啊!”   沙雕网友:“这是周树人说过的话,和我鲁迅有什么关系?”   鲁迅:“气得我都从棺材里爬出来了,这句话我真没说过。”   站墨绵党的人越来越多,和希绵党在网上大战,掀起了一场腥风血雨。   有人开始趁着这股火作妖。   陶然红的太快,挡了很多人的路。   以前她从不出现在媒体面前,竞争对手就算想黑她,都找不到丝毫把柄。   毕竟就算想请水军泼脏水、捏造黑料,那也得有开局的一张图呀,之后才能全靠编。   可她这一次太高调了,又是春晚献唱,一人艳压全场,又是两男争一女的戏码,被音乐才子顾言希和商业奇才秦墨的粉丝,抢着炒绯闻。   被雇来的五毛党们出动了:“不觉得今晚于绵绵的热度太过了吗?阴谋论一下,什么墨绵党,什么希绵党,都是她自己在背后炒作。我看她就是个心机婊,绑架顾大男神,给自己脸上贴金,又倒贴秦墨,想要嫁入豪门!”   娱乐圈的蛋糕一共就这么大,一个人切的份额大,其他人的份额自然就小了。陶然一炮而红,出道即巅峰,并且一直站在山巅没下来过。   如果说以前的娱乐圈分一线、二线、三线……那么陶然一个人自成一个梯队,就站在金字塔最顶尖的那个点。   暗中不知道有多少人眼红她,这一下全都联合起来踩她,想要把她从山尖上拉下来。   有组织、有纪律的水军们,控场能力极强,很快就掌握了舆论的话语权。   任由她们这样抹黑,对陶然的事业伤害太大了,星光娱乐的公关部,连夜召开紧急会议,商量公关手法。   就在这个时候,忽然有一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网友,匿名晒出了一张会议照片。   照片上拍摄的是某一次投资峰会。   进入休息时间之后,台上站着下一位讲解创业创意的与会人员,正在调试一会儿使用的ppt.   台下第一排坐的那些投资商大佬,有的笑着和身边的人聊天,也有的低头看手机。   坐在正中间的秦墨,被圈了出来,然后成倍放大。   只见他修长的手指在屏幕上滑动,停留的是微博页面,显示他的微博id是,页面上发布的所有微博,都是他自己剪辑的墨绵党视频。   该匿名网友发言:“你们品啊、你们细品!这个人,是b站阿婆主,也是墨绵cp的领头人,两年来坚持不懈地每周产一次粮,剪的全都是秦墨和于绵绵的糖,可这是秦墨的小号。   这是我一年前偶然拍到的照片,当时就坚定不移地入了墨绵党的坑,还有什么比这更甜啊?‘我磕我自己的cp’、‘我自己帮我的cp粉们产粮’!   但是吧,既然大佬没有公开宣布这段恋情,肯定有人家的考虑嘛,我也强忍着没跟大家分享。毕竟上一个得罪大佬的玩趣科技,已经凉得不能再凉,头七都过了。   可是看到于绵绵被这样黑,我真的忍不下去了,就算大佬要帮我办一个头七,我也要从坟墓里伸出手,高喊一句——我们家绵酱才不是心机婊,她才没有倒贴秦总,就连cp都是秦总自己炒出来的!”   吃瓜群众:“!”   这是什么神展开啊?   本来嘛,磕cp这种事情,都是粉丝们在自嗨,有一些甚至是“无中生糖”,可是秦墨亲自下场炒cp?   墨绵党乐开了花:“就问问那些故意抹黑我家女神、说她倒贴秦墨的人,脸被打得疼不疼!”   紧接着,顾言希也发布了一条微博:“今晚的事情闹得太大,节奏被带了一波又一波,公关部不让我发微博,怕我被人抓住话里的漏洞,也被攻击。   但我实在看不下去了,你们不就是嫉妒我家小师妹吗?吃相太难看,手段也太次,强行把白的说成黑的,秦墨本来就是于绵绵的未婚夫,什么倒贴不倒贴的!   还有就是,这首曲子虽然是我原创,不过是秦墨为于绵绵改编的,详情见下面这段视频。希绵党散了吧,别当了有心人手里的枪,本人已婚,老婆是音乐,你们都懂得。”   这条微博的最后,还附上了秦墨弹钢琴的那段视频。   网友:“不行,我顶不住了!这是什么神仙未婚夫啊?秦墨弹钢琴的样子也太优雅了吧!”   曜日中学的同学们,也晒出了秦墨和陶然的甜蜜日常照:“他们俩的恋情在我们学校是过了明路的,谁不知道一班班长有多宠他的小女友。”   女网友:“酸了、酸了,怎么我就没有这样的男朋友?感觉全世界都欠我的青春一个秦墨!”   男网友:“那你或许应该先想想,怎么样才能在十六岁就成为国民级艺人,十七岁火遍全球,捧回一尊小金人?你们酸,我们还酸呢,我老婆怎么被秦墨抢走了?”   那些在背后雇水军的演员吓得瑟瑟发抖,所以她们这是惹上了秦墨吗?   她们气得咬碎了一口银牙,于绵绵是不是故意扮猪吃虎?手里有秦墨这样的王炸,干嘛还瞒得死死的。她们要是早知道这一点,谁还敢拿娱乐圈拉踩抢资源那一套招惹她?   陶然这时候,刚刚从京城飞回落山市,回家洗了个澡,准备吃饺子。   她随手拿出手机,一边擦头发,一边刷微博,吃到首页自己的瓜,发现秦墨就是,吓得手里的毛巾都掉了。   秦墨正在帮于老太太包饺子,他把秦连山打发去国外处理项目,然后和于老太太装可怜,说他过年没人陪。   于老太太就把他请来了自己家,从傍晚一直忙到现在,准备了一大桌子年夜饭,还亲手包了好几样馅的饺子。   秦墨帮老人家剁肉、和面、调馅、擀皮,连看手机的时间都没有,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听到陶然的动静不太对,他立马跑了过来,关心地问:“绵绵,怎么了?”   他穿着居家的衣服,戴着围裙,手上还沾了一些白面。明明相貌清隽得不像凡俗中的人,却因为这样的日常模样,染上了一层烟火气。   要让旁人看到这一幕,定要在心中惊叹,这是哪位误落人间的神明,又为谁囿于厨房与爱?   陶然没有说话,只是用一种非常复杂的神色看着秦墨。   秦墨看到了她的手机页面的爆料贴,聪明如他,转眼间就想明白了其中的关键。   他低低地笑出声来:“还是搞砸了啊。”笑声苍凉。   陶然:“你很喜欢我吗?”问出这样的话,不是她脸有多大,她只是太震惊了。   秦墨转过身子,凝视陶然,他明明没有多余的动作,或许是空间太逼仄,也或许是他身上的气势太过强大,侵略性十足,陶然有一种被他逼到墙角的感觉,退无可退。   她听到他说:“我不该喜欢你吗?我的未、婚、妻。”   语气明明那样淡,里面的情绪却浓烈的一如梵高画上的色彩。   陶然在心里对系统说,“统子,我真的太天真了,亏我还努力‘自救’了两年,可我这样的冷处理居然都没让反派移情别恋!而且我怎么觉得,他对我的喜欢,还比原来更多了?”   系统一身正装都被挤得皱巴巴的,也带回了一个噩耗:“我和天道谈判失败了,它不让我们违规脱离这个世界。   不过鉴于之前的《任务守则》上没有写明这个问题,它会补偿给你一个福利,你这个任务获得的现金奖励将会增加10%.   天道还让我开导一下你,它让我问一问你,明明你对反派的好感度那么高,为什么排斥和他更深一步接触?”   陶然理所当然地回答:“我任务都做完了,当然要回去啊,和反派谈恋爱,我还怎么回现实世界?”   系统:“你为什么想回去?其实这里更好啊。这个小世界也是一个点亮科技树的现代社会,有你爱玩的游戏、追更的动漫,你在这里住大别墅、出入都有豪车接送,每天吃的都是山珍海味,随随便便接一部戏交的税,都是你原来一辈子都赚不到的钱。”   陶然:“……”   它说的好有道理,她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陶然:“可我还是觉得很奇怪啊,我都没谈过恋爱,处理不好和别人的亲密关系,没办法做一个很好的恋人,回应不了别人的感情。   我不知道秦墨为什么会喜欢我,我也不知道他到底喜欢我什么,我不知道他会不会突然哪一天就不喜欢我了。   还是当个单身狗最好,不谈恋爱,逼事没有。为了避免结束,我宁愿避免一切开始。”   系统:“他要是以后不喜欢你了,那也正好呀,不正是如你所愿,咱们就可以脱离这个世界了。”   陶然:“诶?”   蓝团子摊手:“所以你根本没什么好怕的啊,进可攻、退可守,主动权永远在你手里,为什么不勇敢地尝试一下呢?”   落地窗外,有大片的烟花绽放,飞向空中,又在转瞬间熄灭,照得秦墨的面容明明灭灭。   他一瞬不瞬地望着陶然。   等着她宣判他的死刑,然后从这具腐朽的尸体上,长出一个可怕的怪物,哪怕面对她憎恶的目光,也要把她占为己有。   他快被她逼疯了。   怎么做都是错。   他靠近一步,她便后退一步。   他站在原地不动,等她主动靠近,又会因为那份反复压抑却难以抑制的爱恋,偶尔逸散出来的热度灼伤她。   少女却好似神游天外,双眼呆呆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为什么这种时候,她还可以随随便便地把他扔在一边不管呢?   总是这样!   在这潭名为情爱的泥沼里,他早就越陷越深,妄图抓住一根浮木,挣扎着求生。她却站在岸边,连一滴水都没有沾上,只是漠然地看着他浮浮沉沉。   秦墨一把攥住陶然的手腕,“为什么不说话?”那样纤细,似乎他稍微一用力,就能捏碎。   可他从没想过伤害她,他想的只是如何拥有她。   有野兽在他心里咆哮、叫嚣,试图冲破一层又一层牢笼。   “秦墨,承认吧,你想要拥有她,把她关在堆满宝石的笼子里,用黄金打造的链子捆住她的脚腕,让她没办法离开你,让她只能看着你,哪怕她因此恨你入骨。”   陶然:“我只是很奇怪,你为什么会喜欢我?我不够聪明,也不够善良,或许这具皮囊还算得上是好看,也因此常常被导演们质疑是个花瓶。   我们也没什么感情基础吧?两年前我是帮过你一点小忙,但我也因此得到了非常丰厚的奖励,你爸给了我五百万。”   那一瞬间,秦墨以为自己幻听了。   她在说什么呢?   他以为今天晚上,她会和他彻底决裂,打破这两年来他小心翼翼地维持着的表面平静。   可她没有指责、没有害怕、没有憎恶,只是很温柔地问他,“你为什么喜欢我?”   陶然的手腕细白,欺霜赛雪,秦墨用的力道太大,在上面勒出了一道红痕,刺痛了他的眼。   秦墨就像被火烫到似的,缩回了手。不,被火烫到,他的心也不会这么痛,可伤到她,他的心就像是被凌迟处死。   “至于未婚妻。”陶然有些苦恼,秀眉轻蹙,“你那样聪明,人人都称赞你是商业奇才,不会看不出来吧?那只是我用来哄我大舅的话,我不那样说,他不会倒向我们这一边,帮我去拿黄莉和节目组勾结的证据。”   “我们”这样的字眼,取悦了秦墨。   他当然早就想明白这一点了。   她那时候出手帮他,或许只是单纯地同情他吧,一时起了恻隐之心。   是他动了妄念,对她情根深种,妄图把九天上的仙子拽落凡尘,想要看他和她一起沉溺这片名为“爱”的苦海。   陶然如果真的像她当时说的那样,爱慕虚荣、贪恋荣华富贵,还有什么比直接和他在一起更快地来钱方式呢?   他有金山银山,可从来换不回她片刻的停留。   秦墨:“所以你想和我撇清关系了?”   陶然:“恰恰相反,我很喜欢你。”   秦墨:“!”   这句话带给他的冲击太大,他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反应,只是像遭了雷击一样,一动不动地定在那里。   陶然自顾自地说着:“你知道的,互相喜欢或许很简单,但是相爱很难。我们的感情有一个错误的开始,一个正确的开始,双方都未必能走到最后,更何况是错误的?   你的年纪也太小了,小到总让我觉得喜欢你是一种冒犯,老牛吃嫩草。你以后会遇到很多很多的漂亮姑娘,每一个都会比我好,我不确定我就是你最爱的那一个。   我还是一个很糟糕的人,我有太多太多的性格缺陷,我害怕受到伤害,我习惯性回避别人对我的好,我敏感、多疑、善妒……”   许久之后,秦墨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我比你大两个月。”   陶然说的是心理年龄嘛。   她刚才看秦墨的样子,黑化的迹象非常明显,简直有一种一言不合就要把她关小黑屋的冲动。   可是这会儿再去看他,只觉得他浑身上下透露着一股祥和的气息,简直如同佛子在世。   事实也确实如此。   就在几分钟之前,秦墨还以为自己会被风暴主宰,可那风暴还没成型,就被陶然轻易地化解了。   困扰他长达两年的心结彻底解开,只要陶然喜欢他,那么她所说的横亘在他们之间的问题,都不算是问题。   他什么困难都能解决,只除了她的拒绝。   秦墨这时候就像是置身于一泊湖面上,明亮的月光温和地照耀着他的心湖,一万个他都开心地围着陶然跳起舞来。   连他的眉毛都带着笑意。   他试探性地伸出手,拥陶然入怀,她的身体有些僵硬,但并没有躲开这个拥抱。   月光如水,秦墨身上的气息,干净得像是阳光晒过青草地之后的清冽,一瞬间就将陶然完全包裹。   她听着秦墨“砰、砰、砰”的心跳,抬眼看他,他个子比她高许多,从她的角度,能看到他线条姣好的下巴,弧度优美。   “从见到你的第一眼开始,我就喜欢上你了。绵绵,你不知道自己有多好。我那时候还以为,是上天送了一个天使给我……”   于老太太喊道:“饺子煮好了,二丫、小胖,快出来吃啊!”   关于为什么喜欢陶然,秦墨有千言万语,能说上三天三夜,并不急于一时,看了看餐厅那边,问道:“绵绵,我们先吃饭?”   于青松已经帮忙摆好了碗筷。   秦墨洗干净手,来到餐桌旁,没有再像以往那样,坐在离陶然很远的位置,而是直接坐在了她的身边。   于老太太没发现这点小变化,只是笑着介绍今天秦墨都帮了什么忙,哪些馅是他亲手调出来的,又有哪些菜是他们合作完成的。   陶然笑着夸秦墨:“很贤惠啊。”她总是千方百计地避开他,很久没有这么直白地夸奖他了。   秦墨看似平静地为她夹菜,耳尖已经一片通红了。   于青松敏锐地发现,自家妹妹和秦墨的关系,好像发生了一点变化?   零点的钟声恰在此时响起。   刹那间,外面鞭炮声阵阵。   辞旧岁,迎新年。   秦墨放在桌子下面的手,和陶然十指相扣,在她耳边轻声说了一句:“新年快乐!”   陶然想起了现实生活里,总是一个人冷冷清清、孤孤单单的除夕夜。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握住她的手,在零点对她说新年快乐。   他的掌心很温暖,有着一种独属于少年人的纯粹的热烈,在寒冬里暖热了向来体寒的陶然指尖的冰凉。   陶然忽然就觉得整颗心里都满满的,谈恋爱的感觉,似乎也不错?   有人陪着,真好啊。   年夜饭结束,把陶然送回房间以后,秦墨走出这座别墅,抬头望着陶然亮灯的房间,再也忍不住地笑出声来。   那天晚上,他也说不清到底绕着别墅区跑了多少圈,每跑上几步,就抬头看一眼那橘黄色的灯光,然后激动地哇哇乱叫,又笑又跳。   “真是太好了!绵绵也喜欢我,不是我一厢情愿。”   他简直恨不得对全世界高声呼喊这句话。 第34章 变形计   秦墨非常、非常粘人。   自从和陶然确立关系以后, 简直恨不得和她变成连体婴儿。她走到哪里, 他也跟到哪里。   陶然不用避开他, 其实不用再像以前那么拼地接戏,整天躲在剧组里。不过她已经爱上了电影行业,还是接了新的电影。   某天早上睡醒, 她的微信里照例有来自秦墨的信息。   一条是昨晚发的:“晚安。”   另一条是今天早上发的:“早上好,我的公主,想吃点什么?”   陶然回了三条:“昨晚没看到。”   “早。”   “豆浆和油条吧。”   二十分钟后,“咚咚咚”的敲门声响起,随之而来的是少年清清朗朗的声音:“您好, 您的外卖到啦!”   陶然打开门, 只见秦墨穿着一件白色的衬衫, 搭配一条黑色的裤子, 简简单单, 清清爽爽,一如口中化开的薄荷糖。   陶然还有些迷糊,“今天没什么大事,晚点经纪人送我去机场,参加一部电影的选角。”   秦墨双目灼灼地望着她:“坐我的私人飞机走吧?你不是不喜欢粉丝接机吗?我有专属的停机坪。”   陶然:“咦,你怎么知道我不喜欢粉丝接机?”其实她是很感谢粉丝对她的支持的,但她真的不太会处理和粉丝之间的相处。   圈子里很多艺人, 喜欢卖人设,通过一次又一次曝光,和粉丝之前互动, 深化自己营造的人设。   陶然却很害怕,如果人设崩了怎么办?会不会影响到自己以后的作品呢?   知名文学家钱钟书,所著小说《围城》卖得极为火爆,有许多读者一定想要求见钱老,当时他就曾经说过这样一句话:“如果你吃到一个鸡蛋,觉得好吃,你又何必去认识下蛋的母鸡呢?”   陶然总觉得,如果真的让粉丝看到,母鸡下蛋的过程,说不定都会再也不吃鸡蛋吧?   距离是会产生美的。   “秘密。”秦墨俊美的面容上,漾起一抹笑意,露出两颗尖尖的小虎牙。   他当然知道啦,他了解她所有的喜好,花在她身上的时间,比花在自己身上的时间都多。   就拿饮食口味来说,他未必能说清自己到底喜欢吃什么,大多数时候都是无可无不可的,可他闭着眼睛就能报出来陶然的喜好。   她极喜欢吃甜食,最爱松松软软的小蛋糕,饮食方面百无禁忌,可她的职业又不允许她敞开了吃,毕竟演员对身材的要求很高,所以在量的方面有严格的把控。   他这副模样实在是太可爱了啊!   陶然这个实打实的老阿姨被萌得根本就受不了,忍不住在他脸上捏了一把。   秦墨的脸又红又烫,很想就着这个姿势,在她的手心蹭来蹭去,忽然想起她说嫌他年龄太小。   一下子正襟危坐,躲开陶然的手:“不许乱捏,我比你大,以后叫我秦墨哥哥。”   陶然哈哈大笑,实在没办法把眼前这个有点别扭,又有点傲娇的小少年,和商场上人人都害怕的大魔王秦墨联系在一起。   她故意逗他:“秦墨哥哥~”   那软糯的声线,微微上扬的语调,和故意拖长的尾音,让秦墨的心都跟着颤了一颤。   他竭力保持声音的平静,“快吃吧,一会儿该凉了。”   陶然对系统说:“这样调|戏反派,看他明明脸红,还强装镇定的样子,真的好有趣啊!我都觉得他像个小媳妇了哈哈哈。”   系统简直无力吐槽:“女人啊,你的名字叫善变。之前为了躲着秦墨,不惜进剧组拍了两年戏的人是你,结果这才确立关系多久啊,宿主就乐在其中了?”   陶然脸皮贼厚:“人类的本质是真香怪嘛。”   陶然顺利地进了新的剧组。   其实陶然的演技,并没有好到称霸娱乐圈的程度,主要是恰逢其会,刚好被杜丽华挑中。   名师出高徒。   她就像是一张白纸,所有与演戏相关的色彩,都由杜丽华亲手涂染。   因为起点实在是太高了,所以驾驭起别的电影角色,才给人一种得心应手的感觉。   但她其实很吃导演,从前合作的全都是大牌名导,很多时候是类似于“命题作文”的感觉。   需要表现什么,具体又该怎样去呈现,那些大导演三言两语就能讲清楚。   她的才华在于,在原有的框架下,她能给出相当有灵气、一点也不呆板的表演,满分是一百分的作文,她能拿到一百二十分。   然而,陶然这次新接的戏是一位新锐导演,他有很多新颖的想法,但是又没有杜丽华那样的能力,给演员讲戏的时候,总是隔靴搔痒,说不到点子上。   这一个场景已经ng好多次了。   导演很烦躁,他也说不清楚自己想要的具体是哪一种感觉,但就是觉得陶然的表演不够深入:“你再揣摩一下这场戏,我想要是那种……唔,该怎么说呢?”   陶然也茫然了,这一场戏她已经换了十几种表现方式了,“你到底想要什么效果啊?”   导演:“说不上来……”   导演和陶然大眼瞪小眼。   秦墨又来剧组探班了,他只要一有机会,就往陶然身边凑。往常他在旁边看陶然拍戏,也不干等着,打开电脑处理一些公务。   秦墨今天来得有点晚,下午才到。   听说陶然被这个青年导演折腾,化妆化了两个小时,拍戏拍了五个小时,整整七个小时没有吃东西,她还好脾气地和导演商量怎么拍这场戏。   秦墨简直恨不得把这导演给换了。   这不是秦墨第一次生起这样的想法了,每一次都被陶然拦住了:“杜导很欣赏他的,她说国内导演断层太严重了,年轻一辈里没有几个能扛得起大旗的,他是她老人家最看好的一个了,得给他锻炼的机会。”   秦墨走过来,强忍着怒气,对导演说:“还是先吃饭吧,磨刀不误砍柴工,我叫了聚福楼的外送。”   他是星光娱乐的大股东,也是这部电影的投资方之一,说话很有分量。   哪怕导演还没开口,场务也开始准备午饭了,陪着导演折腾到现在,这都快三点了,谁都饿啊!   趁着大老板发话,赶快先把饭吃上吧。而且还是老字号聚福楼,还是咱们金主爸爸知道疼人。   导演没有阻止大家开饭,反而是盯着秦墨发呆,有什么东西从他的脑海中一闪而过。   他突发奇想:“秦董,要不你来帮忙拍这场戏?”   他越想越觉得靠谱,秦墨的外形和气质,本来就比那个演员优秀很多,关键是秦墨和陶然有现实中的恋爱关系,在这场戏里或许能建奇功。   周围的人都用一种“你疯了吧?”的眼光看着导演,居然敢招惹这位大佬?真以为秦墨好说话呢?要不是看在陶然的面子上,恐怕这个导演头七都办过好几场了。 第35章 变形计   秦墨知道这个导演脑子一根筋, 这场戏要是不过, 之后恐怕还有的折腾呢, 他心疼陶然,“那我试试吧。”   等陶然吃好午饭回来,秦墨已经换好戏服、化好妆了, 她有点惊讶:“怎么是你啊?”   秦墨笑答:“导演盛情相邀。”   灯光、摄像、场务全都就位,导演喊了一声:“action!”   这是一部民国戏,秦墨饰演的是西南联大的学生,参军入伍,成为飞行员, 要投身于一场惨烈的战役, 临行前来向恋人告别。   他一身笔挺的军装, 一双黑色的皮革军靴, 身形如山般坚毅, 面容冷峻,气质看起来锐利如刀,却在看到陶然后露出一个笑容,温温润润,把怀里那一束栀子花递给她:“我要走了。”   陶然饰演一个民国女学生,穿着天蓝色的上衣,搭配一条深色的过膝裙, 看起来清纯可爱,就像邻家小妹妹一样。   她不明白恋人为什么这个时候还能笑得出来,前方战事吃紧, 一批又一批的飞行员就像是送死一样赶赴战场。   她想劝他别去,可是家国大义涌上心头,她比谁都懂他心里的想法,有些人或许只把学生游|行的标语当作口号,可对于他而言,就是用生命去践行的准则。   最后她只能任性地说了一句:“你要是死了,我一滴眼泪也不会掉的。”   军装少年脸上的笑容更大了,俯身在她秀发上印下一吻:“那很好,忘了我吧。”   他的双眸深邃如海,那里面情意绵绵,没有哀伤,只是想要把她像烙铁一样印在心底,永世珍藏。   陶然呆呆地站在原地,直到他的背影走远,才有两行晶莹的泪珠,从她的眼角滑落,打在了洁白的栀子花瓣上。   镜头之外,是导演的惊呼:“完美、太完美了!一条过。”   他之前一直在磨陶然的戏,以为是陶然的表达有问题,直到现在秦墨只拍了一次,就过了这个场景,他才发现问题出在男演员那边。   秦墨做了一些细微的改动,把之前的借位亲吻,换成了轻吻陶然的秀发,更加符合那个年代的含蓄。   这不是最主要的,关键是情绪的表达,之前的男演员一直在表现哀伤、决绝、悲痛,但秦墨从头到尾都是笑着的。   整体基调转换以后,这个人物形象一下子就立起来了,和心爱的女孩生离死别,他当然悲伤、当然痛苦,但当他做下用生命保卫国家的决定时,那些难过的情绪早就被他在深夜里揉碎,一遍一遍地品尝,全部吞咽下去。   他今天来是向她告别,他害怕那些生离死别的悲伤感染到她,全都小心翼翼地藏好。   他想要给她留下最好的一面,希望他在她的记忆里,还像初见时那样,是一个笑容开朗的少年。   不是不痛,而是举重若轻。   也只有这样的表达,才能体现出来剧本里,这个角色的重要性。   他是女主心里的白月光,对女主一生的影响很大,他的牺牲唤醒了她,把她从一个出身优渥的大家小姐,改变成了和这个时代命运息息相关的革命者。   导演太满意了,忙着再去琢磨之后的剧本:“今天就到这里吧。”   大家都收工了,陶然的眼泪还没停下来,她要去化妆间卸妆,一边哭一边打嗝。   她很容易入戏,这也是杜丽华欣赏她的一点。不过缺点也有,太沉浸于剧情,出来的太慢了。其实是有一些演员,能够做到一秒入戏、一秒出戏的。   陶然经过道具间的时候,忽然有一只白皙修长的手伸了出来,把她拉了进去,“哭什么呢?”声音低沉而有磁性。   道具间里没有开灯,昏暗的什么也看不清楚,但陶然并不害怕,因为这是一个她熟悉的、充满了青草香味的拥抱,是秦墨。   她的男朋友,她的恋人。   “我好难过啊,秦墨,你死了。”   秦墨低声一笑:“都是假的。”   陶然:“是真的,我看过剧本了,下一个场景就是你的骨灰被送回来。呜呜呜,你为什么非要去战场,你不要死,我好怕失去你。”   刚才拍戏的时候,秦墨转身离开的那一瞬间,陶然的心就像是被狠狠地捅了一刀,疼得她几乎都无法呼吸了。   秦墨用双手捧着她的脸,带着温度和薄茧的指腹,替她擦拭脸上的泪痕:“你入戏这么深,我以后都不敢让你拍戏了,万一你爱上戏里的男主角怎么办?”   陶然:“可能是你演的太好了,也可能是我太喜欢你了,我以前也没有这样过,但我只要一想到你要死,就心口特别难受,眼泪根本控制不住。”   听到心爱的女孩说喜欢自己,看到她为自己落下眼泪,秦墨心里又是欢喜,又是心疼。   其实他并没有考虑什么演技不演技的,而是他就是那么想的。如果他要死去的话,他希望和她笑着告别,盼望她余生珍重。   好在,那只是戏。   现实里他可以长长久久地拥有她。   最近可真甜啊,每一天都像是梦。   不,就算是在梦里,他也不敢奢想这样的幸福。   秦墨低下头,先是亲吻她的眼角,动作很轻,带着满满的珍惜,把那些眼泪都吃了进去,然后一路向下,咬住了她的双唇。   一个绵长的、细密的吻,带着苦涩的、泪水的微咸。   一开始他的动作是青涩的,这是他的初吻。   其实他早就想这样亲吻她了。   可他不敢,总怕吓到她,总怕失去她。   直到此刻,他终于确定,她也是深深地爱着他的。   或许她对他的喜欢,并不比他的少。   只是对于爱情,从前的她,比他更加怯懦,封闭着自己的内心,不敢向前一步。   “绵绵,你这样喜欢我,我真开心。”   然后是更加热烈的吻,侵略性十足,如同狂风暴雨一般袭来。   陶然被吻得意乱神迷,好久之后才反应过来:“诶,我的初吻没了!这可恶的导演,干嘛找秦墨来拍这段戏。”   可她还是不舍得把自己的双唇和秦墨分开,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她又沉溺于秦墨的温柔,追逐他的舌尖共舞。   她恍恍惚惚地意识到,这辈子大概是没救了,逃不开这张名为秦墨的网。   当天晚上,发布了新的视频,是陶然正在拍的新戏,替她的电影做了宣传,并且感谢所有墨绵党。   秦墨说:“你们是我们的小红娘。”   他在微博上抽奖,给墨绵党的小天使们发放福利,还着重感谢了那个曝光他就是的网友,出手极其大方,微博一度为之瘫痪。   墨绵党的cp粉高兴疯了,“领到一个大红包,秦大男神今天心情这么好?盲猜他在绵绵那里吃到糖了?”   这条评论被导演翻牌,趁机炒了一波热度:“关注我的新电影,到时候有惊喜哦!” 第36章 变形计   这部由新锐导演执导、陶然主演的电影, 同样大爆, 票房和奖项双丰收。   这位新锐导演由此扛起了新生代导演的大旗, 他最感谢三个人,杜丽华、陶然、秦墨。   和他一同登上领奖台的陶然,成为国内首位总票房破百亿的女演员, 人称百亿女王。   这时的她,才刚刚要庆祝十八岁生日。   自从去年春晚之后,她在娱乐圈里又恢复了“只见戏,不见人”的状态。   粉丝们抓心挠肝地想要见她一面,各类访谈节目开高价邀约, 都被她给拒绝了。   其实导演们很满意她这样的状态, 如果一个演员常常在影视作品之外出现, 那么她的荧幕形象其实是被过度消费了的。   比如一个女明星什么代言都接, 超市里的零食包装带上印满了她的脸, 如果再看她饰演清冷的古装角色,就会有一种违和感。   更别提综艺节目里崩人设,等等方面的事故了。   但是粉丝心里苦啊,亿人血书女王大人露个面。   星光娱乐压力也很大,高层日常跪求陶然出席活动。   陶然只是懒,但也没想让公司那边太难做,最终被迫营业, 同意了经纪人的提议,决定在十八岁生日这天,举办一场特别的粉丝见面会。   粉丝见面会在晚上召开, 白天家里先帮陶然过生日。   三年来,大舅变化了很多,不再像之前那样游手好闲,还讨到了媳妇。   舅妈怀孕了,左手捂着微微凸起的肚子,脸上散发着母爱的光辉。   于青松考上了清大,和纪文嘉成为校友,不过她早他一年,老是拿“学姐范儿”压他。   他们联手创办的视频网站,慢慢火了起来,曝光了很多无良企业和受害民工,在民间有很高的声誉。   于老太太精气神很好,在老年兴趣班里找到了自己的爱好,如今迷上了画画。   就连秦连山,都从国外飞回来,送了陶然一份昂贵的生日礼物。   他是一个失败的父亲,儿子能有如今的成就,全都得益于陶然。   他越发惊诧于儿子的商业天赋,就越害怕回想从前——如果没有儿子遇到陶然,如果因为他这个父亲的失职,任由黄莉和节目组毁了儿子……   那绝对是他无法接受的后果!   如今儿子虽然还是对他不冷不热的,但只要儿子好好的,他就高兴!   他还发现一个拉近父子关系的方法,那就是一个劲儿地对陶然好。   当初他给了陶然五百万作为她闯荡娱乐圈的启动资金,儿子知道以后还特意和他说了谢谢,并且给他准备了一份新年礼物,把他给感动哭了。   可陶然左等右等,都没有等来秦墨。   陶然气得在心里大骂:“男人都是大猪蹄子!以前追我的时候,天天都那么殷勤,追到手才不到一年,就连我的生日都不管了。系统,我看他已经不喜欢我了,我们很快就能脱离这个世界了。”   系统:“宿主,你这话说的,我都替你脸红。你要不要回忆一下,今天早上是谁给你煎的鸡蛋?你这个公主头是谁给你编的?就不许人家工作忙了?秦墨才离开几个小时啊,你就给他扣这么大的罪名。”   陶然问:“你是向着我,还是向着他?你可是我的系统。”   系统换了一个生日快乐主题的皮肤:“当然向着你啦,爱你哟,宝贝。秦墨渣男,买菜必涨价,吃泡面必然没有调料包!”   陶然:“你干嘛咒我男朋友?”   系统:“……”   陶然又开始新一轮的控诉:“我生日他都不陪我,大猪蹄子、大猪蹄子、大猪蹄子!”   她最终还是没有等来秦墨,匆匆赶往粉丝见面会。   这是陶然出道以来第一次举办粉丝见面会。   粉丝们要高兴哭了,高高举着各种各样的牌子应援。   其中最惹眼的就是陶然最新一部电影里的剧照。   树影摇曳,阳光斑驳,英俊的军装少年,俯身在少女的长发上印下一枚轻吻,少女侧颜绝美如画。   墨绵党激动地嗷嗷直叫:“官方撒糖,最为致命。”   当初她们是抱着吃糖的目的去看电影的,最终全都哭得稀里哗啦,电影实在是拍的太好,太感人了。   “秦墨怎么什么都可以做的那么好啊?随便改个编曲,都能让顾言希赞不绝口;只是客串一个镜头,却成了整部戏的灵魂人物,在无数影迷心里被封神;参加世界级数理化竞赛,为国争光,他在商业上的成功就更是犹如神迹了。”   “所以是男神啊,一人血书,跪求秦墨出道,和女神搭档拍电影!”   “你疯了吧?秦墨那身价,哪个剧组买得起他的时间啊?”   现场的气氛很嗨。   可陶然的兴致并不高,尤其是看到那么大一张她和秦墨的合照时,心里更是像堵了一个铅块,闷闷的。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秦墨在她心里占据的分量越来越重了。   其实她并不是这种小心眼的人,不应该因为秦墨忙于工作、没有来参加她的生日宴会而斤斤计较。   可她就是很失落,甚至因此变得患得患失,“秦墨该不会真的没那么喜欢我了吧?”   陶然频频低头看手机,发给秦墨的消息还是没有得到回复。   今晚这场活动的流程是这样的。   首先是陶然登台,为粉丝表演节目,她准备了一首歌和一曲舞蹈。   陶然一身淡紫色的长裙,轻薄如纱的质感,镂空露背设计,长发如云,纤腰不盈一握,红唇不点而朱。   一曲结束,粉丝全都看呆了:“啊啊啊啊,是我爱的小仙女没错了,近距离接触她,居然比荧幕上看到的更美啊!”   陶然深深一鞠躬:“谢谢你们长久以来的喜爱,我因为性格关系,不算是一个很合格的明星,谢谢你们愿意包容我,以后我会努力给大家带来更多好的作品。”   粉丝:“我要不行了,她的声音好好听啊,所以所有影视作品里用的全都是她的原声,没有找人配音的。这也太苏了,我简直觉得是《永夜》里那个至高无上的帝王在和我聊天。”   接下来是问答环节。   粉丝都是小可爱,没有人故意用很尖锐的问题为难陶然,只不过当别人提及她和秦墨的恋情时,她明亮的双眸微微暗了一暗。   然后是抽奖,回馈粉丝。   陶然准备的全都是大礼,也都对粉丝有着特别的意义,宾主尽欢。   最后也是最特别的环节,一个闯关项目。   得分最高的人,可以获得今晚和陶然共进晚餐的机会。   题目全是和陶然相关的,现场所有的粉丝都可以作答。   一关又一关筛选,最终登上擂台,角逐冠军的只有十位粉丝,陶然亲自提问。   这十位粉丝里,最吸引人注意的,是一个套着皮卡丘卡通人偶的男粉丝,有点像是在公园里发传单的那种。   主持人:“太可爱了,要摘下头套吗?”   皮卡丘摇了摇头。 第37章 变形计   在主持人的示意下, 陶然走上台。   她一手拿着话筒, 另一只手拿着提问板, 看到堪称变态的题目以后,秀眉微蹙,“这道题目也太难了吧?我自己都不一定能答得上来。”   都是她出演过的影视作品相关没错啦, 主要是考的内容太细节了。   她念出题目后,答题的粉丝“刷刷刷”地在手里的答题板上写下答案,在规定时间内举起答题板。   随着时间的推移,答错题目的粉丝相继被淘汰,最终还留在场上的只有皮卡丘一个。   主持人激动道:“恭喜你, 获得了和今天的小寿星、我们的影后于绵绵共进晚餐的资格!”   皮卡丘摘下了黄色的头套, 露出了一张帅到犯规的脸, 眉似朗星, 眸若寒潭, 薄唇轻启:“绵绵,生日快乐!”   竟然是秦墨!   现场的温度太高,他一直闷在玩偶里,身上出了一些细汗,头发被打湿了,却一点也不显得狼狈,一双眼睛亮的像是镶嵌了钻石。   陶然的心神一悸。   他不是不在意我的生日, 他不是不喜欢我了,而是给我准备了一份特别的惊喜!   一晚上空落落的心口,一下子被填得满满当当。   此时此刻, 她无比确定一个事实,她喜欢秦墨,想要和他共度一生。   陶然扑进秦墨的怀里,似嗔似怨:“我还以为你不给我过生日了。”   没想到心上人会这么主动,秦墨张开双手把她揽进怀里抱紧,唇角轻扬,笑意缱绻。   所有粉丝:“!”   有人惊喜:“这是主办方特意为今天的活动准备的彩蛋吗?”   有人酸柠檬:“秦墨大佬天天霸占女神还不够,连我们这些小透明毕生一次的晚餐都要抢?还有没有天理、有没有人性?”   还有人不服气:“是不是节目组有内幕啊,秦墨提前看过题目答案了?哼,他毕竟是星光娱乐的高层,有钞能力的好吧?”   这些话都传到了秦墨的耳朵里,他示意主持人把话筒递给不服气的男粉丝,一手抱着陶然,似笑非笑地说:“我没看过题目,你们不信的话,可以随便出题,只要和绵绵的影视作品有关,没有我答不上来的。”   男粉丝全都憋着怒气呢,绞尽脑汁想要难倒秦墨。   话筒在台下传递,秦墨现场battle所有粉丝,颇有书里诸葛亮一人舌战群儒的气势,不管多难的题目,全都对答如流。   众粉丝:tat   帮陶然打榜,他们拼不过秦墨的大号,秦墨出手那根本是壕无人性好吗?钱对于这位贵为商界传奇的大佬来说,真的只是卡里的一串数字。   给女神剪视频,他们不如秦墨的小号,一出手就能带火一个梗,为女神新电影带来的宣传,比电影官方营销还要厉害。   结果就连玩答题闯关,他们都比不过秦墨这只皮卡丘人偶,不管出多难的题目,他都能微笑着作答,完全感觉不到压力,我要这脑子有何用啊摔!   秦墨就像是一个大反派,在一众男粉丝羡慕嫉妒恨的眼光里,抱着陶然扬长而去。   在他身后,是墨绵党cp粉的尖叫:“太甜了!”   她们的心态和那些男粉丝不一样,如果一定要找一个比喻的话,看秦墨就像看丈母娘看女婿一样,他越厉害、越喜欢陶然,她们就越欣慰。   因为这还是活动里的环节,摄像师一路跟着,到楼上预定好的西餐厅。   其他粉丝只能从网上看直播。   秦墨用的是公主抱的姿势。   陶然这才反应过来他都干了什么,在他怀里笑得花枝乱颤:“我难得营业一次,举办粉丝见面会,今晚本来打算宠粉的,结果好像和你一起虐粉了?”   秦墨理直气壮:“我赢的光明正大,是他们自己太菜,怪我咯?只有最厉害的勇者,才能救走公主,抱得美人归,有什么问题嘛?再说我们宠cp粉了呀。”   反正他绝不肯承认,他是因为她单独和异性吃饭而吃醋了。就算那个男人是她的头号粉丝、就算全程都有直播也不行!   “绵绵的头号粉丝,只有我能当。”   烛光晚餐。   落地窗外是灯火通明的江景。   气氛正好。   秦墨从怀里掏出一枚戒指,单膝跪地:“绵绵,嫁给我好吗?”   他身上还穿着那套笨拙的皮卡丘人偶套装,和这高档的法国餐厅格格不入,却丝毫不掩眸子里的深情。   弹幕里,粉丝全都在刷屏:“嫁给他、嫁给他!”   陶然是一个孤单惯了的人,父母早逝,她记忆里甚至没有她们的影子,一手带大她的奶奶也在她小时候就过世了。   她一个人能过得很好。   从来没有设想过,和另一个人组建家庭。   但如果那个人是秦墨的话,她一点也不排斥,还在心里有一点期待,有秦墨加入的未来,会是怎么样的呢?   爱情真是一种奇妙的力量啊。   陶然微笑着点头:“好。”   当天晚上,商业奇才秦墨求婚影后于绵绵的重磅消息,让微博都瘫痪了,程序员紧急扩容好几次,还是救不回服务器。   所有人都对他们献上了祝福,歌神顾言希还亲自为这对恋人写了一首歌曲。   陶然在这个世界陪秦墨待了很久很久。   她和他举办了盛大无比的婚礼,被网友称为世纪婚礼。   新婚夜,秦墨邀请陶然陪他玩了一个小游戏,“绵绵,你知道我的小号为什么叫吗?”   陶然:“嗯?”   秦墨说起了多年前的旧事,他第一次紧张地叫她亲昵的称呼,结果因为结巴被她调侃,“还好我叫绵绵,不叫喵喵,不然你岂不是要喵喵喵个不停啦!”看她学猫叫的样子,心动得一塌糊涂。   最终,陶然戴上了他提前准备好的猫耳发箍,就像他梦里那样,扑进了他的怀里。   一室春光。   蜜月旅行两人环游了全球,见到了许多不同的人和不一样的风景。   因为陶然的职业特性,对身材要求比较苛刻,一生都在演艺事业里绽放光彩,没有孕育自己的孩子。   但她和秦墨的二人世界过的非常恩爱,两个人从事了大量的慈善事业,帮助了许多福利院的孤儿。   那些孩子都在心里暗暗把她当做自己的母亲,每年都有无数信件都全球各地寄来,感谢这位特别的妈妈。   秦墨后来成为了全球首富,签署了裸捐协议,用赚来的所有资产回馈社会,投资了很多利国利民的项目,是一个被写进史书的传奇人物。   陶然也成为了一位闪耀影坛的女皇,获得了国际上最高级别的终身成就奖。她获得的奖项,填补了国家在国际影坛上的很多空白,为许多人所铭记。   和两人的成就一样打动人的,是她们的爱情。   秦墨和陶然是世人眼里羡煞旁人的一对恋人。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任务结束后,陶然再一次回到了现实世界。   她依旧没有这个世界的记忆,但是银|行卡里突然多了那么一大串零,她就知道自己这个任务也完成的很棒棒了!   陶然拿着赚来的一百万到处嗨,蓝天、白云、海滩、香槟……玩的别提有多开心了。   回来以后,她兴冲冲地去找房产中介,想要在魔都买一套房子,结果最郊区的地段、最小的户型,都要两百万起步。   怀揣着有生以来最大一笔巨款、却还是远远够不上房价的陶然,幽幽一叹:“原来我还是个穷人。”   系统像是青楼里的老鸨那样,向她招手:“来呀,快活呀,宿主接着做任务呀,多完成几个任务,海景大别墅不是梦哦!” 第38章 假太子   这次的反派, 仍旧出自陶然的一本小说。   小说主打探案, 男主是大理寺卿, 女主是个穿越到古代的法医,反派则是当朝太子。   不过他这个太子,并不是真正的皇室血脉。   起因是十八年前, 皇上言明,皇后和贵妃两人,谁先生下儿子,就将其立为太子,太子的生母封为新的皇后。   皇后生了一个女儿, 为了保住凤位, 把自己的女儿和一个男婴调包了。假太子养在宫中, 真公主流落在外。   男主查出了这桩旧案, 混淆皇室血脉是重罪, 假太子被打入天牢。贵妃趁机向他下毒手,挑断了他的手筋脚筋,对他极尽折磨。   恰逢天牢大火,太子容昭用手肘骨和腿骨爬出了监狱,浑身上下被磨得没有一块好肉,不成人形……   后来,江湖上多出了一个名为天机阁的组织, 阁主戴一块银质面具,从不以真面目示人,智商高绝, 行事喜怒无常,恨极天家。   系统:“你这次的身份是真公主上官灵,原主的灵魂已经被我妥善安置了。”   传送的眩晕感过去,陶然眼前的画面渐渐清晰。   只见她面前站了两人,一个少年身穿黑衣,蜜合色的皮肤,五官硬朗。   另一个少年,一身明黄,面容俊秀,眉目间带着一股病气,脸色苍白如纸,双唇也没有血色。   陶然身后响起世家女的议论声:“你们猜上官灵要把猎物送给谁?”   “肯定是卫冲,谁不知道她喜欢卫冲?每次见了卫冲,就死乞白赖地缠着人家。”   “可她和太子有婚约啊,老是这样行事,简直不知廉耻!”   陶然大概知道,这是哪一段剧情了。   用假太子换走真公主之后,皇后不忍心亲生女儿吃苦,把她养在了义弟上官岳名下。   这个义弟很争气,在皇后的有意扶持下,步步高升,官拜宰相。女儿上官灵作为正一品官员之女,从小锦衣玉食。   皇后太恨皇上了,当初为了陪皇上打天下,上官家的人都死绝了,她的父兄、那么多亲人都马革裹尸还。   起初皇上对她温柔小意,明明许诺过,一定封她为后,与她共掌天下。哪知道皇上后来移情别恋,爱上了比她更加年轻漂亮的贵妃,还有了母凭子贵的荒唐比拼。   “姓容有什么了不起?这大周天下,本来就有我上官家一半!”   皇上踩着上官家上位,才当上了九五之尊,皇后岂能容忍他过河拆桥?既然是他不仁在先,也就别怪她不义在后了。   调包之后,皇后为真公主和假太子定下了婚约,一来,她的女儿本该是尊贵无比的长公主,这是对女儿的补偿;二来,女儿生下的子嗣未来荣登大宝,也算是容家血脉,给容家祖先一个交代。   三年前,皇后因病去世,太子为皇后守孝,原定的婚期也就延后了。   这局棋太乱,就算是活人都未必能完全掌控,更何况皇后一个死人呢?   上官灵并不喜欢太子容昭,她心悦卫冲。   她做梦都想解了和太子的婚约,知道太子身世有疑点时,也属她蹦跶得最欢,到处帮忙收集证据。   后来查出她就是真公主,并没有因为容氏血脉得到善待。明明她当初只是一个婴儿,又不知道真相,压根就是无辜的,可皇上因皇后迁怒于她,她的下场也很凄凉。   天家无情,亲生女儿又怎样?   闹铃“嘀嘀嘀”地响起,系统和陶然都看到了它上个世界设定好的闹钟,只见上面写着提示:“不能崩人设,万一被人疑心是借尸还魂,会被庙里的和尚会驱逐出去。”   蓝团子拍了一下自己的脑壳:“你看我这脑子,差点又忘记了,还好提前定好了闹钟!”   这个“又”字,给了陶然一种微妙感:“在前面两个任务世界,你该不会因为这个坑过我吧?”   系统挠头:“哈哈哈。”   陶然:“看来你这个怨念系统,实力也不怎么样嘛,庙里的和尚居然都能把我驱逐出去?”   系统:tat   陶然在脑海里转了几个念头,很快就有了打算。   那就选用瞒字诀嘛,只要容昭假太子的身份不被揭穿,自然也就不会那么悲惨啦。   反正她本来就是一个功利主义者,这是完成任务最简单的方法。   这同样也是为了自保,要是她是真公主的事情抖落出来,上官家和她都得凉凉,那还谈什么做任务?   这是一次秋猎,在皇家围场里。   陶然低头看看自己,她怀里抱着一只梅花鹿,是原主今天围猎所得,本来是要送给卫冲的,想用它来讨卫冲的欢心。   再抬头看看眼前的人,黑衣少年是男主卫冲,黄袍少年是反派容昭。   她果断把小鹿递给容昭:“太子哥哥,你身体不好,等小鹿长大,用鹿茸补补吧。”   没有料到她会这样做,卫冲和容昭同时一愣。   卫冲性子直:“上官灵,你又耍什么花招呢?”   容昭性格温吞,和煦一笑,接过了小鹿,还向陶然道谢。   他一向病弱,太监怕梅花鹿冲撞了他,连忙从他手里接了过去。   “什么叫我耍花招?”陶然对卫冲的语气很凶:“我问你,我送给你的东西,你全都捐给灾民了?”   她从原主的记忆里翻出来一件事发作卫冲。   陶然不是原主,她又不喜欢卫冲,让她接着扮演一个喜欢卫冲的少女,那也太麻烦了。   老阿姨表示,演不出少女心blingbling的样子,何苦为难自己?还不如赶快找个理由闹掰。   做任务最重要的就是要轻轻松松嘛。   卫冲:“黄河水灾泛滥,灾区民不聊生,我自己的财物也全都捐了。”   陶然:“你知不知道,那里面有一件衣服,是我亲手为你缝制的!我长这么大,从没动过一针一线,连我爹爹都没享受过这份待遇。”   她晃了晃纤细而白皙的十指:“为了给你缝那件衣服,我手上扎的全都是血洞!”   卫冲年仅十七岁,就被陛下钦点为状元郎,为官没多久,就凭借断案如神,官拜大理寺卿,和他同朝为官的,都是他父亲辈的人物,因官职与他平辈相交,甚至有一些还是他的下属。   他端的是傲气无比,冷冷说道:“京中哪位贵女不是绣艺无双,你自己针线功夫不到家,不以为耻,偏以为荣?”   陶然狠狠地推了一把卫冲:“你这个大坏蛋,我以后再也不喜欢你了!”   没想到事情会闹到这个份上,全场哗然。   其实就原主那骄纵脾气,但凡她愿意和卫冲撕破脸,绝对闹得比现在更难看。可她是卫冲的忠实舔狗,不管卫冲有多毒舌,她都笑脸相迎。   虽然有点崩原主的舔狗人设,好在其他人也不清楚,她到底有多喜欢卫冲。借着这件事闹开,也算是符合原主的傲慢骄纵。   陶然怒气冲冲地往外走,却在经过容昭的时候,听到一句轻叹:“这不像是你会做出来的事,我自问还算了解你,为了这点事,你不至于和卫冲闹掰吧?”   陶然:“!” 第39章 假太子   陶然找的这个理由, 瞒得过别人, 却瞒不过自小和原主一起长大、又心细如发的反派。   容昭很清楚, 原主有多么喜欢卫冲。   这小子,有点棘手啊。   陶然大脑飞快地转动,终于凭借她写过几百万狗血言情小说的脑容量, 找出了一个合理的借口。   她轻声说:“太子哥哥,你帮帮我吧,不要揭穿我。我听教坊的姑娘说,太容易得到的,男人都不会珍惜, 我疑心自己以前就是对卫冲太好了, 才把他越推越远。”   “所以你故意和他决裂, 这是兵法里的欲擒故纵?”容昭的声音, 如同碎玉敲击山石, 清清朗朗,悦耳动听。   陶然笑得眉眼弯弯:“嗯嗯,就是这个意思!”   容昭规劝了一句:“教坊到底不是什么好去处。”   少女那双杏眼里,满满都是眷恋:“为了卫冲哥哥,我什么都愿意做。”她蹦蹦跳跳地走远了。   总算满混过关。   系统展示给她一个亮闪闪的“演戏”技能框,吹她的彩虹屁:“宿主上个世界可是大明星呢,演技真是max!”   陶然很熟悉演戏, 调动情绪就像呼吸一样自然,但对于她当过明星这件事,却很陌生, “就我这性格,还能当明星?”   系统:“是呀、是呀,还拿了超多奖项呢,以后你解锁记忆就知道啦。”   等陶然走远了,容昭立马唤来太监:“打水来,孤要净手。”   纯金打造的水盆里,水清如许,他修长的手指完全浸泡在水里,像是强迫症一样反复搓洗。很快,接过那只小鹿时,被陶然不经意间碰到的地方,就被他搓的红红的一片,都快破皮了。   太监小声问道:“太子殿下,那只小鹿?”   容昭恹恹地说:“养在西园吧。”   西园离太子居住的东宫极远。   皇上叫了容昭问话,“听说灵儿送了你一只梅花鹿?”   容昭态度恭谨:“回父皇的话,确有此事。”   “皇儿你啊,就是太没意思了,老是一板一眼的,跟个小老头似的,其实我更喜欢灵儿的性格。她虽然是一介女流之辈,却比你更像年轻时候的我,今天这么多世家贵女在,就属她最活泼。”   容昭垂眉低目,静静听着。   “你不想娶她?”皇上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可她背后站着的是江南清贵和西北雄兵,如今朝中官员,七成都是上官岳的门生,他的大儿子上官耀更是一员虎将,边关将士只认威武大将军、不认虎符。你也知道,朕当初这天下,得来的并不光彩,皇位坐得也不安稳,我们离不了上官家的支持。”   其实上官家是容昭的母家,原不必如此,可惜上官岳只是皇后的义弟,和容昭并无血缘关系。   在这其中,上官灵的态度反而最是无关紧要,政治联姻嘛,自古如此。   容昭的声音褪去了表面的温柔,说出的话掷地有声,气质如同出鞘的宝剑一般锐利,“那也不该放任外戚专权。”   皇上有些倦了,摆摆手:“你这孩子啊,外圆内方,不知道是好是坏。罢了、罢了,治理天下不是一件小事,以后你会懂的,你先下去吧。”   他和上官家的事,是一笔烂账,对着小辈也讲不明白。   容昭还没走出帷帐,就听到皇上通知太监:“叫礼部的官员过来,太子孝期快满了,是时候商议一下婚期了。”   容昭很清楚,这是父皇故意说给自己听的,不容拒绝。   他从小就知道,未来要娶上官灵,不管是父皇还是母后,都在给他灌输这个概念。   以前母后在世时,很宠上官灵,总是召她进宫。   母后对他是严厉的,“昭儿,你是未来的一国之君,要严格要求自己。”   对上官灵却那么宠溺,几乎没有原则。   容昭在山间缓缓踱步,两片薄唇间溢出一声意味不明的感慨:“太子啊。”声音飘散在了风里。   如果能选的话,真不想当这个太子,可惜生来如此。   傍晚,皇家围场。   皇上大宴群臣。   太阳还未落尽,月亮将将升起,天色一片灰蓝。   篝火燃起,火红的光芒映照着天际,围场里如同白日一样通明。   异域风情的舞女,围着篝火跳着热烈的舞蹈。   皇上兴致很好,赏了群臣一道菜:“这是太子今日猎来的山羊,肉质很鲜,众爱卿尝尝。”   苏贵妃最讨厌的就是皇上给太子做脸面,皇后已经死了三年了,凭什么容昭还压她儿子一头?   上官家那帮战功彪炳的人,都在战场上死绝了,皇后甚至连一个亲弟弟都没留下,如今主事的上官岳,是皇后从一个马仆提升上来的。   反正皇上春秋正盛,完全有可能改立太子,前朝不就发生过这样的事?   她对儿子使了一个眼色。   三皇子抱着一张缠了金线的弯弓,来到皇上面前,行完礼后,说道:“父皇,儿臣想和大哥比射艺。”   他从来不叫容昭太子,只称容昭为大哥。母妃从小就告诉他,太子之位总有一天是他的。   皇上皱了皱眉头。   苏贵妃为皇上斟了一杯酒:“陛下,您不知道下面的人都怎么说。太子身体明明那样弱,偏偏他却拔得了围猎的头筹,别人都怀疑是他虚报了猎物数量。辰儿的射艺还算可以,不如就趁着他俩比试,以正视听。”   三皇子容辰的射艺,可不仅仅是“还算可以”的程度,为了在秋狩上压过太子,他请了名师苦练许久。   太子身体病弱,每日还要帮助皇上处理那么多奏章,哪有功夫像他这样,每日泡在靶场?获胜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三皇子挑衅地看了一眼容昭。   卫冲就坐在容昭下首,他是太子伴读,和太子交情匪浅,最看不惯三皇子整天来找太子挑事。   他和三皇子想的一样,他是亲眼见过,容昭书桌上那些堆得像小山一样的奏折,知道容昭政务有多繁忙的。   暴脾气的他直接站了出来:“太子射艺比微臣好得多,不如先让微臣来会一会您。过了微臣这一关,您再提和太子比试。”   苏贵妃气得手抖,杯中的酒都洒了。   谁不知道卫冲射艺有多好?他可是能和威武大将军上官耀平分秋色的人物。   皇上爽朗一笑:“比起行军打仗,朕不如威武大将军。为人君者,不必事事皆精,但一定要得人心,更要知人善用。”   话里的意思已经很明白了,卫冲支持太子,他的射艺成绩便算作太子的。   那还比个什么劲儿?不是自取其辱吗?“砰”地一声,三皇子把怀里抱着的金弓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陶然望着卫冲的方向,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卫冲总是这样,也不能说不好,他为人仗义,替朋友两肋插刀。   但是也确实抢了容昭的风头,要不是他一次又一次地这样操作,原主也不至于连母仪天下的后位都不想要,只爱这鲜衣怒马、意气风发的少年郎。 第40章 假太子   陶然寻思着, 卫冲这一点, 还是得点拨一下。   在书里, 皇后用真公主换假太子的布局,其实做的还算干净,没有留下太大的马脚。   一开始只是坊间起了一些谣言, 说什么皇后给皇上戴了绿帽子,容昭根本不是皇上的儿子。   急公好义的卫冲看不下去,自告奋勇地追查此事,发誓一定要还好友一个清白。   这一查就带出了一桩十八年前的惊天大秘密。   换旁人来查,未必能查到什么, 可卫冲毕竟是卫冲, 作为这本书的男主, 查案技能点都是点满的, 这方面的金手指太多了。   后来越来越接近真相, 卫冲也无数次自问:“我该继续查下去吗?”   于理,太子容昭,品行敦厚,温良恭谦,素有才名,不管是黄河水患,还是苏北蝗灾, 都由他一手治理,深得民心。   于情,容昭还是卫冲从小一起长大、情同手足的好兄弟。   可惜, 到了那个时候,事情已经脱离他的掌控,他们都只是被命运推着走,最终站在了对立面。   后来的后来,皇帝薨,三皇子继位,荒淫无道,百姓揭竿而起,敌国蛮夷入侵。   夜深人静的时候,卫冲的脑海里,总有一个念头在打转,“如果皇位上坐的人是容昭……黎民苍生何至于此?”   事实真相和天下百姓,到底哪个更重要,这是卫冲一生也想不明白的难题。   眼看事情就要落幕,陶然忽然开口,先是不轻不重地刺了卫冲一句:“谁要你逞英雄啊?”   就借着今天这件事,先帮卫冲改改“总是抢着替好友出头,结果却管了闲事”的这点小毛病吧。   要是能因此影响到剧情,直接让卫冲放弃探查当年的案情,那就美滋滋了。   小投入,大回报啊。   她记得谣言就在这段时间四起,现在再去查谣言的源头在哪里,时间上或许来不及了,直接封谣言又太麻烦,还不如从卫冲这里下手,掐断这件事的苗头。   陶然转向皇上,脆生生地说:“皇姑父,我听我哥哥说过,世人只知道卫冲射艺和他平分秋色,却不知道还有一个人比他更强!”   这话里的意思太过明显,再加上她的视线若有若无地飘向容昭,她说的人很显然就是容昭。   皇上来了兴致:“哦?有点意思,灵儿说来听听。”   陶然笑嘻嘻地,来到容昭面前,“此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就是太子哥哥咯!”   上官耀确实当着原主的面,夸过容昭的射艺。不过原主没往心里去,她从没见过容昭出手,便以为哥哥是想骗她喜欢容昭。   但作为这本书的作者,陶然很清楚反派的人设,文韬武略的技能点全都点满了,不然也不会在后来被挑断手筋、脚筋、都成了一个废人的时候,还能凭一己之力组建天机阁,一跃成为江湖第一势力。   天色越来越暗,如同不小心打翻了书法大家的一方砚台,浓稠的墨色泼在了天幕之上。   篝火的火蛇肆意地吞吐,又把近处的天边烧得艳丽,好似神话中的织女织出的晚霞。   群臣之间,暗流涌动。   那些人都离得太远,容昭看不清楚,只依稀能觉察到苏贵妃的愤怒和上官岳对于女儿的疑惑。   他唯一能看清楚的是眼前的少女,一身藕荷色的轻纱质长裙,长发如同做工最顶级的丝绸那样顺滑,只用一根白色的丝带松松地绾着,肌肤晶莹剔透,如同冰雪雕刻而成。   就连她身上的气息,都那么清晰,如幽如兰。   就算她有着绝世的容颜,可明明是他从小讨厌到大的人,却偏偏用那种干净得不像话的眼神看着他。   双眸如一剪秋水般,楚楚动人。   里面倒映的全是他的影子,也只有他一个人的影子。   就好像他是她的盖世英雄。   容昭心神一漾。   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忘了自己身处何方,忘了一生下来就背负的一国之重,忘了朝堂上的刀光血影。   主要还是因为,陶然的演技实在是太好了。她上个世界那一大堆小金人,可不是从天上掉下来的,而是她凭借自己的实力获得的。   当她专注地投入一个剧本里的时候,轻易地就能带动和她演对手戏的人的情绪,把人家也带得入戏。   有的演员特别喜欢和陶然拍对手戏,比如顾言希,只要把主导权交给陶然,就能一条过。   也有的演员特别排斥和陶然拍对手戏,毕竟观众的注意力是有限的,她们怕陶然抢了自己的风头。   刚才陶然就无意识地表现出了这种能力,她太投入地去表演一个爱慕容昭的少女,连带着容昭也被她影响了。   但他毕竟是容昭,转瞬间便回过神来,然后便是恼怒。   恼怒自己心神不够坚定,差点被少女的双眼迷惑。   恼怒今天的上官灵和往常很不一样,明明是她和卫冲之间的桃花账,偏要把火引到他的身上。   容昭心道:“难道这就是上官灵说的,想要吸引卫冲的新方法吗?拿孤做筏子,故意和卫冲作对?”   卫冲很生气,以为上官灵记恨他,所以拿他好友出气,故意拖容昭下水。   可当着皇上和群臣的面,他决不能把这种话说出口,那将置天家的颜面于何地?   话赶着话到了这个份上,绝不是他能插手的了。   三皇子很开心,因为他知道上官灵一向不喜欢容昭。   这话听起来很不可思议,哪有人放着凤位不要,帮着外人踩自己未来的夫君?   但皇后的侄女、宰相府上的千金,就是这种蠢人。   三皇子命下人重新取来一张金弓,挑眉看向容昭:“大哥,到底比不比?”   容昭生性淡薄,本来不想出这种风头,卫冲是个急脾气,方才卫冲替他揽了比试,他也不想驳了好友的好意。   可如今局面已经被陶然搅成这样,容昭不得不收拾残局,不再避让:“三弟,请吧。” 第41章 假太子   侍卫立好箭靶之后, 三皇子率先出手, 他手里的弓是请了名匠特制的, 根据他的身形和力道设计而出,完美地贴合了他的使用需求,箭也同理。   他射出一箭, 箭头正中靶心。   周围一片叫好声。   有一些侍卫都自愧不如,不过也有人暗暗揣度,“如果是我有这样的精弓良箭,或许能做得更好。”   接下来上场的是容昭,他手里拿的, 只是侍卫队里再普通不过的制式弓箭。   圆月高悬, 秋风肃杀, 容昭拉满弯弓, 长箭自他指尖射出, 直直地穿过箭靶的中心,狠狠地插|进了后面的山石上。   全场惊呼:“这是什么力道?”   “传说中的射石饮羽居然是真的!”   “太子殿下太厉害了,从前只知他计谋无双,今日才知他是文武双全。”   一群士大夫摸着胡子称赞容昭。   侍卫们根本不敢有拿自己的射艺和太子做比较,同样的弓箭,太子的射艺可是达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   三皇子疑心容昭作假,跑过去想拔出那支射|进山石里的箭, 用了吃奶的力气,还是没成功。   他喃喃自语,满脸都是挫败:“教我射艺的师父, 曾和我说过射石饮羽的典故,前朝有名将,把山石当作老虎,弯弓射之,整支箭都隐没在石头里。”   早知道容昭有这份射艺,他还何必惹今天的事,那是把脸送到人家脚下踩!   讲道理,就连陶然都有点被容昭帅到:“反派人长得这么帅,射艺又那么好,拉弓射箭的样子看起来真是赏心悦目啊。   就是性子太淡了点,一点也不喜欢争,不然早点给原主看到这一幕,说不定小姑娘早就对他芳心暗许啦。”   “好、好、好!”皇上哈哈大笑,连说了三个好字,“太子哪里都好,就是中庸之道学的太多,太不爱出风头了,连朕都不知道他有这份射艺。来人啊,把朕那把伏虎弓取来,赐予太子。”   其实皇上一开始,并不觉得这个太子非容昭不可,但这些年来,渐渐长大的容昭,一次又一次地用事实证明了,他是一位极好的储君人选。   这把伏虎弓也有一个说法,皇上早年只是一个纨绔子弟,射艺很一般,天上的仙人见他周身有龙气,便赠送他这把伏虎弓,他一拿到神弓,就射杀了一只野虎,从此揭竿起事。   这寓意再明显不过,他因这把伏虎弓得了天下,如今守天下的事,就交给容昭了。   百官都在拍皇上的马屁,夸他当年如何勇武。   只有上官岳神色阴沉,什么仙人赐伏虎弓,不过是为了谋朝篡位编出来愚民的鬼话罢了。   真正射杀那只百兽之王的,是他家少爷上官震!   只不过少爷醉心战场,无心权术,皇上当年又一心求娶小姐,当了上官家的女婿,才有了后来的两家共谋天下。   要不是老爷和少爷相继战死,如今这大周天下到底姓容还是姓上官,都是两说。   而且他一直觉得,上官家的人死得太多了,他常常复盘那些大大小小的战役,越发觉得皇上当年用心险恶。   凡是惨烈、落不到好处的战争,都让上官一族打头阵;至于那些有名有利的、又能轻巧取胜的战役,都是皇上带兵。   可惜容周天下已定,他再想这些毫无意义。   见到皇上的目光扫来,上官岳露出一抹笑意,和那些大臣一样盛赞:“果真虎父无犬子!”   卫冲却想的更多。   儒家要求君子六艺,礼、乐、射、御、书、数。射艺乃是六艺之一,容昭是一位端方君子,又岂会不通射艺?   是卫冲想当然地以为,容昭身体病弱、政务繁忙,难免射艺不精;却忘了自己这位挚友、当朝太子是何等惊才绝艳之人,但凡容昭想要做的事,哪有做不好的?   他自以为替容昭揽下三皇子的比试,是在帮容昭,其实不仅抢了容昭的风头,还会给文武百官留下容昭不通射艺的印象。   卫冲是个聪明人,聪明人发现自己办了蠢事以后,想得更多,以前是不是也有过这样的事?   他一直打着帮容昭的旗号,其实反而害了容昭?   偏偏容昭又是那样的性子,看似淡漠,实则隐忍,他可不会指出来我的莽撞,只会在心里感谢我的好意。   “卫冲啊卫冲,你可真是自诩聪明,实则糊涂啊!”   他看向陶然,这丫头今天又是怎么回事?这是无意间以坏心办了好事?还是……   他第一次发现,自以为是自小一同长大的三人,他却既不够了解容昭,也不了解陶然。   皇上同样重赏了陶然:“要不是灵儿出言,朕也欣赏不到太子射艺无双。来人啊,重重有赏!”   他还趁机宣布了太子和陶然的婚讯,“太子孝期将过,朕已命令钦天监推算大婚的吉时了。”   旁人又开始夸赞陶然。   其他贵女就算再看不惯她,也羡慕她能成为宴会的焦点,受万众瞩目。   夜宴结束。   陶然回到了上官家的营帐。   上官岳屏退下人,疑惑地看向她,反正是看不懂她今天这一通操作。   陶然解释道:“爹爹,卫冲也忒不识好歹了,女儿把一颗真心捧给他,却被他那样糟蹋,今天我这样踩他的脸面,心里舒爽极了!”   上官岳回想起下人的禀报,小姐和卫冲吵架了。   他有些吃味:“确实,卫家这小子有什么好的?连爹爹都没有穿过灵儿亲手缝制的衣物,他却不懂得珍惜。”   不过女儿这事办的确实不算聪明,他提点道:“可卫冲这人,恩怨分明,他和容昭同气连枝,可能未必会气你落了他的面子,还会谢你帮了他的好友。”   因为不能崩人设,陶然学着原主的样子嘟了嘟嘴:“啊?”   上官岳微笑道:“但是这样做很好,你也算错有错招、歪打正着,因为真正和容昭同气连枝的人是你,你可是圣上钦定的太子妃,帮容昭也就是帮你自己。”   陶然打了一个哈欠,闲闲地反驳了一句:“谁要嫁他了?”   上官岳循循善诱:“你以前嫌弃容昭是个病秧子,整天死气沉沉的,喜欢卫家小子的意气风发,可你今天不是也见到容昭的射艺是何等出众了?”   陶然的双眼变得亮晶晶的:“那倒是,他的射艺当真比哥哥还要厉害~”   上官岳觉得火候也差不多了,撮合女儿和容昭的婚事,也不能操之过急,再引起她的反感就不好了,“爹爹还有事要忙,就不打扰你休息了。”   只剩下陶然自己以后,她立马咸鱼瘫,“总算应付完这只老狐狸了。”   系统对她又是安慰,又是鼓励,还有夸奖。   她一只手握着酒杯往嘴里灌酒,另一只手闲闲地撑起下巴:“不过今天的射艺比拼,可真是一场视觉盛宴,容昭真的好帅啊!   他比现实里的大明星还有气质,作为一个作者,亲眼见到自己费尽心血塑造的人物,也蛮有成就感的,穿书真有意思。”   尤其是想到这样做任务还有钱赚,那就更开心啦。 第42章 假太子   不过新奇感过后, 一个人独处太久的时候, 陶然又开始怀念现代科技的便捷了。   这才是来到古代的第一天, 陶然夜里就各种睡不着,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打滚:“想刷抖音,想看闲书, 想打游戏……”   系统:“其实你可以用积分兑换一个连网的手机。”   陶然:“!”   “还有这种操作?你怎么不早说啊!”   等她了解了高昂的兑换价格,明白这些积分其实就是她上个世界赚的钱,正放在银|行里吃利息。   她一下子就怒了:“一个破手机撑死了几千块,流量的话,就算是最坑的中国移动, 一兆也才两毛九, 你一个手机卖我十几万, 流量更是天价, 你的心怎么这么黑啊, 我看你是想钱想疯了吧?”   系统弱弱地解释:“这是跨界域交换……”   作为一个精打细算的穷人,陶然实在接受不了这种价位,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突然就不觉得无聊了呢,原来夜已经这么深了,好困哦,晚安啦!”   翌日。   皇城。   皇宫内, 贵妃居住的长丽宫。   苏贵妃穿戴得雍容华贵,脸上的妆容妖艳,只看相貌是一个三十多岁的美妇人, 可她神色狰狞,破坏了那种美感。   涂着丹蔻的长长的指甲,划过前朝留下的天青色古董花瓶,发出一阵尖锐刺耳的“哧啦、哧啦”声。   “砰”地一下,价值连城的古董,被她摔成了一地碎渣子。   三皇子连忙跪下,双膝被那些碎瓷片扎破,“母妃息怒,是孩儿办事不利。”   苏贵妃扶他起来,“不怪你,要怪就怪容昭藏得太深了,谁能想到他竟有这份射艺?也怪那上官灵,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竟然开始护着容昭了!”   “依孩儿拙见,她不像是向着容昭,倒像是单纯地和卫冲过不去。”   苏贵妃揉了揉胀痛的额头,“其实她的态度无关紧要,关键是上官家可是皇后的母家,上官岳和上官耀必然站在容昭那边,尤其是皇上宣布了两人的婚讯。   你舅舅怎么就这么不争气呢?该吹的枕头风我都替他吹过了,可咱们徐家就是扶不起来。想那上官岳,当初不过是一个卑贱的马奴,如今却官拜宰相。”   跟在她身边的一个老嬷嬷献计:“上官家在前朝也是风头无两,族中有女,百家皆求,当初有许多青年才俊和皇上同时求娶皇后,虽然皇上最终抱得美人归,但是皇后曾经和那些世家子来往过,始终是皇上心里的一根刺。”   苏贵妃:“你的意思是?”   老嬷嬷:“不如就在市井中散播谣言,说皇后与人苟合,容昭并非是真正的皇家血脉,三人成虎、众口铄金,事情的真假不重要,关键是皇上会不会因此对太子起了芥蒂。”   “好主意!”苏贵妃招招手,“辰儿,这件事就交给你了。”   从皇家围场回来,容昭因为各种各样的国事忙得脚不沾地。   终于到了休沐日,卫冲在天然居做东,邀请容昭赴宴。   天然居是一间雅致的茶社,常有文人雅客在此聚会,一楼是大堂,二楼是雅间。   卫冲被查案的事情耽搁,来的稍微晚了一点。他推开雅间的门,只见一道青色的身影,正伏案作画。   那人一袭淡青色斓衫,衣服上绣有同色的竹节暗纹,黑发只用一块方巾束着,面容清隽如仙,气质淡雅出尘。   在他的笔下,一副山水画徐徐呈现,山色巍峨,云雾缭绕,辽阔的江面上,一位老翁静静地在小舟上垂钓。   卫冲赞道:“好画!这幅画意境缥缈悠远,要是拿出去的话,怕是坐实了坊间的猜测——大画家清静山人是一个老者。真搞不懂你,才十几岁的人,怎么会有这份和年纪完全不相符的超然物外?”   容昭收笔,淡淡一笑。   卫冲道歉:“之前在秋狩上,我好心差点办了坏事,要不是上官灵一番胡搅蛮缠,旁人还真以为你的射艺不如三皇子呢。”   容昭:“哪里需要道歉?你是知道我的,最不耐烦朝堂上那些明争暗斗,你替我拦下三弟,我谢你还来不及呢。”   卫冲说:“是、是!我当然了解你,你想说的话都在你的画里了,诗能言志,画也能抒发胸意,你向来厌倦官场,想要成为笔下画里那些闲云野鹤,山川湖海任你逍遥自在。可惜啊,你生来就是太子,这点根本没得选。”   容昭星眸微黯,卫冲是他的知己,是这世间最懂他的人。不管他如何寄情山水,如何向往田园生活,他永远摆脱不了当朝太子这道枷锁。   出了这天然居,就连这点向往,他都不能表现出来,要小心翼翼地藏好。因为他是一国太子,他的一言一行都不仅仅代表他自己,甚至不能告诉别人“容昭就是清静山人”这个事实,那不符合父皇和群臣对于太子的厚望。   卫冲晃了晃手里的古书,“本来呢,为了给你道歉,我特意准备了一份赔礼,既然你说不用道歉,那就算了……”   微微泛黄的封面,透露着岁月留下的隽永气息,看到上面写的《徐霞客游记》五个大字,容昭神色一亮:“这是孤本,竟然被你找到了!快借我看看。”   卫冲不再逗他:“借什么借,本来就是送你的。”还嘚瑟了一句,“小爷我神通广大,找一本书有什么难的?”   容昭如获至宝,小心翼翼地翻看。   卫冲:“说起来,你有没有觉得,上官灵和从前不太一样,秋狩时……”   话才说到一半,就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嘈杂的议论声:“你说什么?太子不是皇上亲生的!”   “这可是掉脑袋的事,我哪里敢乱说啊?千真万确,我三舅姥爷的七孙女在宫里当差,带她的老嬷嬷以前是皇后府上的,皇后年轻的时候和夏大学士相携出游,比话本子里的才子佳人还要浪漫。”   “不是夏大学士,我听的版本里,给皇上戴绿帽子的是齐太傅啊……”   “不对、不对,皇后的姘头明明是孙大将军!”   这些人一声更比一声高,雅间里的卫冲听了个结结实实,气得直接把杯子摔到地上,“真是岂有此理!”   容昭却是八风不动,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自顾自地翻看手里的古书。   卫冲:“他们这样当街造谣,你就不生气吗?”   容昭问:“你又能拿他们怎么样,本朝在言论方面一向宽容,难道能因为几句言语定人生死?那是前朝的文字狱。你还记得我为何自号‘清静山人’吗?”   卫冲:“出自一句道门经文——真常应物,真常得性,常应常静,常清静矣。”   容昭:“然也,用清静的真心照应外物,那么外物就是清静的。”   彳亍口吧。   卫冲向容昭学习,一杯又一杯的凉茶往肚子里灌,还是浇不灭那股怒火,推门冲了出去,“不行,我修身养性不到家,没你这样的段位,我……”   他本来想说,“我身为大理寺卿,岂能看他们这样红口白牙地污蔑你?一定替你查明真相,看看是谁在背后造谣,还你一个清白!”   却突然想起了秋狩的事,虽然世人称他为“急公好义卫青天”,但他自以为地对容昭好,真的就是容昭想要的吗?   刚刚走到楼道口的卫冲,止住了脚步,硬生生地折返了回去。   特意定在隔壁包厢、一直关注这里的陶然,心下松了一口气。看来她在围场没有白费力气,卫冲不愧是她塑造出来的男主,孺子可教嘛。   只要卫冲绝了查案的念头,一点市井流言能掀起什么大风大浪?   楼下大堂的书生还在高谈阔论,一个个比菜市场大妈还要八卦。   忽然听到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喝道:“够了!你们这些穷酸书生,到底安得什么心哪?要在这里说皇后和太子的坏话。”   那是一个皮肤黝黑的农夫,肩上挑着一个扁担,里面装满了新鲜的食材,“俺是从灾区逃出来的,要不是太子治好了黄河的水患,又安置好俺们这些灾民,哪能过上如今的安生日子?”   容昭很得民心,这个农夫开了口,应和的人很多,沿街的路人、茶社的童子、说书的先生……全都指责这帮书生信口胡言。   “你们说的这些,都是捕风捉影、胡乱编排的事,有意思吗?”   那几个书生涨红了脸,但他们都提前收了三皇子的好处,就是来散播谣言的,这台戏还得唱下去,只得梗着脖子骂道:“你们这些大字不识一个的粗人懂什么啊?   理不辨不明,我们这也是为太子殿下好,无风不起浪,既然民间已经有了这样的谣言,太子就该自证清白,请当年为皇后接生、负责她起居的宫人出面也好,或是滴血认亲也好。总之,他该给万民一个交代!”   角落里,忽然传出一道长长的叹息声:“唉……”   只见一个美貌女子,对着大堂中央的书生群体摇摇头,用一种看傻子的、充满怜悯的目光,看着他们,好像在说:“真是没救了。”   系统提醒陶然:“女主出现啦!”   陶然:“咦?这就是孟佳?”   孟佳就是这本书的女主,她是真身穿越到古代的。在现代她是一个法医,到了古代也想当仵作,可惜衙门因为她是女子,不愿意让她入职。   法医虽然不能报考医师资格考试,但她们同样学过全科的基础医学书目,她好歹也懂一些医术,就进了医馆打下手,给一些来看病的内宅女子当当古代版护士,勉强谋个生。   带头的书生问道:“你这姑娘,叹什么气呢?”关键是叹气就叹气吧,那种眼神是要闹哪样?   孟佳相貌很美,骨架有些大,穿的衣服用料虽然不华贵,却胜在清清爽爽,她的声音也不似寻常女子的软糯,而是自有一股清亮:“那当然是叹息你太傻,觉得你长了这么大,真是白白浪费了许多粮食。”   书生气得跳脚:“你!”   孟佳不紧不慢地说着:“你刚刚那短短的一段话里,竟然足足有三处错误,你听我细说。   第一,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   不是太子该给万民一个交代,而是你们这些听信谣言又传播谣言的人,应该给大家一个交代,顺藤摸瓜找出来,谣言到底起于哪里?   第二,更无需太子自证清白。   亏你还是个读书人,你到底通不通晓本朝律法啊?《周律》明言,谁主张,谁举证。   不是应该太子证明,他是皇上亲生的,而是应该你们这些八卦他的人,拿出证据证明他不是亲生的。   没有证据,只凭一张嘴就想给人定罪?那我现在就去顺天府击鼓,告你偷了我家一百万两,你是不是得拿出证据证明自己没偷过?不然你就是贼!   第三,所谓的滴血认亲?呵呵,你们都过来。”   这漂亮姑娘看起来气势太盛,那些书生有点怂了,不知道她想干嘛,谁都不敢过去。   他们不过来,孟佳就过去。   她请小二倒了一杯清水,用匕首划破手指,滴了一滴血进去,又利索地划开了书生的手指,同样滴了一滴血,两滴血很快就相融了。   孟佳嗤笑道:“你也看到了?所以你是我儿子了?我可生不出你这么大的儿子。”   全场哄笑。   书生结结巴巴的:“这、这、这……”   孟佳摊手,“我解释了你也不懂,红细胞只有细胞膜,因为渗透压的关系,红细胞在清水中会因吸水导致胀破,在肉眼看起来就是两滴血相融。   至于另一个滴血认亲的思路,是不用清水,直接用两滴血相融,你们也可以试试。这和血型有关,只要样本够大,什么结果都有可能出来。”   现场真的有许多人尝试,没有血缘关系的人,滴出的两滴血有的相融了;有的明明是亲人,血液却无法相融。   陶然默默地竖起大拇指,夸道:“不愧是我家女主,干得漂亮!”   系统:“你也很棒呀,孟佳可是你塑造出来的角色呢。”   陶然:“这倒是,当初为了让女主符合人设,我查了好多古代仵作和现代法医的资料呢。不过在书里,这个场景她并没有出场怼人,大概是卫冲出手太快了,这里这一小帮传谣言的小怪直接被收拾了,都没有她说话的机会。”   在陶然的设定里,只是市井之中忽然起了流言,并不止一处,也没有源头。   那些书生的脸被她打得太痛,讲道理不行,就开始扯大旗:“看看你的样子,哪里有半点女子的娴静模样?简直有辱斯文!”   “真正有辱斯文的人是你们吧?”这一次卫冲的脚步没有停顿,直接来到大堂,向孟佳发出邀请,“姑娘可愿加入大理寺?你方才条理分明的逻辑,和这一手反驳滴血认亲的演示,太令人惊叹了!”   这些书生敢骂孟佳一个无权无势的小女子,却不敢招惹卫冲,他们是替三皇子办事,但三皇子绝对不会为了他们对上卫冲,只会怪他们节外生枝。   各个都吓得不敢说话,全场鸦雀无声。   孟佳:“!”   我可以!   这可真是喜从天降。   她最喜欢查案了,也很享受那种和尸体打交道的感觉,这些天在医馆当小护士混口饭吃,她无聊的都快要长出蘑菇了。   “不过我是女子,真的能去衙门当仵作吗?”她被拒绝过太多次了,真是怕了古代这种男权社会。   茶馆的说书先生笑眯眯的,“姑娘啊,这位可是大理寺卿卫青天,他亲自邀请你,谁敢拦你?”   孟佳看了看卫冲,“不是一张大黑脸,眉心也没有小月牙,你这卫青天和人家那包青天一点也不像呀。”   “什么包青天?”   “开封府的包拯嘛。”   “我朝并无开封府。”   陶然看着男女主并肩离开,一脸姨母笑。   虽然比书里设定的初见早了点,但男女主之间果然有神奇引力啊!   果真是“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容昭倚在门边,少年如修竹般俊雅,开口便是好听的金玉之声:“孤以为你会追出去,卫冲很少这样直白地表达对一个女子的欣赏。”   陶然暗道不好,糟糕,忘记她拿的是恶毒女配剧本了,不仅痴恋男主,还得给男女主添堵。   关键是,容昭走路都没声音的吗!到底什么时候来了我的包厢门外啊?   心里这样吐槽,面上却挤出一个笑容,“我花容月貌,那女子不过庸脂俗粉,卫冲就算瞎了眼,也不可能选她不选我。”   容昭只淡淡地说了两个字:“是吗?”   陶然捉摸不透他的态度,对于她这句解释,他到底是信了呢?还是没信。 第43章 假太子   陶然只能强行替自己挽尊:“太子哥哥, 你不要小看我哦, 卫冲一定是我的。当然啦, 这并不影响我和你的联姻,你别管我和卫冲的事,我也不管你以后三宫六院, 咱们俩各玩各的。”   少女双手捧着茶杯,茶烟袅袅升起,如同在她倾国倾城的容貌上,戴了一层轻纱,窗外是川流不息的人群, 她的声音温柔且坚定:“别说那女子和卫冲只是初次见面, 就算他们俩日日在大理寺同进同出, 我也不怕她抢走卫冲。我和卫冲青梅竹马, 世上哪还有比我更爱他的人呢?   他平日里最喜欢穿黑色的衣服, 最爱喝普洱茶,然后是金骏眉,闲的时候爱舞剑,饮食一定要重辣,冬天从不怕冷,夏天十分嫌热,房间里不堆满冰块是没办法入睡的……”   她对卫冲的喜好, 简直是如数家珍。   一阵清风拂过,吹散了萦绕着她面容的茶烟,便露出一双晶莹剔透, 好似山间清泉一样的眸子。   少女定定地望向他,眼里满是对卫冲的爱慕。   那一瞬间,容昭心底忽然生起一种烦躁感,连他自己都说不清楚为什么。   他不喜欢她的眼神,但又和从前那种全然的讨厌不一样。   她为什么这样熟悉卫冲的喜好呢?   这就是她所说的爱吗?   就像从小只要她来宫里,母后就会提前准备好亲手蒸好的桂花酥,笑着说:“灵儿最喜欢吃甜点。”   母后关心上官灵的喜好,上官灵关心卫冲的喜好,可是从来没有人关心过他……容昭的喜好是什么?   容昭侧过脸,半仰着头,望向湛蓝天边的白色浮云,思考这个问题。   半晌才得出一个结论,他什么喜好也没有。   他既不嗜甜,也不嗜辣。   在宫中便穿明黄色,微服出宫青衣也好,白衣也罢,黑衣也一样。   法家也好,儒家也好,太傅教什么,他就学什么。   早在他有自我意识之前,他就被灌输了“你是太子”这个概念。   父皇、母后、太傅、百官……全都告诉他,太子是不能有个人偏好的。   他们和他讲过很多反面例子:   譬如前朝某位皇上喜欢木工,沉迷奇技淫巧,最后成了亡国之君;再比如某位皇帝爱吃牛肉,竟然杀了民间的耕牛,只为了满足自己的口腹之欲,大大加重了百姓的负担;比如楚王好细腰,宫内宫外争先节食,女子多有饿死。   他是太子容昭,太子这两个字摆在前面,因为太过重要,所以后面的容昭两个字,也就无足轻重了。   难怪上官灵不喜欢他,比起卫冲那样鲜明的色彩,他是一个多么无趣的人啊,卫冲浓醇如烈酒,他却寡淡如白水。   他这一生都不配拥有什么,不会有一份爱属于他,他曾经的母后是这样,未来的太子妃也是这样。   明明已经想通了这些关节,可容昭心里还是生出一种难以抑制的、隐秘的羡慕。   能不能也有那么一个人,像上官灵爱慕卫冲这样,全心全意地喜欢我呢?   陶然试探性地叫道:“太子哥哥?”   他发了很久的呆,她的心也跟着打鼓,该不会是刚才给他背卫冲的人设,没有糊弄过去这一关吧?   作为一个作者,她当然熟悉自己笔下的男主啦,卫冲的喜好本来就是她设定出来的嘛。   容昭回过神来,心里警铃大作,“我都在胡思乱想什么?”   他是太子,父皇马上要给他监国一职,他关心的应该是国事,也只能是国事。   从秋狩开始,上官灵变得和从前不太一样,居然连带着他也开始一而再、再而三地失控。   最终,他把这些失控,归结为对好友感情方面的担忧。   方才在雅间里,卫冲因秋狩的事谈及上官灵,会不会是真的被她这样的“反其道而行之”,吸引了注意呢?   从前卫冲无意与她,便也罢了。   如果两人当真两情相悦,必然是一个困局,不管是父皇还是舅舅,都容不下这段恋情吧。   就算是容昭,想要争取什么,如果同时对上皇上和上官岳,他也未必有十足十的胜算。   好在,他从来没有什么想要的,一切都是无可无不可。   容昭:“我只是在想,你既要当太子妃,又想拿下卫冲,恐怕有些难。”   陶然信心满满地说:“这就不劳你费心啦,山人自有妙计。”   这话她说的一点也不心虚,她当然没有那样的妙计,可反正她既不想当太子妃,也不喜欢卫冲。   她是个任务者,来这个任务世界有自己的目的,唯一要做的只有保全容昭,只要容昭不像书里那么悲惨就行啦。   至于别的,什么当不当太子妃,能不能追到卫冲,有个锤子关系。   市井之中的流言像是雪花一样飞进了宫里。   皇上的脸色很难看。   皇后传来怀上容昭的消息时,并不在宫里,而是在冀州。   那时天下初定,皇上先行一步,打下皇城,皇后代他坐镇大本营。   夏大学士当时是在冀州吧?齐太傅也在,孙将军好像也留下来守城了。   容昭生下来时月份挺大的,这里面有很多操作空间。   时间往前倒数二十多年,年轻的皇上名声不显,夏大学士、齐太傅、孙将军……随便拎出一个,都是比他更有名的世家子。   但他胸有城府,自小就不甘人下,早在那时就起了谋朝篡位的心思,所以对上官女势在必得。   一开始,皇后确实更加欣赏那些世家子的才华,只不过他们只是抱着娶妻的念头,皇上却是想要谋天下,下的功夫当然不同。   最开始接触皇后,他亲眼见过皇后和夏大学士吟诗作对,和齐太傅泛舟湖上,和孙将军策马同奔。   他嘴上当然说着不介意,就像他说不介意上官家的族人嘲笑他吃软饭一样。   可是他城府再深,能表面上不计较,却免不了要往心里去。   皇上心气不顺,次日早朝发作了太子,在金銮殿上当众训斥了容昭一顿:“你这篇奏折写的怎么回事?根本狗屁不通,这点小事都做不好,朕怎么放心让你监国?”   伴君如伴虎,皇上秋狩还嘉奖太子,这才没多久,就因为这点小事发火?   夏大学士捡起那份奏折,他一心做学问,不通人情世故,“陛下,太子锦绣文章,微臣看来没什么问题啊?”   齐太傅是太子的老师,立马替他揽下责任:“是老臣没教好,您别怪罪太子。”   孙大将军也不懂皇上抽什么风呢,“圣上于泰山祭祖是早就定好的事情,到时候您离了京城,怎能不让太子监国?”   皇上本来就很介意那些流言,他们还一个个的抢着替容昭说话,更让他觉得自己头上绿油油的。   他盯着容昭的脸看,越看越觉得,容昭一点也不像他,眉毛有点像夏大学士,肤色像齐太傅,在猎场上的好射艺说不定是遗传了孙将军。   上官岳看得出皇上的心思,他早就知道皇上并不像表现出来的那样大度,而是一个心胸十分狭隘的人。   哪怕如今贵为一国之主,也会因为几句市井流言就疑神疑鬼。   上官岳出列:“臣愿代为监国。”   如此大的权柄,岂能交给外臣?皇上敲了敲龙椅的扶手,“朕刚才说笑呢,相国还是随朕一同前往泰山吧。国之大事,在祀与戎,祭祖岂能离得了丞相?至于监国一事,就由太子和三皇儿一起吧,兄弟合力,其利断金。”   处于旋涡中心的容昭,始终面色平静。   倒是三皇子,激动地跳出来表忠心:“儿臣定不辱命!”在心里得意,不枉他费尽心思散播流言。   皇上到底意难平,刚一下朝,就召来东厂,“去查太子的身世,朕要所有细节。”   这真是一个让人摸不着头脑的命令,这些不都记录在册吗?皇后几时有孕,太医何时诊出,每次诊脉的记录,都吃过哪些安胎药……   但皇命不可违,厂公跪地道:“喳!”   当天晚上,系统提醒陶然:“相府里有个人,看起来鬼鬼祟祟的,一直在上官岳的书房附近徘徊。”   陶然假装无意间撞破,大声喝道:“什么人在那里?”   惊醒了府里的侍卫,却没抓住那个人,他的功夫太好了,又一心逃命。   上官岳也赶了过来,吩咐道:“去查府里有谁不见了。”   听说是何管事,他心里大概有谱了:“这是皇上埋在相府的眼线,隐藏的很深,轻易不出手,怕是皇上还介意那些市井流言,怀疑太子的身世呢。”   要查太子的身世,当然要重点调查他的母家。   陶然是这本书的作者,只从“何管事”三个字里,就知道他是东厂的暗线。   在书里,何管事是案情后半段才爆出来的,当时皇上见卫冲一直查不明白,特意安排给他几个探子,里面就有何管事。   难道说,就算没有卫冲出头,皇上还是要查容昭的身世?   陶然忽然有点同情容昭。   他其实什么都没有。   皇后从没把他当做儿子看待,哪怕自小养在膝下,也只怕他当成是一个谋夺权势、报复皇上的工具人。   哪怕他已经非常努力地做一个太子了,可是表面上对他宠爱有加的皇上,背地里还是会因为几句流言,就让东厂查他。   就连市井的农夫,都不信这些谣言,坚定地拥护容昭。   可是皇上啊……   陶然同时也在自我检讨:“我没有把握好皇上的人设,我还以为在容昭的身世真相爆出来之前,他是一个疼爱儿子的好父亲,几句流言根本威胁不到容昭的太子地位。”   系统:“这又不怪你啦,你在书里对于皇上只是一笔带过,可现实中的人不是书里的背景板,是任务世界自动补全了他的性格,那是天道做主,未必就完全契合你的本意,你不了解他也很正常。”   越是陶然精心设计过的人物,她了解就越是深刻,反之,越是那些戏份不多的角色,她也就越陌生。   就算出了预料之外的变量,陶然心态还是很好的:“东厂能查,我们也能做手脚,不慌、稳住,这波能赢。”   陶然把这些情绪全都隐藏得很好,表面上懵懵懂懂地问:“太子哥哥的身世怎么了?”   上官岳:“无妨,不过是几句流言。”   眼里却闪过一抹狠绝,他手里的权力还是不够大。   再等几年,等太子及冠,也该逼着皇上禅位了。   起初,上官岳并没把这当回事。   皇上想查容昭的身世?尽管去查吧,就东厂那帮爪牙,能查出来就怪了。   然而,次日,当他下早朝回来,却看到陶然枯坐在他书房的密室里。   哪怕是心机深沉如他,也一下子变得方寸大乱,“灵儿!你怎么进来的?”   密室的门上有机关术,设计极为精巧。不知道如何开启的话,根本进不来,这也是上官岳先前的底气所在。不管皇上派多少东厂的密探过来,他也不担心。   可对机关术完全不感兴趣的女儿,怎么会……   书里这个机关术,是男主和女主联手破解的,用到了很多奇门遁甲方面的知识。   陶然能破解,靠的当然是作者身份的上帝视角。   陶然的声音很轻:“一开始我只是好奇,昨天晚上那个人一直围着爹爹的书房转,是想干什么呢?书房里到底有什么呀?   幼时有一次,姑姑回家时,我刚好在和下人玩捉迷藏,藏在爹爹的书房里,无意间见到她进了这间密室,就记住了开启方法。   不,我不该叫她姑姑,应该叫她娘亲才对,是吗,舅舅?”反正皇后都死了,推到她身上,死无对证。   陶然摊开手掌,掌心是一封带着凤印的书信,那是皇后留下的遗书,信上详细写明了换太子一事。   上官岳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你全都知道了。”   陶然点点头,“爹爹,你糊涂啊!这样的书信还留着做什么?不是凭白授人以柄吗?”   书里,不管卫冲当时查出了什么,始终都是旁证,可以信其有,也可以信其无,最终让这件事盖棺定论的,就是这封来自皇后的遗书。   由她亲手所写,笔迹和她曾经颁发的谕令一模一样,还盖着只有她才有权力用的那一方凤印。   这是如山的铁证。   上官岳:“你母后也是良苦用心,怕的是事迹败露以后上官一家被皇上怪罪,起码保你一条性命,希望他能顾念这点骨肉亲情,当年发生的任何事情都与你一个女婴无关。”   陶然:“我现在才想明白,为什么姑姑对我那样好,又为什么非要让我嫁给容昭。   皇姑父辜负了上官一家,姑姑也混淆了皇家血脉,他们两人都有错。可事已至此,再纠结当年的对错已经没有意义了。   如今最重要的是,如何保全上官一族,恐怕唯一的方法就是将错就错,最好让事实的真相永远被掩埋。”   陶然拿出一个火折子,点燃了把那封信。   这就是她花费一番功夫进入密室要做的事。   毁了这份写明了真公主换假太子的信,也和上官岳表明她的态度,免得他再生出哪怕牺牲自己、也要保全公主的念头。   在书里,他的结局并不好。   上官一家,除原主之外,满门抄斩。   上官岳上前一步,似乎想要从陶然手里抢回那封密信,最终却什么也没做,背负着双手站在一旁,任由它被烧成了灰烬。   上官一族对他恩重如山。   老爷和少爷救过他一家人的命。   小姐,也就是后来的皇后,对他有知遇之恩。   还赐了他“上官”这个显赫三朝的姓氏,一步步扶持他成为宰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他一条贱命,死不足惜,怕只怕公主有什么闪失。   可如果公主执意如此……   火光明明灭灭。   上官岳问:“你就不恨吗?会不会恨你娘亲,会不会恨我?你本来应该是当朝长公主,金枝玉叶,有封号、享封邑,受万民爱戴,如今却随时有可能被我们牵连。”   陶然反问:“我有什么好恨的?我是相府千金,吃过什么苦、受过什么难吗?您从小就把我当成掌上明珠,姑姑也对我十分宠爱,就连皇姑父,说真的我觉得比起二公主,他更喜欢我。”   上官岳没想到,她会说出这番话。他从前以为,公主被他养的太过骄纵,没想到她竟有如此心性。   骤然发现这样的惊天大秘密,她很快接受了错位的人生,没有埋怨失去了什么,而是感恩得到了什么。   上官岳怅然道:“他毕竟是你的亲生父亲,或许冥冥之中自有一种血脉间的羁绊吧。”   陶然:“真要说惨,如果这件事真的暴露了,容昭才是最惨的。”   上官岳没有接这个话,而是嘱咐她:“出了这间密室,今天发生的事,你都忘了吧。”   按照钦天监推算的黄道吉日,皇上带着一众大臣出发,浩浩荡荡地前往泰山。   太子容昭和三皇子容辰共同监国。   虽然皇上吩咐了调查容昭身世要暗中进行,但是东厂并非手眼通天,再加上他们势必要查一些陈年卷宗,这里面或多或少的牵扯到了大理寺。   作为大理寺卿,卫冲很快就发现了东厂在秘密调查什么。   他第一反应就是难以置信。   几句市井流言而已,就会让皇上怀疑太子的身世?   这些天来,他已经查出来,那些流言是三皇子找人散布的,早就写好了奏折,打算上陈,可惜皇上离开了皇宫,所有折子都被压下来了。   当务之急,要防着东厂和三皇子勾结,如果他们故意诬陷容昭,后果不堪设想。   怕他们捏造证据,卫冲也加入这件事的调查之中。只不过东厂在暗,大理寺在明。 第44章 假太子   卫冲想好了, 要把这件事查的明明白白, 然后把证据全都呈到金銮殿上, 让皇上看看他的怀疑有多么可笑。   他是一个直肠子,并不怕触怒皇上,大不了死谏, 反正皇上这事做的不地道。   大理寺查案光明磊落,并不曾背着旁人,一直关注这件事的陶然,很快就发现了卫冲的动向。   “剧情线又被拉回来了啊。”她喃喃道。   虽然大理寺和东厂都介入了这个案子,陶然也没慌, 只要她的动作够快, 就能抢在他们找到证据之前, 提前一步把证据全都毁了。   大不了最后把这变成一桩悬案, 反正古代又没有dna亲子鉴定的技术。   天然居定期举办雅集。   所谓雅集, 是文人雅士讨论琴棋书画的集会。   这次的雅集,时间定在九月初九,地点并不在京城的茶社内,而是京郊的一处山庄。   九九重阳,向来有登高望远之风。   今天的雅集,比往日更加热闹,不仅仅是因为恰好重阳节, 还因为清静山人带着新画出席了。   他被称为当代画圣,是如今在世的画家里首屈一指的人物,人称“画绝、才绝、痴绝”。   旁人不求能得到他的墨宝, 只求能见上他一面,便此生无憾,可惜他一向神龙见首不见尾。   难得他来了,大家全都十分激动,至于他戴着面具这点小事,压根没有人多问一句。似他这等神仙人物,理应有些怪癖。   秋日的天气非常清爽,天色是一种淡的近乎透明的蓝,山色也不再是夏日的苍翠,而是染上了一层红叶。   夏花有夏花的绚烂,秋叶也有秋叶的静美。漫山遍野的红叶,在秋风中起舞,最终萧萧落地。   比那满山红叶更加夺人眼球的,是一袭蓝衣的清静山人,他脸上戴的银质面具制作精巧、花纹繁复,长身玉立,仿佛要和远天融为一色,让人以为他会乘风归去,羽化成仙。   天然居作为主办方,精心准备了美酒佳肴。   菊花酒,由菊花和酒曲酿制而成,既有酒的醇香,又有菊花的清甜。   最适宜搭配菊花酒的,当然是秋蟹。秋天是螃蟹最为肥美的季节,不要旁的佐料,只需清蒸,最大程度保持蟹的原味,就鲜美无比。   正是:“和露摘黄花,带霜烹紫蟹,煮酒烧红叶。”   等到众人都喝到微醺,才有人发现:“清静山人怎么不见了?”   回答他的是醉酒者的呓语:“大概是到别处赏秋景了吧?我看他是一位吸风饮露的得道高人,未必会像咱们这些凡夫俗子一样耽于口腹之欲。”   “这倒是,今日有幸得见他,只觉他的谈吐比画更加高绝。”   事实上,此时的清静山人,比所有人都要醉得更沉,被天然居的童子引到山庄里的客房休息了。   陷入昏睡之前,他还在迷迷糊糊地想着:“只喝了半杯而已,怎么会醉成这样?”   那当然啦,他这杯酒里面,可是被陶然特意加了蒙汗药的。   她想对他下手很久了,可惜宫里防卫森严,她一直没找到机会。   还好她记得,容昭重阳节会参加天然居举办的雅集。   她煞费苦心地迷晕容昭,并不是馋人家的身子,馋的是他随身戴的一块玉珏。   《说文解字》中有言,“二玉相合为一珏。”   容家有一项习俗,每一个新生子女,都会分到一对玉珏,如同虎符一般,能严丝合缝地对拼到一起。   一块放在祠堂,另一块则由子女随身佩戴,寓意是祖宗保佑后辈福泽延绵。   皇后把真正的玉珏给了上官灵。   皇后亏欠了亲生女儿太多、太多,总是尽其所能地给她一切补偿。   又找来那位玉匠,说不慎打破了玉珏,怕被皇上责怪,请他用原来的玉料再雕一块和原来一模一样的玉珏。   那位玉匠有把柄被握在上官岳手里,不敢不从。可他制作玉珏时,总担心被人识破弄虚作假,无法全神贯注,导致这块玉珏有了一道缺痕。   这瑕疵太细微了,用肉眼几乎难以发现,可到底和放在祠堂里的那块玉珏,无法严丝合缝了。   这块假玉珏,后来也成为了揭发容昭假太子身份的有力佐证,更别提从上官岳的密室里搜出来真正的玉珏了。   那位玉匠年纪太大,早就过世了,可但凡走过,必会留下痕迹,大理寺和东厂一路追查,到底发现了他曾经的一些异常。   陶然要做的,就是赶在比对玉珏之前,先把容昭戴的假玉珏,换成她的真玉珏。   因为容昭一直贴身佩戴玉珏,不管是洗澡还是睡觉,从来都不摘下,陶然只能把他迷晕。   陶然原以为接下来的步骤很简单,只要解开容昭的上衣,就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完成替换。   毕竟最难的一步,把当朝太子迷晕,她都做到了。   但是、但是!   为什么古代人的衣服脱起来这么难啊摔!   陶然解啊、解啊、解的……   才解到一半,容昭就醒了。   系统:“糟了、糟了!宿主,咱们忘记容昭是个习武之人,所需要的蒙汗药剂量应该比一般人更大。”   陶然对上了容昭那双深潭一样的眸子。   系统嚎得她脑壳疼,她说:“你先安静点,现在不是反思失误的时候,关键是该怎么解释眼前的情况。”   她刚才解衣带太专心,半趴在了容昭的身上。   依山而建的庄子,雕梁画栋,十分别致。   透过一格格六瓣菱花样式的木质窗棂,九月干爽的秋风和午后淡金的阳光一同被请了进来。   房间里的那张云纹雕花大床上,一个身穿梅子色襦裙的娇美女子,趴在蓝衣少年的身上。   他衣衫半解,露出精致的锁骨线条,肌肤苍白如纸,又带着一丝醉酒后的微醺,染上一层薄红。   这场景美得像是一幅画。   可画里的人,却无半点旖旎心思。   陶然发动所有脑细胞,思考解决方法,最后决定让卫冲背锅,“嗯,男主君,我的亲生崽,背锅侠就是你了!”   容昭搞不清楚眼前这是什么情况,他的头还昏昏沉沉的,只是勉强保持着一丝清醒,似乎被下了药?   他才刚认出趴在他身上的人是上官灵,还没来得及开口,就看到她一把撕烂他的衣服。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又有一股说不出的决绝:“卫郎,你就从了我吧!”   她的手和秋日一样微凉,柔滑的如同凝脂,经过他的身体时,带起一阵阵颤栗。   他想起在茶社时,她一脸笃定地说有办法搞定卫冲,原来是想下药啊,然后霸王硬上弓。   这确实是上官灵会想到的方法,一点也不聪明,还搞错了人。   “孤不是卫冲,是太子容昭。”容昭想要摘下面具,可药力还在发作,他浑身上下都软绵绵的,提不起来力气,连手都动不了。   和他的声音一同响起的,是玉石掉落在床铺上的轻响。那是陶然终于找到他胸前戴的玉珏,并且一把扯断了那根红绳。   她趁着容昭动不了,想要把那块玉珏换了,为了遮挡容昭的视线,她不仅没有起身,反而完全跪坐在他身上,想要借着宽大的衣袖,完成两块玉珏的交换。   为了吸引容昭的注意,她嘴上还在辩解:“卫郎,你不要骗我了,相府的下人亲眼见过你去装裱清静山人的画,清静山人除了是你,还能是谁呢?我可不信容昭有这般才情……”   她离他实在是太近了,两人几乎是肌肤相亲,他呼吸间闻到的全是她身上的幽香,并不像时下女子爱的胭脂香味,而是清且淡,如同月下的轻烟。   她的眼睫毛细密而纤长,微微地卷着,说话时眼睛一眨一眨的,眼睫毛像是蝴蝶的双翼一样舒展。   那只蝴蝶像是停在了容昭的心尖。   容昭声音喑哑:“你摘下面具,一看便知。”   陶然换完了玉珏,在意念里给系统比了一个胜利的手势,系统夸道:“宿主真是太棒了,认错人这种借口都能想得出来,简直完美!”   陶然顺着容昭的话摘下了面具。   银色的面具落在散着的鸦羽似的青丝上,露出的是一张清朗如皎月的面容,一双凤眼狭长而幽深,鼻梁俊挺,薄唇形状姣好。   这张脸往日里总是带着一股禁欲的气息,温和而威严。此时却被人撕开了衣襟,白皙的如雪似玉的肌肤上,留下了一道红色的抓痕。   那一瞬间,陶然着实被惊艳到了,脑海里闪过的是“凌虐、亵渎、性感……”这样的字眼。   但是她没忘记自己在演什么剧本,立马从床上跳了下来,惊叫道:“怎么是你?”   那副避他如蛇蝎的态度,和先前以为他是卫冲时,不顾一切也要亲近他的模样,真是判若两人。   容昭的心,被她前后这样明显的对比刺痛了一下。   可是,他的面上却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   这才是他能够处理的情况。   而不是像刚才那样,因她的一举一动被攫住所有心神。   容昭在心里嗤笑自己,大抵是从来没有和女子这样亲密的接触过吧,所以才会那么慌乱。   因为母后宠爱上官灵,怕他被美色所惑,东宫甚至没有宫女,打小就全是太监照料他的起居。   可真的是那样吗?   贵为太子,他并非没有见过貌美的女子,京城有许多贵女心仪于他,想要做他的侧妃,她们追求他的手段也很多。   曾经他到江南查贪污案,还误入了一家烟柳之地,被一群莺莺燕燕环绕,他只觉不耐烦。   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   那些不知名的情愫……   容昭不敢细想,下意识地回避了那个可能的答案。   他的声音也恢复了往日的清雅:“你这样是不对的,幸好今天是我,如果真的是卫冲,你继续下去,会酿成大错。   你心悦于卫冲,善待他还来不及,应该努力让他爱你、敬你,怎能强取豪夺?那样做他只会恨你。”   容昭向来儒雅,不管上官灵做了什么错事,都像一个邻家哥哥一样,耐心地教导。   外面响起卫冲和童子说话的声音:“清静山人就在这间客房吗?”他本来打算和容昭一起参加这次雅集,临时被一件案子绊住了,刚刚解决完。   听到卫冲的声音,陶然神色微变,如果让他知道,容昭被她迷晕了,原本戴在颈间的玉珏也掉在床上,等他查到玉匠那边,或许会怀疑到她身上。   她祈求地看向容昭:“太子哥哥,你帮帮我吧,不能让卫冲知道我做了这样的事情,他会厌恶我的。”   卫冲推门进来,只见容昭躺在床上,身上盖着一块薄毯,陶然就坐在床边,手里拿着一张帕子,轻轻帮他擦拭额头。   “上官灵?你又在搞什么鬼!”   陶然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他,只是俯身给容昭压了压被角,“太子哥哥是我未来的夫君,他喝多了,我在这里照顾他,有什么问题吗?”   容昭脸上一热,她那样娇娇软软地唤他“夫君”。   她的眼里情意绵绵,太过温柔缱绻,容昭透过她的眸子,仿佛看到了梦中盛放的合欢花树,粉色的、像羽毛一样轻盈,热烈地开放着,馥郁的香气袭人。   那不光是一双会说话的眼睛,还是一双会骗人的眼睛,骗得容昭险些都要信了,误以为他们真是一对热恋中的情侣。   别再这样看着我了。   到底是太信任我是君子,还是完全不在意我?   如果我生出贪恋呢?想要永永远远地拥有这样的目光。   想要那双眼睛只看着我。   从来没有想过去拥有什么的容昭,第一次生出这样强烈的念头,那种感觉太过陌生。   他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没有听到容昭的反驳,卫冲联想起秋狩的事,陶然似乎从那时候起就开始向着容昭了?   他收起了对陶然的指责,或许她真的想开了?   要叫卫冲自己来说,他是真的哪哪都比不过容昭,容昭何等人物啊?像卫冲这么傲气的人,文坛名宿、官场重臣、沙场老将……他都未必服气,可他服容昭,也只服容昭。   偏偏相府千金、未来的太子妃,就跟瞎了眼一样,非要把他当块宝,把好友容昭当根草。   陶然斥道:“你怎么这么不开眼呢?非要留在这儿打扰我们的二人世界?”   卫冲:“还不是怕你对太子不利吗?”嘴上这样说着,还是退了出去,关上了门。   陶然立刻把手帕扔到一边,趴在门缝上往外看,想要确定卫冲有没有离开。   落在容昭眼里,就是明明白白地告诉他,刚才对他所有的温柔全是做戏。   她关心的是卫冲,从头到尾也只有卫冲。   “咳、咳……”容昭忽然爆发了一阵剧烈的咳嗽。   陶然瞬间慌乱:“你怎么了?”   不用容昭回答,她就从原主的记忆里找出了答案,容昭的身体太差了,动不动就是一场大病。   这次也一样,本来想的是等容昭的药效过去了,她就离开,没想到他忽然咳得这么厉害。   陶然只好留下来照顾他。   容昭的病突然发作,来势汹汹。   呼吸困难、剧烈咳嗽、心跳加速、骨骼疼痛、关节疼痛、浑身发热,虚弱无比。   其实他应该取出信号弹,轻易就能叫来一直在暗中跟着他的暗卫;其实他应该回东宫,太医院的院首和宫里的太监能更好地照顾他。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却有点舍不得陶然笨手笨脚的照料。   听着她急得团团转:“怎么会这样?你怎么会浑身发热、出那么多汗,同时却畏寒成这个样子,盖了那么厚的毯子都怕冷。”   看着她为他倒来热水,给他烫好帕子,一遍遍地擦拭他的双手,想要帮他温暖起来。   这总不是假的吧?   这里没有外人了。   她没有演戏给他看的必要,她那些关心全都是真的。   容昭往日病症发作,总是把自己关在宫里,不想让别人看到他的脆弱。   可他这时候忽然有些后悔,或许他该早点让她看到这一幕吧。   那她是不是就会对他更温柔?   他都快记不得,从前为什么那样讨厌她了。   嫉妒她抢走了母后的爱?   嫉妒她总是被父皇夸奖?   那一些好像都不重要了。   都赶不上她重要。   而且她和他是有婚约的。   或许未来她会成为一个很好的妻子,和他琴瑟和鸣。   可她喜欢的人是卫冲。   容昭一下子又清醒了。   他听到自己的声音,极力忍着咳嗽,语气很淡:“我身上带着药,吃了能止痛,你帮我打开信号弹,暗卫会送我回宫里的。”   陶然这才松了一口气:“我以为你烧糊涂了。”   暗卫替容昭收拾落在床上的东西,发现了那块玉珏,陶然像是这才看到它,马上道歉,装作压根不知道这是什么:“可能是刚才不小心给你把绳子弄断了,看玉料应该很名贵吧,要不要本小姐赔你一块?”   容昭:“无妨。”   等暗卫带着容昭回宫,走出去好远之后,容昭掀开软轿的帘子回头看,只见陶然还站在山庄的门外,遥望着他的方向,目送他离开。   “明明喜欢卫冲,为什么还要这样关心我?”   她就像是元宵节灯会上一个永远解不开的灯谜。   陶然确实很担心容昭,向系统询问:“他得的到底是什么病啊?能治好吗?发作起来怎么这么凶!”   她当时写书的时候,只是寥寥数字、一笔带过,说反派向来病弱,没有细写他的病症,看来是书中世界自动补齐了。   系统说:“我也不知道,要去天道那边申请知情权,然后等天道审批,宿主要稍微等一等才能知道哦。” 第45章 假太子   九月中旬, 原本渐渐变凉的秋天, 忽然开始回温, 简直比夏日的三伏天还要炙热。   和这场秋老虎一起袭来的,是一场可怕的地震。   震源就在京城附近,波及的范围并不广, 京城是这场灾害最严重的地方。   三皇子第一个离开京城:“我要去向父皇报告京中地动的情况。”   苏贵妃当然要和儿子一起走,母子俩都很惜命,生怕遇到余震。   消息传到泰山,已经完成祭祖活动、原本要启程回京的皇上,忽然更改命令:“去冀州, 旧行宫。”   皇上亲自下令, 封锁皇城, “不要让京中的灾民逃出来, 免得影响其他地方的安定。”   此次随行的太医院院首, 主动请命回京:“老臣的医术不敢说是全天下第一,但在太医院是经验最丰富的,一定能帮助救治那些在地震中受伤的灾民。”   皇上没有批准:“爱卿再等等,看看具体情况到底如何。”   老太医跪在龙辇前:“救人如救火,如何能等?”   前来报信的三皇子不理解,多一个医术高明的太医回去,不是一件好事吗?   原本要劝谏, 却看到苏贵妃对他摇了摇头。   回到自己的马车里,他问道:“孩儿不明白,您为什么要拦着我?”   苏贵妃太了解皇上这位枕边人了, “陈太医医术最好,你父皇怕的是,如果陈太医折在这场地震里,以后谁来替他看病?”   三皇子懂了:“父皇万金之躯,区区一城小民而已,哪里值得他为此涉险?”   皇上每日吃斋念佛,日日为京中的百姓祈福,群臣都夸他是一位好君主。   上官岳没办法置万民性命于不顾,像皇上那样只做这点面子工程,紧急抽调了各地名医,还有从西北赶来的军队,一同赶往京城救灾。   皇命传回了京城。   东、西、南、北四处城门,都有重兵把守,只许进、不许出。   京中百姓全都慌了,从前他们向来以居住在天子脚下为荣,可是这一次皇上是想逼死他们吗?   他们已经在地震中受到苦难,居然还不许他们离开京城,前往外地求助?   京中流言四起,民众暴|乱,“杀出去,皇帝老儿不给咱们留活路,死也要带走几个狗官兵!”   危急关头,是太子容昭站了出来,主持大局:“孤会在京城和百姓共存亡,不救出所有的灾民,绝不离开。”   这才平了民愤:“就算皇上放弃了咱们,起码还有太子啊!太子从地震一开始,就一直在民间帮忙赈灾,还特意组建了医疗队。”   上官岳赶到的时候,正看到陶然在街边施粥。   她一边为排队的民众盛粥,一边和身边的白衫女子讨论。   在她们身后还跟着好多老医生,时不时地点点头。   白衫女子自然是孟佳了,其实她穿的是一件类似于现代医生的白大褂,这样她比较容易进入状态。   地震刚一爆发,她就申请加入了医疗团队,她在现代虽然是个法医,主职是验尸,但毕竟学过基础的医学课程,有很多医学方面的知识,或多或少地能帮助到大家。   但是吧,她和这些老中医之间真的有很厚的壁垒,她的很多现代先进的理念,和他们完全讲不明白,鸡同鸭讲真是白白浪费时间。   可他们不同意的话,孟佳只是一个小小的助手,人微言轻,她的理论根本无法推行。   有一次孟佳和老医生们争论,偶然被陶然听到,陶然几句话就帮她们沟通的明明白白了。   孟佳把陶然引为知己,两人很快就成了好朋友,再有遇到沟通障碍的时候,就直接来找陶然。   这次也一样。   孟佳侃侃而谈:“现阶段不光要治伤,还要防疫,最重要的就是消毒嘛,我知道的消毒方法有开水煮沸、高浓度的醋、生石灰、高浓度的酒精。   开水煮沸高温杀菌不用说了,高浓度醋和生石灰遇水分别是利用强酸和强碱杀菌,酒精则是利用了渗透压的原理……”   医疗队的成员听的一脸懵逼。   陶然秒懂了孟佳的话,古代地震过后,极容易引发瘟疫。   她换成古代人能理解的方式,对着那些老医生解释了一下:“民间不是有这种药方吗?每逢大疫爆发的时候,就准备一些雄黄、丹砂之类的,放在屋子里燃烧,用来消毒防疫。”   马上就有太医接上了她的话茬:“孙思邈的《千金方》里记载过,这叫太乙流金散,由雄黄、雌黄、羚羊角、矾石、鬼羽箭组成……”   陶然耐心地听他说完,微笑道:“我听孟姑娘说的几种方法,也是类似的原理,不妨先照做一下,看看有没有用?”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啊!”   他们听不明白孟佳口中那一大堆现代化学原理,什么强酸、强碱、渗透压,但类比太乙流金散,就全都明白了。   孟佳也一样,轻轻一拍脑壳,“对、对、对!你们说的雄黄也可以,我记得以前看过类似的文献,是验证古代中医熏蒸法消毒防疫的可行性,实验里面就有雄黄,原理我记不太清了,似乎和二硫化二砷有关?”   一通百通,老中医和她讨论:“叫它熏蒸法吗?倒也挺合适,除了雄黄和朱砂,还有艾叶、苍术、白芷……”   孟佳也意识到了自己的不足,她对中医方面了解实在是太少了,所以才会沟通起来这么困难。   一位老太医向她建议:“孟小友,或许你可以看一下太医院珍藏的卷宗,可能会有一些帮助。”   孟佳记在了心里,打算白天治疗伤情,晚上挑灯看那些卷宗,她又提到另一个问题:“可古代……额,大周朝没有高浓度酒精啊?普通的米酒又不能用来消毒。”   陶然很自然地就从脑海里,调出了蒸馏提纯酒精的方法,似乎曾经有过什么人,手把手地教过她怎么做这些。   她没有那部分记忆了,却能熟练地掌握这份技能。   那当然是因为在第一个任务世界里,萧衍教过她啦。   陶然剔除掉那些现代技术信息,只说她是从一个游方术士那里见到的,挑着能说的部分,大概讲了一下。   虽然她只提到了三言两语,可也足够孟佳完全明白是怎么回事了:“是蒸馏冷凝法,用它完全可以提纯出高浓度酒精。天哪,我的小灵儿啊,你可真是一个大宝贝!”   卫冲和容昭前来迎接上官岳,也见到了这一幕。   地震爆发这些天,最让卫冲改观的人,就是陶然。   他已经当众夸过她好多遍了,今天又是一番盛赞。   起初,他原以为她会和三皇子、苏贵妃那些人一起,第一批逃离京城,可是她没有。   国库空虚,容昭提议世家贵族捐粮,也是她代表上官家第一个响应,开仓赈灾。   卫冲以前觉得,她压根配不上太子妃之位,只是皇后因为姑侄关系偏爱她;现在才发现,她人是骄纵了一些,可在大是大非面前,却一点也不含糊。   似乎他以前看她,总是带着很严重的偏见,是因为她不通琴棋书画、不像其他世家女子一样温顺守礼吗?   其实仔细想想,就算他因为黄河水灾捐了她精心准备的那些礼物,她也只是事后埋怨他几句罢了,并没有真的阻拦他。   卫冲第一次开始怀疑,他从小耳濡目染的那些妇言、妇德、妇容,真的该只以那些来衡量世间所有女子吗?   要幽娴贞静,要从父从夫,要莲步轻移,不能抛头露面……   但陶然不是那样,孟佳也不是那样,可她们都是很好、很好的人。   也不是说那些世家贵女不好,不是要踩一个、捧另一个,只是、或许、大概,像陶然和孟佳这样,也没什么不好吧?   容昭同样因为陶然而惊讶。   只不过他情绪向来内敛,表现得并不像卫冲那样明显。   他设想过很多,陶然这样做的原因。   或许她没有看起来的那么傻,反而是一个很聪明的人,她意识到了想要获得卫冲的欣赏,就要做这些真正为国为民的好事,像孟佳那样。   但不管怎么说,她所做的每一件事、每一份奉献都是实打实的。   容昭一向相信,圣人论迹不论心,论心世上无圣人。   总之,她很得他的敬佩。   这并不是因为她的美貌,也不是因为她的准太子妃身份。   是每一个还愿意留在京中帮忙救灾的人,都值得容昭打心眼里敬佩。   上官岳早已是老泪纵横,他何时见过这样的陶然?   她是尊贵无比的皇家长公主,也是上官家留在世上唯一的血脉,是他名义上的女儿,他将她视为掌上明珠,尊她、敬她、关爱她、怜惜她……   她向来养尊处优,哪里吃过这种苦啊?   上官岳见她做这些粗活,手上都有了划痕,“给你传了那么多信,怎么不听我的话,早点离开京城?”   陶然脸上的笑容很娇:“爹爹看不起我啊,京城明明是震源,旁人躲都来不及呢,您却从那么远的地方一路赶来,偏要我早早逃命?我也是您的女儿啊,就算没办法像您那样,心怀家国天下,就不能学您一星半点?”   她并没有那么伟大,置自身安危于不顾,只是地震是书里的剧情,她早知道容昭会赈灾救灾,最后京中的伤亡很少,就干脆留下来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了。   只不过没想到在书里一笔带过的地震,现实却这样惨烈。   这些天,她亲眼见到容昭为赈灾而奔走,更加深刻地意识到了,他真的是一位极好的储君人选。   如果容周天下交给他,未来必定四海祥和。   上官岳轻声一叹:“你啊。”   连他这个自小娇气、如今不过年方十七的女儿,都能说出这番话,皇上却躲去旧行宫,还扣留了太医院院首,不许陈太医回京。   皇上真是越老越糊涂了。   成功治理了京中地震灾情以后,所有参与者都成了大功臣。   只不过皇宫坍塌,暂时无法居住,早朝的地点暂时定在了旧行宫。   皇上论功行赏,太子容昭、宰相上官岳、大理寺卿卫冲……   朝堂之外,太医院院首听了医疗队成员的称赞后,对孟佳这个奇女子十分感兴趣。陈太医邀请孟佳以客卿的特别身份,加入太医院。   孟佳和陈太医一见如故,两人一起整理卷宗,她总有一些很新奇的看法。   “我最近翻看前朝的卷宗,发现楚国皇室都有一种遗传病,应该是镰刀型细胞贫血症,所有症状都对得上……”   孟佳细数镰刀型细胞贫血症的病症。   陈太医听得非常认真。   当晚,皇上在冀州旧行宫设宴,庆祝地震的灾情得到控制,也嘉奖那些有功劳的人,顺便宣布钦天监推算好的、适合太子大婚的黄道吉日。   这处旧时的行宫,建筑风格不像皇宫那样,综合了江南园林的秀丽奇巧,而是完全偏向西北的粗犷模样。   宫灯点亮,酒香弥漫。   太监宣读圣旨,才刚刚念起那些华丽的夸赞辞藻,宣布了太子和相府千金的婚期,就看到三皇子闯进来,高喊了一句:“且慢!”   皇上面带不悦:“三皇儿,不要闹了,今天可是你皇兄的大日子。”   三皇子“砰”地一下跪在地上:“儿臣没闹,儿臣以这颗项上人头作为担保,今晚要说的事,绝对比嘉奖容昭更重要!且容儿臣细禀,来人,带守宫门的侍卫。”   原本的宴会就此中断,本该上场的舞女和乐师,穿着华丽的衣裳,瑟缩在小角落不敢出声。   三皇子的人带着一位身穿铁甲的侍卫,走到了舞台中央。   与大多数年轻力壮的侍卫不同,那位侍卫已是中年,身上穿的铁甲样式,还是十几年前的旧式。   他向皇上行了大礼之后,说起了一段往事:“十七年前,就在太子诞生的那一夜,微臣奉命守卫旧行宫的宫门,那是一个特别漆黑的夜晚,雨下得很大。   据说皇后生产遇到困难,所以派人去请家里的一位老嬷嬷,那辆马车走的时候没有问题,可是等它进宫时,微臣却听到了里面传来婴儿的啼哭声……”   他的话到了这里,戛然而止。   这是一个太过令人浮想联翩的开头,为什么从上官家驶往皇宫的马车里,会传出婴儿的哭声?偏偏又在太子诞生的那一夜。   皇上龙颜大变:“你说的可是真的?”   侍卫:“微臣所言,句句属实。”   这还只是一个开头,三皇子接着说道:“传曾经的御用玉匠之子。”   这位玉匠,世世代代都为皇家雕玉,却在十七年前,忽然辞去御用玉匠的官职,告老还乡,此后再也不碰玉雕,甚至不许儿子继承家业。   老玉匠的儿子说:“十七年前,离开皇城之前,我爹有一段时间变得特别奇怪,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不知道雕刻些什么,不许任何人靠近。   后来,他毁了那间屋子里所有的东西,也不许我再当玉匠,草民一度很委屈,家业怎么说断就断了呢?我爹临死前,总是念叨着一句话——到底还是有瑕疵啊,假的终究成不了真的。   草民整理他老人家的遗物时,发现他曾为太子雕刻玉珏时留下的那块废料不见了……”   三皇子点名点到了卫冲身上,“卫大人,你向来断案如神,不如你来解释一下,这两件事里可能有什么关联吧?”   卫冲最近忙着赈灾,没有腾出手来继续追查容昭的身世,可他的脑子天生就是为了查案而生的,只从这两个细节出发,在片刻间就有了许多联想。   见卫冲不作答,三皇子狞笑道:“那我再提示一点,我听我母妃说过,皇上曾经在她和先皇后之间定下一个比试,谁先生下儿子,谁就是新的皇后,那个儿子会被立为太子!”   坐满了人的大殿里,此时却是鸦雀无声。   三皇子一撩衣摆,再次跪下,“请父皇下令开皇祠,请出容昭那块玉珏,一试便知真假!”   就连上官岳这只官场老狐狸,眉峰都微不可见地皱了一下,局势不太妙。   他原来准备暗中联络自己的门生,利用自己在官场的影响力和儿子的兵权,趁着容昭救灾的功劳,拟定皇上禅位的时间。   没想到,他还没出手呢,先被三皇子将了一军。   当他们在京城忙着赈灾的时候,在旧行宫的三皇子却忙着权谋争斗。   他并没有十足的把握,当年玉匠另外制作的玉珏,能不能和放在祠堂里的那一块严丝合缝。   这时候他有点庆幸,皇后的遗书已经被女儿烧了。   就算玉珏合不上,大不了说那一块被摔了,另外重做了一块,这些都只是疑证,还有很多操作的空间,如果这时候爆出来那封遗书,那才是真正的铁证如山。   系统在一边鼓掌:“宿主好棒!容昭的假玉珏已经被你提前换成真的了,一会儿看三皇子怎么收场。” 第46章 假太子   皇祠距离旧行宫并不远, 属于容昭的那块玉珏, 很快就被请了过来。   皇上亲自从容昭那里, 要来了另一块:“昭儿。”   容昭解下随身佩戴的玉珏,恭恭敬敬地双手奉上。   皇上亲手拼那两块玉珏,他左手拿着皇祠里的那块, 右手拿着容昭戴的这块,拼玉珏的手都在打颤。   两块玉珏严丝合缝。   皇上站直了身体:“这场闹剧,到此为止吧。”   三皇子尖叫道:“不可能!容昭的玉珏明明是假的,连那位打造它的玉匠,都说无法和之前那块完全拼合。”   恰在这时, 有大臣来报:“陛下, 我们抓到了一个反臣, 就等在殿外。”   皇上挥挥手, “又是反容复楚的那帮老家伙吗?直接押进牢里吧, 不用带过来了。”   他的话音还没落下,外面就传来一阵骚动,那个反臣竟然顶着侍卫的刀剑,悍不畏死地冲了进来。   那是一个胡子花白的老人家,双眼浑浊,破口大骂:“容德,你丧尽天良, 你坑杀了前朝皇室的嫡支,区区一个容姓偏支,踩着上官家登上皇位, 这次地震就是上天对你的惩罚,你躲在冀州又怎么样?你一定会死的!”   侍卫扑上去制服他,挣扎间,几张人物的画像从他怀里掉了出来。   其中一张刚好落到了皇上的脚下,那上面画的是前朝五皇子。   那是一位谪仙一样的人物,一身白衣,眉目如画,气质清隽。   皇上年轻时,其实也是见过他的,不过只是遥遥地一眼,只有一个模糊的印象。   这幅画当真画的极好,像是他记忆里匆匆一面的那个人活了过来。   可皇上却是一阵心悸,因为画里的五皇子,和容昭相貌一模一样!   他又捡起别的几幅画,画里全是前朝人物,每一张都极为传神,那是他曾经羡慕、惧怕,也想要取而代之的一群人。   他拼尽全力想要挤进那个上层社会,却因为出身受人嘲笑,野心如春雨过后的野草一般疯长,用尽阴谋阳谋、不择手段,最终真的替代了他们,替代了那些人的位置。   皇上死死地捏着那几张画,跌坐回了龙椅上。   那个上了年纪的反臣,也第一次见到了容昭,震惊地站在那里,嘴皮翕动着,反复叫着一个名字。   陈太医和孟佳抱着一大堆卷宗跑了进来,因为跑的太急,连礼数都没周全,年过半百的陈太医,激动得像个孩子一样手舞足蹈:“陛下,太子的病有救了!   还得感谢这位孟小友,我们从前朝皇室的卷宗里,找到了相似的病例,原来这是一种遗传病,孟小友以前见过,她们家乡的学名叫镰刀型细胞贫血症……”   孟佳:“我一开始还不敢确定,因为遗传病嘛,肯定要有遗传的血缘关系啊,比如说爹娘都有一种病,那么孩子得上的概率就会很高。   尤其是镰刀型细胞贫血症,是一种非常典型的遗传病,患病的原因就是遗传因素。但是听陈太医说,不管是前朝皇室,还是本朝皇室,其实都姓容,您本来就是容姓旁支,这就对的上了!”   皇上摇头。   不,根本对不上,他那是往自己脸上贴金,强行说自己是容氏旁支,还修改了族谱。   其实他们这一支,根本没有任何容氏血脉,只不过曾经护主有功,被皇家赐下了容姓。   他所有认识的亲人里,都不曾出过这样的病症,反而是前朝皇室里,许多贵人都有和容昭类似的病。   皇室遣散了群臣:“众位爱卿都下去吧,今日的宴会到此为止。”   然后叫住了上官岳:“宰相大人,留步。”   他把那张前朝五皇子的小像,狠狠地拍在了上官岳的脸上:“你给我好好解释一下,你们上官家,到底干了什么好事!”   事情的走向远远超出了上官岳的预料。   他没想到那两块玉珏竟然能完全合上。   更没想到容昭居然是前朝皇室血脉。   十七年前,那个雨夜,皇后派贴身宫女出宫,要他出手帮忙。   “皇后生了一个女儿,要你找一个男婴,把公主调包,上官家在战争里失去太多了,明明是累世公卿之家,如今却主支旁支全都战死,皇后之位、太子之位,必须是上官家的!”   那时,他甚至没顾得上思考皇后的决定有多么疯狂,满脑子都在担心该怎么去找一个男婴。   可是一切就像是上天给他准备好了,刚好有一位难产的孕妇倒在他的马车前,“求求你,救救我的孩子!”   那位孕妇因为大出血而死,没有救回来,她生下的刚好就是一个男婴。   上官岳派人去查过她的来历,只能查到她是从外地逃难来的,当时就大着肚子。   在那样一个战乱的年代,像她这样的女人太多了,再多的讯息也查不出了。   没想到她肚子里怀的,居然是前朝皇室血脉。   知道这一切都瞒不住了,上官岳哈哈大笑,“容德,只能说是天道轮回,报应不爽,你为了一己私欲,坑杀了那么多容楚皇室之人,害死了我上官家的老爷和少爷,到头来替人养了这么多年的儿子!”   “砰”地一下,皇上摔碎了手里的那对玉珏,“上官岳,你找死!是不是上官玉和前朝五皇子有私情?”   上官玉是皇后的闺名。   上官岳冷冷道:“别拿你那些龌龊的想法,来玷污我家小姐。”   皇上拔剑,横在上官岳的脖子前:“到底怎么回事,你说啊。”   一直跟随他的大太监,跪在了地上:“皇后仙逝前,曾经留给老奴一个白玉匣子,要老奴转交给您。老奴问她,什么时候打开,她说到了需要打开的时候,老奴自然就会知道,看来今天是时候了。”   他双手奉上一个白玉匣。   那里面装着一封信,写的极为凄婉:“容郎,当初我决意和你在一起,其实父兄并不同意,他们和我这个陷入恋爱中的女子不同,很早就看出了你意欲谋反。   这不是一件小事,一旦行将就错,那是株连九族的重罪。那时你和我父兄承诺,我的儿子必定是未来的太子,这天下有上官家的一半。   刚刚举事时,时局艰难,我们互相扶持,携手走过了那么多难处,我以为你是我此生良人。没想到等你成了九五之尊,一切都变了。   你竟然说出了我和苏贵妃,谁先生出儿子,谁就是皇后这种混账话。我的父兄全都死在了战场上,上官一族连旁系血脉都所剩无几,只凭我义弟一人主持门楣。   全是因为你啊,因为我执意嫁给了你,因为你想要谋朝篡位,因为我父兄想要护我周全。   我生了一个女儿,把她交给了义弟,就是上官灵;又抱了一个男婴,假装他是我所出,也就是容昭。   你爱过我,我也爱过你,可我们都有私心。   你有私心,那时征战天下,你怕我父兄功高盖主,又怜惜自己的兵马,一次一次地让他们冲锋陷阵,上官一家的男丁都死绝了,夜深人静时,你对他们有过一丝一毫的歉意吗?   我也有私心,我无法接受苏贵妃当上皇后,她的儿子被立为太子,那会让上官家的牺牲成为一个笑话,我到了九泉之下,如何面对父兄?   不管怎么说,灵儿是你的血肉,身为皇家血脉,却流落在外,错只错在你我,她是无辜的。   如果有来生,别再招惹我吧,我还做那个无忧无虑的世家千金,爹爹和哥哥都好好的,我或许随便嫁个富贵子弟,一生幸福美满,不是同你一样囿于这皇城,日渐权欲熏心,最后连自己都认不出自己了。”   和陶然在上官岳的密室里烧毁的那一封遗书一模一样。   原来这封信,皇后竟然准备了两份。   就是为了关键时刻,能保住女儿一命。   是皇上熟悉的少年发妻的笔迹,还盖着只有她才有权力用的那一方凤印。   皇上撕碎了那封遗书,“好一个上官家,好一招假太子换真公主!来人啊,把上官岳、容昭打入天牢,留上官灵一命,暂时关进宫里软禁,召回威武大将军上官耀……”   一道道皇令,全是冲着上官家去的。   卫冲极力辩驳:“就算抛开血缘关系不谈,只把容昭当做一个普通在朝为官的人,他做了多少利国利民的大事?他是一位大功臣哪!换太子一事,他是无辜的啊。”   皇上:“看来卫卿的大理寺卿,也不想当了。”   大殿的一处角落里,陶然发出了一声轻叹:“唉……”她缓缓地走到大殿中间。   其实这个剧情走向,同样出乎陶然的预料,她一直以为容昭只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弃婴,没想到他居然有前朝皇室的血脉。   陶然原本搞定了所有她已知的信息,可是容昭这特殊的身世,反而成了让他暴露的点。   蓝团子对手指:“宿主,可能因为我把你传送进来,破坏了这个世界的稳定性,所以出现了其他变量。”   微风吹过,殿内的宫灯烛火摇曳,和昏暗的大殿、凝滞的气氛截然相反的,是她明丽的面容。   她穿着一套烟罗色的长裙,走动间如水波生色,来到了皇上面前,她美得如同五月盛放在洛阳的牡丹花,自倾国倾城。   皇上面带嘲讽:“怎么?别以为你是朕的女儿,就有什么了不起,朕多的是亲生女儿,看着你这张和皇后有五分相像的脸,真是令人作呕。你这么平静,看来是早就知道这件事了?你也是帮凶之一吗!想跪下来求朕饶他们一命?”   陶然摇了摇头,伸出一双纤细的素手,动作优雅地打开了一支信号弹,她的声音很轻,似乎是在自言自语:“我呢,无聊的时候喜欢玩俄罗斯方块,一定会选最简单的模式。   打发时间嘛,肯定是轻松点比较好,但是所有我碰过的机器,游戏机也好、电视也好、手机也好、电脑也好,只要上面有俄罗斯方块这个游戏,地狱难度的最高纪录保持者,一定是我。”   她的声音实在是太轻了,用的又不是大周的语言,就连在她身边的皇上都听不清,更别说听明白了:“你在说什么鬼话?吓糊涂了?”   “这些话不重要,你听,外面是什么声音。”陶然换成了皇上熟悉的容周语。   是什么声音呢?那是金戈铁马之声,如同惊雷一样,在皇上心里炸响!他半生戎马,岂会听不出兵马袭来的声音?   “这是怎么回事?”皇上惊慌失措。   大殿的门被人从外面打开了,威武大将军上官耀冲了进来,跟在他身后的是整整三十万的威武军。   他一身银甲,手持长刀,气宇轩昂,龙行虎步:“爹爹、妹妹!”   陶然绕过皇上,坐在了龙椅上,手上把玩着被摔碎的玉珏废料,漫不经心地说:“旧行宫,我的了;冀州,我的了;整个平关以北,以后都是我的了。   你要想战,尽管战,三十万威武军随时恭候,其实我是一个和平爱好者,并不想打仗,最好还是相安无事。   你们现在麻溜地收拾东西,回京城去吧。皇后做事还是不够绝,抢什么皇后之位、太子之位啊,直接抢皇位,不是更有意思吗?   其实我也一样,心太善,也不够绝。你看,我就不会像你那样,要把大家都打入天牢,狠狠地折磨一顿,再一把火烧死。   我叫你一声皇姑父,你又是我的亲生父亲,快点走吧,别让我改了主意,或许一会儿我心肠就硬了。”   皇上:“这不可能!你怎么可能在悄无声息间完成调兵?”   陶然:“你真以为自己这个皇帝,当的有多称职呢?”   皇上连滚带爬地离开了大殿,一路上那些将士全都用利矛指着他,他怒骂道:“朕才是九五之尊,你们这是乱臣贼子,这是谋逆!”   陶然隔着重重兵马,遥望着他:“我的好父皇啊,你是不是觉得我这个当女儿的心肠太软,想要教我怎么做一个硬心肠的人?”   好汉不吃眼前亏,三皇子和苏贵妃同时捂住皇上的嘴,拉着他往外跑,“您就少说两句吧。”   陶然果真如她自己所说,一个人都没有伤害。文武百官,上到大臣,下到小吏,想要追随皇上的,就和他一起回京城,想留在旧行宫的,也可以。   上官岳直到现在,都没有缓过神来,“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耀儿,你不该镇守在西北吗?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上官耀解释道:“我一早就收到了妹妹的通知,说皇上要把上官家满门抄斩,君逼臣反,臣不得不反。”   上官岳:“灵儿,爹爹……不,是舅舅,舅舅以前一直小看你了,你比我们都更适合做一个权谋家。”   陶然:“可能我骨子里就流着他的血,所以和他一样擅长玩弄权术吧。”涉及到有可能崩原主人设的事,通通甩锅。   上官岳:“才不是,那是因为你骨子里流着上官家的血,老爷、少爷、小姐,其实各个都比容德聪明。”   陶然从一开始就看得很清楚,什么血缘关系,什么真公主、假太子,其实也没那么重要,最重要的是兵权。   三十万威武军,这才是握在上官家里的王炸。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一切阴谋诡计都是纸老虎。   只不过古代很看重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纲理伦常,一般人是真心相信君权神授,很难生出谋反的心思。   陶然就没这方面的顾忌啦,只要能让她完成任务,就是掀翻了这容周的天,又如何?   只不过她喜欢用最简单的方法处理问题,总想着能瞒就瞒,只要容昭假太子的身份不被揭穿来容昭还在说着什么,陶然已经迷迷糊糊地睡着了。虽然她很想陪容昭聊天,但是一聊一整夜,她是真的顶不住啊,生理性的困倦并不因人的意志而转移。   来容昭还在说着什么,陶然已经迷迷糊糊地睡着了。虽然她很想陪容昭聊天,但是一聊一整夜,她是真的顶不住啊,生理性的困倦并不因人的意志而转移。 第47章 假太子   装饰华丽的大殿, 因为没有灯火, 像是古墓一样死气沉沉。   容昭坐在冰凉的地上, 在心里想着,如果不是陶然救了他,这件事情会演变成什么样子呢?   那天晚上, 他做了一个梦。   梦里的他身世被揭穿,他尚且没有收拾好心情,面对错位的人生,就像一块破抹布一样被皇上丢弃了。   卫冲带领大臣们,跪在朝堂上为他求情。   他们说就算容昭不是太子, 容昭也做过许多利国利民的好事, 而且他根本都不清楚换太子一事, 他是无辜的, 罪不至死。   听说皇宫外, 有很多百姓也替他求情,全都跪在城门外,乌压压的比他曾经治理过的蝗灾时的蝗虫还多,他们就连侍卫的刀剑都不怕,只想求皇上饶他一命。   苏贵妃和三皇子来到天牢,对着容昭耀武扬威,对他极尽折磨, 他不知道挨了多少鞭子,手筋和脚筋都被挑断了。   那是怎样的酷刑啊,但凡他有一丁点昏睡的迹象, 辣椒水和盐水就会泼到他的伤口上,让他清醒着承受惨痛。   后来,天牢起了大火,他以为自己会被烧死,可人类强烈的求生本能,却让他靠着手骨和腿骨爬了出去……   他还是个人吗?   他只是一只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他身上没有一块完好的皮肤,他的手和脚再也动不了,彻底地废了。   他恨所有人!   他从来没有自己的人生,一直在受人摆布。   最开始是上官家,皇后和上官岳把他当做谋夺权势的棋子,利用他、又把他蒙在鼓里。   后来是皇上,皇上也把他当做一个守护容周天下的工具。   多可笑啊,就在他不顾自身性命,在地震中赈灾救灾的同时,那对天家父子想的却是怎么杀了他。   皇上忌惮他功高盖主,三皇子嫉妒他经国治世。   再后来,他的真实身份被爆了出来……   他得到过什么吗?所谓的太子荣耀、所谓的皇家尊宠?   为什么上天没有干脆让我死在那场大火里?留着这条命,苟延残喘,是连上天都看不下去我悲惨的前半生,非要给我一个复仇的机会吗?   那么,就一起毁灭吧。   在他心里,未必没有仅剩下几分,对于往日知己卫冲的怀念。   哪怕亲手把他送进地狱的人——就是卫冲。   他仍旧一次次地放了卫冲。   他总想着,好友那时并不是故意的。   最后的最后,所有的仇人都杀光了,他也选择了自我了断。   月落日升,熹微的晨光照亮了这间大殿,一身明黄色的少年,眼角似乎有血混着泪水划过。   长长的睫毛轻颤,他睁开了眼,最先发现的就是怀里的少女。   大殿里实在是太冷了,睡觉不太|安分的少女,自发地靠近热源,最后像是一只八爪鱼一样,挂在了他的身上。   她温温软软,如香似玉。   容昭轻声一笑。   梦里看到的只是梦。   事实上却是有的人,放着皇室的公主都不做,宁愿背上遗臭千古的谋反骂名,也要护他周全。   他开始回忆所有和陶然相处的细节。   小时候那么讨厌的她的模样,全都挥之而去。   在他眼前无比清晰的,是那场秋狩之后的她。   有几分真,又有几分假?   天然居的山庄里,说着为爱下药,强推卫冲,其实只是为了换他随身佩戴的玉珏。   他想起那时,强撑着意识在药效下睁开眼,就看到她像现在这样亲昵地趴在他的身上。   素手轻解罗衫。   明明是带着秋凉的大殿,容昭却觉得有些热。   他轻轻地吞咽了一下喉咙,抱紧了怀里的少女,想要用很重的力道,把她揉进自己的骨子里,却又怕伤到她,动作那么重、又那么轻。   那么,她所说的喜欢卫冲,可不可信啊?   她还说:“我只是顺带才救你的。”   容昭又不傻,相反他很聪明,她这一点也不像是顺带啊,如此大费周章、煞费苦心。   或许,不用再听她说什么,而是要看她做什么。   容昭好像又看到了那一日在天然居雅集上,他被暗卫带走,隔着山路往回看,明明走出了那么远,粉衫少女还是顶着冷冽的山风、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目送他。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放下了对卫冲的执念,反而开始全心全意地为我打算了呢?   陶然在容昭怀里调整了一下睡姿,在睡梦里咕哝道:“好冷。”   “那我抱你去暖阁睡吧。”明明是清朗的声音,因为压得太轻,带上了无尽的缱绻,像是恋人的低喃。   只羡鸳鸯不羡仙。   容昭打横抱起陶然,用公主抱的姿势,抱着她往外走。才刚刚推开大殿的门,就遇到了匆匆赶来的上官岳。   上官岳挥舞着手里的折子,“公主,这是冀州所有官员的名册,我忙活了一夜,终于全部控制了他们。里面有不少都是我从前的学生,能完全为我们所用。”   容昭食指放在唇边,“嘘,别吵到她睡觉。”   上官岳第一反应,就是把陶然从容昭怀里抢过来,容昭后退一步,避开了他的双手,然后绕过他,抱着陶然往暖阁的方向走。   作为前太子,他曾经多次来过旧行宫避暑,很熟悉这里的布局。   上官岳一路跟随,神色阴沉,看着容昭小心翼翼地把陶然放在了床上,看着他为她盖上被子,还细心地掖好了被角。   走出暖阁,上官岳问:“你对公主大人,有非分之想?”   容昭笑意温和:“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和她打小就有婚约。”   上官岳:“从前只是借这份婚约,取回我们上官家应得的东西。如今既然已经和容德彻底撕破脸,那份婚约自然也就无效了。”   容昭:“看来你认为我们是对立面。”   上官岳警告道:“容昭,收起你那些不该有的心思,我不是容德,没他那么自大,以为自己能掌控一切,我知道你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   容昭淡淡一笑:“说起来,原来我那个父皇,也一直不相信,你会一心向着有上官家,哪怕上官家是皇后的母家,他还是因为你和皇后没有血缘关系,怀疑你的忠心。”   上官岳:“那不一样!皇后待我恩重如山……”   容昭打断他的话:“我们又有什么不一样的呢?”   上官岳沉默了。   如果容昭是为了报恩……   可就算是天大的恩情,有时候也会养出白眼狼,比如如今的圣上容德,上官家对他的恩情还不够大吗?换来的又是什么。   上官岳:“我会一直盯着你的,你最好不要露出狐狸尾巴。”   容昭:“随你。”   陶然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大中午了,艳阳高照。   她伸了一个懒腰:“不管是在现代、还是古代,我还真是一直都是老样子啊,人生中从来没有上午。”   脑海里是系统的嗷嗷叫唤:“宿主,你昨晚真的好帅啊!我都不知道你是什么时候通知的上官耀,当时我还以为咱们要完蛋了呢。”   陶然:“之前你去找天道申请的时候,我通知的他,还费了一番口舌才说服他造反。安啦、安啦,就算昨天咱们真的被软禁了,也总有办法解决的。”   果冻模样的蓝团子嘿嘿直笑:“你可真是太厉害了,我怎么感觉自己抱了一条大腿?我们系统有时候也聚会嘛,我看其他系统还得给不省心的宿主擦屁股,它们都超羡慕我有你这个宿主哒。”   其实第一个世界,刚刚和陶然接触的系统,是有点高冷的,那时候还在心里埋怨她。   第二个世界呢,两个人慢慢相处的很和谐,它对她就像朋友那样友善了。   到了现在,完全就是迷弟迷妹那种崇拜,就想一直跟着她,做她的腿部挂件。   “哦,对了!”系统说道,“天道给我回复了,反派得的病是……”   “镰刀型细胞贫血病。”陶然和它几乎是同时说出了后面的话。   系统:“咦,你怎么知道的?”   陶然:“昨晚听孟佳说的,他这个病能治吗?发作起来怪吓人的。”   “昨晚我走神了,没有仔细听,原来孟佳也帮他诊断出来了啊。”系统,“那我得重新向天道申请权限,才能知道治疗方法。”   陶然觉得,“能治的话,咱们就帮反派治一治吧。”   反派多好的一个人啊,地震发生的时候,他明明贵为太子,却冲在抗震救灾的前线。   就算是很不认可原主上官灵的为人,他也像是一个邻家大哥哥一样温和地教导她。   他光风霁月、君子端方、心系天下,他的优点一箩筐的好话都数不清,反正陶然脑子里储存的夸人的话是用光了,都还觉得不够。   而且他还长得那么帅,弯弓射箭的样子别提有多苏了!   对于这样的反派,陶然很乐意守护,并且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想要帮他把身上的病一起治好。   蓝团子俏皮地向陶然做了一个敬礼的手势,“收到!”   陶然起来的动静刚一传出来,就有宫女上前,伺候她洗漱:“公主殿下,您醒了?”   她收拾完毕,走出暖阁,才后知后觉:“昨晚我不是睡在这里的吧?”   宫女答道:“是太子殿下把您送过来的。”   “我已经不是太子了,换个称呼吧。”雕梁画栋的宫殿拐角,容昭逆着光走来,一身白衣如雪,耀眼的像是汇聚了全天下的光芒。   他的五官极美,并不是偏向女子的阴柔,也不是铁汉那样的粗犷,而是玉质金相,清冷矜雅,自有一种浑然天成的贵气。   他的身形颀长,走动之间步伐优雅,身上戴的玉佩在他走来时,环佩作响,音色清泠如水,一举一动都在诠释着,什么叫做温润如玉。   陶然明明是个现代人,却也能跨越古今文化壁垒,用她自己的审美g到容昭的颜。   果然,美这种东西啊,是有跨越一切的能量的。   陶然在心里给系统下命令:“反派的病,咱们一定得给他治好,千万不能心疼积分!”   这不像是系统了解的那个陶然:“你可是抠门到,一听说手机和流量要花钱,连古代这种文娱生活匮乏程度都能忍的人啊。”   陶然:“这你就不懂了吧?别看我穷到买不起房、买不起车,但是玩游戏氪金养崽六六的。我们金牛座就是这样啊,虽然很物质,各种不舍得花钱,但是一旦遇到了喜欢的人或事,就会疯狂氪金哒。”   系统:“你喜欢容昭?”   陶然对此理直气壮,“美好的事物谁不喜欢呐,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当然啦,不是想要占有的那种男女之间的喜欢,只是单纯的欣赏他。”   她顿了一顿,又问了一句:“而且,你有没有感觉到,容昭好像和从前不太一样了?就像是一直束缚在他身上的某种枷锁打开了,其实他一直都是颜值很高的人嘛,但从前就像是有意无意地在回避自己这方面的美,像是宝物自晦。”   她描述得太玄学了,系统完全听不懂。   “感觉”这样的词汇,对于一切以数据说话的系统,太陌生了。   陶然的这种感受,在之后和容昭的相处里,越来越明显。   容昭开始释放自己的个人魅力了,而不是从前的太子身份光环。   在书里,苏贵妃骂过容昭,说他鸠占鹊巢,说他离了太子的身份,根本什么也不是。   可事实却恰恰相反,是容昭为了迁就太子这个身份,一直在回避自己的闪光点。   他把他所有的棱角抹平,只为了给人呈现一个中正平和的太子形象。   那是皇后、皇上、群臣、百姓……所有人想要的太子,独独不是容昭。   天然居在冀州也有分部。   容昭第一次没有戴面具,参加了天然居的雅集,挥毫泼墨,当场作了一幅画,盖上了清静山人的印戳。   那副画气势恢宏,磅礴的瀑布携带着碎裂的冰川,一泻千里。   “好!”现场全是叫好声。   紧接着就是懵逼,这是和清静山人以往全然不同的画风,一个是山野隐士,另一个却是笔触大开大合、酣畅淋漓。   可是,却是同样的世人难以企及的高度,同样的“画绝、痴绝、才绝”!   如果,他不是清静山人,那么仅凭这幅画,他就能成为和清静山人同等地位的画圣,哪怕风格迥异。   如果,他就是清静山人,那他似乎在作画这件事上,攀登上了另一座高峰,一个人怎么能同时擅长两种完全不同的风格,还每一种风格都到了此等境界?   但他就是清静山人,那是一方做不了假的印章。   众人议论纷纷:“我以前就觉得,清静山人是神,现在却发现,在神这个境界之上,他又攀上了另一重高峰,比神更神!反正我这辈子都难以望其项背。”   也有人说:“原来清静山人就是太子容昭,这太让我震惊了,他怎么会是容昭呢?世界上还有容昭办不到的事情吗?居庙堂之高,进一步则有经国治世之大才;处江湖之远,退一步则有笔载山河之逸趣。”   还有人关注的重点在别处:“容昭和皇家到底怎么回事啊?昨天你们有没有看到,那么多兵马进了冀州城,可把我给吓坏了,还好他们没有伤害一个百姓,听说皇上很狼狈地离开了?”   旁人七嘴八舌地回应着他,但都是小道消息,至今没有定论。   容昭在校场上和威武大将军上官耀切磋。   两人比拼,拳拳到肉。   容昭看似病弱,却把身形魁梧、一身腱子肉的上官耀压制得死死的。   练兵的校场,欢呼声如同山呼海啸。   士兵们都被他折服了:“我还以为咱们家大将军天下无敌,第一次看到他从头到尾被人家压着打。”   “我得向容昭道歉,以前我觉得肉食者鄙,像他这样身居高位的太子,只懂得享乐,根本举不动厚重的盾牌和尖利的铁矛,我还以为自己轻易就能放倒他呢,还好我没向他挑衅,不然肯定被他一根手指头放倒。”   当天晚上,上官岳宴请留在冀州的官员,容昭生平第一次主动醉酒。   卫冲以为他是突逢大变,心中愁苦,只能借酒浇愁,安慰他:“不管怎么样,我永远站在你这边,就算你不是太子了,你也还是我的好兄弟!”   陶然吐槽了一句:“我看他不像是悲苦,简直像是从笼子里放出来的,使劲造作。”   怎么说呢,就像是高中的时候,大家为了高考只能压抑自己,然后等到考完了,那种疯狂发泄的样子,书都撕的满天飞。   她的话引来容昭一笑,“我把卫冲引为知己,可你怎么比他还要懂我?” 第48章 假太子   容昭想到, 陶然曾经那么娇羞地细数卫冲的喜好, 说自己很懂卫冲。   可她也很懂我啊。   “她留意我, 一点也不必留意卫冲少,说不定还要更多呢!”   天幕墨蓝,月光混合着烛火, 是浅浅淡淡的橘黄色,温而暖,容昭白皙如玉的面容,因为醉酒染上晚霞晕开般的色彩,他勾唇一笑, 晃得陶然的心都跟着一动。   美人如斯。   陶然被容昭勾了魂, 愣愣地和他对视。   他的双眸比脸更有魅力, 黑得发亮, 又那么深邃, 像是深海里的旋涡,像是星空中的黑洞,直直地把人往里吸。   卫冲愤愤不平:“喂、喂,就算上官灵这丫头最近变了很多,你也不能说出这种话吧?这是置咱们俩十多年肝胆相照的兄弟情于何地!”   然后被孟佳在脑门上敲了一个暴栗,“走了,别杵在这儿当亿千瓦的明亮电灯泡了。”   角落里只剩下容昭和陶然两个人。   容昭修长的手指晃动着玉质杯中的清酒, 就着月色入喉,“醉酒的滋味不太好受,这样恣意而张扬的放纵, 似乎也不是我想要的啊。灵儿,你说,我想要的究竟是什么呢?”   他并没有把问题完全点透,可陶然却秒懂了他的意思。   ——到底想要什么样的人生?   这是一个太过宏大的命题。   有的人一生过得浑浑噩噩,从来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也有的人从一开始就带着问题上路,像是一个苦行僧一样上下求索,却终其一生都找不到答案。   你想要怎样过这一生?   不是被谁提前设定好的程序,不是谁手里执着的一颗棋子,不是父母梦想的延续……而是你自己,想要成为一个怎样的人?想要如何和其他人相处?想要见到什么样的风景?   真是令人头大啊,陶然可不记得自己设定过反派有哲学家潜质,“喝醉酒的人,思考的问题都这么深奥的嘛?”   陶然给不出标准答案,她只是一个庸碌凡人,有着普通的家境,上过普通的学校,后来也做着一份普通的工作。   她还没来得及思考,自己想过怎样的人生,就已经淹没在生活的柴米油盐酱醋茶里。   要交房租呀,要吃饭呀,要赚钱呀。   她做过很多兼职,卖奶茶、发传单、写文案……最后成了一个扑街写手,因为享受那种用文字编织世界和美梦的快乐。   但总之,她是羡慕容昭有这样的思考的。   陶然鼓励道:“或许你应该多多尝试?试过各种各样不同的生活方式,总能找到最适合你的事情吧,让你快乐的、让你心安的,或许就是你真正想要的。”   容昭醉的太沉,身形一阵踉跄,差点摔倒在地上,陶然连忙扶住了他,他又及时稳住了身形,旁人看起来倒像是陶然主动对他投怀送抱。   他身上淡淡的檀木香混合着清冽的酒香,和陶然那种山林一样的幽香交织在一起,瞬间盈满两人的鼻翼。   暗香浮动。   就连今日不曾饮酒的陶然,都有那么一分迷醉。   酒不醉人人自醉啊。   陶然觉得有点恐慌,她和容昭的关系,似乎太亲密了一些?明明两人之间其实没什么牵绊。   从来没有和异性亲密接触过的她,想要推开容昭。可她的手刚一离开容昭的胸膛,他就又晃了起来,差点摔倒。   陶然认命:“算啦、算啦,醉酒的美人,总是该得到一些优待的,我扶着你便是。”   容昭身形修长,陶然却是娇娇小小的一只,两人有物理上的身高差,她低头扶住他,也就看不到在她头顶上、半倚着她的容昭,唇畔漾起的一抹笑意。   那笑容像是晨起山间的清风,像是小楼外夜听的春雨,因为毫无攻击性,让人生不出防备之心,却润物无声,悄悄地就侵占了你的心房。   次日,容昭邀请陶然共进午餐。   “你昨晚说的话,我想过了,觉得很有道理,不如就先从小事做起,尝试一下酸甜苦辣咸各种滋味,看看我到底喜欢什么样的口味吧?我对美食没什么研究,能不能请你帮一帮我?”   帮容昭树立新的人生理想,这种大事陶然自问不敢瞎掺和,可要是说到美食啊,那就回到了她的主场。   陶然欣然应允:“好啊!”   上官岳本来就防着容昭别有用心,哪里肯给他几乎单独和陶然相处,也强行插了一脚。   不过只他一个人显得太刻意,他又特意叫了上官耀、卫冲、孟佳三人,“光公主一个人,不一定能帮得到你,大家群策群力嘛。”   菜单是众人一起拟定的。   因为戍守边关,上官耀久居西北,很熟悉陇右菜系,向来大口吃肉、大口喝酒。   他提议的就是烤羊腿,食材一定要选择羊后腿,都不必厨师出手,他自己就能料理得极好。   羊肉在火上翻烤,均匀地抹上油,再撒上孜然,只见它色泽越来越红润,烤出来以后外焦里嫩,肉质酥香,既不膻也不腻。   咬上一口,牙齿撕烂羊腿,烤出来的羊油往下流……   一个字,爽!   陶然点评道:“是椒盐风味呀,那这道菜就算咸口吧。”   容昭不像上官耀那样大口咀嚼,而是用刀切了一小块,送进嘴里细细品尝。   这要是上官耀手底下的兵,肯定得被他狠狠嘲笑一顿,“你当自己是小猫咪呢?”   但鉴于他昨天刚在校场上被容昭好好收拾了一顿,现在左肩膀还隐隐作痛,他太清楚容昭有多爷们了,可不敢自讨没趣。   容昭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   陶然打了一个响指,“下一道菜!”   如果要问卫冲,美食的真谛是什么,那就只有一个字——辣!   别看简简单单一个“辣”字,里面其实又分很多种,大量麻椒在舌尖汇聚的麻辣、纯粹由辣椒和热油组成的香辣、十分开胃的酸辣、一般人不太能接受的甜辣……   卫冲选的是烤鱼,做法是一鱼四吃,同一只清江鱼上,用四种不同的辣法,给它注入灵魂。   果木炭火烤制,先烤后炖,充分入味,鱼皮外表焦脆内里又q弹,鱼肉麻辣鲜香,那种辣刚一到舌尖,就直冲人的天灵盖。   卫冲被辣的满脸是汗,都恨不得抱着烤盘直接啃了。   容昭却还是那么优雅,只不过那一双花瓣一样姣好的唇形,被辣气滋润得愈发嫣红,鲜艳欲滴。   烈焰红唇一般是用来形容女性的,可容昭这样淡漠的性子,那样清隽的容颜,配上血一样的红唇,真真是惊心动魄般的俊美。   陶然险些又看得移不开眼了。   上官岳重重地咳了几声:“咳、咳!”唤回了陶然的注意,才不能让公主中了容昭小儿的美人计呢,“试试我这道菜吧。”   陶然先尝了一口,然后就是猛灌茶水!   呸、呸、呸!   这也太苦了吧?   一点也不像是帮容昭尝试餐桌百味,反而像是想要苦死他。   上官岳看到陶然下筷子,就想拦住她,可动作到底比这个老饕晚了一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吐出苦瓜,然后一个劲儿地给她倒水。   是的,这是一道凉拌苦瓜。   其实这道菜的卖相非常好看,顺着苦瓜的天然纹理,每一片都切成好似花朵一般的形状,它的果肉本来就有着翠玉一样的色泽,浇上些许的香油后,在阳光下晶莹剔透得像是要反出光来。   可它吃起来苦啊!   上官岳本来想敲打容昭,结果反而坑了自家公主,满心都是愧疚,说出口的话难免就带着几分对容昭的迁怒,“这道菜太苦了,你还是别吃了,知难而退吧。”   这句话一语双关,表面上是劝他放弃苦瓜,其实是劝他放弃陶然。   容昭要做的事,从来没有做不成的,他心悦陶然,怎么会被这一点小事劝退?   他淡淡一笑:“苦瓜清热祛暑、明目解毒、解劳清心,是大补之物,劳相国大人为我费心了,我怎么好浪费你的好意呢?”   然后面不改色地吃下了那一整盘苦瓜。   还在疯狂灌凉茶的陶然,对着他竖起大拇指:“牛人啊,兄弟!这都行?”   孟佳是一个上海人,生在魔都的她,幼时的记忆里,印象最深的一笔,就是和爸妈一起在节假日去老克勒西餐厅。   老克勒是一个外来语,是一个英语的音译词,可以意译为老白领。在旧上海,专指在洋行工作的白领,是最先受到西方文化冲击的那群人。   当“老克勒西餐厅”这几个字一摆出来,看到它的人们最先想到的就是“复古、老式、洋派、正宗”这样的字眼。   从小吃惯了这种西餐厅的孟佳,最喜欢的一道菜是罗宋汤。其实这本来是一道俄国菜,但后来被改良成了上海菜式。   它的原始版本,是俄罗斯红菜汤,有着嗜甜的上海人吃不惯的重酸,不仅仅使用的全是带有酸味的蔬菜,尤其是红菜头,还要另外再加上酸奶油。   老上海的罗宋汤,加了番茄和番茄酱。孟佳这次做的同样是改良版,不过不管怎么改,“酸”始终是罗宋汤的主调。   本帮菜向来是浓油赤酱,熬好的罗宋汤也是赤红厚稠,喝上一口,那种带着微甜的酸味,能在任何季节都让人从胃暖到心。   容昭只是浅尝,“这似乎是一种和我从前吃过的、完全不同的菜式。”   它既是现代菜式,又有异国风情,不管孟佳再怎么改良,都显得和容周已有的菜式格格不入。   孟佳打着哈哈:“我的家乡菜,你们都知道的,我家乡很遥远的嘛。”   陶然逮住了猛吃,她也超喜欢罗宋汤的!   不过她不能暴露出来和原主完全不一样的本性,所以无法像孟佳那样大大方方地秀出家乡菜。   最后呈上来的,是陶然的最爱,甜食。   如果是在现代,那她就是各种奶油蛋糕、巧克力的高热量甜品,吃到发胖成一个大气球。   就算是在古代,各种各样的甜点也让她的小嘴片刻也不得闲。   怕容昭刚一上来接受不了太甜的,陶然选的是很常见的菜式——汤圆。   做法是搭配酒酿,也叫醪糟汤圆,米酒做的汤底,煮上汤圆,一个个的像白玉团子那样圆滚滚地浮起,最后再撒上桂花。   桂花的清香,米酒的甘甜,最诱人的是汤圆里的馅,红豆沙、黑芝麻、黄金橘、粉玫瑰……   甜食是最治愈的,能带给人幸福感和满足感。   陶然有时候赶稿压力太大,处在崩溃的边缘,一块巧克力威化饼干就能把她的命从悬崖边上拉回来。   她围着容昭问:“怎么样、怎么样?好吃吗?”   她脸上笑盈盈的,眼睛亮晶晶的,双唇红艳艳的。   容昭忽然觉得,如果吻她的话,她的双唇品尝起来,一定比在他舌尖化开的糖馅更甜吧?   察觉到自己在想什么,容昭的视线有些飘忽,自己不是一向最看不上那些浪荡的世家子吗?为什么对着陶然,却总有这些念头?   甚至,还想要更多……   容昭素白如冠玉一样的面容,一下子红得像是一颗大番茄。   就连耳尖都变得烫烫的。   胡乱对陶然“嗯”了一声,不敢再把视线放在她的唇上。   或许,上官岳防我是对的。   我并不是什么坐怀不乱的正人君子。   陶然:“你觉得,哪道菜的口味最合你的心意?”   容昭:“说不上来,都还可以吧。”   怕他泄气,陶然安慰道:“没事的,这才几道菜呀,天下美味多得是,你总会遇到最喜欢的。”   “我会慢慢试的,不管是餐桌百味,还是人生百味。”容昭嘴上这样说着。   心里却想,或许我已经找到了。   ——答案是你。   他垂眸,遮住了眼里的幽暗。   你的温柔,只会越发助长我的妄念。   让我奢望着,把你作为人生唯一的答案。   这么一大桌子人呢,当然不可能只有这几道菜,帮容昭初步试了试口味,大家还要接着吃午饭。   一道又一道珍馐被端上了桌,陶然吃得津津有味。   容昭就坐在她旁边,帮她剥虾。   他的一双手极美,是陶然在抖音里会疯狂点赞的那种漫画手,指节分明,玉白而修长,如果拍照的话,随随便便定格出来一张,都是完全不需要修图、就能直接拿去当壁纸用的那一种。   他剥虾的动作慢而优雅,指尖像是在黑白琴键上跃动,如同一曲舞蹈,静谧而唯美。   陶然其实特别喜欢吃虾,但是又特别不耐烦剥虾,她又不是爱使唤人的性子,要是老叫宫女给她剥虾,还觉得有那么一点点麻烦别人的不好意思。   容昭就像是有读心术一样,“是作为对你的感谢啊,谢谢你帮我准备这一顿特别的午餐。”   如果是谢礼的话,应该可以心安理得吧,陶然笑得眉眼弯弯,然后继续投入到吃虾大业里。   太甜了!   甜的让人恰柠檬。   呜呜呜……   孟佳根本没眼看这一对,捂着脸哀叹:“我这是造的什么孽啊?在现代整天被闺蜜秀恩爱、吃她们的狗粮还不够,来到古代也得忍受这种恋爱的酸臭味!”   她的声音并不大,专注吃虾的陶然没听到,坐在她身边的卫冲却听了个清清楚楚,但是完全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宇宙第一直男卫冲,根据孟佳的神态,对他这个小跟班的酸柠檬言论,做出了自己的解读:“我懂了!你是不是因为出身不太好,以前没有被人这样伺候过?所以很羡慕,嗨,多简单啊,让宫女帮你剥虾不就行咯。”   “卫大青天啊,你不说话,没人会把你当哑巴的。”在陶然那本书的设定里,孟佳和卫冲本来就是一对欢喜冤家,她怼他是日常。   卫冲很委屈,其实更难听的话,他也从别人的嘴里听到过,但是自家小跟班随便说他一句什么,他就觉得超委屈。   “快点吃饭,吃完还要办一件大案子呢!”卫冲催促道。   孟佳来了兴趣:“哦?”   结果,等她风风火火地跟着卫冲,到了所谓的案发现场,却看到卫冲弯下腰,靠近那位头发花白的老太太耳边问,“李奶奶,你的猫什么时辰丢的?”   孟佳:“???”   “这就是你说的大案子?”   “不行啊?民生无小事。”   彳亍口吧。   就算是一件小案子,孟佳也投入了百分之百的精力,掏出她的白手套,现场查看小猫失踪前留下的痕迹。   孟佳的重实证和卫冲的善推理完美结合,两人配合的亲密无间,很快就找回了那只走失的小猫。   孟佳和卫冲像每一次办完案子那样击掌:“耶!”   卫冲心里舒坦极了,这才是他熟悉的小跟班嘛,“晚上请你吃饭,犒劳你又辛苦了一天。”   孟佳:“哟,大佬阔气。”   等她到了天香楼,看到那一大桌剥好的虾,一脸懵逼。   店小二说:“这是卫大人提前吩咐好的,特意加了银两,让咱们给剥的干干净净,虾线挑了,虾皮去了,您看满意吗?”   孟佳这才反应过来,扑哧一笑,“直男虽然傻乎乎的一根筋,但是甜起来也蛮可爱的嘛,要命哦。” 第49章 假太子   陶然这边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推进, 政权的更替并没有引起丝毫动|乱。   皇城那边就不一样了。   这是皇上第一次感觉到了, 京城对他的不欢迎。   地震发生时, 是他放弃了京城的百姓。   他当时想的全是面子工程,只要灾区的人不逃出去,那么其他地方就不知道灾情有多严重。   因为古代很迷信, 大家都相信君权神授、天人感应,一旦发生地震,那就是上天对于有过错的君王的惩罚。   他不想让这件事成为他政绩的污点,想要在史书上留下一个好名声,做一个贤君。   知道的人越少, 那么他也就越容易操控史官。   然而, 老百姓的眼睛都是雪亮的, 你做过什么, 就要想好承担怎样的后果。   皇上失了民心, 尽管百姓还是顺从他,但并不拥戴他了。   皇宫坍塌,皇上召集民众修缮,响应的人并不积极。   这是徭役啊!   徭役是指,古代统治者强迫平民从事的无偿劳动,包括力役 、杂役、军役等。   大家都刚刚从那场大地震里面存活下来,自己的家园还没盖好呢, 就要无偿地给你皇帝老儿修建华丽的宫殿?   “皇上真的和太子没法比,那时候太子不光免了咱们所有的赋税徭役,还请军队帮咱们盖房子, 咱们给自家干活,他还反过来每天给咱们钱。”   “你们知道太子为什么待在冀州不回来了吗?狗皇帝什么时候传位给太子啊?太子才是一位明君!”   “还有宰相大人,他怎么也不回来了?他可是一位千古名相啊,要不是他提出休养生息的政策,咱们哪能从十几年前的大战里缓过气来?”   这些话传到了皇帝的耳朵里,本来就住在临时收拾出来的破破烂烂的宫殿里的他,更是气得不行,连发了十几道圣旨,怒斥太子容昭的罪状。   皇上当然不可能直接说,容昭不是他的亲儿子,那是把自己的脸送到全天下人的脚下踩,让自己成为一个大笑话。   但他可以废太子。   只不过,不管他如何在盛怒之中,如何激昂陈词,所列举出的容昭的罪状,依旧是那么单薄。   都说“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可太子容昭啊,真的就是拿着放大镜都找不出来什么黑点。   太子明明刚刚立下大功,皇上却突然要废太子,老百姓全都懵逼了,“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皇上极力想捂着真相,可但凡发生过,必然会留下痕迹。   那一天在旧行宫的宫宴上,三皇子冲进来揭发容昭的身世之谜,想的都是怎么扳倒这座压在自己头上的大山,可压根没想过怎么给皇上留面子。   哪怕皇上在真相被揭穿之前,赶走了群臣,可光是三皇子闹得那一出,就能说明很多东西了。   那一天在场的,有文武百官,有乐师舞女,有民间杂技团,有太监宫女……   假太子换真公主的事,到底还是流传了出去。   八卦本来就是人类的天性,更何况这还是皇家的八卦,都不用谁故意散播,就像长了翅膀一样满天飞。   要是放在以前,可能还会有人同情皇上替别人养儿子,可是这会儿大家正恨他加重徭役、苛捐杂税,几乎没有人站他,全是在看他的笑话。   市井小民说:“这不挺好吗?反正假太子和真公主的婚期都宣布了,就当是提前替公主养了个驸马爷呗,女婿怎么也是半个儿子啊!”   江南清贵,其实是最注重血脉论的,他们本该替皇上站台,使劲抨击混淆皇室血脉一事。   可是,容昭的真实身份,又太巧了一点。   他是真正的前朝皇室之后啊!   当年皇上谋朝篡位,其实对于大多数人来说,都是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真正有从龙之功的,只有上官一族。   皇上聪明的地方在于,一直优待前朝的旧臣,他们原来是什么官,还让他们继续当什么官,而他自己,也一向宣称自己同样是容氏皇室后人。   这是一场自上而下的变革,波及到的范围并不广,类似于宫变。   可同样触怒了一些真正的忠臣,比如镇南王,岭南宋氏,铁骨铮铮,宁死不跪新皇,当年的大战的讨伐对象主要就是他。   就算是到了最后,皇上也没有真正的打赢镇南王,那是实在打不动了,穷兵黩武已到极限,皇上对他单方面招安,仍旧封他为镇南王。   只不过人家从来没有鸟过皇上,一次也没有来过京城朝拜。   所以,就算是这帮大臣们,其实心里也是有点看不上当今天子是容氏旁支的,现在冒出来一个真正的旧朝皇室嫡支,还允文允武、利国利民,这怎么骂啊?   皇上怒气冲冲地连发十几道圣旨,昭告天下废太子一事,本来以为会稳住舆论,没想到自己反而被骂的更惨,他气得吐血,大病一场。   三皇子主动替皇上分忧:“父皇,升斗小民而已,不足为惧,您就放心地交给儿臣吧。”   他用的是高压酷刑,谁敢议论一句,直接把人抓起来。   牢房里的人都关满了,市井里再也没人敢说话,人人自危。   可这治标不治本,大家更讨厌当权者了,有条件的人都逃出去了,“去冀州呀,那里轻徭役、减赋税,管那张龙椅上到底坐的是谁,关键是咱们自己得过上安生日子啊!”   冀州。   如今主持大局的人是上官岳。   对于从平关南面逃来的流民,他来者不拒,而且不带一点偏见,对本地人用什么政策,对他们也一样。   大家在这里分到了耕地,住到了新房,一个个笑得别提有多开心了。   而且,他的影响力,还在向四方扩散。   皇上曾经说过,如今在朝为官的人,有七成都是宰相门生。那不仅仅是京官,还有地方官员。   上官岳什么牌都打。   他有三十万威武军,和他一条心,这是硬实力。   还有软实力,他打感情牌。   你曾经是我的学生,你以前家里穷读不起书,是我资助的你;你在官场受人陷害,差点人头落地,是我帮你翻案,救了你一条命。   你尊师重道吗?那你听我的话。   遇到不肯听命令的?直接兵马伺候。   有人愚忠皇上,上官岳告诉他,皇上把平关以北,都赏赐给了公主,以后这里就是公主封地,你既然忠君,怎么不听皇上的话?   有人心怀前朝,上官岳就拿容昭的血脉说事。那些见了容昭的旧臣,全都哭得稀里哗啦,“苍天有眼,容氏血脉未绝,他简直是五皇子再世!”   陶然看着他这一系列操作,都想给他鼓掌叫好,这是一位真正杰出的政客。   反正这些事都交给上官岳就好啦,最重要的是用相对平和的方式完成权力的交替,她真的不想看到流血事件的发生,因为她是一个爱好和平的人。   谁让她受的一直是社会主义教育呢,咱们社会主义接班人,就是这么优秀~   陶然去找孟佳,询问容昭的病情,看她有没有什么治疗方法。   孟佳的回答很不乐观:“这种病很难治的,在我的家乡是被收进《第一批罕见病目录》里的,就算是在我们那里,现代医疗条件比古代好很多,都不太好治。   而且还分情况,如果他是纯合子患者,那么基本上不可能活到30岁;如果他是杂合子患者,那还好一点,没有那么夸张,是可以进行一些保守的药物治疗的。目前的条件,他是哪一种都测不出来。”   陶然的神色很惆怅:“这么严重,可能活不过三十吗?”   孟佳握住了她的手,安慰道:“对他好一点,他想吃什么就让他吃,想做什么就让他做。”   这可是患者最害怕听到的从医生嘴里说出来的话啊。   陶然没有绝望,还好她有系统,一定能治好容昭的病!   不过再看容昭的时候,难免就带上了几分怜惜,这么帅的人,怎么就那么惨呢?   陶然一面等系统的答复,一面陪着容昭吃喝玩乐。   容昭和她一起经历了很多第一次……   她的脑子里怎么会有那么多新鲜的玩法呢?   比如第一次放风筝。   起风时,陶然手把手地教他怎么扎风筝。   风筝在古代有一个很好听的名字,叫纸鸢。   其实最让陶然苦手的一步,就是怎么在纸上画画,她幼儿园水平啊!   但那是容昭最擅长的,寥寥几笔,就有一只燕子栩栩如生。   陶然对他是不加掩饰的赞美:“你真是太有才了!”   换来容昭的轻笑,那笑容比迎面而吹来的风,还要撩动陶然的心。   这是奶奶教过陶然的扎法,最好选用竹木扎风筝骨架,其它质地较轻的木材,比如松木或者桐木,其实也可以,但是没有竹木制作时那么容易弯曲。   纸的话,就选用上好的宣纸,质地很薄,而且有韧性。   先扎出骨架,然后裱糊,再在上面画画,等渲染好了,再晾上一段时间,就可以试飞了。   陶然小时候家里穷,羡慕别的孩子可以放风筝,奶奶就教了她怎么自己扎风筝。后来全村的孩子都来和陶然一起放风筝,她们喜欢她自己扎的风筝,比外面买的灵动多了。   陶然觉得自己是个放风筝小能手,一开始也是像个小老师一样,教容昭放风筝的要点,“你看啊,先把它举过头顶,然后趁着有风,慢慢松开手……”   容昭学的很快,他的风筝飞得又高又远。   陶然:“!”   “说好的没玩过这个呢?你怎么比我还厉害?”   容昭和她讲,怎么样控制力道,什么时候收线,什么时候放线。   陶然听得很认真:“是这样啊。”   容昭今天穿的是一件青衣,如松如柏,带着一股自然的隽永气息。   上官岳苦逼地抱着一大堆折子,恰巧经过这里,远远地看到这一幕。   天上两只纸绘的燕子,就像水里的鸳鸯一样一左一右地飞着。   地上青衣少年信手把自己的风筝系在一边,然后专心指点粉衫少女。   他就站在她身后,一手握着陶然左手里的线拐子,另一只手扶着陶然右手里的风筝线,一松一紧地演示怎么控制力道。   由于天然的身高差,从外人的角度来看,他几乎是把她整个人都圈在了怀里。   山青水绿,秋风吹动着陶然的秀发,顺着风的方向,和身后容昭的几缕墨发纠缠。   依稀还能听到陶然夸赞容昭的声音,带着少女独有的娇俏。   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   自己在前面累死累活,忙着在各地官员之间斡旋,容昭却在这里对公主使美人计?   眼看着容昭趁着手里收线的力道,头越来越低,下巴几乎要碰到陶然的发顶,上官岳真是要把后槽牙都给咬碎了,大喊了一声:“公主!”   他叫的声音太大,也太突然了,还那么凄厉。   陶然被冷不丁地下了一跳,手里的线拐子立刻脱手,身体也往后一栽。   风筝飞走了,陶然连自己摔倒都顾不上,“风筝、风筝!”   容昭一手揽住陶然的细腰,让她倒进自己的怀里,而不是地上。   然后轻轻地跃起,追上了那只风筝,用另一只手拽住了长长的线。   从陶然的角度,抬头看到的是瓦蓝瓦蓝的天,和白云一样随风飘着的纸鸢,还有容昭那俊美无俦的侧颜,下巴的弧度姣好得像是画出来的。   陶然激动地抓着他的衣襟,“轻功、是轻功啊!我飞起来了!”   “我怕你摔下去,冒犯了。”容昭揽在她腰上的手微微收紧。   “砰、砰、砰、砰”,陶然的耳边,是他强有力、而且快得过分的心跳,他身上淡雅的檀木香把她完全包裹,在她的手下能清楚地感受到他胸膛的硬朗。   不知道为什么,陶然的脸变得好红,“你放我下来吧。”   上官岳怀里的折子早就掉了一地,关心地问:“公主,您没事吧?”   “我没事啊。”陶然星星眼,“容昭轻功好厉害啊!我刚才和风筝一样在天上飞呢。”   容昭的脸比陶然还要红。   上官岳总觉得容昭并不是什么良人,以前那是没得选嘛,现在公主有的选了,什么三宫六院都可以搞起来啊,干嘛吊死在容昭这一棵树上?   上官岳面色不虞:“安州出现了大范围的霜冻,当地的州牧说,如果我们能派人治好霜冻的灾害,他就归顺我们。他手里是有兵权的,虽然只有几万,且不像威武军那样是精兵良将,但总归有些麻烦。公主殿下,你觉得派谁去治理霜冻比较好?”   陶然:“啊?这种事不是你拿主意就好了吗?”   “臣下并无良策。”   “你有那么多能干的门生呢!”   “他们都是一群草包,担不起这么大的事。”   容昭明白上官岳的意思了,“那我去吧。”   能把容昭调离公主身边,上官岳称心如意了,逮着他就是一顿假夸:“那真是太好了!京城地震、苏北蝗灾、黄河水灾……哪一件不是被你治理的井井有条,有你出手,一定能收服安州。”   陶然一脸担心:“不行啊,他的病还没治好呢。”   上官岳简直想要提醒陶然,刚才抱着你满天飞的人就是容昭好么?他文治武功,连上官耀都不是他的对手,干嘛你要觉得他像三岁小儿一样需要照顾啊!   上官岳对着容昭,皮笑肉不笑地说,“以前没有孟大夫和陈太医研发出来的新药,你都能满世界跑,如今有了这个药,你的病好久都没发作过了,总不可能以前连那么远的朱州都去得,现下却连安州都去不得了吧?”   容昭点了点头:“自然去得。”   陶然正想说:“要不我和你一起去吧?”她和容昭一起的话,系统一拿到治疗方法,就能治好容昭的病。   她的话还没开口呢,上官岳就先说:“公主,从乾州来了人,正在大殿等着拜见您呢,后续还有很多人来拜见,冀州离不了您坐镇。”   “那好吧。”陶然嘱咐容昭,“一路小心。”   微风吹动陶然的青丝,有一缕调皮的墨发散了出来,容昭抬手帮她把碎发顺到了瓷一样白、小巧圆润的耳后,“等我,此行一定为你拿下安州。”   容昭毕竟是容昭。   他才刚到安州没多久,整个安州上下,上至官员,下到百姓,全都对他俯首帖耳,他们信他若神明。   他正准备回冀州,上官岳新的调令也传来了。   哪里哪里遇到了匪患,除了你这个英明神武的前太子容昭,我们都拿匪患没辙,反正这件事是非你不可。   麻烦您麻溜地去吧!   可以想见,就算解决完匪患,也还会再有别的事情,继续绊住容昭回程的脚步。   这一道调令,简直就像是明明白白地写了一句:“这辈子都别想回冀州了,拜拜了您嘞!”   容昭当然看出了上官岳的意图,他只是一笑。   一共“二十四天又五个时辰零三刻”没有见到陶然了啊。   一日不见,如三秋兮。   这么长的分别。   他很想念她。   容昭提笔,给陶然写了一封信。   那封信是夜晚到的冀州旧行宫,第二天清晨上官岳就看到宫女急急忙忙跑来:“不好了、不好了,宰相大人,公主不见了!她偷偷跑去找容公子了。”   上官岳:“还不快去追!万一公主路上遇到危险怎么办?”   刚刚从校场回来的上官耀,“没事,不用担心,我给了妹妹一万黑甲骑,全是我的心腹,遇到天大的事都能护得住她。”   兵贵神速,黑甲骑是容周朝最快的兵马,这还怎么追啊? 第50章 假太子   上官岳无奈地问:“公主怎么突然要去找容昭?”   宫女回想起来, “容公子昨晚寄了一封信回来。”   等上官岳看完那封信, 他都气笑了, 这个容昭,还真是……   上官耀也接过那封信看了起来,那上面写的全是容昭这一路的所见所闻, 他所用的辞藻并不是一味堆砌华丽,而是在平淡之中自有一种返璞归真之美。   山山水水、三时三餐、奇石异景……只是看看那些文字,就让人心向往之。   上官耀哈哈大笑:“看了这封信,就连我都想和他一起去游山玩水,品尝那些当地的特色美食, 更别提向来玩心最重的小妹了。”   上官岳骂儿子:“你还有心情笑, 你妹妹被这容姓小儿吃的死死的!一封信就把她的魂给勾没了。”   换来儿子的回答:“爹啊, 这分明是妹妹把容昭吃的死死的吧?   容昭这封信也不知道写了多少版、改过多少次, 才能做到这样明面上一点也没有诱拐的意思, 却能一下子就拐走妹妹,我看他啊,这些天肯定想小妹想惨了。   对比一下小妹,昨天还在我们军营里玩呢,她还组建了两个队伍,说什么要看猛男踢蹴鞠,又是赏好酒、又是赏好肉, 整个威武军都为她疯狂。   她玩得那么开心,可半点都没思念过容昭啊。”别看他是个大老粗,对于感情的事也有自己的看法, 能看得出容昭才是先动心的那一方。   上官岳觉得儿子笑的像个憨憨,敲了一下他的脑壳,结果崩的自己手疼:“赶快把这里的事情搞定,去把你妹妹找回来啊!”   “我忙着呢,妹妹走之前给我留下任务了,让我好好练兵,防着点敌国蛮夷。”上官耀摊手,“老爹,给点钱呗,要想练兵先得征兵啊!这里面开销大着呢。”   “钱、钱、钱,整天就知道问你老子要钱。”嘴上这样说着,上官岳还是马上召集兵部和户部的官员开会,商量儿子的提议。   辽阔宽广的平原之上,一万黑甲骑兵和着喷薄的朝阳一同,贴着地平线奔驰,声势浩大,所过之处,扬起阵阵尘埃,惊落空中飞鸟。   被他们簇拥在最中间的,就是陶然。   策马狂奔的感觉真是奇妙啊,像极了自由。   虽然上官岳父子的猜测是正确的,但陶然才不会承认,她是被容昭信里写的那些好吃的、好玩的给吸引出来的!   她能怎么办啊?她也很绝望啊。   她一个爱吃、爱玩、爱闹,平常恨不得把所有网红餐厅都打卡一个遍的现代小仙女,离了手机和网络还能在古代活得下去,已经是个奇迹了好吗?   还不许她跟着容昭一起凑凑热闹、吃喝玩乐了?   陶然给自己找的理由是,她本来就是一个任务者,现在容昭的病还没治好呢,跟着容昭是为了做任务嘛,毕竟系统发给她超多钱的,她可是一位五好员工。   这可是正事,才不是带薪休假。   眼前是一望无际的平原,耳边是呼啸而过的秋风,陶然原以为自己跟不上黑甲骑的速度,没想到她一路都毫无压力。   不用系统说,她也猜到了,大概之前的任务世界,她还学到了精深的马术吧,所以驾马的技术也很棒。   黑甲骑到了安州,却在边境线上遇到了另一支兵马,数量比他们更多,军容像他们一样整齐,显得井然有序、军纪严明。   带头的小将勒马,凝声道:“保护公主!”对方是一支能让他这位横扫无数敌人的黑甲骑将领,都感到威胁的队伍。   但那支军队并无恶意,反而是远远地对他们打了旗语,然后派使者上前,“我们是容公子率领的白袍军,特意在此恭候,你们全都穿着黑甲,可是威武军的黑甲骑?”   他所说的容公子,应该是前太子容昭。   可白袍军?那是什么?听都没听过还有这种番号啊?   白袍军:“快去禀报容公子,黑甲骑到了安州!”   容昭一听到消息,立马赶来,等看到被黑甲骑保护的陶然,更是在心里懊恼。   他提前算到了,上官耀会让黑甲骑护送陶然,虽然平关以北都被他们收服了,但是出门在外难免遇到一些状况。   但他以为,黑甲骑总要照顾陶然的速度,应该会来得晚一些。   容昭快步走上前来,和陶然打招呼,“久等了,你们比我想象中来得更快。”   其实这种速度,也在黑甲骑的预料之外,他们起先都想好了,怎么样既能照顾陶然的速度,又能维持黑甲骑的军阵,没想到压根不用他们纠结,这一路大家就像是跟陶然赛马赛过来的。   那小将下马,对陶然一番盛赞:“公主马术极佳!不输男儿。”   他的副将附和:“何止是巾帼不让须眉?咱们这些黑甲骑被称为轻骑,刀尖舔血这么多年,靠的就是速度,咱们随便拎出来一个,骑术都能傲视大周朝,却胜不过公主。   公主殿下,您要不要收编近卫军?我都不想跟着耀将军混了,就想追随您。”   把陶然逗的一阵娇笑。   她真是好喜欢这些军人,保家卫国他们冲在最前线,地震抗灾是他们用磨出血的双手挖出了灾民,一个个都长的那么帅,气质那么硬朗,最关键的是各个说话还都那么好听。   兵痞全是老油条啊。   容昭一瞬不瞬地望着陶然,这就是他喜欢的人。   明明笑得娇娇俏俏,却有一种天生的领袖魅力,让人心甘情愿地追随。   而且,她真的把每一个人的付出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并不像皇上和京中许多官员一样,认为军人就活该为国捐躯,一个劲儿地克扣兵饷。   那时前方的战士没有粮草、没有棉衣,不仅要抵挡凶恶的蛮夷入侵,还要抵挡饥饿和寒风冷雪。   可极少过问政事的陶然,却在旧行宫朝会的第一天,就提出了厚待将军和士兵。   她发放的军饷是皇上的数倍,该安置战士家属就安置,该厚葬那些牺牲在战争和救灾里的烈士就厚葬,还让孟佳和陈太医一同专门为军方设计出了一份食谱,保证他们的营养跟得上日常练兵和行军打仗。   其实这些在前线卖命的战士,反而是最好懂的,不像官场那样尔虞我诈。你对他们好,又有实力,他们当然服气你,也忠诚于你。   小将想要扶陶然下马,陶然笑着拒绝了:“我自己来就好。”   她和他们一样身穿黑甲,在太阳底下泛着寒光,头上扎着一个利落的高马尾,面容看来虽然娇气,白白嫩嫩得让人疑心一阵狂风都能吹破她的皮肤,可翻身下马的时候,动作却熟练又帅气。   周围又是一片叫好声。   不光来自这一边的黑甲骑,还有对面的白袍军。   “你们哪,是真的皮。”陶然摇头,“要是我哥知道,他好心借给我一万兵马护送我,结果你们都成了公主近卫,威武军凭白少了一万,这样有借无还,不知道他会不会后悔死。”   回应她的是军中汉子一片爽朗的大笑声。   和容昭简短的寒暄过后,陶然问起了白袍军。   容昭说:“丞相大人派我去剿匪,却没有给我兵马,我只好在安州征兵。”   “不愧是你啊,容昭!你才到安州多久啊,不仅治好了这里的霜冻,居然还练出了这么一支强兵,这等本事,恐怕就连我哥哥这个大将军都得敬你几分。”   陶然不太清楚容昭和上官岳之间的明争暗斗,只以为是威武军同样缺兵马,毕竟她是知道原书剧情的,敌国蛮夷正虎视眈眈。   容昭温和一笑。   听到她这样直白地夸奖,他心里就像喝了蜜一样甜。可他的性子已经成型了,不管心里有多高兴,到底还是太内敛了,表面上看不出来什么变化。   白袍军的将士说道:“因为我们都是普通老百姓出身,全是布衣,就叫白袍军了。”   布衣,在大周朝多指白衣,也就是平民的意思。因为这个时代织染行业并不发达,只有贵人才能穿得起染色的衣服,平民老百姓只能穿素色、没有染过颜色的衣服,多为白衣。   陶然:“白袍军,真是一个极好的称号,国家兴亡,匹夫有责。你们响应容公子的号召,加入清缴匪患的队伍,各个都很了不得。不过只穿布衣,可不能上战场啊,刀剑无眼,还得披上战甲才行。”   陶然叫来负责传讯的士兵,“传本公主的命令,让丞相拨一批物资过来,白袍军的家属安置、军饷、福利,等等一切规格,全都等同威武军!”   因为容昭治理好了霜冻灾害,安州百姓才会这么信服容昭。他们只凭着一腔热血和感激之情跟随容昭,心里未必没有对于未来路在何方的恐慌。   此时此刻,全在陶然的一句话里,获得了安定。   威武军啊!那是何等声名赫赫?好儿郎谁不想建功立业,这就是荣耀。   威武军的福利更是全天下出了名的好,就算他们战死沙场,以后一家老小也能得到赡养。   再无后顾之忧,一个字——杀!   三万白袍军跪地,齐声道:“吾等誓死效忠公主殿下!”声震九霄。   “我不要你们死,我要你们每一个都好好地活着。”陶然扶起前方的将领,“别跪了,快起来吧。”   其实这样的事,容昭也能做,只要他从驿站寄信回冀州,说征兵三万剿匪,上官岳和陶然一样会拨钱给他。   可那是上官家的钱,用着别人的钱,给自己招兵买马,容昭没这么大的脸。   所以他一直和白袍军说的就是,我什么也给不了你们,只有一条命和你们同生共死。   庆幸的是,他还有这份个人魅力,组建得了这支兵马。   至于收服人心的事,既然花的是上官家的钱,那么理应由陶然来做,让他们忠诚于她。   两只兵马原地休整。   陶然和容昭说:“你小子,分得也太清了吧?”   容昭定定地回望她。   陶然拿着一把草料,喂哥哥送她的那匹枣红色战马,“兵马是你征来的,这要是换皇上来征兵,你信不信安州州牧能因为兵役太重之类的事,和他扯上好久的皮,说自己交不出民兵。   既然是你的兵马,干嘛又把这种好名声推给我?我本来是听他们说白袍军,听得太感动,下意识地说出了军饷福利的事,可他们却激动成那样,我才反应过来,你之前不是和他们这样许诺的?”   “嗯。”容昭接过她手里的草,替她喂马。   陶然:“你不用帮我搏这样的好名声,我不占你的便宜,你的兵马就是你的。”   容昭:“你看,你也和我分得很清。”   陶然:“诶?”   容昭问:“我们是朋友吗?”   陶然答道:“那当然啦,好朋友!咱们一起吃过肉、一起喝过酒、一起掏过鸟窝、一起放过风筝……”   “好朋友不用分太清吧?我不懂怎么和人做朋友。以前唯一的朋友就是卫冲,但他是我的伴读,在我学会当一个太子之前,就已经和我是朋友了。   后来,我当了太子;后来,我再也没有朋友。任何人和我都是君臣有别,身份有着天然鸿沟,别人和我当然要分的很清了。不能同桌而食、不能穿同一种颜色的衣服、不能走在我的前面……   如今,我不再是太子了,我想学着怎么交朋友,或许我这种学习很笨拙,但想要以一个普通人的身份,去结交朋友。”容昭垂眉低目,长而卷的眼睫毛在苍白到近乎病态的脸上,打下一片扇形的阴影。   陶然心疼得一塌糊涂:“放着我来!”   不就是交个朋友吗?   谁学生时代还没有个在课间手牵着手一起去洗手间的闺蜜了咋滴?   容昭才十七岁,这年纪放到现代,其实也就是一个高二的学生。   会有这样的期盼很正常啊。   一开始陶然是这样想的没错啦,但是事情的走向渐渐让她有点摸不着头脑……   因为是好朋友,不用分得太清,所以两个人几乎同进同出。   不分你我的好朋友,当然要穿同一个色系的衣服啦。   同样是蓝色,穿在容昭身上是偏向霁蓝,带着雨后初霁的清爽和海风一样的气息;穿在陶然身上又偏向粉蓝,娇娇软软,像是棉花糖,像是云朵。   两个人走在一块,一个俊逸潇洒,一个美貌动人,看起来别提有多登对了。   路人全都对她俩行注目礼,还有小姑娘用帕子捂着嘴,发出一阵姨母笑:“快看,这是不是冀州传过来的情侣装啊?”   陶然:“???”   你们古代人都这么时髦的嘛?连情侣装都知道?   等问清了她们,是从冀州传来的,听说大理寺卿卫冲和他的副手孟佳是一对恋人,孟佳就设计了这种情侣装,卖的特别火,其他州县好多人跟风呢。   陶然看看身边的容昭,再低头看看自己,一样的色系,一样的衣料,连设计都好像,真的有一种情侣装的既视感。   怪不得一路上的人都用那种眼光看她!   容昭:“抱歉,我之前不知道这个,是不是冒犯你了?我们回去换衣服吧?”   陶然反过来安慰容昭,“算啦,小事而已。”本来就是无意间踩雷,再特意折腾一趟回去换衣服,那也太麻烦了吧。   由于在等冀州那边运来军需物资,还有白袍军之前的操练也没完成,如今正好和威武军对练。   容昭便尚未发兵剿匪,暂留安州几日。   正好方便陶然跟着他,在他练兵之余,抽出时间去吃那些他在信里提到的美食。   这次来的这家酒楼,最出名的一道菜就是胭脂鹅脯。这是一道口味带甜的荤食,名字叫的这样雅,又极其贴切,是因为烧制好的鹅肉呈红色,配料里有苹果、蜂蜜,还有黄酒。   这家酒楼不仅可以享用美食,还可以听小曲。四周是食客的餐桌,二楼是雅座,中间搭建了唱曲的台子。   陶然夹一块鹅肉,香而不腻,闭着眼听姑娘唱的小曲,软软糯糯。   这小日子太惬意了。   果然,唯音乐与美食不可辜负啊。   然而,听着听着,那位姑娘表演结束了,换了一个说书的老者上场。   老先生一拍惊堂木,说出的话险些让陶然从椅子上摔下来,“这一回咱们要讲的是,真公主因爱谋反,救出假太子,两人喜结良缘!”   陶然:“!”   “什么玩意儿?这位大爷麻烦您把话说清楚点,您这章回标题到底怎么回事啊?”   接下来大爷口若悬河,先是分析国家大事,皇上和公主以平关为界限分而治之,讲的一本正经,然后说起这件事的源头,那就是满嘴跑火车了。   要不是陶然就是他说的故事里的主角,简直都要信了他的鬼话,她是如何如何深爱容昭,并且为他叛出皇家,巴拉巴拉的。   就连一开始的真公主换假太子,他都说成了陶然主导,原因是换夫成龙。为了容昭,她宁愿放弃公主的金枝玉叶。   陶然真的好想撸起袖子和他打一架,麻烦老爷爷您讲一讲逻辑好吗?那时候原主还只是一个刚刚出生的婴儿,女婴懂个锤子的换夫成龙啊。   老先生说得正嗨呢,忽然有一个食客反驳:“你说的根本就不对!”   陶然感动哭了,激动地看着他,心里想:“大兄弟,明白人啊!”   哪知道人家下一句话却是:“我姐姐就在州牧大人家里做厨娘,亲眼见到真公主和前太子用的情侣餐具是越窑青瓷,才不是你说的汝窑白瓷!”   老先生从善如流地改了这个细节,继续笑眯眯地讲接下来的故事。   陶然都想掀桌了,“果然这位老爷爷,我们还是直接打一架吧!” 第51章 假太子   陶然本来是想和那个说书先生, 好好聊聊什么叫侵犯他人的名誉权, 结果却看到老人家拿起一根盲杖, 摸索着探路。   居然是盲人吗?   他说书的时候完全看不出来啊。   酒楼的小二交给老先生一个包裹,他刚一走出后门,就有一大帮孩子围着他, 乖巧地叫着:“爷爷!”   他们有的帮他接过手里的东西,有的扶着他的胳膊。   这帮半大的孩子,簇拥着说书先生,一路七拐八拐,最终停在了一处破庙外, 里面迎出来更多流浪儿童。   有一些孩子身上还有残疾, 但全都打理得干干净净, 虽然穿的衣服料子一看就很差。   他们不争不抢, 排着队领完了包子, 然后和老先生汇报:“爷爷,我今天在林子里捡了好多柴禾。”   “我打了两桶水回来。”   “我在城门口听了新的故事,据说公主殿下和前太子穿的情侣装,是从冀州那里传来的风尚呢。”   老先生往下压了压手,“不急、不急,你们先吃东西,一会儿再慢慢说。”   然后他转身问道:“两位小友, 你们跟了老朽一路,是有什么事情吗?”   容昭长叹一口气:“我对安州的治理,还是不够啊。”   不然老人家也不会明明是个盲人, 养活自己都很难了,还要再照顾这些难民儿童。   阳光正好,老人家一身青色长袍,洗的半旧,颜色微微发白,他坐在门口一块平滑的大石头上晒太阳,把盲杖放在一边,惬意地眯着眼:“公子无需自责。   穷,是救不完的,这不是仅凭你一人之力就能办到的事情。更何况这里大部分孩子,也不是因为这次霜冻灾害,才成为流浪儿,而是很多历史遗留问题,慈幼局早就住满了,他们也进不去。”   慈幼局是古代的孤儿院,收留那些弃婴。   陶然那一腔怒火,早就散了个干干净净。   这还怎么打一架?人家是个上了年纪的盲人啊!骂都舍不得骂,老人家是个大好人,她很钦佩他。   最后只能强行问了一句:“你说书讲的故事,不符合事实吧?”   老先生笑了一笑:“我最后不是说了嘛,本故事纯属虚构。”   陶然:“可你前面讲的家国大事,又是那么精准到位,和这样精彩的前半段一比,后半段的故事就显得……怎么说呢,公主在你心里就那么恋爱脑吗?恋爱脑的意思就是,一种爱情至上的思维模式。”   老先生:“没办法啊,市井小民不喜欢听我分析的那些时事,就爱听这一口爱恨情仇,家里这么多嘴等着糊口呢,我不讲,别的说书先生就会顶替我。   为了戏剧效果,难免有夸张的部分,比如公主换夫成龙。但这样的夸大不是刚刚好吗?大家听完之后,稍微想一想,就会发现一点也不合逻辑,也就更清楚地知道那只是故事,而不是现实了。   至于公主,那公主心里又是怎么想的呢?”   陶然:“什么怎么想的?”   老先生手持盲杖,在身前的黄土地上画出一幅大周地图,他手里的那根木棍就像长剑一样锐利,划过地面时似有铮然之声。   他虽然双眼瞎了,心里却亮如明镜,盲杖在地图上指指点点,“全国一共二十余州,平关以北占了一半,容周和敌国蛮夷呈夹角之势,把公主的地盘围在了中间。   至于平关以南,那问题就更大了,皇上的身体不大好了,如今最有可能即位的人是三皇子,他是刚愎自用之人,根本不懂民生疾苦。   如今早已民怨四起,容周政权如同狂风暴雨里的一间茅草屋那般摇摇欲坠,更别提在南面还有镇南王,宋家军随时有可能挥兵北上。   那么,明明手握三十万威武军,有上官岳这样的名相、容昭这样的良臣、上官耀这样的虎将,明明有横扫六合之势,却选择偏安一隅的公主,到底是怎么想的呢?   排除掉所有不可能,剩下的唯一一个,哪怕再是不可思议,也就是唯一的答案——公主打从一开始想的,就是为他人做嫁衣裳,她自己并无称霸之意。   那么,不是为了爱,还能是什么呢?以我这颗脑子啊,只能想到这种分析。恐怕其他州的州牧,也有这样想的吧?   有四个州都按照上官岳所说,信了平关以北是皇上赏的公主封地,可他们真的看不出如今双方其实势如水火?只不过他们也搞不明白公主到底想要什么,只能暂时听了这个解释。   师出要有名啊,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说到最后,老先生站了起来,声音慷慨激昂,清瘦的身形,却有气吞万里如虎之势。   陶然想的当然是赶快治好容昭的病,然后回到现实世界。   至于之后,她也早就想好了,上官岳和容昭随便一个,都能主持大局,而且都会做的比她更好。   或许他们早就有了全盘的打算,只不过现在,因为她这个公主还在,所以他们谁也不能越过她去。   这么一想,老先生说的这么一大串里,居然只有一点没有分析到位,那就是她对容昭并非出自男欢女爱,而是一个任务者的守护。   卧槽,这位说书先生是个人才啊!   眼都瞎了,只凭这些孩子在外面听来的故事,居然就能分析出天下大势!   这是一位书里没有提到过的,但在现实里很牛逼的谋士。   陶然对他行了一礼,“老先生,您可愿成为我的幕僚?我就是上官灵。”   就算身世的真相大白了,她也没有改姓容,皇上对上官家那么渣,她随母姓有什么问题嘛。   老先生回了她一个更大的礼,跪地叩拜:“草民冯立平见过公主殿下!”   陶然连忙扶起他:“你应该早就认出我的身份了吧?怎么早不行礼、晚不行礼,偏要这时候行礼?”   老人家摸一把胡子,“先前公主只和我以普通人的身份交谈,那我自然也用对待常人的方式对您;如今您礼贤下士,我当然也不能失了礼数。”   陶然莞尔一笑,这位先生真的是有点意思。   见到老人家跪下,院子里的孩子全都跑了过来,担心地叫道:“爷爷!”   “别慌、别慌,来来来,孩子们,和我一起见过公主殿下和容大人,以后他们就是咱们的衣食父母啦!”冯老语调轻快。   他还点出两个人:“阿大、阿二,被我教的很好,上了战场能堪大用,之前就想投入白袍军,不过因为年纪太小被拒绝了,公主若不嫌弃,可以给这俩孩子一个机会。”   陶然:“这我说了可不算,贸然把孩子带上战场,不是闹着玩的。要不这样吧?先让他们参加威武军的考验,如果真的有过人之处,那也未尝不可。”   等阿大、阿二在校场,通过了所有考验,而且交出的答卷远远比正常情况更加优秀,黑甲骑的将领都惊呆了:“这样的小地方,竟有这样的天生将才!这我可调|教不好,还是让他们跟随耀将军吧,别让我埋没了人才。”   安置好冯老和那帮流浪儿童。   营帐里只剩下两个人的时候,容昭满脸通红:“灵儿,你无需为我做到这个地步,我无心皇位。”   陶然:“啊?”   不是,你说话就说话吧,脸红个什么劲儿啊?   他那一张俊脸,红的就像是一块血玉,别提有多艳丽了。   她正要说些什么,门外将领来报:“禀报公主殿下,所有粮草和铠甲、武器已经全部从冀州运来,是否发兵剿匪?”   敌国蛮夷始终是心腹大患,兵马当然是越早回冀州越好,陶然下令:“即刻发兵!”   经过此次战火洗礼,这三万白袍军,定然也能脱胎换骨,到时候也是威武军强有力的帮手。   她披上一身玄甲,翻身上马。   容昭痴痴地望着她的背影,低声呢喃:“你当然不是恋爱脑了,真正的恋爱脑是我呀。”他的眸子比夜的墨色还要浓稠。   陶然扬起马鞭,长鞭还没落下时,回头问了一句容昭:“走吗?”   “走。”容昭同样上马,对白袍军下令,“跟上黑甲骑!”   容昭很有军事才能。   单从数量来说,匪患的人马更多一些,可他们面对的是容昭,没用多久就打下了盘踞在这里多年的山匪,并且收编了他们,壮大了自己的兵马。   最近这段时间,上官岳每天一封信,都在劝陶然别跟着容昭了,早点回冀州。   然而,当这里的匪患被清理完,他们准备回程的时候,却收到了一封来自冀州的急信:“千万不要回来,敌国蛮夷入侵,威武军死守边关,战局正焦灼时,皇上那边派人攻打冀州,要公主归还平关以北。”   冀州告危,上官岳让陶然远离危险。   这封信寄来时,容昭正在和冯老对弈。   老先生眼盲了,听力却极好,只听落子的声音,就知道棋下到了哪一步。眼里看不见棋盘,心中自有这局棋。   听完容昭念信,冯老把手里拿的棋子放回了棋盘里,“看来皇上的病是真的太重了。”   容昭知道他在说什么,这真不像是皇上下的命令。皇上毕竟是个有脑子的人,没有蠢到这种地步,在这个时候反过来捅威武军一刀。   然后呢,双方在平关打起来,让蛮夷的铁骑践踏整个大周吗?   除非皇上病的连朝政都把持不了,才会让三皇子出这种昏招。   容昭:“要想解决此事并不难,想必冯老您早就设想过这样的局面吧?”   冯老哈哈一笑:“看来咱们俩想到一块去了。”   容昭执白子,冯老落黑子,最后白色和黑色的棋子,同时在棋盘上拼出了一个“南”字。   冯老说:“这件事让我和公主说吧,我出面,比你更合适。”   和容昭相处的这些日子,他已经看出来容昭对公主的心思了。由容昭自己去说,未免有一种借公谋私之感。   冯老把信拿给了陶然。   陶然:“三皇子脑子被驴踢过吧?我好心不动他,他居然还敢来招惹我?怎么?觉得这是和敌国蛮夷一起,对我们左右夹击,就是必胜之局了?也不想想自己南面还有一个镇南王呢!”   冯老由衷地赞道:“公主当真冰雪聪明!”她也和他们想到一块去了,完全不必经他提点。   陶然:“我当日在旧行宫,既然敢留皇上的性命,既然敢放他们回京,早就想好这一步了啊。我以为这是双方都心知肚明的事,没想到他竟然糊涂到这种地步。”   这就相当于,双方都互相知道彼此的底牌。你手里有一张小王,我手里有一张大王。我这张大王还捏在手里呢,你一张小王就敢来我面前逞凶?   陶然:“我这就修书一封给镇南王,请求和他结盟,他老人家傲骨铮铮,绝不会坐视蛮夷入侵中原!更何况,容昭本来就是前朝皇室之后,镇南王是坚定的‘反周复楚’党,他没理由不支持我们。”   “公主,我有两点提议,第一,不如直接请容昭走一趟岭南,比一封信更能代表我们的诚意;第二,您不如就照我说书时的说法,向镇南王解释您和容公子的关系,宣布和他的婚约仍然有效。”冯老用手里握的盲杖,点了点地面,“还是那句话,师出要有名啊!”   师出有名,这是陶然这个现代人不太在意,但是对于古代人来说却非常重要的一点。   为什么曹操一代枭雄,明明有心称霸,却只敢“挟天子以令诸侯”?因为师出要有名。   为什么安史之乱时,节度使明明是要造反,却要打着“清君侧”之名?还是因为师出要有名。   陶然事实上一直护着容昭,和陶然宣布和容昭的婚约后两者成为利益共同体,在镇南王眼里的重量级绝对完全不同。   陶然沉默。   冯老问:“公主,您在犹豫什么呢?”   陶然说:“容昭是怎么想的?”   等系统带回治疗容昭的方法,她就要离开这里了,婚约不婚约的,她其实不太介意。   可是容昭不一样啊,从前他是一枚受人摆布的棋子,难道到了今时今日,他还是不能左右自己的人生大事吗?   而且,她到时候是要死遁的,会不会给容昭留下一个“克妻”的坏名声?   至于容昭会不会因为这份婚约,对她动了真情,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拜托,那可是容昭啊。   当他还是太子时,京中多少贵女倾慕与他,那些女子各个要才华有才华、要样貌有样貌,何曾见他多看过她们一眼?   哪怕他后来失去太子之位,也是令人闻风丧胆的天机阁阁主,不知道多少闺阁少女一边怕他,一边又把他当做梦中情人,可他从来不解风情。   陶然这种咸鱼,容昭怎么可能喜欢她?   更别提,俩人其实都有十几年的婚约了,早就习惯了就算有这份婚约,也只是一纸空文。   容昭冲了进来:“我愿意!”他走得实在是太急,完全顾不上公子仪表,身上的环佩声音都显得有些凌乱。   听到那些“叮叮当当”的碎响声,他有些懊恼,怕自己表现得太过急切,引起陶然的反感,站定了脚步,“你呢,你还喜欢卫冲吗?”   终于,他还是问出了这句话。   这句一直堵在他的心口,哪怕他找出一万个陶然喜欢他的细节,还是忍不住想问的话。   陶然当然不喜欢卫冲了,从来没有喜欢过。   她找出了一个符合原主人设的借口:“孟佳和卫冲都在一起了,孟佳可是我的好朋友,我堂堂公主,怎么可能抢自己闺蜜的男人?早就对他没感觉了。”   容昭心里的那块巨石落地,只觉得畅快无比。   他恨不得舞上三天三夜的剑、画上三天三夜的画,来宣泄心中那种畅爽。   太好了,她亲口说,她不喜欢卫冲。   他握住陶然的手,“我这就动身前往岭南,这件事交给我吧,日夜兼程,最多只要五日就能到达,不出十日,冀州危机必解!”   他的手看起来像是常年不见阳光的吸血鬼那样苍白,给人的感觉应该是玉石那般寒凉,可被他宽大的手掌包裹时,才知道那双手其实有着烙铁一样的滚烫。   明明是从手心传来的热度,却把陶然的脸都给烧红了。   连她自己都不明白,她和容昭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了。   婚约是虚假的,可她骤然加快的心跳速度做不了假啊。   他总是那么可靠,安州霜冻,他说交给我;冀州被围,他又说交给我。   明明是那样孱弱的身体,却像是一座大山一样顶在她前面。   这种感觉对于不管做任何事情、向来都靠自己的陶然来说,非常陌生。   但是一点也不讨厌。   这是奇异的感觉,让本来该在第一时间就挣开容昭双手的陶然,就那么被他握着了。   “我和你一起去。”陶然这句话几乎是脱口而出。   说完了,才在心里给自己找理由,我这都是为了任务!   该死的系统怎么还不回来? 第52章 假太子   岭南的气候比冀州那边温暖得多, 这里像是压根就没有冬天这种说法。   在盎然的绿意和锦簇的繁花中, 陶然见到了声震两朝的镇南王本人。   他年纪很大了, 七十多岁,放在平均寿命不高的古代来说,已经是相当的高寿了。   人生七十古来稀。   但他看起来却还精神矍铄, 双目炯炯有神,穿着一件黑色的道袍,走起路来步伐十分稳健。   陶然、容昭、冯老,都向镇南王问好。   容昭说:“我这次来岭南,也是想查明自己的身世。”   容昭身上带着一幅上官岳亲手画的画, 画里就是他的母亲, 是上官岳于容昭诞生的那个大雨夜所见。   他用双手把画递给了镇南王。   老王爷眼眶微微湿润:“这是五皇妃, 她一向喜静, 极少在外人面前出现, 喜欢幽居在古刹里。或许也正是因为这样,才能躲过当年那一劫吧。”   世上见过五皇妃的人并不多,知道她真实身份的那就更少了。   他说:“孩子,你过来,我替你把把脉。”   容昭依言向前。   没有什么比脉象更能证明容昭身份的了,他的的确确是楚国皇室遗孤。   “和五儿一模一样的病症,这是只有容楚皇室才会得的病。”老王爷摇头叹气, 在心里想道,“这孩子能活过三十吗?”   如果不是容楚皇室之人,各个都生来病弱, 就算出了再是惊才绝艳之辈,也是个短命鬼,无法带领楚国走的更远,前朝何至于败在容德手中?   陶然问道:“王爷,容昭的父母,五皇子和五皇妃,是怎么样的人呢?”   其实这也是容昭想问的,只不过他情绪内敛,还在思考该怎么问出口,不像陶然这样单刀直入,他感激地看向陶然。   陶然对他微微点头,报以一笑。   原来她真的很懂容昭啊。   不是作者对笔下人物那种。   她总能轻易地就看清他表面的平静之下暗藏的波澜。   当然,他莫名其妙脸红的时候的除外,鬼知道他整天脸红个什么劲儿啊喂!   “五儿和他妻子吗?”老王爷双眼里有着追忆,把往事娓娓道来,“他们是最不像皇室中人的,反而像是一对江湖隐士,一个颇有诗情,另一个很有画意……”   陶然:“哇,容昭画画就很厉害,他就是清静山人哦,原来是随了爹娘。”   “本王府上就珍藏了几幅清静山人的墨宝。”镇南王微笑着说,“我也算是看着五儿长大的,他以前叫我一声世伯,你如果不嫌弃的话,也可以叫我一声爷爷。”   镇南王是前朝唯一一位异姓王,皇室之人尊称他为世伯很恰当。   这样的称呼对容昭来说,本该是艰涩的,很难叫出口。可对上老王爷那满眼的慈爱,从来没有体会过亲情、一直在被人当作棋子的他,似乎第一次触碰到了长辈对晚辈真正的关爱。   他叫了一声:“宋爷爷。”   老王爷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孩子。”   冯老忽然开口:“王爷您虽然久居岭南,却对天下大事一点也不生疏,看来之前容昭因为真实身世引起的轩然大波,您也应该有所耳闻了吧?”   镇南王:“自然。”   事实上,他的人一直在设法接触容昭,想要看看这位所谓的前朝皇室血脉到底是真是假,只不过还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就被容昭先一步登门拜访。   冯老重操旧业,捡起他在酒楼里说书的本事,又是一段公主为爱叛出皇家的精彩故事,只不过删去了其中非常明显的逻辑硬伤,比如什么女婴换夫成龙啦。   老王爷听得如痴如醉,看向陶然的眼光越来越亮。   陶然恨不得捂住自己的耳朵!简直是公开处刑嘛,有没有地缝给我钻一钻?   容昭适时地解救了她:“其实我们这次来岭南,叨扰您老人家,还有一事相求。”   他说起冀州告危一事,陶然连忙附和:“对、对、对,还请王爷慷慨相助!”   她对容昭投去一个感激的眼神,身体还不自觉地向他那里移动了几步。   这副夫唱妇随的小模样,落在老王爷眼里,自然更是印证了说书先生嘴里的“真公主和假太子喜结良缘,婚约仍然奏效,择日就要完婚”,他老人家开怀大笑。   镇南王:“容德糊涂,生出来的儿子也不太精明。当年容德坑杀楚国皇室血脉,我算他是个手段狠辣的枭雄人物,可他后来坑杀上官家父子,那就是真的蠢了。   什么是皇家?皇族不过是一个最大的世家大族罢了。天下向来是豪族林立,那些贵族门阀历经几代而不衰,多得是传承数百年乃至上千年之家。   豪族手里有钱有兵马有势力,而且盘踞一地,经营上百年,在当地的影响是何等的深远?容德一个容姓旁支,能得到天下,靠的就是上官一族啊。   可此人心胸狭隘,明明靠上官家上位,却最忌讳别人提起他上官家女婿的身份。如果不是他先坑杀了上官家的文臣武将,待容周安定,他们休整一段时间,未必不能拿下岭南。   容德害上官家,那是自剪双翼,三皇子就更傻了,这是完全不把我宋某人放在眼里啊。真当我已经老的提不动刀了?这次本王就让他看看,什么叫廉颇虽老,尚能一战!”   镇南王的兵马打到了皇城下,皇上从重病中惊醒:“这是怎么回事?”   苏贵妃吓得花容失色,和他说了这件事的原委:“我们本想着趁蛮夷攻打边关,逼上官家交出平关以北,哪知道镇南王忽然发兵……”   皇上气得重重地锤向床头:“糊涂、糊涂,你糊涂啊!”又呕出几口血来。   苏贵妃从小所学就是以色侍人,她的狠毒也全用在后宅之中,并不通天下大势。   皇上想起了皇后,从前他总能放心地让她坐镇大本营,她也从没辜负过他的期待。   听说镇南王兵临城下,宫里的人早就散的散、逃的逃。   侍卫还主动给他打开了宫门,几乎没有发生流血事件。   兵马声近了。   皇上的意识也变得轻飘飘的,这些天的沉疴尽去,好似脱离了这具病体,他的意识变得无比清明。   时间仿佛回到了他第一次血洗皇城之时。   那时候他这样对自己说:“一将功成万骨枯!”   这些人都该杀。   可杀人者,人恒杀之。   这次轮到他自己了。   他好像看到了萦绕在皇城之上的楚国冤魂。   当年只为了一己之私,就掀起一场天下大乱。   我,错了吗?   回光返照的劲头过去,他的意识又慢慢变得浑浊……   最后的最后,定格的画面,是他少年发妻的面容。   皇后美得一如初见,却对他一脸漠然:“来世不见。”   大太监凄厉的声音响起:“陛下薨——”   镇南王这一路,只是在后方压阵,前方是容昭领兵,一路轻取。   好多城池,几乎是一看到他们,就打开了城门欢迎。   这些人早就苦三皇子的暴|政久矣,处处都民不聊生,大家无比怀念曾经的太子容昭。   这一行人才刚刚赶到宫门外,就听到皇帝薨了。   就连镇南王都是一声轻叹,皇上毕竟是他一生之敌。   容昭也神色复杂,他恨过皇上,皇上杀他全族,这是血海深仇,可皇上毕竟对他有养育之恩,也教导过他很多东西。   陶然轻轻地握住了他的手。   不知道为什么,她就觉得此时的容昭,格外脆弱。   他像是一个冰雪雕成的人,或许太阳一出来就被晒化了。   她的手很小,无法把容昭的手整个包住,柔软无骨,又滑腻如脂,足以温暖容昭的心田。   他回握她的手,和她十指相扣。   陶然接管了皇城,但也不必她自己费心,她有冯老相助,自己照样可以当甩手掌柜。   容周之人,一个也没有滥杀,该关进牢里就关进牢里,该送去劳改就送去劳改。杀人有什么意思呢?人活着才是生产力嘛。   让陶然头大的事情在后面,请神容易送神难啊!   危机解除,镇南王却不回岭南了,反而天天追在容昭和她身后问:“乖孙子、乖孙媳,你们到底什么时候大婚啊?我这一把老骨头,也不知道哪一天突然就进土了,就这点遗愿。”   陶然:“……”   不是,您堂堂威震两朝的异姓王,瞬间变身村子里七大姑、八大姨那样的催婚党,是要闹哪样啊!   为了解救陶然被老王爷魔音穿耳,容昭照旧把他拉走:“宋爷爷,我有一些兵法上的事情,想要向您请教。”   所幸,陶然千呼万唤的系统,终于在这时候回来了。   陶然连忙问:“怎么样?”   果冻样的蓝团子答道:“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宿主,你要先听哪个呀?”   陶然:“先说好的吧。”   系统:“恭喜你!从现在开始,你可以免费获得手机、电脑、游戏机,还有网络流量什么的,而且这些东西只有你才能看到,其他人全都看不到。以后你想玩什么就玩什么,和在现代完全没差别。”   这好消息好的有点过分,等于是白送了好多钱,天道可能这么好吗?   “所以坏消息是?” 第53章 假太子   系统:“坏消息就是, 天道出bug了, 咱们陷入了一个死循环里, 要想完成任务,就要彻底治好容昭的病,才能消除读者怨念值;可咱们在这个世界获得的任务积分, 就算全部砸进去,也无法彻底根治他的病。他是纯合子患者,就算本系统出手,也只能用药物一步步保守治疗,确保他能健康终老, 但无法从基因上根除病因。”   陶然:“加上之前世界的任务积分呢?”   “结果是一样的。”蓝团子摇了摇头, “你不会想知道, 真正修改他的基因, 那种手术需要花费的是一个怎样的天文数字, 反正咱们这种穷人想都别想,只能选择疗程长达数十年的保守治疗。”   陶然算是明白了,“怪不得免费给我连网,敢情天道这是自己都理亏啊。”   系统安慰陶然:“至于被困在任务世界出不去了,天道还让我这样开导你。   它说古代的空气质量可比现代好多了,这里有山清水秀、大好河山,还有美食珍馐、山珍海味, 又有容昭这样的绝色美人。   你醉卧美人膝,醒掌天下权,还能连网玩手机, 干嘛要急着回现代呢?”   陶然:“它自己出了bug,当然说的比唱的都好听咯,你快去投诉它啊!”   “我当然要去投诉它!可是……”系统小声地说,“其实上个世界我也投诉过了,它最后给咱们的是10%的积分奖励。宿主,你要先在心里打好预防针哦,这次的赔偿也未必能达到你的心理预期。”   蓝团子转身就走。   陶然叫住它:“欸、欸、欸,你先别走,帮我连上网啊,让我先打几把游戏,两三个月都没登录了,我手都痒了,先开几把黑,快乐一下嘛~”   她玩游戏玩得开心了,轻轻松松就上了一个段位;再把自己正在看的动漫和小说都追平,订阅、评论、打赏一条龙。   陶然美滋滋地收起手机,再仔细想想,天道说的好像也挺有道理的?   我在古代确实过的比现代更爽啊!   系统给的药真的很好用,比孟佳和陈太医研发的新药更有效,容昭再也没有发过病,看起来和健康的人没什么两样。   镇南王日常催婚:“今天也是想抱曾孙子的一天。”   孟佳却建议陶然和容昭别要孩子,她是从一个医者的角度出发:“就算是在现代,医疗条件那么发达,这样严重的遗传病,都不建议生育后代。”   他们两个现场battle了起来。   陶然:“???”   不是,拜托你们都清醒一点啊!我为什么也要给容昭生孩子?我和容昭是纯洁的好朋友,不是你们想象的那种邪恶关系!   不过,她就算疯狂氪金,能够从系统商城里兑换的药物,也确实只够容昭一人份的剂量……   容昭一脸落寞:“抱歉,我拖累你了。”   偏偏我生来就是这样的病体,永远也给不了你正常人想要的幸福。   这样的我,配拥有你吗?   陶然印象里的容昭,一直都是无坚不摧的,哪怕是身世被揭穿,哪怕从高贵的太子之位上跌落进了泥土里,他的双眸都是那样坚毅。   可是,此时此刻。   他的眼里,却有雾气在蒸腾。   “你哭了?”   容昭背过身去,“没有,你看错了。”   镇南王和孟佳还在争论,“血脉沿袭乃是大事,不能因为这个病,就不让人生孩子啊。”   “那你知道,这个病的死亡率到底有多高吗?能够活到成年的本身就是极少数!不提我们能不能做好一次又一次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准备,你问过那些孩子的意愿吗?他们真的愿意承受这样的命运吗?”   容昭推门走了出去。   他走的实在是太快。   陶然心里忽然生出一股惊慌。   ——我会失去这个人。   陶然追了出去。   冰蓝色的天空,朱红色的宫墙,青色石板铺成的道路,长长的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巷道。   容昭的背影就像是一阵轻烟,随时会被风吹散。   陶然今天的穿着是宫人为她选的,华丽而繁复,裙摆层层叠叠,速度根本就快不起来。   眼看容昭走得越来越远,那道身影越来越淡,陶然终于忍不住喊了出来:“容昭、容昭!”   她跑得实在是太急了,脚下一个趔趄,就要摔到地上。   那道她以为再也追不上的身影,一下子出现在她身边,把她抱了一个满怀。   是她熟悉的、有着淡淡檀木香味的怀抱,像是九月的风一样悠远。   陶然伸出双手,搂紧了容昭的腰,把小脸埋在他的胸口蹭了一蹭,猛吸了一口他身上那让人安心的气息。   “你犯什么傻啊?谁会因为这种事情嫌你拖累,你可是容昭啊。”   “你呢?你想要孩子吗?”   “嗨呀,这有什么呢,多大点事。你看冯老都没儿子,却收养了那么多的孙子,一个个都比亲生的还亲呀。只要两个人真心相爱,不管遇到什么困难,都能一起解决啊。”   容昭的手指蜷了一蜷:“相爱?”   陶然扬起那张巴掌大的小脸,“刚刚想明白的,原来我好喜欢你,好怕失去你,根本无法想象没有你的世界会是什么样子的,你愿意和我在一起吗?”   从前她只想着赶快做完任务,然后脱离这个世界。   原来一直都忽视了身边的风景。   她喜欢容昭,喜欢到就算这个世界没有飞机、没有高铁,原始到走路基本靠腿、通讯基本靠吼,她也还是想留在这里,和他共度余生。   因为这里有容昭啊。   而且还能打游戏、看电影、追动漫……   她连纠结的点都没有啊。   等等,好像有哪里不太对?这狗比天道,该不会早就算到这一点了吧?   容昭的吻细细密密地落了下来,打断了陶然的思绪,她很快就把什么天道不天道的抛在一边,专心地和他拥吻。   他的吻技很青涩,一开始有些笨拙,可是却是那样的认真。   一个性格太过内敛的男人,或许并不擅长说情话,但他想要表达的爱意,全都在那一吻里,那样浓烈、那样虔诚。   他双唇的热度滚烫,像是火一样炙热;可覆上来动作却轻柔,她是他的绝世珍宝,唯恐力道重上一点,就把她惊碎了。   陶然被亲的酥酥软软,脑子都不太在线了。   容昭:“我想送你一份大礼。”   陶然晕乎乎地答应了:“啊?哦。”   半月后,容昭率领白袍军,攻破敌国,带着蛮夷的投降书班师回朝。   他一身银甲,如天神一般威武,大步走到陶然面前,然后摘下头上戴的盔甲,露出一张俊美无俦的面容,单膝跪在地上,向陶然行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在他身后,数十万军队,如他一般行礼跪拜,山呼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陶然:“!”   这就是容昭送给她的礼物吗?   她那本书里,根本就没有写到新皇登基好吗?三皇子即位后,因为荒淫无道被人推翻,接下来是长达数十年的乱世。   男女主最终的结局是退隐江湖。   果然她的设定一遇到反派就崩!   开国女皇是要闹哪样啊?   她先看看左面的上官岳,再看看右面的镇南王,用眼神质疑:“你们就这样陪着他闹?”   上官岳再想想,他从前为什么那么排斥容昭和公主在一起呢?   因为他觉得,容昭是容德那个狗皇帝教出来的儿子,他怕的是,公主会重蹈皇后的覆辙。   他怕容昭像容德那样,成了上官家的女婿,又踩着上官家上位。   现在他知道,他一直误解容昭了。   容昭其实很好、很好。   上官岳跪地:“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镇南王那天就被孟佳说服了,他的一些观点,或许真的太迂腐了,血脉的延续真的就那么重要吗?   容楚是过去式了啊。   这大好河山,或许也是时候迎来新主了。   镇南王行的是另一种礼节,左手抱肩,声如洪钟:“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最后,陶然只能向冯老求救,“您老人家,总不会陪着他们一起发疯吧?”   哪知道冯老点了点盲杖,“辅佐一位女皇吗?有点意思,老夫喜欢!”   他同样跪拜:“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完全不懂得治国的陶然:tat   陶然在网上发帖:“我被推上了古代的女皇之位,但我完全不会当皇帝,该怎么办?在线等,挺急的。”   沙雕网友欢乐多。   一开始全是逗她的:“大家快来看啊,这里又疯了一个!建议赶快送楼主去精神病医院。”   也有那种病得不轻的,回帖给她提建议:“首先肯定是提高生产力啊,先改良土地产量。古代农业很不发达,一亩地产粮才一百多斤,现代超级水稻可是两千多斤,你品、你细品,这里面有多大的操作空间!   然后就是产业转型,从一家一户的那种织布模式,向工厂转变,具体参考欧洲的蒸汽时代,需要用到的技术,我这边帮你发个链接……”   网友有什么农学的,然后化工的……   真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陶然隔一段时间就上来回复一下,在楼里各种发红包:“谢谢23l的大哥,水泥搞定了!”   “46l的小姐姐简直神了,原来制造玻璃这么简单啊,技术居然都是古代已有的,就差一个控制温度,按照你说的方法搞定啦。”   “74l说的肥皂,也生产出来啦,还是各种各样香型的,特别受京中贵女的追捧,难道以后要发展美妆业了?”   有人回复:“别管什么行业,能搞起来就行,有了消费,才能拉动再生产啊。”   也有人质疑:“你们不觉得楼主回帖的速度太快了一点吗?就这几天功夫,能搞定这么多试验?”   陶然:“我这个小世界的时间流速和你们不一样啊。”   众网友早就习惯陶然明明语出惊人、却每每都能逻辑自洽,喷的都是前面那一楼的人:“歪?精神病院吗?还是赶快把137l也抓走吧!他是不是中毒太深了?居然在一个完全不合理的沙雕贴里,非要追究时间流速问题!” 第54章 假太子   细雨霏微。   江南古城。   打马走过长街, 本该是一幅古香古色的画面。   然而, 那些古代建筑上全都装着明晃晃的玻璃……   一身飞鱼服的孟佳感慨:“如果是现代游客误入这里, 一定会觉得这是一个仿建的一点也不成功的古城景点,古代哪来的玻璃啊?”   听到她的话,坐在后面马车里的陶然, 心虚地放下了帘子。   自从她按照沙雕网友的建议,开始建设古代,整个小世界的画风,就开始越跑越偏。   陶然只能强行安慰自己,虽然古建筑装上玻璃有那么一点点的违和感, 但是相信古代的设计师们, 未来一定能把玻璃更好地融合进古代元素里。   而且玻璃有玻璃的好呀, 防寒保暖, 采光又好!   为了避免暴露身份, 有一些技术,她是借启发孟佳提出来的。   孟佳可是一个理科学霸,很多知识都说得一套一套的,剩下的部分再在实验中补全。   所以孟佳的官职越升越高,现在她可是锦衣卫里的一把手,连卫冲这个大理寺卿都不虚。   至于那些古代已有的技术,就借冯老的口提出来, 反正冯老乐意给她当这个工具人。   马车里,容昭给陶然递上一杯热茶:“天寒,小心着凉, 暖暖身子吧。”   陶然呷了一口清茶,“哇,逃出宫里可真轻松,终于不用再面对舅舅和那么一大堆奏折了。虽然所有的折子都是你批的,但是舅舅整天要跟在我身后汇报这个、汇报那个的,也够我喝一壶的了,咱们这次可得好好玩一玩~”   容昭笑意温柔,眉梢都带着缱绻和深情,“我们不是来考察江南纺织业的吗?”   想到上官岳那一大通说教,为君者应该怎样怎样,陶然坐直了身子,“对、对、对,就是考察,没错的!”   但她只正经了一会儿,就拉着容昭的衣袖撒娇:“容哥哥~   昭哥哥~   容昭哥哥~”   那微微上扬的尾音,轻轻打着颤的语调,像是小猫爪一样挠人,容昭就是个圣人,心也得被她萌化。   容昭把她揽在怀里,轻吻她的发顶,“我帮你安排,把时间空出来,尽量让你在考察之余,还能玩得开心。”   陶然在心里比了个v,扑进他怀里蹭来蹭去的,“你最棒了!有你出手,一定能把首尾扫的干干净净,到时候就不怕丞相追查啦,不然他又要念我好久。”   容昭墨玉一样的眸子,染上了一层水色,越发显得幽深,声音也在原本的清朗里,多了一丝喑哑:“灵儿乖,别动。”   陶然只觉得,容昭的眼神灼热得吓人,像是要把她整个人都给烧化了,可他的动作却极为克制,只是帮她整理了一下乱掉的裙摆。   陶然:“你到底怎么了嘛?”   容昭:“等婚后你就知道啦。”   陶然就坐在容昭的腿上,整个人都被他圈在怀里,他身体的变化哪里能瞒得过她,再联系他说的话,一下子就懂了,虽然她没吃过猪肉,但她见过猪跑啊!   她再也不敢乱撩拨,坐姿乖得跟小学生上课似的。   他们在江南的考察很顺利,玩的也超开心,最后快快乐乐地回了宫。   婚礼。   在《礼记·昏义》里面记载为“昏礼”。   因为古人认为黄昏是吉时,所以在黄昏的时候举办大婚仪式。   夕阳西下,把天边的晚霞烧的绚烂,和火红的天空映衬成一色的,是皇城地面上落满的玫瑰花瓣。   陶然一席大红色嫁衣,凤冠霞帔,在漫天花雨中款款走向容昭。   容昭身上,是和陶然同色的红衣,他很少穿这样浓烈的颜色,却极衬他的美。白玉一样的面容,被那鲜艳的红染得仿佛醉酒。   他牵着陶然的手,像是牵着全世界。   他每一步都走得很不踏实,像是踩在云端一样。   眼神怎么也无法从旁边的人儿身上移开。   我的妻。   他活了二十多年,第一次知道,原来“妻”这个单字,是这样的温柔浪漫。   两人一起走向礼台,身后是百姓的欢呼声和祝福声。   这是史书记载以来,最为盛大的一场婚礼。   因为陶然是有史以来第一位女皇,礼官也不知道她的婚礼,到底应该依循怎样的旧例,最后就按照陶然自己设计的来举办了。   据说那天,前往京城观礼的百姓,摩肩擦踵,人山人海。   京城的街道上,到处摆着流水宴席,不拘来人身份,都能畅享美酒佳肴。   礼成。   送入洞房。   喝下合卺酒。   金碧辉煌的大殿,到处被大红的喜色装点。   容昭解开陶然头上的凤冠,三千青丝如瀑一般散开,划过他的双手,他的指尖都在微微颤抖,“娘子,我觉得今天像是梦一样不真实,我真的娶到你为妻了?”   陶然偏着头看他,笑得眉眼弯弯,“怎么不叫朕陛下了?”   皮这一下很开心。   不过之后就是火葬场了。   换来的结果就是,容昭的双眸又变得像马车上那样,迷人而又危险。   他拥她入怀,吻过她的每一寸肌肤,在她化成一滩水时,一遍又一遍地叫她:“陛下、陛下……”   明明叫着世间最尊贵的称呼,却对她做尽了那样的事情。   以至于后来,陶然再也无法直视,在朝堂上一本正经唤她“陛下”的容昭。   哼,白天谦谦公子,晚上就……   真是衣冠禽兽!   陶然最近得了一种病,叫做“不想上朝综合症”,可能她一直都有这种病,只不过最近进化成“不想上朝癌”了,而且还是重度晚期的那一种。   具体表现就是,她愿意做所有,和“上朝”不相关的事情。   涮个火锅她能吃上两小时,从寝殿走到御书房的这段路,她能走上三刻钟,就连早上起来宫女给她梳妆,她都能把发髻打散重编,折腾上好久。   总之,别让她靠近金銮殿就行。   容昭给她出主意:“或许做点别的事情,能调节一下心情?”   陶然一听到容昭金玉一样的声音,就觉得双腿发软,连忙挥挥手拒绝,“不了、不了,晚上就够我受的了,我这小身板,真的经不住了。我还是去找孟佳,听听她那边,有什么新的案情吧。”   容昭低声一笑,把她抱进怀里,下巴放在她的发顶上摩挲,“娘子,我在你心里,已经是这种人了吗?除了那点事,就不能有别的事了?”   这个问题真的步步都是坑啊,总感觉一个回答不好,今天晚上又要是生命中难以承受的轻和重了。   强烈的求生欲,让陶然立刻开启彩虹屁模式:“怎么会呢?我家夫君大人,那是玉树临风、英俊潇洒、文能安|邦、武能定国,上到八十岁老妪,下到八岁孩童,全都被我夫君的魅力折服。”   “你呀。”容昭轻吻了一下她的额头,“过来,我教你画画,我心情不好的时候,画画最能转换情绪了。”   其实一开始呢,陶然只是跟着容昭描上两笔。   人家容昭画的,每一幅都是能流传千古的画圣水准。   到了她这里,那就是幼儿园简笔画。   但是后来,一个很偶然的机会,陶然在网上刷到一条新闻,看到一幅国画在现代拍出了天价。   她忽然想明白一件事:“我的技能是可以保留的啊,那岂不是说,我现在学会了画国画,到了现代就可以卖钱了?”   一想到这都是bling、bling发光的钱,她的学习热情一下子高涨!都把容昭这个师父,吓得惊了一惊。   容昭性格温和,却是一位严师,教她画画时很细节,“调色是很重要的一步,有一些颜色光靠调是调不出来的,比如石青,它就取自矿石,是蓝铜矿石……”   虽然有时候学着学着,师父和徒弟就会酱酱酿酿。   而且师父还借着教学之名,给徒弟画了很多只能自己珍藏的仕女画。   但总之,陶然的绘画技巧和大夏国的国运一样,一路都在突飞猛进。   是的,陶然建立的这个国家,国号为夏。   夏始皇上官灵,在后世的史书里,是极为浓墨重彩的一笔,被称为千古一帝。   她开创的夏朝,不管是经济还是政治,都比当时的时代先进了无数倍,广受后世推崇。   她知人善任,朝中贤臣如同群星一般闪耀。她用人不拘出身,只要有才能,都能得到重用。   她一共收养了一百个孩子,有男有女,各个都是人中龙凤,极为尊敬母皇,对大夏朝的发展做出了杰出的贡献。   有人曾经推断,在她仙逝后,他们之间必定会有一场惨烈的百龙夺嫡之战,血洗整个大夏朝。   事实却是大夏走向了一个完全不同的政治制度——联邦制。   遵从她的遗愿,世袭的皇位由她而终。   后世称,她这是仿古,因为尧舜都是推举禅让,而非父死子继、兄终弟及。   人们广为称赞的,除了她的这些政绩之外,还有她和皇夫容昭动人的爱情故事。   那是一段涉及容楚、容周、大夏三朝,需要用很长、很长的文字,才能讲完的故事了。 第55章 白月光   任务结束后, 陶然再一次回到了现实世界。   她依旧没有这个世界的记忆, 但是银|行卡里的数字比之前多了好多, 她就知道自己这个任务也完成的超赞了!   系统:“因为上一个任务世界出了bug,天道赔给你一些积分奖励。”   买房的钱终于攒够啦,陶然正要去找房产中介, 系统就给她调出了一幅数据图。   “宿主,你看哦,咱们现在的钱,只够在最郊区的地段买最小的户型,还不如再加上一些钱, 就能换到一个出门就有地铁的小区, 这可是要住一辈子的啊!”   陶然心动了:“有道理!”   系统:“那咱们走起?”   “走着!”陶然超有活力的, 反正她现在对于做任务这件事, 是越来越有自信啦。   这次的反派, 仍旧出自陶然的一本小说。   小说主打商战流,男主是霸道总裁,女主是一位设计师,不过她是他竞争对手旗下的设计师,两人相爱相杀。   至于这本书的反派,书里对他的着墨很少,只写了他是一位传奇人物, 坐拥一整个商业帝国,是一位当之无愧的帝王。   在女主最钟爱的设计行业里,反派是一座难以逾越的大山。哪怕他只是随意玩玩, 做出的设计都是别人一生都难以企及的高度。   剧情后期,女主和男主联手,推出了一种全新的设计风格,想要从反派手里抢夺市场份额,这次合作成为了男女主感情的催化剂。   系统:“你这次的身份,是男主的妹妹程茜茜,原主的灵魂已经被我邀请到别的地方了。”   传送开启。   却是一道尖锐的机械音:“嘀——嘀——嘀——,警告!严重警告!遭遇不明时空乱流……”   陶然视线里的蓝团子,被拧成了一股麻花,她自己的状态也十分糟糕,意识时而清醒,时而昏迷。   系统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来,像是卡了的磁带一样,一顿一顿的:“宿主……别怕……正在……修复……数据……”   不知道过了多久,陶然眼前的画面才渐渐变得清晰。   只见一个西装笔挺的青年,拽着她左面的袖子,另一个身穿高定礼服的贵妇,拽着她右面的袖子。   这两人在争吵,青年用一种压抑到很小声、但是情感相当激烈的语气说道:“妈,我不同意妹妹去相亲,难道我们堂堂凌程集团,已经沦落到要靠‘卖女求荣’的地步了?”   那位美妇人的口吻很淡、同时也很冰冷:“程天泽,你不是个小孩子了,不用我向你介绍古老的兰彻家族,到底意味着什么了吧?要不是我和舒兰以前是同学,你以为这样的好事能轮到茜茜身上?   放开你妹妹,我要去给她换礼服。我的耐心已经耗尽了,你手里那家珠宝设计公司,倾注了你很多心血,目前还处在刚起步的阶段,对吧?我想它应该还无法承受一些过于重大的打击。”   “妈!我叫你一声妈,天底下哪有母亲这样威胁自己儿子的?茜茜也叫你一声妈,你明知道嫁给修·兰彻是一个怎样的火坑!   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他深爱着一个人,他设计的所有‘至爱’系列,都只为那一个人。他为爱痴狂,心里哪里还能再装得下妹妹?   我敢打赌,今天晏舒兰安排的这场相亲,根本没有经过她儿子的同意!   就算‘至爱’系列的主人或许已经不在世了,也可能他们只是分开了,他这些年一直在找她。   总之,那个人永远是他心里的白月光,他不会真正爱上妹妹的。”   陶然在那里懵逼了好久,都不知道这是哪一段剧情。   程天泽就是男主,一个标准的霸道总裁,不过和母亲关系不太好。   他的母亲凌傲君,是诸夏国富豪榜上排名前十里的唯一一位女富豪。   至于修·兰彻   那不就是反派大人咯?   不过在书里,她写到他时,更多是用他的中文名字——晏修。   他是一位混血儿,母亲是本国人,父亲则是国外的财阀大佬。   “原主,也就是现在换成了我,要去和反派相亲?系统,你觉不觉得这个世界好像不太正常的样子?”   回应她的是一段冰冷的机械音:“数据……修复……中……”   时空乱流的影响好像有点大啊。   这时,一个穿着旗袍的温婉女人走了过来,亲切地打招呼:“傲君,原来你在这里,我找了你好久。”   她是晏舒兰。   凌傲君和程天泽同时松开了陶然的手。   见都见到了,再去给女儿换礼服也没意义了。   凌傲君给了儿子一个威胁的眼神,用唇语说道:“珠宝设计公司。”示意他不要捣乱。   然后转向晏舒兰,挽着陶然的手臂,先向她介绍道:“这就是我的女儿,程茜茜。”   又对陶然说:“茜茜,向你晏阿姨问好,你去年生日时,她生着病不方便出来,还寄过来一份贵礼给你呢。”   晏舒兰看到陶然的第一眼,就是一声:“哇!”的感叹。   她实在是和这场慈善晚宴上,所有的女性都太不一样了,别人都是穿着各种各样的礼服,无比的淑女。   陶然却是一身机车服,黑色的皮衣皮裤看起来特别酷,头上扎着小脏辫,脸上画着很浓的烟熏妆,嘴里还嚼着泡泡糖,时不时地吹出一个大大的粉红泡泡。   陶然:“……”   是这具身体惯性啊,她穿过来的时候,原主就在嚼泡泡糖呢,所以她也跟着嚼了起来。   这会儿到了她该说话的时候,才意识到了这样好像不太礼貌,但是一时间又找不到吐泡泡糖的地方。   最后只能含着口香糖,含混不清地说了一句:“晏阿姨好。”   不对,比这个更重要的是,书里的晏舒兰,似乎在多年前就病死了?陶然努力地回忆着那本书里的剧情……   凌傲君抱歉地说:“刚才因为一些事情耽搁了,还没来得及带她去换礼服。”   晏舒兰的眼睛很亮:“不用换了,就这样,挺好的!很有朝气、很有活力啊。”   说不定儿子会喜欢她这样的呢?   为了儿子的婚事,她可真是操碎了心。可惜不管她给他介绍多么漂亮的姑娘,他都只是把自己关在那个地下室里,一遍又一遍地切割着那些冷冰冰的珠宝。   这是一场规格极高的慈善晚宴,能出席这场宴会的人,各个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随便跺一跺脚,整个诸夏国都要震上一震。   可就算在这些人之中,晏修都是最耀眼的那一个。   他身形颀长,穿着一套私人订制的酒红色西装,更衬得他的肌肤像是欧洲奇幻故事里的吸血鬼那样苍白。   他只是闲闲地站在那里,整个人的气质就高贵而优雅,修长的手指晃动着一个高脚杯,里面摇曳的红酒散发出香气,有一搭、没一搭地欣赏着墙上的一幅油画。   手下禀报道:“少爷,查明白了,夫人又想趁着这次慈善晚宴,给您安排相亲。对方是凌程集团的千金,一个热爱机车的少女。”   “随她的便,反正不管我怎么说,她都不听。她身体不好,我不想和她吵架。不用我手把手地教你,该怎么做事吧?”晏修的声音,清清冷冷,像是一下子把人带入了漫无边际的、纯白的冰雪世界。   “属下明白。”老大这个意思,就是还按照原来的方法处理,让这个女孩子知难而退就行了。   正中央的拍卖台上,主持人激动地介绍着:“接下来要拍卖的这幅画,来自兰彻家族晏修的捐赠。   它是一幅非常经典的国画,画艺水准完全可以媲美那些陈列在博物馆里的流传千年的作品,但的的确确成画于现代人之手。”   一开始听说这是晏修捐赠的画,众人都很激动,他的审美自然毋庸置疑。   可后来听说是现代人画的国画,大家就有点兴致缺缺了,是仿画吗?   真正价值连城的国画,还是要经得过悠久岁月的考验才行啊。   然而,当他们看到那副画,所有人都震惊了。无论是它的工笔,还是写意,以及构图上的留白,怎么看都是一幅绝佳的画作。   只是风格不同于众人认知里的,任何一位当代国画大家,可是除了那些成名已久的老人家,又有谁能有此等超然的画艺?   不愧是晏修的捐赠品啊。   举牌加价的人越来越多,这幅画的价格一路飙升,然而最终一锤定音的还是晏修本人:“两亿。”   这是一个远超其他人叫价数十倍的价格,没有人再跟了。   现场的人议论纷纷:“他拍走了自己的捐赠品,等于说是只走一道流程,本质上就是直接给这场慈善晚会捐了两亿,可他这样做是为什么呢?”   “我知道了,关键是那幅画!他所设计的‘至爱’系列,都是为了他爱的那个女孩,他以前接受采访的时候说过,她是一个非常完美、无所不能的人,她也是一位大画家,这就是她的画吗?”   “是的,她是我此生唯一的至爱。”晏修淡淡一笑,肯定了这个猜测。   旁人都在恭维:“也只有那样传奇的女性,才能配得上您啊。”   所以他这么做,就只是单纯地在秀恩爱好吗!   但人家一个外国友人,愿意白捐两个亿的善款给诸夏国,这种秀恩爱的手段,大家当然只会赞美啦。   晏修知道别人是怎么看他的,但他不介意,这是善款,他本来就想多捐一点,刚好又可以达到自己的目的。   如果那个来相亲的凌程集团千金,因为他这种浮夸的表演厌恶他,那就更简单了,这件事直接解决了。   被晏修的下属领来、刚好撞上这一幕的晏舒兰,一下子就变了脸色。   又是这样!   儿子又在鼓吹那个女孩。   程天泽说:“妈,你也看到了,这次相亲根本就是一场闹剧。” 第56章 白月光   晏舒兰生怕凌傲君被儿子这一通骚操作吓退。   她试图想要解释:“我儿子口中的那个女孩!其实……”   可是后半句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那个女孩在现实中从来不曾出现过、甚至被心理医生认定为是晏修幻想出来的。   她要是敢否定那个女孩的存在, 她和儿子的关系绝对又要降到冰点。   她是一个很失败的母亲, 在儿子此前的人生里, 有太多、太多艰难的时刻,都是他一个人挺过来的,她没有尽到作为母亲的责任, 没有给到他足够的陪伴。   全球最好的心理医生已经诊断过了,那个女孩或许是儿子想象出来的、拯救他人生的第二人格。   有一些人在面临极致的黑暗时,会唤醒第二人格,来拯救自己。   儿子的病情并不算太严重,完全可以通过时间和心理干预慢慢治愈。   如果今天的相亲真的顺利, 如果儿子和程茜茜真的能发展下去, 她一定会找一个合适的机会, 好好地和程茜茜一家聊一聊这件事。   不会向人家隐瞒自家儿子的病情。   然而, 此时此刻, 显然并不是一个好的时机。   所以她只能沉默。   凌傲君却对眼前这一幕不以为意,甚至还觉得程天泽有点大惊小怪:“这是政治联姻,晏修爱谁或者不爱谁,又有什么关系呢?”   身为一个母亲,说出这样的话,或许很残酷。   但她的的确确就是这样想的。   丈夫坠机死后,一大堆旁支亲戚像是闻着味道冲来的鲨鱼一样, 想要瓜分程氏企业的财产。   那时候他们都以为,凌傲君和程天泽不过是一对寻常的孤儿寡母,更何况凌傲君还大着肚子, 怀着一个遗腹女。   可凌傲君用她的雷霆手段证明了,她是一个比丈夫更加优秀的集团继承人。   她合并了凌氏和程氏,改名为凌程集团,一路扶摇直上,产业比丈夫在时还扩大了数倍。   但也因为过分忙于工作,见惯了商场的尔虞我诈,一切都追求利益至上,这些年她性格越发冷酷,和一对子女的关系很僵硬。   她认为她在做的,对女儿和凌程集团来说,都是最好的安排。   晏修的下属,还在给自己疯狂加戏,反正就是一个劲儿地吹捧自家波ss的白月光就对了!   “不是什么人都能当我们兰彻家族的少夫人的,我们家少爷喜欢的姑娘,是全世界最厉害的!这幅画就是出自她之手,除了她之外,其他女孩哪有这么棒的才华?”   他嘴上说着“其他女孩”,其实眼珠子都快用胶水黏在陶然身上了,不管是暗示、明示都相当显然,就差直接说他口中的“其他女孩”就是陶然本人了。   可惜陶然这时候的脑回路,和他完全不在一个频道,一点也接收不到他的diss,反而在想:“这幅画很难画出来吗?”   陶然只觉得那幅画的风格无比熟悉,就是给到她画笔,她当场就能挥毫泼墨画出来的那一种。   或者说,这就是她曾经画出来的画!   这种感觉好奇怪。   像是一种既视感。   明明是没有经历过的事情或场景,却仿佛在某时某地经历过的,给人一种强烈的似曾相识之感。   一直卡带的系统,忽然开口:“宿主,我们需要得到那幅画,来修复数据!”   陶然:“数据到底怎么了?”   系统:“不知道……似乎时间线错乱了?”   晏修下属的话太过分了,程天泽决定像个男人,直接站了出来。   什么珠宝设计公司,不管他倾注了多少心血,不管母亲打算给他下怎样的绊子,失败了都可以从头再来,可妹妹的婚姻大事,那事关她一辈子的幸福!   “到此为止吧!   因为不想和你母亲闹得太僵,又不同意她让你相亲的做法,沟通无效后就花两个亿秀恩爱,顺便打消我们这次相亲的念头。   兰彻家族的大少爷吗?这还真是你一贯的作风啊!   傲慢至极   什么大画家,什么‘至爱’系列,你有怎样的白月光是你的事,我妹妹才不会牵扯进你这些乱七八糟的感情里!她也是一个很棒的女孩,她也有自己喜欢的赛车事业。   她有她的好,自然会有懂得欣赏的人珍惜她,根本不需要去和你那个什么大画家做对比。”   看来这是一位很爱妹妹的哥哥啊,那么自家老妈乱点鸳鸯谱的事,就完美解决咯。   一开始,晏修这样愉快地想着,然后他从座位上站起来,转过身体,正要和晏舒兰打招呼,却看到了站在母亲身后的陶然。   只那一眼。   “砰”地一声,他手里握着的高脚杯摔落在地上,红酒和玻璃碎片溅了他满身,而他毫无所觉,只是神色怔愣地向她走来。   这是他一直在寻找的那个女孩!   晏修十岁的时候,她出现在了他的生命里,陪伴了他整整五年,却又在他十五岁那年突然失踪。   他实在是太熟悉她了。   就像是了解另一个自己那样。   她任何一个细微的动作,都像是用刀一样刻进了他的脑海里。   她在他的生命里,曾经那样刻骨铭心地存在过。   可是这世上除了他自己之外,任何人都说她是虚假的、出自他的幻想。   这些年来,他一直都在寻找她。   甚至有时候不得不说服自己接受,她或许再也不会出现在这个世界上了。   接受失去她的这个事实。   接受失去——真是这世上最难学会的一种能力啊。   他始终学不会这样的接受。   所以他只能发了疯一样,每天都用尽各种各样的办法,寻找她的存在。   他有时候会很偏激地想,如果我再一次面临死亡的危险,她会不会再出现呢?   他故意把自己置于濒死绝境。   可她始终都没有出现。   他最终还是没有死,每一次都赢了。   原来他在不知不觉之间,已经强大到不会被任何敌人杀死了。   可当初教会他成长的她呢,去了哪里?   直到现在,她终于又出现了。   她还是慵慵懒懒地站在那里,明明处于喧闹的人群中心,却好像和任何人都离得很远。   仿佛这世上没有什么值得她真正上心的。   她就像遥不可及的星辰。   这明明是她第一次以非幽灵、真实人类的形态出现在他面前,可他就是一眼就能认出她。   透过这具皮囊,看到真正的她。   “十年了。”晏修轻声一叹,眼睛里已经噙满了泪水。   从十五岁思之如狂,到二十五岁再次相遇。   下属还在喋喋不休:“程先生,你可能误会我的意思了,我没有说大画家就一定比赛车手高贵什么的。   我是说这是两种完全不一样的东西,就像一个人喜欢吃甜的,从来都吃不下辣的,怎么能强行逼着他去吃辣呢?我们家少爷压根不喜欢赛车,以前不喜欢,以后也不会喜欢……”   晏修冷冷地喝道:“闭嘴!”   再想想之前都做了什么,简直恨不得一巴掌呼到自己脸上。   他一直在寻找的那个人,被上天这样送到他的面前,成全了他横跨十年的思念,他之前却还想尽办法要把她推开?   他终于走到了陶然面前,对她绽放出一个无比热情的笑容:“手下乱讲的,其实我很喜欢赛车。”   从陶然的视角来看,晏修真是好奇怪啊。   他穿着打扮的细节无一不精致。   却又任由红酒狼狈地洒在身上。   他哭的那么悲凉。   却又笑的那么真诚。   抛开这个奇奇怪怪的又哭又笑,他其实是一个无比俊美的男人。   陶然必须得承认,在他转身看过来的那一瞬间,她其实有被他惊艳到。   他的身形很高大,身材比例像是画出来的一样完美,五官有着西方独有的那种深邃,棱角像是希腊神话里的天神那样。   他有着一头像是被烈阳亲吻过的金发,可比他的头发更引人注意的,是他的双瞳。   那是一双异瞳,左眼是绿宝石一样的色泽,右眼却像是一块黑曜石,异色的双瞳让他显得神秘无比,有一种难以用语言表达的独特魅力。   美是美得咧,但是脑子好像不太正常的样子?   他离得实在是太近了,陶然对他有些防备,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晏修高高扬起的嘴角,微微地向下耷拉了一点,半俯下身子,靠近她的耳边,用一种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看来你不记得我了,虽然我也预料过这样的情况,但还是有点难过啊。”   他的声音实在是太好听了,低沉而有磁性,这个姿势又太撩人,陶然觉得自己的耳朵都要怀孕了,再一次吓得后退了三步。   晏修像是很快地收拾好了那一丝低落,对她伸出手,自我介绍道:“那么,正式认识一下,我叫晏修,你未来的老公。”   陶然:“???”   这个人果然脑子是有问题的!   还是送进精神病院比较好吧!   “系统,这个世界到底怎么了?   第一,晏舒兰还活着,偏离原书剧情。   我现在已经回想起来了,很确定她在反派幼年时就病死了。   第二,反派有白月光,偏离原书剧情。   书里的他明明没有感情线啊,对万事万物都是漫不经心、随便玩玩的态度。   还有,仔细想想,这个世界的反派,似乎悲惨的点都在童年、少年时代吧?   咱们穿越到这个时间点,他早就功成名就,还能拯救他什么?   而且,他干嘛莫名其妙地对我这么热情,到底有什么企图啊!”   书里的反派,是一个性格非常恶劣的人,不仅相当傲慢,还喜欢游戏人生,就是把别人耍着玩那种。   陶然完全有理由怀疑,他是最近又太无聊,打算随便找点乐子,结果就盯上了她,她成了他新的游戏目标?   “我的系统故障了,让我吃了那幅画,或许我们就能找到所有答案!”蓝团子像是一匹饿狼,双眼都冒着绿光,死死地盯着那幅国画。   陶然在意念里对着系统一通爆锤:“我拜托你清醒一点啊,先不说那幅画价值两亿,单单那是出自反派白月光之手,人家就不可能让你这个果冻团子把它当零食吃了好吗?” 第57章 白月光   晏修这个反应, 太出乎众人的预料了。   晏舒兰是最吃惊的, 她太知道儿子有多么痴恋那个幻想出来的女孩了。   她一直想帮儿子拉红线, 就是想通过现实里的爱情,带他走出这个心理困境。   今天这个小姑娘,和以往那些太不一样了, 她有想过或许能带来出其不意的效果。   但这个效果也好得太过分了吧?   程天泽和晏修那是相当不对盘。   看到晏修像一条人形巨型犬一样,都快黏到妹妹身上了,程天泽连忙横在两人中间,把晏修和自家妹妹隔开,“你这个人到底怎么回事啊?   整天宣称自己有多爱那个白月光, 结果才见了我妹妹第一眼, 就这样?还未来的老公呢, 问过我这个哥哥的意见了吗?我根本就不同意妹妹和你相亲!”   程天泽就当着晏修的面, 很直白地和陶然说:“一见钟情无非是见色起意, 男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完全不在意这句话把自己都地图炮进去了。   就是一副“只要能拖你下水,我连我自己都骂,大不了和你同归于尽”的态度。   “反正,要么他所谓的深爱白月光都是假的,他一直就是个浪荡子,要么他是对你另有所图,你千万不要上当啊, 听男人说几句好话就被骗!”   晏修觉得事情有点棘手。   刚开始他想的是,怎么推掉这次相亲,所以程天泽越是妹控, 越是护着自家妹妹,越是反感他,那就越好。   可当他发现相亲对象就是他一直在寻找的那个人。   这样一个护妹狂魔的哥哥,就成了拦在他面前的一座大山。   “今天是我和你妹妹相亲,相亲本来不就是以结婚为目的谈恋爱吗?我说我是她未来的老公,其实就是对她很满意的意思。”   他求救似的看向自己的母亲,眼里仿佛在说一句话:“老妈,这是你安排的相亲,快帮我助攻啊!”   哪知道晏舒兰也用一种很诡异的、充满怀疑的眼神看着他。   晏舒兰把凌傲君拉到一边,小声地说:“傲君,我必须向你坦白一件事情,我儿子其实有病,这是心理医生给他开的诊断书。   我看他这个莫名其妙的样子,似乎是病得更严重了?不知道会不会拖累你们家茜茜,要不今天的相亲,还是算了吧?”   凌傲君看完了那份诊断书,然后打了几个电话,咨询了一下她熟悉的心理医生,都是业内知名医生,其中有一个还是亲自给晏修诊断过的。   她也不是真的要把女儿推向火坑,当然必须问明白这个病是怎么回事。   问过之后,她很淡定:“具体情况我都了解了,这个病情并不是多么严重,我完全可以接受。   舒兰,谢谢你的坦白,其实我们家茜茜,也有挺多毛病的。   别听我儿子说什么,她深爱的赛车事业,她那也算事业?根本玩不出来什么名堂,不过是太叛逆而已!   她大学都没读完,就开始辍学玩赛车了,要不是我砸钱给学校捐楼、强行替她保留学籍,凌程集团的千金因为挂科太多被退学的消息,早就满天飞了。   对了,如果这次相亲顺利的话,方便帮忙引见一下兰彻家族的掌权者吗?我有一个医药项目……”   晏舒兰实话实话:“我老公整天泡在实验室里,其实兰彻家族现在的话事人,就是我儿子。”   凌傲君的眼睛更亮了:“晏修真是年少有成,我对今天的相亲太满意了!”   和兰彻家族联姻,她最看重的就是他们的医药项目。   目前许多昂贵的抗癌药物,专利权都属于国外的实验室,国内的患者想要救命,需要付出相当高昂的价格,那对于他们的家庭来说,根本无法承受,大多数人直接选择了放弃治疗,可他们本来能够活命的。   如果能直接和兰彻家族取得合作,将是一件利国利民的大好事。   凌傲君拉起陶然的手,放到晏修的掌心里,“茜茜,怎么那么没有礼貌?晏修向你做自我介绍,你也得介绍一下自己呀。”   不等陶然开口,凌傲君就自说自话,“我女儿叫程茜茜,小修不经常来诸夏国,对这里不太熟悉吧?今晚就让茜茜带你好好逛逛吧。”   程天泽无能狂怒:“凌傲君,你卖女求荣!”   凌傲君挥了挥手,像个暴君一样,直接让保镖把儿子押了下去。   握着陶然的手,晏修的身体都是僵硬的,像个木头人一样,呆呆愣愣的站在那里,一动都不敢动。   虽然他在心里疯狂给自己打气:“爷们一点!不要这么害羞,不就是牵个手吗?这有什么?以前你们更亲密的事情都做过了,你身体的哪里她没看过啊!”   可是他的脸却越来越红,整个人都像是一个熟透的大番茄,还一直往外冒热气。   “我、我……”   他正准备说点什么,陶然已经把手抽了回去。   骤然空掉的手心,像他的心一样,怅然若失。   看出来女儿对这桩婚事很排斥,凌傲君皱了皱眉头:“你也想学你哥,和我作对吗?别忘了,你好朋友还在局子里关着呢,不想保释她出来了?”   系统提醒道:“宿主,你可千万不要崩人设啊,如果被看出来不是原主,寺庙里的和尚能把你从这具身体里驱逐出去的。”   陶然:“???”   “你这个读者怨念系统,这么没排面的嘛?传送遇到时空乱流解决不了,到现在一大堆数据都还是乱码,这也就算了,居然随便一个和尚都能把我驱逐出去?”   蓝团子可怜兮兮地对手指:“对不起嘛,都是我的错,我太弱鸡了。”   陶然很快就调整好了心态,虽然自家系统实力不太行的样子,但她打工还是要继续打工的,毕竟一个世界就能赚一百多万啊!   她的态度一向是:“月薪两千,加班不存在的;月薪两万,公司就是我家!”   陶然拿的可是百万哟,这点困难算什么?   陶然和系统说:“我就是觉得,凌傲君这个妈,当得有点太……”   拿珠宝公司威胁自己儿子,又拿朋友威胁自己女儿。   哪有这样当妈的啊。   结果陶然还没来得及说话,晏修就先一步抢答:“你哪个朋友啊?因为什么事情进去的?我帮你保释,我也认识很多律师的!”   这一下,凌傲君的眉头皱得比刚才更深了,因为晏修这种敌我不分的态度,根本就是无差别攻击嘛。   如果他真的对茜茜感兴趣,那就该知道,茜茜这个进了局子的朋友,才是握在他们手里的底牌啊。   把那个朋友保释出来,茜茜怎么可能再和他约会?   凌傲君看向晏舒兰:“你儿子这个病,影响他的智商吗?我现在很怀疑,他真的能管理得了偌大的兰彻家族?”   晏舒兰:“他的病以前没这种症状啊,我再约一下医生帮他看看吧……”   其实按照陶然的性格,哪怕这本书剧情崩坏很严重,哪怕她现在走的这个相亲情节是书里压根没有的,但她还是会想法子,靠自己把原主的朋友保释出来。   可因为不能崩原主的人设,在场的人又话赶着话说到了这个份上,她只好和晏修走了。   原主真的非常急着救她这个朋友,不然怎么可能听妈妈的话,来这里相亲啊?   当然了,原主也不想和什么兰彻家族的大少爷结婚,所以就故意用了这样的打扮,连礼服都没换,想要引起晏修的反感。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原主和晏修这两个相亲对象本人的脑回路,其实还挺同步的——都是强行被家里逼着来相亲,然后努力让对方讨厌自己就完事了。   晏修才不管凌傲君怎么看他,觉得他智障也好,觉得他有病也罢。   对待陶然,他没有心机,也没有计谋,只想掏心掏肺地对她好。   他只有这一颗爱她的真心。   他只想把一颗真心捧到她面前。   不舍得让她受一丁点委屈,千方百计地想要顺着她。   陶然搜索着原主的回忆,边走边和晏修说:“她叫宁欢,是我的好闺蜜,因为飙车进去的……”   晏修:“好的,我马上安排律师。”   他打电话的时候,又是另一种状态了。   只见他修长的双腿迈动,一路跟紧陶然,步伐丝毫不乱,笔挺的西装极衬他的身形,就连手机放在耳边的动作都相当优雅,手肘形成的角度标准的像是用量角尺量出来的一样。   他的声音并不过分大,也不会显得小,刚好能让手机那边的人听清楚,又不会吵到和他同行的陶然。   所有这些小细节,都在展示着他的绅士风度。   这就是教养,出自古老的兰彻家族。   钱,或许努力都能赚到,可那种刻进骨子里的优雅,必然是出自真正的贵族之家,是砸再多的钱都买不来的。   这种状态下的他,其实是冷淡而疏离的。   这才更像是陶然刻画出来的,书里那个反派大佬。   而不是刚才在晚宴上见到的,奇奇怪怪的沙雕风。   陶然看他走路,看他打电话,看他有条不紊地安排好一切……   这个男人认真起来的样子其实还蛮帅的。   酒店门口,一群和陶然一样,打扮相当非主流的少年少女们,本来靠在摩托车上聊天,一看到她出来,全都急着迎上来:“怎么样?欢子能捞出来吗?”   晏修挂断了电话,“她本来就是初犯,而且那天似乎事出有因,是急着送一个病人去医院?其实要保释她走正规渠道就行了。   但是凌女士,也就是你的母亲,和宁家那边,也就是宁欢的家人,在这些程序上添加了一点小麻烦,宁家想要对她小惩大诫,凌女士想要借此威胁你。   她们这样一操作,想要保释她是挺麻烦的。当然了,对我来说,不是问题。”他脸上洋溢着一个大大的笑容,简直像是摇着尾巴求主人夸奖的金毛犬。   一个不良少年指着晏修问陶然:“不介绍一下这位是?”   另一个不良少女猜道:“该不会就是你今天的相亲对象吧?”   这一下众人全都吹起了口哨:“yoooooo~~~~~”   “真有你的啊,茜子,家里给安排的相亲,都能撞上这样的极品男人,艳福不浅啊。”   陶然:“……”   如果不是不能崩人设,像你们这么爱起哄的损友,早就被我打趴下了好吗! 第58章 白月光   “茜子, 咱们是不是要去保释欢子啊?这件事是你相亲对象帮忙的吧?”   这帮人完全看不懂陶然的脸色, 还在那边出馊主意, “他也得跟着去,要不让他坐你的机车后座?”   她们就是看晏修太帅,还这么热心地帮忙保释宁欢。陶然这么多年来又一直都是单身狗, 所以好心帮忙撮合。   作为这帮不良少年的大姐大,陶然直接安排:“他要是想跟咱们一块走,那强子你就载他,你驾驶技术最好。”   被她点到名字的那个少年咧嘴一笑:“不好意思啊,老大, 我的机车后座, 只有小花才能坐。”   “小花是谁?”陶然搜索原主的记忆, 没有找到这个人名啊。   “小花是谁不重要, 重要的是, 你自己的相亲对象自己载,我可不载他。”   陶然把视线投向其他人。   一个男孩子直接把后备箱里的头盔取出来,精准地扔进了旁边的垃圾桶里,还演技相当浮夸地感慨道:“哎呀,我没有多余的头盔了,载不了人哦。”   晏修的嘴角一点一点地上扬。   看看,还是有人帮我助攻的嘛, 有机会可得好好感谢感谢他们。   就在这时,一辆黑色的豪华加长轿车缓缓地停在他们面前,晏修的下属从车里下来, 对他鞠躬行礼。   “少爷,车子给您安排好了,路线也规划好了,可以确保一路不堵车,全程都通顺,只要二十七分钟就能到达那家警局。”   陶然打了一个响指:“看来‘你要怎么走’这件事已经完美解决了,我们直接在警局门口见吧。”   晏修绽放到一半的笑容,就那么凝固在了脸上,转过身对着自己的下属,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句话:“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这么能干呢?”   这听起来实在不像是夸人的话,尤其是配上自家老大那种要吃人的眼神,这个手下觉得自己的脖子凉凉的。   这种死亡凝视。   再一结合刚才慈善晚宴上发生的事,等等,他好像一直抓错了重点?老大该不会真的跟程天泽说的那样,对人家妹妹见色起意了吧?   说好的白月光才是此生唯一的至爱呢!   呸、呸、呸!我家老大才不是渣男。   管不了那么多了,保命要紧啊喂!   “那个,我突然想起来,这辆车好像刹车出了点问题,还没送去检修。安全起见,程女士,不如就先让我家少爷和你们一起走吧?”   晏修的手机屏幕亮起,他低头看了一眼讯息,“律师已经出发了,你看我们?”   时间紧迫,陶然拍了拍自己的后座,只有两个字:“上车!”   不就是载个男人嘛,多大点事。   晏修啊晏修,你想把我当成新的游戏目标,我倒要看看,你能不能玩得转?   城市的夜色正浓。   沿路的灯光像是明珠一样,点缀在道路铺成的缎带上。   七八辆摩托车,在机动车道上呼啸而去。   其中最显眼的是一辆被喷洒成粉白相间颜色的机车,它的女主人一身黑衣黑裤,显得酷炫无比,可后座载的却是一个西装男人。   他的违和感实在是太重了,穿着经典的礼服三件套,领结打得整整齐齐,直接空降到红毯仪式上都能hold得住,和这个非主流车队格格不入,却偏偏也学他们戴着机车头盔。   被车队遥遥甩在后面的一辆轿车里,晏修的下属看着他们的背影摇头叹息:“为了追妹子,少爷也太拼了吧?   我说他不喜欢赛车,可不是假话啊,上次在非洲的项目,因为一些特殊原因,他坐了一次摩托车,那个小脸煞白的模样,啧啧啧。”   一开始,陶然并没有察觉到晏修的恐惧。   她是打着主意,要让晏修好好见识一下自己的厉害,好叫他知难而退。   陶然驾驶机车的技术,比原主还要好得多。   系统吹她的彩虹屁:“宿主,你在上上个世界学的这个技能,当时你是一个大明星,特别厉害的一点是,不管拍什么都是真|枪实|弹。   当时的导演说,你特别肯下笨功夫,拍赛车手主题的电影,你就真的成为了一名优秀的赛车手;拍枪|战片,你组装狙|击枪的速度,连职业军人都竖起大拇指夸奖!”   陶然笑:“你老是拍马屁,我有你说的那么好吗?”   系统用一种无比认真的语气说:“你比我说的,还要更好一万倍。”   “拿你没辙。”陶然不再听系统这个小马屁精表忠心,专心驾驶摩托车,还一再提速……   好爽啊!   那种风从耳边急速略过的声音。   那种什么也不用想,只要一直加速,就可以把一切烦恼都甩在身后的感觉。   以前她写稿压力太大的时候,就去玩过山车和蹦极,真的很解压。   像极了自由的滋味。   身后传来同伴被车速和风打散的声音:“茜子……别超速……交警叔叔……会罚的!”   “嗯,我记着呢,没超速。”陶然收起了玩性。   一旦把车速降下来,注意力从摩托引擎的轰鸣声移开,陶然才发现身后的晏修,身体颤抖得有些过分。   他真的是一位绅士,即便是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坐上陶然的摩托车后座,可对她却没有一丁点冒犯的举动。   他的两只手都放在身后,牢牢地抓着摩托车后面的架子,努力想要固定住自己的身形,却还是会在陶然的急速转弯里,因为惯性太大不小心碰到她。   尽管他每次都尽他所能的、用最快的速度坐直了身体,免得占了陶然的便宜,可那一触即分的瞬间,还是让陶然发现了他身体的异常。   陶然靠边停了下来,“你怎么了?”   晏修的声音都在飘着:“我没事。”   陶然摘下了他的头盔,尽管他努力想按住,不想被她发现自己的狼狈,可他现在双手实在是发软,一点力气都没有,根本抗拒不了陶然的动作。   头盔下的他,脸色苍白如纸,没有一丁点血色,出了一身虚汗,把那一头金发都打湿了。   他在她的书里,是一个很高冷的角色,外人眼里的他总像是被神化过一样,就算是男女主联手,都没办法给他造成一丁点小麻烦。   怎么也会有这么狼狈的模样呢?   陶然扶他下来,他的身体晕乎乎的,差点就要栽倒在路边。   还好陶然撑住了他的身体,“这还叫没事?”   “真的没事,快走吧,别耽误了你朋友的事。”   陶然彻底搞不明白,晏修到底是怎么想的了。   她能看得出来,晏修的恐惧并不是装出来的,而且他还在极力地掩饰这种恐惧。   明明很害怕,还非要坐她的后座,生理上都吓成这副样子了,还非要装作不害怕。   如果他只是为了玩玩,何必这样折腾自己?一点也不符合反派大佬的人设啊。   不管晏修到底出于什么目的,人家自己都这副模样了,还一心惦记着帮陶然保释朋友,她也凶不起来,“算了,我们打车去吧。”   陶然请朋友开走她的摩托车,扶着晏修上了一辆出租车。   有晏修出马,保释宁欢的事情很顺利。   她一头短发,性格咋咋呼呼的,一出来就嚷嚷着:“肯定是我家老爷子搞的鬼,上次那个交警叔叔都说了,我那是为了救人,特事特办,就不拘留我了。   那当时堵车了嘛,只有我的摩托车能抄近路啊,人家那个病人被我救回一条命,还送给我一面锦旗呢。”   接下来,大家要去庆祝宁欢被放出来,不方便再带着晏修,陶然向他告别。   蓝团子在她脑海里嗷嗷叫:“宿主,我不要和反派分开,我要他那幅画!我的系统全都瘫痪了,连读者怨念值都查看不了,只有那幅画才能修复我的数据。”   陶然安抚它:“你乖一点,这个世界和我写的那本书不太一样,我们先调查一下,摸摸底,好吗?”   蓝团子被说服了。   晏修却不肯走。   她是他失而复得的珍宝,寻找她的十年实在太过漫长,他再也不想经历生命里没有她的灰暗了。   他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甚至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好怕只是眨一眨眼睛的功夫,她就又不见了。   “让我和你们一起去吧,我保证不会添乱的!”   陶然:“她们想去山道上赛车。”   晏修一脸期待:“那我坐你的后座~”   “不行,你刚才都怕成那样了。”陶然一口回绝。   就像恐高症一样,害怕就是害怕,这种事根本勉强不来的。   “那我开车跟着你们,可以吗?”反正他无法接受陶然离开他的视线范围之内。   “那好吧。”   鉴于他刚刚帮过自己的忙,陶然也不好太无情。   说晏修是错有错招也好,说他是太了解陶然也罢,她确实是一个吃软不吃硬的人。   如果他真的像凌傲君那样,用计谋捆住陶然,哪怕是在不能崩人设的大前提下,陶然也有方法把他怼得怀疑人生。   可他这样真心实意地帮助她,她向来恩怨分明,就对他生不出什么恶感。 第59章 白月光   机车队在山道上疾驰。   不知道是谁后座的姑娘, 唱着温柔的曲调, 在晚风里轻扬。   他们像是一群随意背起行囊、就踏上流浪之路的诗人, 落魄而浪漫。   车队后面却跟着一辆全球限量版的豪华轿车,和这些“吟游诗人”的画风完全不一致。   车里,晏修冲着陶然的背影, 一脸傻笑。   他激动地和手下分享:“你知道她对我有多好吗?她刚才让我坐她的机车后座,发现我害怕以后,还特别关心我!”   手下只敢在心里吐槽:“拜托你的舔狗滤镜能不能不要这么重啊!明明是你死乞白赖非想坐人家的摩托车好吗?人家哪门子的关心你啊,明明只是利用你保释朋友,刚一用完就把你扔开了好吗?”   这真的一点也不像他印象中的、那个目空一切的兰彻家族大少爷。   不过, 这种感觉似乎也还不赖?起码自家少爷有了点人味啊。   以前的少爷, 就像他设计出来的那些珠宝, 虽然华丽而炫目, 却冷冰冰的没有一丝温度。   现在的少爷, 虽然有点傻乎乎的,但就像是一个有了喜怒哀乐的普通人。   “我要给她设计一套全新的珠宝!不光要有珠宝,还要有什么啊?你会追女孩子吗?”   “我不会啊,我没谈过恋爱啊,当时您招聘我的时候,可没说还要我有这种技能。”下属和晏修大眼瞪小眼。   晏修干脆打开浏览器,输入了:“如何追求女生?”的问题, 然后购买了一大堆恋爱课程,学呀学呀学的……   他智商很高,很快就总结出了不少要点:“要投其所好吗?”   那真是太好了, 这样的话,他的优势很大呢。   世上哪里还有比他更了解她的人呢?   玩得累了,大家就找了一片空地休息。   初夏的山里,不像城市那样闷热,清清凉凉的。   摩托车停靠在旁边,车灯的余光驱散了周围的黑暗。   晏修的车跟着停了下来,他叫的外卖也到了。   他把一切都考虑的很周到,野餐布铺好,野餐桌摆好,各色各样的食物端了上来。   大家围着小桌子,席地而坐,身下的草地很软,头顶就是漫天星河。   宁欢早就抱着全家桶大快朵颐,“茜子,你这个男朋友会来事啊,我刚刚发泄完心里的郁气,现在就想吃肥宅快乐鸡!”   陶然:“注意你的措辞啊,这才是我和他第一次见面。”   宁欢嘿嘿一笑。   陶然其实不是很饿,但晏修订的这些餐,实在是太合她的胃口了!怎么能刚刚好,每一道菜都是她的最爱呢?   所以她很快就顾不上再纠正“他并不是我男朋友”这种错误,而是投入到和麻辣小龙虾的大战里了!   吃好喝好,大家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回去的路上,晏修的车始终缀在陶然后面。   一开始,她以为他是因为绅士风度,一定要送她回家。   可等她到了程家别墅,把摩托车停进车库,却看着晏修的车也开了进来,她就觉得不太对劲了。   凌傲君亲自在大门口迎接:“小修,今晚玩的怎么样?房间给你收拾好了,就在茜茜对面,不知道你能不能住得惯?”   刚刚摘下头盔的陶然:“???”   这个走向又是闹哪样?晏修为什么要住进程家啊?   程天泽接过妹妹手里的头盔,替她放好,用一种极其嘲讽的语气说:“人家家里装修呢,这段时间都没地方住了,只能来咱们家借住。   我简直都要怀疑,自己以前看过的那些财报都是假的了。敢问尊贵的大少爷,兰彻家族在全球一共有多少家五星级大酒店?一间也容不下您吗?”   凌傲君骂儿子:“我没教过你待客之道吗?”   程天泽把陶然拉到一边:“妹妹,你今晚睡觉一定要锁好门啊!谁让咱妈引狼入室呢。”   陶然被他逗得扑哧一笑:“晏修不是那种人,他很绅士的。”   被陶然这样直白地夸奖了一句,晏修高兴地都找不着北了,“嗯嗯!”一个劲儿地在旁边傻笑。   凌傲君对这桩亲事愈发满意了,她的年纪和阅历都摆在那里,能看得出来晏修是真心喜欢自家女儿。   就是有时候看起来不太聪明的样子。   真是奇怪,明明在她之前查到的内|幕消息里,兰彻家族的新任继承人智商高绝、手段狠辣。   他处理过的商业事件,随便拎出来一件,都可以放到全球最顶端学府的经济学课程上当教材讲。   为什么一遇到茜茜的事情,就感觉他变得傻乎乎的?   晏修住进程家,起初确实给了陶然一些困扰。   这个人晚上都不回自己的房间睡觉的!就一直待在客厅,拉着她聊天。   为了给他们创造二人世界,凌傲君赶儿子去加班:“最新的商业计划你做好了吗?”   陶然都困得上下眼皮子打架了,晏修还兴致勃勃地说个没完。   虽然和他聊天挺有意思的,他是一个博学多才的人,而且很幽默,不管什么话题,从他口中说出来,都那么风趣。   可困了要睡觉是人的客观生理需求啊,不因主观意志而转移。   要是没有程天泽打那个预防针在前,陶然一定很膈应身边多了一个陌生男人,压根不可能睡得着。   但是回想起晏修一路以来的绅士表现,她对他就没那么防备了,还觉得程天泽对晏修的戒心太夸张了,迷迷糊糊地闭上了眼。   半梦半醒之间,似乎听到一道很好听的男声问她:“你还会离开吗?”   “什么离开不离开的,我只是太困了,真的熬不住了,明天再聊好不好?你也快点回去睡吧。”陶然咕哝了一句。   系统小天使贴心地说:“宿主,你实在困了就睡吧,晏修要是敢对你做什么,我马上叫醒你!”   沙发上的少女,就那样陷入了沉睡中。   晏修好想把她叫醒,因为他太害怕了,当她再一次睁开眼的时候——还会是我的女孩吗?   他怕她突然离开,就像她曾经突然从他的生命里消失。   那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清晨,和往日并没有什么差别,可他就那样失去了她。   他永远不会忘记那一天,一觉睡醒,失去了她的世界,之于他来说是天翻地覆,可外面仍旧鸟语花香。   然而,他又舍不得吵醒她,她都困成那个样子了。   无论他有多么害怕失去她,都不舍得让她吃一丁点的苦头。   晏修一夜未眠。   苦苦等待命运对他的最终判决。   陶然睡醒的时候,刚一睁开眼,就看到了沙发边上的青年。   他背着光站着,熹微的晨光像是为他描上了一层金边,更衬得他原本就深邃的五官,如同古希腊神祇的雕像一般俊美。   他的那双异瞳,原本死气沉沉,却在对上她的目光时,里面的光芒如同火山爆发一样迸裂。   他把陶然抱进怀里:“太好了!你还在、你还在!”   又很快地放开她,向她道歉:“对不起,我失态了。”   那是个一触即分的拥抱,快得像是蜻蜓点水一样。   系统打小报告:“宿主,他昨晚一直站在那里,没有对你做坏事。   咦,他抱你了,打他!   诶,他又松开你了,还打吗?”   程天泽刚好看到这一幕,直接抡起拳头,就往晏修脸上砸:“渣男,敢占我妹妹便宜!”   晏修没有还手,好好的一个大帅哥,几拳头下去就被揍成了猪头,可他一边挨打,一边还笑着问陶然:“你早饭想吃什么?”   又来了。   那种怪异的感觉。   这个男人。   陶然能感觉到,他的拥抱一丁点冒犯的意思都没有,并不是像程天泽说的那样,想占她便宜。   那个怀抱是小心翼翼的、充满呵护的。   而且带着一种很浓烈的绝望感。   就像是他差一点就失去了全世界。   “程、天、泽!”凌傲君直接喊来保镖拉架。   晏修已经被程天泽揍成这幅鬼样子了,陶然都不好意思再出手了。   “什么叫‘你还在’?”   陶然对晏修产生了好奇,开始思考他那些怪异的举动和话语。   以上这些,是晏修住进程家以后,陶然觉得不方便的地方。   但是,他住了两三天,陶然就发现好的地方了!   “叮咚”的门铃声响起。   过了一会儿,程天泽拎着一个盒子走了过来,“晏修那小子,今天订的是榴莲披萨,这什么奇奇怪怪的口味啊,我以前就没见你吃过这种东西。”   陶然却忍不住咽了一口唾沫。   榴莲披萨是她的至爱啊!   好奇怪,一连好几天了,每次晏修送过来的,都恰恰好是她最喜欢的。   因为不能崩人设,她也不能在程天泽的眼皮子底下,随随便便就去吃那些和原主口味不一样的东西。   然而借着晏修订餐,她可算是大饱口福。   毕竟人家送都送了,她一口也不吃,那多不好呀。   当然啦,她也不是光顾着吃,还有在做正事。   她收集了很多这个世界的信息,对于眼前的困局,也有了破解方法。   她需要那幅画,任务才能做下去。   现在就在等一个时机。   凌傲君原本坐在沙发上看报表,这时抬起头来:“不能总让晏修一个人主动,礼尚往来,过几天是你晏阿姨的生日,到时候我替你准备一份厚礼,咱们一起登门拜访。”   晏修在旁边帮陶然切披萨,又递给她一次性手套。   陶然边吃边想,晏舒兰的生日宴吗?是个动手的好机会啊,或许到了破局的时候。   程天泽阴阳怪气,“他整天住在咱们家,还不够啊?咱们还得去他家?”   “就算你再反对这门婚事,也给我适可而止吧,难道你晏阿姨对你不好吗?连为她庆生这点礼数,你都没有?”   程天泽被老妈怼的哑口无言,只能把陶然拉到一边,“一会儿来我房间一趟,咱们趁着这次生日宴放个大招。”   咦?男主对于这次生日宴也有想法? 第60章 白月光   程天泽侃侃而谈:“我仔细想过了, 小妹, 会不会是因为你太个性了?相亲那天你穿的是机车服, 和晏修以前见过的女孩都不一样,所以才引起了他特别的兴趣?”   陶然觉得,程天泽这个逻辑完全站不住脚啊, 她反问道:“哥,你会因为一个女孩子,在慈善晚宴那种重大的场合,穿了不合体的衣服,就特别欣赏她吗?”   程天泽双手托着下巴, 思考了好久:“不会, 我只可能会觉得, 她的着装不太得体?但也不会因此认为她不礼貌而批评她, 因为她或许有自己深层次的原因吧?就像你当时没换礼服, 是为了让晏修和晏舒兰讨厌你。”   陶然:“对啊,所以……”   “不!可我是正常人的思维,晏修不是啊,鬼知道他的脑回路是什么?”   这倒是,陶然也觉得晏修脑子有点问题的样子。   程天泽:“我给你介绍一位设计师,请她帮你设计一套穿搭,保证要多端庄有多端庄, 趁早打消晏修对你的兴趣,不然他和咱妈一联手,我是真的护不住你。”   陶然本来对他提的主意不太感兴趣, 可听到这里,突然问了一句:“你说的设计师该不会是时雅吧?”   “是的,你也听说过她吗?”   时雅就是这本书的女主。   她是男主竞争对手旗下的首席设计师,在剧情的前半段,和男主相爱相杀了好几十万字呢。   哎呦,有奸情啊,这时候男主就对女主有兴趣了?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她是哥你的竞争对手吧?”   提到时雅,程天泽眼睛里的光芒很不一样:“正因为她是我的死对头,所以我对她的调查也特别多。商场如战场,打的就是信息战,只有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   越是了解,我就越发现,她的确是一位可敬的对手。如果我们这次想用一招‘反其道而行之’,她绝对是最好的帮手人选。”   “所以说最了解你的只有两种人,要么知己,要么死敌。”陶然一口答应了这个提议,“我这边没什么问题,不过,你能约到她吗?”   倒不是她真觉得,程天泽这个方法有多大把握,而是作为这本书的作者,陶然很乐意为男女主提供一个互相靠近的契机。   现场嗑自家cp的糖,可比她对着文字想象有意思多啦。   至于她和反派这莫名其妙的相亲,要破解不是很简单吗?   只要拿到那幅画,让系统恢复全部功能,再使用系统的搜索功能,帮反派找到他那位白月光,一切都迎刃而解。   说不定就连系统任务都可以立刻完成,毕竟如今的反派除了为爱痴狂,也找不出什么悲惨的点了。   经过这些天对这个任务世界的了解,陶然已经很清楚白月光在反派心里占据的位置了,也知道他一直在找她。   到时候呢,反派和白月光两个人,就是有情人终成眷属,还有陶然什么事啊。   一开始,程天泽找上时雅,她是拒绝的。   别管程天泽长得有多帅,可他是她们公司的死对头啊,自家老板整天拿着程天泽的照片做誓师大会。   时雅一想起来程天泽,脑子里就都是疯狂改稿、疯狂加班的惨痛记忆。   然而,等听说这是要为晏舒兰的生日宴设计服装,她的态度就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她的儿子晏修是我的偶像啊!”她说起晏修的设计全是夸奖。   这让陶然觉得很奇怪,因为书里女主最排斥晏修的设计风格,她的原话是:“晏修的设计没有灵魂,他没有倾注任何感情,只是一些元素死板的堆砌,设计不该只是这样的。”   陶然问道:“我以为你会觉得他的设计没有感情。”   时雅:“怎么会?‘至爱’系列的每一件设计,都倾注了晏修全部的爱,我简直可以通过那些细节脑补出来,他和那位女性的爱情是怎样的轰轰烈烈、刻骨铭心!我的梦想就是成为晏修那样的设计师。”   这又是和原书完全不一样的一点了。   陶然暗暗记在心里,打算帮系统修复数据后,破解所有谜题。   等见到卸妆后的陶然,时雅有一瞬间的呆愣:“你怎么这么漂亮啊!这还是我第一次见到,卸妆以后比化妆时候更美的,你之前化那种浓妆是为了遮掩自己的美貌吗?怕别人见了你连路都走不动?”   陶然被逗得一笑,时雅说话太有意思了。   因为不能崩人设嘛,她化妆都是照着原主来的。   程天泽附议:“我也觉得我妹妹这样看起来顺眼多了,时大设计师,怎么样?你能保证让她成为生日宴上最闪亮的明珠吗?”   如果说之前时雅只是因为崇拜晏修,那现在就完全是为了陶然本人,这是她做设计师的初心——想要帮助每一朵花儿都绽放出独属于自己的美。   “包在我身上!”   生日宴。   盛大无比。   现场来的最多的,并不是晏舒兰平辈的老友,而是年轻漂亮的女孩子。   以前晏修对谁都没兴趣,苦苦寻找他那位白月光,权贵圈的女孩子就算再喜欢他,表现出来也只是自取其辱。   可偏偏听说,他居然和程茜茜相亲了。   “看来是晏修终于放弃那个永远也找不到的白月光,开始食人间烟火啦!如果连程茜茜那种货色都可以做他的相亲对象,为什么我们不行呢?”   每一位女士都铆足了劲打扮,想要艳压全场,给晏舒兰和晏修留下一个深刻的印象。   不知道谁喊了一声:“晏修来了!”   这些女孩全都有意或无意地靠近了门口。   她们想象中的画面,停在门口的是晏修随便哪辆全球限量版的豪华轿车,应该是他一贯的风格,低调而奢华。   晏修从车里走出来,穿衣打扮的每个细节,都像他那辆名贵的车一样。不,应该说,是那辆车像它的主人。   然而,她们看到的是什么?   伴随着“嗡嗡嗡”的引擎轰鸣声,一辆黑红相间的摩托车停在了古堡门口,一个穿着黑色皮衣的机车男孩,摘下了头盔。   他很酷,并没有化过分的妆容,但是剪了短发,染了颜色,还戴了一个耳钉,嘴里嚼着泡泡糖。   如果不是先前有人喊道晏修来了,如果不是他那一对太具有个人特色的异瞳,左眼如翡翠,右眼如墨玉,那些女孩几乎认不出来这就是晏修!   可这就是晏修。   门童想帮他泊车,被他拒绝了。   他单手抱着头盔,问向手下,“茜茜还没来吗?我要让她看看我的新造型,你说她那么喜欢赛车,会不会喜欢这样的我?”   手下默默在心里吐槽:“你这根本就是个花架子啊!只开了几十米好吗?还是用龟速开过来的。”   反正晏修就是坐在机车上不下来。 第61章 白月光   名媛们很困惑:“晏修今天为什么是这种奇怪的装扮?”   还没等她们想明白, 就发现晏修扭头看向身后, 然后他再也没有把目光移开。   “他在看什么呢?”众人顺着他的视线望去, 只见一个盛装打扮的少女款款而来。   她一袭淡蓝色的礼服长裙,像是由羽毛拼接而成,走动间不经意间露出一抹脚踝上的雪白。   长发漆黑如墨, 微微的打着卷,如同海藻一般散开,在她修长的天鹅颈下,是精致的锁骨线条。   她的妆容并不复杂,因为首席设计师时雅相信:“少即是多。”每一个细节都恰到好处地凸显出了, 她本来的美。   三分独属于少女的天真烂漫, 三分仿佛职业舞蹈者才有的优雅, 三分教养和礼仪养成的贵气, 还有一分很难用语言去捕捉、但就是浑然天成的美。   “这是哪家的千金?气质和美貌都这么出众, 我不可能完全没印象啊!”现场的人猜测着她的身份。   最终让众人破案的,是与她同行的那位男士,如同中世纪的骑士一般,一路都守护在她身边。   凌程集团的副总裁程天泽。   他说:“小妹,好奇怪啊,晏修怎么穿了这么一身?”   程天泽只有一个妹妹——程茜茜。   什么?   这是程茜茜!   她们什么时候见过这种画风的程茜茜啊?   在上层社会里,程茜茜就是一个所有人都心知肚明的笑话, 永远上不了台面。   和这三个字相关的记忆,都是不良少女、逃课、飙车这种和贵族名媛南辕北辙的标签。   凌傲君遥遥地望着这一幕。   她有多久没见过这样的女儿了?   似乎是在女儿十四岁生日那天,小女儿花了一大笔钱定制礼服, 结果换来她一通怒骂:“把这些打扮的心思都花在学习上,你的成绩就不会那么差了!”   凌傲君能带领凌程集团走到这个高度,作为为数不多的女性领导者之一,她见了太多男权社会对女人的不公平。   从小女性就被教导要听话、要漂亮。   然而,当她们把时间全都花在如何讨长辈欢心、如何打扮得更漂亮的时候,职场上对于女性能力的要求却比男性更苛刻。   她当然希望女儿漂亮,可更希望女儿不光把时间浪费在漂亮上,而是专业和能力。   可惜,凌傲君那种暴君似的独|裁手段,根本无法传递出来这种良苦用心。   最终就是母女俩吵崩了,她再也没有见过女儿穿礼服。   “或许我真的是一个很失败的母亲。”这个念头在凌傲君脑海里一闪而过。   很快,就有人想明白:“是不是为了晏修啊?因为程茜茜和晏修相亲,想要抓住他的心,所以煞费苦心地打扮成这样?”   马上就有人嗤笑道:“又有什么用呢?晏修才不是那种肤浅的男人,以为晏修只看女人的脸吗?她有那样的过去,穿上龙袍也不像个太子,晏修才不会……”   话还没说完,就看到晏修单手抱着头盔,来到陶然的面前,像是在感慨造物主的神迹:“你太美了,比我想象中的还要更美!   我曾经想过,总有一天要把所有的‘至爱’系列珠宝全都送给你,可我现在发现它们根本配不上你。”他所说的美,当然不仅仅是指皮相。   他把头盔塞进了陶然的怀里,然后冲进了身后的古堡,再出来的时候,手里抓着一大堆昂贵无比的珠宝。   那全部是“至爱”系列,随便一款都价值连城,他拿着它们围着陶然比划,一次又一次摇头:“不对、不对、还是不对!”   那些珠宝被他像扔垃圾一样,随手扔到了一边。他不在意钱,手下不能不在意,保安和珠宝公司的员工小心翼翼地收集着那些散落的宝石,现场乱极了。   乱了好啊。   越乱越适合陶然今天的行动。   不然她也不用特意挑在晏舒兰生日宴会这天了。   虽然不知道晏修又在发什么神经,但这很利于陶然的安排,她轻轻点了一下手镯,敲出摩斯密码:“行动!”   关于如何得到那幅画,陶然用了很多方法,从大类上分,可以简略地分为两类:明路和暗路。   第一,走明路。   直接买了那幅画。   这也是她这些天在做的事情。   她动用了好多人情关系,有的是原主本身就有的面子,也有的是她这个作者能动用的金手指。   还砸了好多钱,可不管她开出多高的价格,请出面子多大的人,只要问到晏修那里,人家就俩字:“不卖!”   陶然只能感慨:“看来他真的挺爱那个白月光的。”   第二,走暗路。   这不太合规矩,可她也是被逼无奈,才出此下策啊。   反正只要出的价钱够高,黑市上总有人接这个活儿。   陶然画了另外一幅,和这幅画一模一样的,她是照着临摹的,保证任何人都挑不出差别来。   她高价悬赏,请人用这幅赝品,把那幅真品换过来。   这样既不会伤害晏修对白月光的思念,就算是他本人,应该也没办法发现这两幅画有什么不一样。   又能达到系统的目的,鬼知道自家这个菜鸡系统,为什么偏偏得吃了那幅画,才能修复数据?   这座古堡就像是被分成了两个世界。   一个是明亮的、在阳光下的,就是众人能看到的这一幕,晏修像是理发店的tony老师一样,殷勤地围着陶然,为她选取最适合她的那件珠宝。   另一个是阴暗的、在灰影里的,那些被陶然高价聘请来的好手们,正在想尽一切办法,突破重重防御,用假画替换出来那幅真画。   忽然,晏修高喊一声:“找到了!”   那是一个水晶打造的王冠,通体晶莹剔透,光芒耀眼而夺目。   “只有它,勉勉强强还能装点你的美。”晏修在陶然面前,单膝跪地,轻轻握住她的纤纤玉指,“我的公主,不知我是否有幸为您戴上它?”   就在这时,一阵尖锐的警报声响起:“有人入侵古堡。”   陶然收到反馈:“任务失败了,兰彻家族,名不虚传。”   管家匆匆跑来,对着晏修小声禀报情况。   保安队长安抚来客:“各位贵宾不必惊慌,事情已经解决。”   晏修温柔地为陶然盘起长发,为她戴上那顶王冠,在她耳边低语:“你想要那幅画?”   陶然的瞳孔微微一缩。   她设想过行动会失败,但没想过这么快就会暴露出来她是这场行动的幕后主使者。   那些人都是专业的,不会供出来雇主是谁,更何况她和他们接触的时候,本身就是在网络上经过重重伪装的。   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查明白这一切,只能说反派大佬不愧是反派大佬。   就算他本人在这里做着发神经的事情,他训练出来的那些手下,他一直以来布置好的防护,他所构建的情报网络,依旧如常运转,并且坚不可摧。   不过,陶然也给自己准备着一条后路呢。   “我想毁了那幅画,不行吗?你说你是我未来的老公,看来你对这场相亲很满意,我妈也对你特别满意,我可以认为你是我的未婚夫吧?我受不了未婚夫心里有别的女人。”   直接甩锅给原主的不良少女人设呗。   就是任性,怎么样?   足以解释她做这件事的动机。   “我接受你的追责,包括述诸法律手段。”其实这样也好,陶然心里松了一口气,直接让晏修把她送进局子,凌傲君也会看清楚这门婚事不可能。   至于那幅画,后续再想办法吧。   不破不立。   起码能破解眼前的危机,她可不想真的完全受人摆布,再照这个剧本演下去,她都要多个便宜老公了!做个任务而已,犯不上把自己的婚事赔进去。   晏修轻声一笑:“那么,如你所愿。”   陶然以为的下半句话是:“局子里见。”   可从晏修口中说出来的下半句话却是:“那幅画送你了。”   “诶?”陶然愣住了。   晏修对她伸出手:“走吧,我带你去拿那幅画。”   他的那双异瞳太过清澈,他的态度太过坦诚,他这样直来直往,和他对比起来,倒让陶然觉得自己那些手段太过多余。   “可抛开任务对象这一层背景,他对我来说只是一个陌生人,我想要从陌生人手里获得一幅价值昂贵的画,确实应该通过这些合理的手段啊……”   系统激动了:“快点呀,宿主,跟着他过去,我要那幅画!”   “好,等数据修复了,也就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奇怪了。”   陶然没有把手放到晏修掌心,但也跟着他离开了。   留在大厅里的人,心思各异。   有人嫉妒晏修对陶然的独特:“那可是‘至爱’系列啊,晏修曾经公开说过,除了他爱的那个女孩,不会让任何人佩戴那些珠宝,就连列颠国皇室女王向晏修求购,都被他拒绝了。”   也有人分析晏修的心理:“或许是程茜茜今天打扮得太漂亮了?这打动了晏修,他毕竟是一位天才设计师。你知道天才的想法,常常和我们不一样,就像是画家看到绝世美景,就忍不住当场作画,只是程茜茜临时激发了晏修设计的灵感吧?”   但她很快就闭嘴了,因为缪斯女神这种说法,听起来让人更加酸柠檬啊!西方人常常把缪斯女神比作灵感和艺术的象征。   总之,经过今天,她们所有人都得承认一个既定事实——晏修对程茜茜真的很特别。   没准这门婚事真的能成。   嫉妒使人质壁分离,最后只能酸一句:“就算结了婚又怎么样?晏修最爱的永远都是他那个白月光。”   作为这场生日宴的主角,晏舒兰笑着目送两人离开,对凌傲君说:“说不定你家茜茜,真能救我儿子出苦海,治好他的病。”   凌傲君埋怨道:“一会儿我让茜茜亲自给你送上生日礼物,这孩子也真是的,都不先跟你这个寿星打个招呼,就和小修走了。”   晏舒兰倒是不在意:“这是小事,不急、不急。”   地下室入口。   晏修双手抱臂,看着那两幅一模一样的画,微笑道:“我都分不清哪一幅才是我原来的了。”   陶然也分不清。   但系统可以,它直接扑了上去,“嗷呜”一口就把那幅画吃了进去。   一股玄奥无比的力量,从蓝团子身上升起,陶然的意识再一次变得昏昏沉沉。   她看到的最后一个画面,是晏修冲过来抱住她。在晏修的身后,那间地下室的门被一阵风吹开了,里面挂着数不清的画,每一幅都给她一种无比熟悉的感觉。   陶然再睁开眼的时候,只觉得浑身上下都很痛,有一帮小男孩在对她拳打脚踢。   她想要反抗,却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   她听到那帮坏孩子的头目说:“把身上的钱都交出来!”   她的嘴巴动了动,说出口却是一道男声:“不行……”   那个男孩子的声音很小很弱,却像是在陶然脑子里直接听到那样清晰:“钱不能给你们,妈妈生病了,我还要给妈妈买药。   陶然试图在意念里呼唤:“系统?”   系统把她带离了那具身体,她飘到半空中,看着眼前这一幕,一个穿的脏兮兮的小男孩,正在被一群孩子围殴。   “宿主,我的数据修复了好多,你猜怎么样?原来是那个时空乱流,让我们任务世界的时间线紊乱了!咱们现在到达的才是任务的时间节点,反派悲惨的童年。”   陶然:“我不太明白。”   系统:“简而言之一句话,晏修在被打,救他!” 第62章 白月光   这太混乱了。   又是时空乱流, 又是时间线紊乱。   陶然问:“那么我做任务的身体呢?是要先去找程茜茜吗?”   “宿主, 我和程茜茜签订的契约, 是在十五年后,也就是咱们第一次进入任务世界的时间节点。到了那个时候,她才会把身体交换给我们。   而且天道批给咱们的任务经费很紧缺, 并不够支付和另一具身体的契约。所以你在这个任务世界,当下时间节点,并没有身体,只能以幽灵的形式存在。   对不起啊,这又是我的问题, 我被时空乱流搞迷糊了, 连契约时间都选错了。”蓝团子说了一大通话, 眼神也越来越内疚。   “所以呢?”陶然觉得现在不是追责的时候, 关键是要解决问题。   “为了保证任务能够顺利进行, 我向天道申请了新的权限,首先是反派能感知到你的存在,当然啦,他看不到我;然后是在得到反派允许的前提下,你可以暂时控制他的身体。”系统的语气轻快了许多。   “那你现在能打开任务界面了吗?”   “嗯嗯!”蓝团子点了点头,向陶然汇报了所有数据。   陶然:“晏修后续的改变,或许也和时空乱流有关?不过这暂时和咱们没太大关系, 目前首要解决的是读者怨念值,要先拯救悲惨的反派。”   蓝团子:“还有呢,时空乱流属于不可抗力, 我们可以向天道讨要一笔丰厚的补偿。”   陶然也笑了一笑,“确实,这个任务还挺波折的,得加钱。”   陶然回到晏修的身体里,问道:“他们打你,为什么不反抗?”   她能够控制自己的意识,只有她想被晏修听到的话,才会被传达到他的脑海里。   晏修只觉得大脑“轰”的一声炸了一下。   有人在我脑子里说话?   那是一道很好听的女声,清清泠泠,像是珠玉落地,并不过分亲切,反而有一种孤傲和疏离之感。   或许是路人?   无法接受“有人在自己脑子里说话”这个猜想,晏修艰难地抬起头,向四周看去。   没有一个路人注意到这条小巷子里,正有一个男孩在挨打。大家只是匆匆走过,或许也有人看到了吧,但是根本不会投来哪怕一个眼神。   更别提这种,一听声音就知道,一定是一位穿着很华贵的女性,和这个底层的贫民窟格格不入。   如果她真的是路人,晏修一定第一眼就能分辨出她。   “你们有听到一道很不一样的女声吗?”晏修问那些打他的人。   他问的实在是太真诚,那些男孩被他吓得打了一个激灵,又觉得他是在耍花招,“杂种,别想用这些话糊弄我们,快把钱交出来!”   然后,他们用脚踹他的力道更狠了。   陶然:“不用问他们,他们听不到,我在你的脑海里。把身体的控制权给我,我帮你打他们。”   能够出现在别人的脑子里,这种诡异的手段,晏修只能联想到他听过的那些奇幻故事里,邪恶的女巫,也或许是某个恶魔。   这个女巫,或是魔女,想要我的身体?让我成为她的祭品吗?   晏修骂道:“老巫婆,从我的身体里滚出去!我才不会向你献祭。”   陶然扑哧一笑。   又是老巫婆,又是献祭的,想象力还挺丰富的啊,晏修这是打小脑子就有点毛病的样子?   只有在晏修愿意和她交流的时候,她才能接收到他的心声,并没有办法直接读取他的意念,系统给她的权限是有限的。   陶然:“你这个小子,怼我倒是挺凶的,怎么不凶他们?人家打你,你也打回去啊。”   晏修声音闷闷的:“我打不过他们,他们人比我多,各个都比我强壮,我反抗的越激烈,只会换来他们更狠的毒打。”   “忍一时不会风平浪静,你不反抗,他们一样会抢你的钱。”   陶然话音刚刚落下,那帮小混混就抢走了晏修护在怀里的钱。   晏修被打的浑身是血,像是一条死鱼,却还是固执地抱住那个小混混的脚,“还给我钱!我要买药救妈妈!”他的脸上,泪水混合着血和污泥流下。   陶然并不是一个同情心过剩的人,但她印象里的晏修,可能脑子不太正常,但总是傲慢、不可一世的,她从没有想过,他还有这么脆弱的一面。   “别哭鼻子了,孩子,把身体的控制权给我,你妈病得很严重吧?你也不想看她病死吧?”陶然劝道。   那些人狠狠地踹开晏修,“滚啊!”   晏修脸朝地,摔进了一滩污泥里,腐臭味和血腥味直直地往他的鼻子里钻。   欺负他的人哈哈大笑,嘲笑他的狼狈模样。   他们边笑边走,渐渐走远。   钱,要不回来了。   晏修满脸污泥,双眼却很坚毅,他拳头握得很紧,指甲深深地嵌进肉里,殷出了鲜红色的血。   他很痛,同时也很清醒:“女巫、魔女,随便你是什么吧,想要我的灵魂做祭品?还是想要我的身体?我愿意付出一切,求求您,救救我妈妈!”   “早该这样了,乖孩子。”陶然获得了这具身体的控制权。   痛,非常痛。   这具身体就像是被大卡车碾过的玩具,每一个零件都破碎了。   而且好饿啊。   不知道多少天没好好吃饭,肠胃里面有一种灼烧的痛感。   如果这是一场游戏,如果反派的身体是陶然操控的游戏角色,那么他头顶上飘着的数值,一定会是一大串“-1”、“-1”、“-1”。   “状态极其不佳,不过收拾几个小混混,足够了!”陶然一个鲤鱼打挺,就从原地跳起,几个箭步追上了那帮坏孩子。   他们满脸都是狞笑:“哟,还没挨够打?”   陶然能动手,绝对不bb,直接就是一套组合拳砸了过去。   她的身手很好,虽然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学的。   系统:“是上个世界的任务对象教给你的,他的武功超棒的哦,你还是一位很厉害的女将军呢,统领兵马行军打仗,别提有多帅啦!”   千军万马陶然都能收拾得了,更别提只是几个街头小混混了,不一会儿就把他们打的哭爹喊娘。   陶然不仅追回了晏修被抢走的钱,还顺便讨要了医药费和精神损失费,最后晃了晃拳头,“滚吧,别让我再看到你们,以后见一次打一次!”   小混混吓得屁滚尿流。   “刚才那是什么?怎么那么像电视里的东亚功夫?这小子怎么会突然变得这么厉害?”   “我早就和你们说过,他一定是个怪物,你们看他的眼睛,两只眼睛都不是一个颜色的。”   “会不会是撞鬼了?他刚才还问我们有没有听到一道女声……”   “不管怎么说,太吓人了!他打得我疼死了,我再也不想招惹他了,咱们快跑吧。”   晏修在第一时间,抢回了自己的身体。没有受到任何阻碍,他只是在心里生出这个念头,马上就夺回了身体的控制权。   陶然再次变回幽灵形态:“这算不算是过河拆桥?刚利用完我,就把我踢走?”   不过这才更像是晏修。   她在书里刻画出来的那个反派大佬。   他不该是她第一次见他时那种沙雕风格,他本来就该有这样的狠辣和心机。   强大时,他是无人能战胜的魔王。   幼小时,他也是一条蛰伏的毒蛇,时刻等着给那些对他抱有恶意的人致命一击。   晏修攥紧了那些被鲜血染湿的钱,“谢谢你。”   这个女巫对他好像没有恶意,不然的话,他不该这么顺利地抢回身体,她似乎真的只是想要帮一帮他。   有时候,他也会有那么一丝期待,“会不会有哪位神明,听到我的祈祷,愿意救我出苦海?”   就算她是魔女,就算她是女巫,只要她对我伸出了手,她就是我的神明。   “你,会是我的救赎吗?”   当然,也不排除她把他视为玩物,打算先给他一点甜头,再慢慢侵蚀他的灵魂。   不怪他总把人往坏里想,因为从小到大,一次又一次的事实证明,他从来没有得到过任何善意。   陶然催促:“快去给你妈妈买药吧,也记得给自己买点吃的,你到底多久没吃饭了?”   晏修闷头赶路,走了好久,才问道:“刚才那种神奇的功夫,我能学吗?”   陶然有些犹豫。   “我愿意付出我所能付出的一切代价!”   “不是这个问题,你知道自己会一个技能,和能教会别人这个技能,是两种概念。我不确定自己会是一个好的老师,但我可以教一教试试。” 第63章 白月光   灰暗的像是涂了厚重颜料的天空, 浓郁的让人几乎无法呼吸的雾气, 因为长久不见阳光而无法晒干的满是水迹的地面……   一起组成了这座异国小城的贫民窟。   一个穿着破烂的小男孩, 戴着一顶报童帽,快步行走在纵横交错的小巷子里,半佝偻着身体, 护着怀里的面包和药物。   最终,他停在一间小屋外,掏出钥匙打开锁,推开门走了进去,“妈妈, 我回来了。”   没有人应答。   但他知道, 屋子里是有人的。   这间屋子很小, 一眼就能看完全部, 只有一张床、一张桌子、一个衣柜, 和一个摆在房间正中间的火炉。   床上躺着一个重病的女人,她的头发没有丝毫光泽,一张脸十分苍白,眼窝深陷,双唇也没有血色、还干裂着。   “咳、咳……”她爆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嘴角还咳出了鲜红的血色。   “妈妈!”晏修吓得快步冲过去,支撑着她的身体, 帮她擦去咳出来的鲜血,“我给你买了药,你会好起来的。”   如果不是晏修叫她妈妈, 陶然实在没办法把眼前这个快要死去的女人,和生日宴上见到的那个容光焕发的晏舒兰联系在一起。   可这确实是晏舒兰。   她到底得了什么病呢?   陶然对此一无所知,书里关于晏舒兰的描写只有一句话,她在反派小时候就病死了。   晏舒兰的床头,正对着一扇狭小的窗子,窗的对面是邻居家的墙,中间还长着一棵树,枝丫在墙上伸展着。   在夏日,那棵树曾经枝叶繁茂、郁郁葱葱,可到了秋天以后,它的叶子渐渐枯黄、凋零,如今剩下大片大片的枯枝。   “一、二、三、四、五、六、七……”晏舒兰完全没有理会晏修,只是低声呢喃着一串数字,没有人知道那些数字是什么意义。   她的眸子里没有一丝一毫神采,仿佛在她的认知里,她已经是一个死人了。   这座城市日渐寒冷,木制的小屋无法抵御严寒,晏修往火炉里加了一块木炭,烧了一壶热水。   他把热水、面包,还有药,都放在床头。   晏舒兰看都没有看一眼。   家里所有的毯子都给了母亲,晏修只能缩在火炉旁取暖。   陶然问:“你妈妈到底得了什么病啊?”   晏修:“我以为你是一位很厉害的女巫,这种事应该一眼就能看出来。”   如果她连妈妈的病是什么,都看不出来,那她真的能治好妈妈的病吗?晏修很怀疑这一点。   陶然决定和这个未来的大反派、如今的小男孩好好聊聊,“我可不是什么女巫。”   “那你是什么?幽灵,还是鬼魂?总之应该是某种灵异的存在吧。你刚刚帮过我,如你所见,我现在的处境,很需要你的帮助,所以你放心,我不会去教堂找神父净化你的。”   陶然暗暗在心里称赞反派缜密的逻辑和心机。   如果她真的是某种寄居在他身体里的邪恶存在,他这番话其实还挺能安抚她的。   他还只是一个十岁的小男孩啊。   “你还真的相信那些超自然的力量啊?”陶然问。   晏修如实答道:“以前不信,以为那是大人编出来骗小孩子玩的,就像圣诞老人什么的,可你就出现在我面前,由不得我不信。虽然我从来没有收到过圣诞礼物,当然……那不重要。”   少年老成,挺让人心疼的。   其实陶然有时候也会觉得,那个奇奇怪怪的青年版晏修,也挺让人心疼的。   比如她第一次见他时,他眼里氤氲的泪水和身上溅得红酒和玻璃碎片;比如她那天早上睡醒时,他那个一触即分却满是绝望感的怀抱。   但因为无法解析他的行为模式和心理活动,她只能归结为他很奇怪。   可童年版的晏修,她一眼就能看透,所以也就只剩下了心疼。   算了,一口吃不成一个大胖子,一步一步来吧,先让他放下戒心。   “你不是想和我学功夫吗?其实很苦的,要先从扎马步开始……”陶然详细地为他讲解。   晏修最不怕的就是吃苦。   因为他已经吃过太多太多的苦了。   如果吃苦就能变强,他早就是一个绝世强者了。   可惜啊,并不能。   如今陶然给了他变强的机会,他又怎么会怕吃苦头呢?   天色渐晚,小小的少年就着炉火的光芒,在小木屋里扎起了马步。   一夜凄风苦雨。   等天光大亮的时候,窗外那棵树上剩下的树叶更少了。   晏舒兰一夜没睡,嘴里始终念念有词:“一、二、三……一、二、三……”   晏修放在床头的面包变得又干又硬,热水也早就凉了。   食物和水,她一口也没动,不过药不见了。   晏修自我安慰:“总之,她还愿意吃药,这就是一件好事。”   “虽然不想戳破你这一丝乐观,但还是不得不提醒你实情,我亲眼看到她趁你睡着的时候,把药都扔出了窗外。”陶然说。   晏修一脸难以置信。   陶然:“一看便知。”   晏修冲到了门外,窗子下面,被一夜的雨水和污泥掩盖的,是他拼死买来的那些药片。   他整个人都崩溃了:“她为什么要这样?她知不知道我攒了多久的钱,才够买那些药?她知不知道我为了护住这些钱,昨天差点被街头混混打死?她什么也不知道,她根本就不在意我的死活,世界上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妈妈!”   陶然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把身体的控制权给我吧,这不是只有十岁的你,能处理得了的情况。换一种更加恰当的说法,这不是一个孩子该面对的事。”   “求你救救我妈妈,我不想失去她。其实她早就不要我了,我被她送进了福利院,是我自己跑出来的,我想要妈妈。她不养我没关系,我可以养她,我想要妈妈……”不管情绪有多么崩溃,晏修仍然哀求道。   如果陶然有身体,她一定会摸一摸这个小男孩的头,再给他一个温暖的怀抱。   陶然一直都知道,这个世界冰冷而残酷。   她自己也经历了很多痛苦,从小父母双亡,后来又送走奶奶,开始独自在这个世界里挣扎,每天都为了吃饱穿暖奔波。   可就连她都觉得,晏修也太难了。   别说他是她的任务对象,就算没有任务,她也会对这样的他伸出援手的。   陶然走回房间里,坐在床边,握住晏舒兰的手,“你在数窗外的树叶,对吗?”   陶然是可以脱离晏修的身体、以幽灵状态存在的,昨天晚上晏修睡着以后,她观察了晏舒兰整整一夜。   这个病重的女人,只做一件事,那就是数窗外那棵树上剩余的树叶。   “一、二、三,只剩下三片树叶了,等最后一片叶子落光,我也会死去的。”晏舒兰说了第一句和人交流的话,也是唯一一句,然后又开始麻木地重复:“一、二、三……一、二、三……”   这是一个一心求死的人。   恐怕除了各种各样的止痛药,晏舒兰现在更需要的是一位心理医生。   陶然不敢确定,晏舒兰是不是患有重度抑郁症,这不是她一个外行人用眼睛就能诊断出来的。   她唯一可以确定的是,晏舒兰不想活了。   陶然想起来,昨天路过教堂的时候,看到有人在修缮壁画,她跑过去借了颜料。   回到小屋以后,陶然轻轻地点了一下晏舒兰身上的穴位,她就沉沉地睡了过去。   “睡个好觉。”   紧接着,陶然借力爬到窗外,先把那三片叶子拔了,又在墙壁上画出了那三片树叶的样子,保证从晏舒兰的角度来看,它们就和真的一模一样。   最后,陶然对系统说:“你给这三片树叶加固一下,确保它们不会被雨水冲刷掉色。”   系统:“咦,那你怎么不干脆直接让我保持它们不掉落呢?”   陶然笑了一笑:“保持快要凋零的叶子不掉落,需要花多少积分?给三片画好的树叶的颜料上加固不掉色,才花多少积分?”   系统在心里算了一笔账,“哇,这样一来,节省了好多积分呢,宿主你可真是勤俭持家!”   毕竟一个是在活物上操作,另一个是在死物上操作,积分差距真的不是一星半点。   “对了,你帮我查一下,这附近最好的心理医生是哪一位,再查一下兰彻家族那边是怎么回事,我不知道反派是怎么会流落在外,又是怎样认祖归宗的。”   “这都需要蛮多积分的。”鉴于宿主爱财如命,系统贴心地提醒道。   “是啦、是啦,我当然知道查询功能很耗费积分,要不是这样,我肯定让你把反派的白月光也一块查了,满足一下自己的好奇心。考虑到还要花钱,目前和任务不太相关的事,就先放到一边吧。”   晏舒兰以为,当自己睡醒的时候,那三片叶子肯定已经掉光了。   可是它们没有。   第一小时,它们在。   第二个小时,它们还在。   ……   一夜过去,叶子依旧没有掉落。   晏舒兰不再像之前那样,麻木而绝望,只是略带茫然地问道:“为什么叶子还没有凋零?”   陶然扶起她:“喝点水吧。”   破天荒的,晏舒兰没有拒绝。   陶然不是小孩子,不像晏修那么好糊弄,不管是水、药,还是食物,她都是亲自喂到晏舒兰嘴里的。   晏修感知不到系统的存在,从他的角度来看,陶然所做的就是借颜料、画叶子、喂晏舒兰吃药。   这明明都是人能做到的事情,但落在他眼里,妈妈真的开始吃东西了,简直是犹如神迹! 第64章 白月光   陶然说过, 她不是女巫。   可在晏修眼里, 她比所有他听过的奇幻故事里的角色, 还要更有魔力。   晏修很自责:“我和妈妈住在一起这么久,我只知道她一直在数数,以为她脑子病糊涂了, 根本不知道她是在数窗外的树叶。”   他觉得自己没有给到妈妈该有的关心。   或许,如果他不总是责怪妈妈,如果他愿意多一点耐心,如果他的心思更加缜密一点,他也能发现这一点。   同时, 他也很崇拜陶然:“你真的太厉害了, 这个世界上还有你办不到的事情吗?”   陶然又想摸一摸他的小脑壳了, “你也只是一个需要人照顾的孩子啊, 干嘛对自己要求那么苛刻?这种事不用自责啦。说到厉害, 你可别太崇拜我,这才哪到哪啊,我会的技能还多着呢!”   她的声音,其实是清冷并且疏离的,却在这样的深秋里,给了晏修一股源源不断的温暖。   “你是个孩子,你需要被人照顾。”   在晏修此前的人生里, 从来没有过这样的认知。   母亲是带领孩子认识世界的第一人,母爱是孩子认识世界的第一步。孩子会通过妈妈的爱,确定自己值得被爱, 也勇敢地去爱别人。   可晏舒兰什么也没有给过他,从他记事起,她就是厌恶这个人世的。   她自己都不想活了,当然也给不到儿子该有的母爱。   可晏修还是想要待在她的身边,因为她毕竟是他的妈妈,“起码她不会欺负我,不会像外人那样打我、骂我。”   晏修沉默了许久,然后问道:“你对我这么好,到底想要从我这里得到什么?这个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好。”   陶然没有办法告诉他,这是任务。   如果让书中角色知道,这只是一本书,会造成书中世界不稳定的。   陶然想了想,说道:“我只是一个幽灵,我只能进入你的身体,也只有你才能看到我。或许你可以理解成,我只是太孤单了,我也想要和这个世界产生某种羁绊,我需要你的陪伴。所以我们是互惠互利的,你不用觉得我帮了你,也不用觉得你亏欠我什么。”   这种解释应该可以了吧?   她只做她的任务,奖励自然有系统发放,从来不对任务对象挟恩图报。   晏修的嘴角轻扬,露出了这些天的第一个笑容:“我很开心,我对于你来说,真特别啊。”   他其实是一个很漂亮的小男孩,哪怕总是阴沉着一张脸,都掩盖不了姣好的面容,更别提是带着这样的笑容了。   像是下了一夜的雨,天明时推开窗子见到的那个好天气。   陶然:“你该多笑笑,很好看。”   晏修还从来没有被人夸过好看,“因为我的异瞳,他们都说我是怪物。”   “你只是和他们不一样,有人个子高,有人个子矮,有人是白种人,有人是黑种人,人和人之间有外貌的差异很正常,还有很多异瞳的小姐姐是顶级模特呢。”   晏修虽然没有说什么,却把陶然的话牢牢地记在了心里。   确定妈妈的状态稳定以后,晏修收拾东西出门了,他要出去赚钱,不然今天又要饿肚子了。   一开始,陶然看到晏修出门,还以为他要去上学呢。   结果他却在沿街送报纸,陶然问道:“你不上学吗?”   晏修的眼神有些躲闪,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按理说,晏舒兰把他送进了福利院,福利院是会安排孩子读书的吧?   “咚、咚、咚”,晏修敲开了下一家的门,“叔叔您好,我来给您送报纸。”   开门的是一位肚子胖胖的大叔,“是你啊,孩子,你们上周去拜访那个年迈的神父,还顺利吗?”   晏修说:“我们没去看望神父,因为苏珊生病了,然后其他小伙伴就说,如果苏珊不去,那么我们也就不想去了,大家准备等她身体恢复健康,再和她一起去看望神父。我送完报纸,就打算去探望她。”   大叔对此深表同情:“苏珊是个很可爱的小女孩。”他递给晏修一点零钱,“替我帮她买点糖果,一起带过去吧。”   接下来,送报纸的过程中,晏修又和几位熟客,聊起了苏珊生病的事,还有另外一个阿姨,也给了他一些零钱。   陶然和系统闲聊:“苏珊一定是一个很可爱的小女孩,你说她会不会就是反派的白月光呀?初恋什么的,听起来就很美好啊!”   陶然以为,可以趁晏修看望生病的苏珊时,她也见一见这个可爱的小女孩。   毕竟,一个不在原书剧情里、却能和反派有感情戏的角色,一定有她的独到之处。   然而,晏修买完面包,就直接往家的方向走了。   陶然疑惑了,“咦,你不是要去探望生病的苏珊吗?”   晏修的语气很冷漠:“我为什么要去看她,她又不是我的朋友,而且她也没生病。”   陶然:“???”   就在这时,一大帮孩子,从晏修身边走过。   晏修压低了帽檐,加快了脚步。   那些孩子兴高采烈地讨论着:“这条街区的人也太好骗了吧!我们只是假装说要去看望神父,为年老的他送一些吃的,那些叔叔阿姨就赞助了我们好多钱。”   被他们簇拥在中间的,是一个小女孩,有着一头金发,穿着一条公主裙,脸上还长着浅浅的雀斑,她很高傲:“要不是我长得可爱,你们以为那些大人会那么大方啊!”   “是呢、是呢,苏珊你最棒了!”   苏珊看了看前面的街区:“这个街区咱们上一周来过了,还是去下一个街区找人募捐吧。”   一帮孩子正要掉头,苏珊忽然尖叫了一声,指着晏修说:“是那个怪胎,我看见他就会倒霉运,一天的好心情都被他给毁了!”   那些孩子冲了过来,把晏修团团围住:“他的两只眼睛不是同一种颜色,他真的是个怪胎。”   “没有人要他,他是福利院的孤儿,没有爸爸也没有妈妈。”   “哈哈哈,你们看他穿的又脏又破,居然还学我们送报纸,真是个傻子,送报纸根本赚不到多少钱,我们的钱都是骗那些大人募捐的。”   苏珊捡起地上的石头,就往晏修身上砸:“怪物!别那样看着我,真想把你的眼珠子抠出来。”   她是这帮孩子的老大,其他人也有样学样,对晏修又是嘲笑又是欺负:“我看他那双眼睛,就是不祥之物,或许把他的眼睛砸瞎,咱们的运气就会变好的。”   他们是最天真的孩子,却也说着最残忍的话语。   还好晏修刚一看到他们,就加快了脚步,才没有被那些石头子砸中。   言语如刀,以前他被骂总是很受伤,但因为陶然,现在他知道,他只是和他们不太一样。   “我才不是怪胎。”   这一下,陶然全都明白了。   “苏珊不是你的小伙伴,你是看他们用这种方法骗钱,所以也跟着学?”   晏修“嗯”了一声,“上周我一直跟着他们,他们刚走,我就敲响那家的门送报纸,说我和他们是一起的,只是去的晚了一点。”   到底是一个没有人教的小孩子,晏修聪明是聪明的,但没有把聪明用在正道上。   陶然:“这样做不太好,那些大叔和阿姨的善良,不该被这样消费。”   晏修心里忽然生出一股恐慌:“你是不是很看不起我?”   他以前从来没有因为这种事情犹豫过,只要能赚到钱,他根本不在意方法。   再说,苏珊她们也这样做了啊,她们骗的钱可比他多多了,他只是跟在后面捞一点肉汤。   可寄居在他身体里的这个幽灵,似乎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   愿意对我伸出援手的她。   会不会因为这个嫌弃我?   然后离开我,去寻找下一个能够感知到她的存在的人。   晏修的声音里都带了哭腔,“我以后不这样做了,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我年纪太小了,我找了很多兼职,可他们都说不收童工,我不想回福利院,那里太可怕了,我需要钱,我……”   陶然笑着说:“只要是人,都会犯错的,最重要的是,意识到错误以后,愿不愿意改正。你把身体给我,我帮苏珊她们、也帮你,改正这个错误,好吗?”   “好。”只要陶然不离开他,不管她说什么话,他都会听的。   陶然控制着步伐,确保后面的孩子能跟上自己,但又很灵巧地不会被他们的石头子砸中。   没有人注意到,陶然早就悄然改变了方向。   很快,他们回到了最开始的街区。   那些孩子大声的叫骂,引起了路人的注意,肚子胖胖的大叔打开了门:“天哪,苏珊,原来你一直都在欺骗我们?”   越来越多的大人走出来,苏珊这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如果断了这一条经济来源,以后她就买不起那些漂亮的饰品了!   她想要解释,可是在事实面前,她任何的狡辩都是苍白的,以后大家都不会再上她的当了。   陶然把钱还给了大叔和阿姨:“谢谢你们的善良,我也骗了你们,对不起。”   那些被欺骗的好心人,也让苏珊还钱,他们并不是非要咬着一个小女孩不放,只是希望她也能像晏修这样,改正自己的错误。   那些大人还联系了苏珊的家长,苏珊对着晏修的背影,骂骂咧咧的,“你是故意的,你故意把我们引来这里!你能得到什么好处?你自己骗的钱也要还回去!”   陶然回头,对小女孩说:“你听过‘狼来了’的故事吗?如果别人的善良,每次都这样被欺骗,那么当真正有需要的人向他们求助的时候,或许将得不到回应。”   穿着公主裙的小女孩愣了一愣。   一个穿着黑袍的神父,走了过来:“我本来听说,有人在打着我的名义募捐,想来看看是哪些可怜的羔羊走入了迷途,没想到已经有一个孩子带领大家重返神的怀抱了。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第65章 白月光   神父给了晏修很多帮助。   老神父很欣赏这个小男孩, 不仅仅因为他的聪明, 更因为他的善良和改过自新的勇气。   晏修原以为, 这又是一个伪善的老头,像福利院的那帮人一样,打着神爱世人的名号满足自己的私欲。   可老神父没有, 他信奉他所传的道。   是因为陶然做了正确的事,所以才吸引了正确的人吗?   晏修不清楚内在的逻辑。   他唯一清楚的是,日子在一天天的变得好起来。   妈妈去见了心理医生,世上没有能让她一下子痊愈的灵丹妙药,但她起码愿意在阳光灿烂的日子出来走一走了。   陶然赚到了很多钱, 她总有那么多赚钱的手段。   晏修还记得, 第一天, 她路过广场的时候, 看到一个中年男人在那里画画卖艺, 兴冲冲地跑过去和人家借工具:“先生,咱们可以合作吗?你提供画纸和颜料,我今天赚的钱分你一半~”   陶然用的明明是晏修的身体,但在那之前,晏修从来都不知道,原来他这张脸上,也可以露出那种像是被阳光包裹着的笑容。   “当然可以啦, 小朋友,分不分我钱无所谓,看到一个孩子喜欢绘画, 对走上画画这条路感兴趣,真是没有什么比这更令我心情愉快的了。”   陶然把第一幅画,送给了那个慷慨的中年男人。   对方开心极了:“这是我今年收到最好的礼物!”   晏修从一个旁观者的角度看陶然。   她真的很爱笑。   调颜色的时候会笑,为路人画画像的时候会笑,清风吹起她的碎发,不小心遮住眼睛的时候,她也会淡淡一笑。   她的画艺很高超,第一天就赚够了买画架的钱,买齐画画的工具以后,她就换了另一个广场,免得跟那个大叔抢生意。   来到这座小城的游客,总是在不经意间被一个画面打动   蓝盈盈的天空像是海水一样澄澈,圆顶的教堂旁边栖息着洁白的鸽子,教堂响起了悠远而肃穆的整点钟声,广场上的喷泉随着音乐轻舞,不知道伫立了多少年的雕像下方,一个穿着衬衫的少年支着画架,用手里的笔勾勒出一幅画卷。   如果你和他打招呼,就会看到他抬起头微微一笑,那是一个比少女更加秀丽的男孩,最美的是他那一双异瞳,像是沉淀着岁月独有的温柔。   路人总是忍不住对着他按下快门。   少年从不排斥,被别人定格在这一趟异国旅途的回忆里。   但他总会说:“回去以后,可以把洗好的我的照片,寄给我一张吗?”   陶然取笑他:“喂喂,你这也太自恋了吧?虽然你长得确实很美,但整天在镜子里还看不够吗?还要特意看自己的照片?”   晏修没有告诉她,其实他想看的是她。   尽管还是他自己的身体,但被拍下来的时候,正在画画的人是陶然啊。   他能通过那些照片,通过那些神态,通过被快门定格的刹那,看到真正的她。   晏修收拾着画板,每次陶然画完画,这些琐碎的活,他都抢着替陶然做,想要为她出一份力。   陶然盘算着又赚了多少钱:“没想到东方的画,在西方也挺受欢迎的,这一下不光你妈妈看医生的诊金赚够啦。咱们还能去饱餐一顿,对了,你入学的事,我也请神父帮你安排好啦!”   晏修关注的点和她很不一样,“东方?那是你来的地方吗?”   “是呀,和你的母亲是同一个国度呢,那是一个很美、而且有着非常悠久历史的文明古国。”提起自己的祖国,陶然的语气很骄傲。   “我好像听人说过,你们那里的取名方式,和我们很不一样,你叫什么名字呢?”   陶然沉默了。   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如果这是一个正常的任务世界,她可以报程茜茜的名字。   但是,或许等她完成任务以后,就可以直接脱离这个任务世界。   那么她和程茜茜的契约也用不到了。   她现在报程茜茜的名字,或许会给未来的程茜茜带来苦恼。   她也不能报自己的名字。   这个任务世界太紊乱了,她无法百分之百确定拯救了反派悲惨的童年以后,就能顺利脱离任务世界。   那么假如,未来有一天,她仍旧需要借用程茜茜的身份,她不能被人知道她不是原主。   可她又不想随便编一个名字欺骗晏修。   经过这些天的相处,她已经把晏修当成自己的朋友了,欺骗小伙伴什么的,还挺有心理负担的呢。   所以最后,她只能说:“女巫的真名是不能被人知道的,有很多法术都是针对真名的哟。”   晏修:“你又不是女巫。”   他很想知道陶然的名字,因此提议:“我们来做个交换吧,接下来的一个月,每天的下午茶都是巧克力蛋糕,不是我吃,而是你吃,用来交换你的名字,怎么样?”   这真的是一个很有诱惑力的条件了。   陶然在这个任务世界里,觉得最麻烦的一点,就是她没有自己的身体,可她很想吃好吃的。   所以她每天都会和晏修做交换。   晏修提出来的条件,有时候古古怪怪的,比如听她唱一句歌,那么早、中、晚餐的某个时间就归她。   但是这可是整整长达三十天的交换啊!而且还是巧克力蛋糕啊!   陶然差一点就同意了。   还好她还有理智,能克制住自己,她和系统吐槽:“他以为我是什么?吃货吗?还是小孩子?居然拿甜食来哄骗我,我才不会就范呢。”   系统小声地说:“我怎么感觉他好了解你?精准击中啊。”   “倒也是,巧克力蛋糕啊,甜甜的、软软的……”如果陶然有身体,现在一定在吞口水。   那一天,陶然还是吃到了巧克力蛋糕。   晏修发现,无所不能的女巫大人,小口小口吃蛋糕的样子,像极了某种可爱的小动物。   陶然吃完第一个,晏修还想为她买第二个。   立马就被陶然叫停了:“那可不行,小孩子吃太多甜食,是会得蛀牙的。不能伤害你的身体,放任我自己的癖好啊。”   她总是这样关心他,大到救回妈妈的性命,小到每一个日常的细节。   晏修决定,以后再也不追问她的名字了。   如果她想告诉我,那么我总能等到那一天。   晏修去学校里上课了。   他曾经很害怕这样的场合,他跟不上学校的进度,老师不喜欢成绩很差的他,同学总会嘲笑他的异瞳,没有人真心和他做朋友。   可现在,他有了陶然。   她和他共用这具身体,永远和他同在。   他的基础太差,她就帮他补基础,他遇到听不懂的地方,她一个字一个字地给他讲解。   不过,等到了考试的时候,她一句话也不会说的,全凭他自己的能力。   测验的成绩越来越好,原来学习并不像他想象中的那么难。   后来不用陶然讲解,他也能把所有的作业都答得很好。   不过他的人缘还是很差,总是喜欢独来独往。   当然,那根本无所谓,因为他已经有全世界最棒的朋友了。   ——拥有陶然,他就拥有了全世界。   晏修这边一切都步入正轨。   陶然那边,也终于收到了系统的回馈:“经过这些天的检索,破开兰彻家族的重重信息防御,还检索分析了晏舒兰的过往,我终于还原出了真相!”   原来当年,晏舒兰和反派的父亲西蒙坠入爱河时,并不知道他的身份。   晏舒兰只是一个家境普通的少女,兰彻家族不同意这门婚事,强行把西蒙抓了回去。   西蒙极力反抗,偷偷逃了出来,却在路上出了车祸,变成了植物人。   晏舒兰并不知道这一切,她以为恋人抛弃了自己。   她从小生长在一个单亲家庭,没有得到足够的爱,对这个世界本来就缺乏信心。   和西蒙的恋爱,让她短暂地打开了自己,开始拥抱这个世界,可他的不告而别,骤然的失恋让她大受打击,变得更加封闭。   再后来,她发现自己怀了孩子。   那个时候,她的月份已经太大,又由于她身体的一些特殊状况,不能打掉这个孩子。   最终,晏舒兰生下了这个孩子,被迫中止学业,在国内的妈妈对她极尽谩骂之词:“我省吃俭用地把你送到国外读书,你就是这么报答我的?你不知廉耻、未婚先孕!”   那段时间,她已经处于精神崩溃的边缘了,她本身就是一个需要人照顾的产妇,又要打工,又要带孩子,还要忍受亲生母亲的羞辱。   后来还发生了更加糟糕的事情,在母亲对她冷战、热战交替时,在她还不知道该怎么处理一团乱麻的人生时,她的母亲突然脑溢血去世了。   这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她强行撑着的那根弦,彻底崩断了。   她有好几年没有和母亲进行有效的沟通,她甚至没有见到母亲最后一面。   她反复的自责,觉得她是一个失败的女儿,害死了自己的母亲。   她怪自己,觉得妈妈是被她气死的。   她也当不好晏修的妈妈,她甚至没有做好当母亲的准备,这个孩子来的太突然了,完全毁了她的人生。   她把晏修送进了福利院。   她遗弃了自己的孩子。   她行尸走肉。   她期盼死亡。   看完系统传过来的资料,陶然又是震惊,又是心疼。   在这本书里,关于晏舒兰只有一句话,可对于晏舒兰而言,她也有自己完整的一生。   陶然:“晏舒兰也没什么错,她只是过得太苦了,怪这命运弄人。”   系统:“那我们接下来应该怎么做?要送反派回兰彻家族吗?”   “嗯,我们得联系兰彻家族,起码应该让晏舒兰知道,西蒙当年并没有抛弃她,她值得被爱。” 第66章 白月光   西蒙和晏舒兰相恋时, 曾经送给过她一块腕表, 表盘上刻有兰彻家族的族徽。   这块手表她一直珍藏着, 一直到她死后,晏修整理母亲的遗物时,才把那块表拿去典当。   这是一块非常特别的手表, 它的昂贵不仅在于它的材质和做工,更在于兰彻家族独有的族徽,背面还用特别的手法镶刻了西蒙的名字。   它是独一无二的,整个世界只有这么一块。   当它流通到市场的时候,很快就吸引了兰彻家族的注意, 并且顺着它找到了晏修, 这个流落在外的兰彻家族血脉。   当初注重血统、极力反对这场恋情的老爷子, 早就过世了, 如今兰彻家族的掌权人是格尔曼, 老爷子的小儿子、西蒙的弟弟、晏修的叔叔。   格尔曼当年还在国外读书,并不知道父亲和哥哥之间的争执,更不知道晏舒兰和晏修的存在。   他把晏修接回了家族。   这是陶然从系统那里拿到的剧情细节。   这座小城总是阴雾连绵,难得今日放晴,晏修推着坐在轮椅上的妈妈,一起去老神父那里做弥撒。   晏舒兰的身体还是太虚弱了,不足以承担这么远距离的行走, 只能借助于轮椅。   听着那些圣歌,晏舒兰的神色越发平静。   众人散开后,她一个人走进了神父的忏悔室。   再出来的时候, 已经到了傍晚。   天边的夕阳落到了教堂的圆顶之下,火红的晚霞如同印象派画家不小心泼洒的颜料,晏修推着妈妈走过一群迎面飞来的白鸽,它们似乎一点也不怕人。   晏舒兰回过头,握住儿子的手,“小修,对不起,我不是一个好妈妈,这些年苦了你了。”   晏修的手像是被火烫到,飞快地收回。   晏舒兰眸色黯然,她是一个缺席多年的母亲,怎么敢奢望儿子的谅解?   晏修并不憎恶自己的母亲,他只是不会处理眼前的情况。他没有和人亲近过,也不会和人沟通。   他知道母亲需要陪伴,知道母亲需要安慰,也知道母亲正在和疾病斗争的关键关头。   他想要提供给妈妈支持,可他并没有这种天分,只好向陶然求助:“帮帮我。”   陶然接管了晏修的身体,把轮椅停在路边的长凳旁边,她趴在晏舒兰的双膝上,仰着脸叫了一声:“妈妈。”   晏舒兰的眼泪夺眶而出,她俯下身子,抱住自己的儿子,越哭泪水越是汹涌,最终泣不成声。   那一天她和晏修聊了很多,母子俩第一次互相打开了心扉。   她说起了很多很多过去,她从来没有对儿子说过这么多的话:“你外婆是一个很古板的人,也很要强,她对我要求很高,希望我功成名就,有一天成为她向别人炫耀的谈资。   她不是一个好妈妈,我也不是一个好女儿,我们互相辜负了彼此。我这辈子最大的遗憾,就是没有送她最后一程。   你爸爸是一个很有趣的人,别人都说他是一个书呆子,只知道泡在实验室里,但他也有自己的浪漫,他会写化学式来表白。   和他的恋爱,是我人生中最美好的时刻,那些日子就像嘉年华那样绚烂。可惜结束的也太快,他抛弃了我,我却怀上了你……”   回到小木屋以后,晏舒兰把她珍藏多年的腕表拿了出来,“这些年颠沛流离,这是我唯一留下的和你爸爸相关的东西,曾经我非常恨他背叛了我们的爱情,但不管怎么样,一个孩子有权了解自己的亲生父亲。”   陶然原本打算的是,等晏舒兰的心理状况再稳定一些,再和她提起晏修的父亲,然后接触这块手表。   没想到不用她开口,晏舒兰就主动把手表拿了出来。   看来晏舒兰真的好了很多,不然以她的精神状况,恐怕无法正常地面对这块令她爱恨交织的手表。   晏修把那块表拿在手里,仔细地打量。   它一看就价值不菲,是上流社会的人才能买得起的顶级机械表。最引人注目的,是表盘中间雕刻的徽章,那是一只狮鹫,只在传说中存在的生物。   狮鹫长着狮子的躯体和利爪,还有鹰的头和翅膀,狮子称雄于陆地,鹰称雄于天空,二者组成的狮鹫更是霸道无双。   陶然说:“这应该是一种族徽,或许我们能通过这块表,找出你爸爸是谁。”   晏修没有说话。   “你难道就对自己的父亲,一点也不好奇吗?不想找出来他,亲口问一问他当初为什么要抛弃你妈妈?或许他欠你们一个道歉,也或许他有自己的苦衷。”   晏修当然很好奇,他的爸爸到底是谁。   当他一次又一次地被人嘲笑,他没有父亲,他是个野种的时候。   他其实在梦里做梦梦到了自己的爸爸,爸爸可能是一个大英雄,像电影的主角那样英武不凡;也可能是一个屠户,就像临街的老约翰那样,总能带着新鲜的牛肉回家。   可真到了这一天,他反而有些害怕了,害怕去揭开那个答案,害怕这会打破他历经千辛万苦才刚刚平静下来的生活。   陶然看出了他的恐惧,鼓励道:“我会一直陪着你的,不管发生什么,都和你一起面对。”   晏修释然:“是啊,我有亲爱的女巫大人,有什么好怕的呢?”   “第七百九十二遍,我、并、不、是、女、巫!”陶然强调道。   换来的是晏修的一声轻笑。   陶然只是在网上挂了一条这块手表的出售信息,没过多久就被兰彻家族的人找上了门。   不愧是兰彻家族,情报网络还真强大。   一开始,兰彻家族如今的掌权者格尔曼,以为是谁偷走了哥哥的手表,这是一次失窃案。   可当他看到手下传来的视频,晏修那和幼年时的哥哥有七成相似的面容,让他意识到了这件事情的不寻常。   他用最快的时间,做了一份dna亲子鉴定,样本分别来自躺在病房里的植物人哥哥,和这个贫民窟的小男孩。   结果显示,这个叫晏修的孩子,是西蒙·兰彻的亲生儿子!   “上帝啊,我竟然有一个侄子,他都十岁了,我完全不知道他的存在!这是我哥哥留在外面的风流债吗?   哦不,当年哥哥和父亲那场激烈的争吵,该不会就和这个有关吧?父亲应该也不知道晏修的存在,不然不会放任他流落在外的。”   格尔曼亲自来到贫民窟,想要接晏修和晏舒兰回家。   这个偏远又落后的小城,从来没有接待过像他这样的大人物,他那辆豪车的旁边围满了人,大家都对他很好奇。   格尔曼是一个话痨:“我真是想象不到,像我哥那样的书呆子,居然也会谈恋爱?您真是一位温柔的女性,有一种神秘的东方之美。   其实我也不知道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但尊敬的女士,请容我说一句,我哥哥并没有抛弃您,他是被我父亲强行抓回去的。   我父亲那可是一个相当固执的老头,像我们这样的家庭,想要去拥有什么,只要背弃了他的安排,都会被他认为是叛逆,要付出相当高的代价。   我哥哥在逃离老头子的囚禁的过程中,出了车祸,变成了植物人。虽然老头子临死都说不后悔,骂我哥哥变成植物人是活该,但总之他已经把他已经把他的嘴硬、固执,也可能还有悔恨全都带进了棺材里。   我猜想,女士,或许您想去看一眼我的哥哥?他已经在病床上躺了快十一年了,可能您的出现能够给昏迷的他一些帮助。   不管您要不要去看西蒙·兰彻,但起码让我尽到一个叔叔该尽的责任,总之,我的哥哥是这孩子的生父,哪怕仅从法律上来说,抚养一个孩子的重担,也不应该完全落在女性柔弱的肩膀上。”   再次听到昔日恋人的消息,晏舒兰比她自己以为的更加平静。   曾经的她,从小就受母亲的摆布,与其说是一个人,倒不如说是妈妈手里的傀儡。   爱上西蒙以后,她又完全和他连成一体,通过这份爱,来确定自己的存在。   所以她才承受不了那些打击,母亲的谩骂,恋人的背弃……可是如今,她慢慢地找回了自己,成为了一个独立的人。   真正让她成长的,并不是那些痛苦,痛苦差点杀死她,她差一点就在那个风雨夜,和窗外的叶子一起凋零了。   晏舒兰走出门外,来到窗子下面,轻轻地抚摸那三片画在墙上的叶子,回身抱住自己的儿子:“小修,你是怎么想的?   我打算去找一份工作,也想帮你换一所更好的学校,让你接受更好的教育。我还可以辅导你的功课,其实我读书的时候也是一个学霸呢。   你要和我一起去看望一下你爸爸吗?或许我们可以接受你叔叔的帮助,就像接受老神父的帮助那样。活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是一座孤岛。”   上流社会,被这样一个重磅消息炸的波澜迭起。   格尔曼·兰彻,从贫民窟里接回一个小男孩,让他成了兰彻家族的大少爷。   对于晏修来说,其实应该有很多场景都是慌张的,他第一次乘坐豪华轿车,第一次住进了童话般的古堡,第一次吃那些连名字都叫不出来的精致食物……   他本应该是惶恐不安,小心翼翼的。   可因为陶然陪在他的身边,他把一切都做得很好。   晏修进入了贵族学校,没有人愿意和一个贫民窟的小子坐在同一张桌子上。   他们觉得他玷污了贵族高贵的身份,等着嘲笑他是个乡巴佬。   可到了期末,他功课门门都是a,礼仪更是无从指摘,切牛排时银质刀叉甚至不会发出一丝一毫声响。 第67章 白月光   那些贵族少爷, 绝对不会承认, 自己比不过一个贫民窟出来的小子, 所以更加厌恶他。   “兰彻家族真是不行了,自从老爷子死去就江河日下,你们知道他的母亲是哪国人吗?看他那一只黑眼珠子, 是黄种人,低劣的血统。”   “格尔曼本来就是个庸才,如果是他那个天才哥哥西蒙接受家族还好,偏偏是他这个废物。要不了多久,兰彻家族就该从顶级财阀里面除名了。”   晏修继续切牛排, 他早就习惯了无视这些人。他的日程很满, 要做的事情很多, 时间非常宝贵, 不值得为他们浪费。   已经十一岁的少年, 穿着布料上好的衬衫,坐在学校餐厅的落地窗旁,气质矜贵,眉目如画。   在他脑海里的陶然,却是扑哧一笑:“阿晏,你把身体给我,我给他们讲一个笑话。”   晏修的心口微微一颤。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 陶然这样亲昵地唤他“阿晏”,他每一次听到都会又紧张、又羞涩、又欢喜。   明明她和他朝夕相处,明明他那么熟悉她。   可是他还是会因为她的一个称呼, 就心脏狂跳……   我这是怎么了?   陶然讲的这个笑话很简单。   一个外国人和一群诸夏国人聊天,外国人报出了自己的姓氏,并且因为自身血统高贵,很傲慢地看不起所有人,“这个姓氏代表着我是伯爵后代,祖上曾经出过一位尊贵的伯爵大人。”   第一个诸夏人说:“我姓李。”   其他人:“失敬、失敬,原来你是李唐皇室后人。”   第二个诸夏人说:“我姓朱。”   其他人:“久仰、久仰,原来你们祖上出过明朝的开国皇帝。”   第三个诸夏人说:“我姓赵。”   第四个诸夏人说:“我姓刘。”   ……   陶然这个笑话,可以讲的很长很长,她还在不停地重复着“一个人报姓、其他人恭维皇室血脉”的模式。   那些同学听不懂,同样在餐厅用餐的老师,却是一阵哈哈大笑:“修,你太有意思了。”   学生向老师请教:“这个故事的笑点到底在哪里?”   老师正色道:“这是一种高级的幽默,反讽。孩子们,种族歧视要不得。你们刚才都说了什么?说他有一半黄种人的血脉,说他血统低劣。   他只是在告诉你们,诸夏国是一个历史很悠久的国家,他的母亲来自那个国家是一件很值得骄傲的事情。”   那些贵族子弟,都被老师留了下来,做思想教育。   晏修向老师问好后,离开了餐厅。   他一面往教室走,一面和陶然聊天:“你总是那么有办法,那帮人刚才的脸色可真精彩。”   这种夸奖,陶然接受的心安理得,“别的不敢说,怼人我可是专业的。”   晏修好喜欢这样的她啊,永远那么自信,永远那么神采飞扬,轻飘飘的几句话,就能让做错事的人,受到应有的惩罚。   “我想成为像你这样的人。”   陶然立马反驳:“那你可别。”   晏修失落地问道:“不可以吗?”   “你会成为比我优秀一万倍的人!”陶然的语气认真无比。   那种语气就像是,他真的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人物。   晏修暗暗在心里发誓,他一定不会辜负她的期待。   晏修升到中学以后,已经很少有人再提及他出自贫民窟。   他的成绩太过优异,他的相貌太过英俊,兰彻家族大少爷的光环也太过闪耀,他又总是那么彬彬有礼、风度翩翩。   尽管礼貌只是他冷漠的一层保护色。   可还是有很多女孩子把他当成校园男神,喜欢上了这个总是独来独往的少年。   晏修讨厌那些女孩子的纠缠,她们给他送情书,送亲手制作的甜品,还向他提出约会的请求。   每当这种时候,陶然都会兴奋地一脸姨母笑,然后和他讨论:“这个女孩子的雀斑好可爱啊!”   “那个姑娘智商超高的,要不是有你这个变态压着,她肯定不仅仅是年级第二。”   “啊啊啊,这盒手工巧克力一看就好好吃啊!”   “啪”地一声,晏修把那盒巧克力扔进了垃圾桶。   陶然缓缓地在意念里打出一个问号,“当我发‘?’的时候,不是我有问题,而是我觉得你有问题。”   十二岁的晏修也觉得,大概他真的有问题吧。   他讨厌陶然的注意力被那些女孩子吸引走,她们都是来和他争宠的妖艳贱货,他希望她的目光永远只注视着他一个人。   就像从前在贫民窟里那样。   当天晚上,晏修亲手制作了一大盒巧克力,盒子上画着一个超可爱的女巫形象,戴着一顶尖尖的帽子,骑着一柄小扫把。   陶然觉得很好吃:“好甜啊!没想到你还有这种天赋。”   但她还是不理解晏修的冷漠,“女孩子她不香吗?我还以为你会遇到喜欢的人,然后和她青梅竹马。”   陶然想到后来的晏修,和那个白月光分开,然后找了人家很多年。   她语重心长地说:“你一定要好好珍惜她,不要等到失去了,才追悔莫及。”   晏修反问:“喜欢?青梅竹马?”   陶然点了点头:“对啊,是喜欢啊,今天是情人节呢。情人节女孩子送男孩子自己做的巧克力,就是表白的意思呀。   这里又不是诸夏国,不允许中学生早恋。你有喜欢的人了吗?如果你遇到喜欢的人,就要好好把握啊。”   陶然的声音,轻快得像是清晨林间的百灵鸟。   却像是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开了晏修的心门。   ——喜欢。   他喜欢她,他的女巫、他的魔女、他的幽灵。   他不知道那些女孩子喜欢自己什么,但他很清楚他喜欢陶然什么。   他喜欢她太多、太多了,多到远远超出语言描述的范畴。   可陶然不喜欢他。   但凡她对他有一丁点心动,她也不会那么开心地撮合他和其他女孩子了。   是啊,她为什么要喜欢我呢?   她是一个那么厉害的人,她一定见过很多优秀的男性。我在她眼里,只是一个乳臭未干的孩子。   晏修垂眉低目,掩盖住了眸子里的深情,淡淡地说:“你也看到了,兰彻家族现在的状况有多么糟糕,我想帮一帮叔叔,对谈情说爱没兴趣。”   这确实是迫在眉睫的事情,老爷子给格尔曼留下了一个烂摊子,这几年格尔曼只是勉强支撑。   帮助兰彻家族恢复昔日的荣光,同样在陶然的任务列表里,不过这是一项慢活,急也急不得。   陶然首先肯定了晏修:“忙正事是对的。”转而又想到,说不定就是因为他这样的心态,才会错过那个白月光吧,只好给了他一句忠告,“以后你别后悔当初没好好珍惜人家就行。”   晏修说:“不说那些没意思的了,你想试试自己做巧克力吗?其实很简单的,照着食谱上写的步骤一步一步慢慢来就好啦。”   “咦,那我试试。”   晏修把身体的控制权交给陶然,偶尔指点她几句做法。陶然一开始做的时候,还算是有兴趣,结果做出来的味道特别奇怪。   她只吃了一口就扔在一边:“什么鬼?这也太难吃了吧!果然西点大师什么的,是很需要天分的呀,我压根就没这根筋。”   晏修重新取回了身体的控制权,然后把陶然做的巧克力,一块一块地吃完了。   陶然惊讶:“这你都吃得下去?”   晏修:“浪费可不是好习惯,你教我的。”   我当然要好好珍惜你。   晏修心里还有一丝小窃喜,这样操作下来,算不算是她在情人节做了巧克力给我吃呢?   四舍五入一下,我们就是在谈恋爱了呢。   晏修十三岁了。   陶然觉得最近的晏修,很奇怪。   以前的晏修,在她眼里就是一张白纸,她轻易就能看懂他的每一个想法。   可现在的他,让她很困惑。   晏修一向喜欢朗诵,可最近他读所有的书,都是用默读的方法。   上课回答老师的问题,他也不再是侃侃而谈,取而代之的是走到讲台上,在黑板上板书答题。   就连去教堂做弥撒,他也只是跟着做做口型,并不发出声音。   晏舒兰问起他在学校的情况、格尔曼和他聊天,他也都是用“嗯”、“哦”这样简短的单字回复。   总结下来就是,这孩子像是突然变成一个哑巴了。   可等陶然自己使用这具身体,她很确定一点,声带完全正常啊,她直接飙一曲海豚音都不带虚的。   “所以,你为什么突然不爱讲话了?你在修闭口禅吗?”   晏修红着脸摇摇头,耳尖都烧得一片红彤彤的。   晏舒兰同样注意到了儿子的变化,都想给他找一位心理医生了,因为她自己的经历,很认可心理医生这个职业。   格尔曼笑着说:“不用大惊小怪,少年到了变声期都这样,还记得我那时候,因为变声期的公鸭嗓,也不想在喜欢的女孩子面前开口说话,生怕出了丑。”   晏舒兰:“小修有喜欢的女孩子了?”   “肯定有!”都是从那个年纪过来的,侄子这点小心思,格尔曼心里门清。   但陶然知道,晏修没有心上人呀,他每次看其他小姑娘的眼神,都跟看苍蝇似的,恨不得把人家全部赶跑。   最后陶然只能归结为:“你的偶像包袱这么重的?因为到了变声期,就连一句话都不说了?就算怕别人听到,可你连自己独处的时候都能忍住?”   晏修才不怕别人听到。   他只是怕陶然听到他那么难听的声音。   他希望给她留下最完美的一面。   这些小心情,他说了,她也不懂,更何况他都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口。 第68章 白月光   “到你的时间了, 今天要玩哪个游戏?”不想再讨论尴尬的变声期, 晏修直接转移了话题。   两个人共用同一具身体, 每天的时间,是这样分配的。   在学校里面上课、跟着兰彻家族的人学习经商、由拳师训练格斗技巧……这些时间属于晏修。   早、中、晚餐,下午茶, 还有夜宵,反正所有和“吃”有关的时间归陶然。   除此之外,陶然每天还可以玩两个小时的游戏,这是她的放风时间。   当然啦,晏修洗澡的时候, 是一定要把陶然赶出他的身体, 并且坚决不让她飘进浴室的。   换来的是陶然的一声“切”, “你现在大了, 知道男女有别了, 但谁要看你这种白斩鸡啊?也不知道你防着我什么,你身上哪里我没看过啊,连你的那种尺寸我都能报出来好吗?根本就还是个小弟弟嘛。”   浴室里的晏修,害羞到浑身都烧得发烫,“快从我身体里出去,一个女孩子,干嘛要和男性讨论这种话题啊?再说……再说我以后还会再长大的!”   这种几乎每天都要上演一遍的小争执不用再提。   陶然关心的是游戏:“我早就挑好啦, 今天我要玩……”她巴拉巴拉地说着最新的游戏。   陶然有时候回头看看,会觉得这几年的时光过得非常不可思议。   如果放在穿书前,有人告诉她, 她要和另一个人共用一具身体长达五年,她一定会觉得,要么是说话的人疯了,要么是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可是真的就这样一步一步走过来——亲眼看着这个小小的孩童,从被人打得缩在角落里抱着双膝哭泣,成长为一个在人群中闪闪发光的少年。   才惊觉,五年不过是弹指一挥间。   当然啦,这期间她借用兰彻家族大少爷的身份,吃遍了世间美味珍馐;还借着每天放风两小时的机会,打遍了这个世界所有游戏排行榜无敌手。   重点是,系统在意念里帮她搭建了一间小屋,在里面她想看多少小说,就看多少小说;想追多少动漫,就追多少动漫;想刷多少影视剧,就刷多少影视剧!   她每天的日常就是,在追文追累的时候,抽空瞄一眼晏修有没有好好学习,顺便再监督一下兰彻家族旗下的公司状况,看看她和晏修的部署是不是顺利。   那种监工的快乐!   怎么说呢?就像是她高三的时候,每天苦逼地埋头刷题,然后晚自习的时候,坐在讲台上看电脑的班主任,忽然爆发出一阵笑声。   所有同学都在懵逼,笑得前仰后合的班主任和大家解释:“我刚才看电影,看到了一个特别搞笑的情节,实在没憋住笑,你们不用管我,继续学习吧。”   众同学:“???”   糟老头子坏得很!   我们在题海里奋战,要多苦逼有多苦逼,你当着我们的面玩得这么开心,良心何在?   不过晏修并不知道这个内幕,他一直以为陶然过得特别惨,毕竟她连一具身体都没有,所以总是尽可能地给她收罗好吃的、好玩的。   他以为陶然是在他的身体里蹲监狱,根本不知道陶然每天玩的有多嗨!   有时候他在心里呼唤陶然,陶然不回应他,他总担心陶然是不是无聊到自闭了。   其实陶然是追动漫追的太投入……   系统说:“这是我从天道那里给你争取到的补偿,毕竟这个时空乱流和我的操作失误,害得你连一具身体都没有。”   陶然抱住蓝团子狠狠rua了一通:“你真是我的小可爱!”   要是在现实世界里,陶然可不敢这么咸鱼。   要赚钱呀,要应对编辑的催稿呀,要好好锻炼身体呀,不然生了大病都看不起,还要面对同辈压力,你当年的同学都买房买车了,你怎么还在租房子?   每个人都铆足了劲,想要和时间赛跑。   看一本小说、玩一局游戏,那都叫偷得浮生半日闲,是社畜辛辛苦苦工作一星期以后,才敢给自己的小小奖励。   现在就不一样啦,陶然这是正当咸鱼,这都是为了做任务嘛,躺着赚钱美滋滋。   非洲的城市。   又被称为黄金之城。   因为它有着极其丰富的矿产。   这次格尔曼带着晏修来这里考察,就是为了买下一些矿山。   变故就在突然之间!   随行的属下忽然向格尔曼开枪。   晏修反应极快,第一时间救下叔叔。   格尔曼质问:“艾伯特,为什么?”   “如果是老爷子,就不会在这种情况下,问出这么愚蠢问题。我刀都架在你脖子上了,你说为什么?老爷子走了七年,你也用这七年向大家证明了,你确实只是一个庸才,一个孩童抱着宝石走在大街上,别人抢你不是很正常吗?”   这是一场早有预谋的反叛,兰彻家族的七个附属家族里,有人联手想要瓜分这个古老家族的财富。   格尔曼十分沮丧:“我信错了人。”   艾伯特正要开口,忽然后颈一痛,昏了过去,是晏修闪到他身后,打晕了他。   “叔叔,他有一点说的很对,我们不用和他进行这些无意义的对话。”   这是一场在热带雨林里展开的生死逃亡,潮湿混合着血腥。   格尔曼体力不支,一路都是晏修在背着他跑。   “你放下我吧,我们这样逃没有意义,七个附属家族不知道多少人追杀我们。”   晏修:“这就是关键,这场背叛恰好也是一次筛选,我们需要知道,到底哪些人是背叛者。”   格尔曼完全被他搞糊涂了:“然后呢?等我们到天堂,可以告诉老爷子,是谁背叛了他?”   “不,是送他们去地狱里向老爷子忏悔。”   “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我的修,你的口吻也太大了。不说别的,光是怎么逃出这个森林,就是一个大问题,你知道有多少雇佣兵在身后追杀我们吗?就算你的体力再好,你的意志也总要休息,一个人不可能一直保持超强度的专注……”   然后就看到,身边的少年,对他俏皮地笑了一笑。   很可爱,像是一个女孩子,有那么一点女气。   但却用比之前更利落的手段,干翻了那帮雇佣兵。   利用野外的地形巧设埋伏、从追兵的手里抢来枪|械、干扰对方的侦察设备……   他都不知道自家这个小侄子,什么时候学会这些的,手段简直比最冷血的兵王还要老辣。   晏修夸奖陶然:“我的战绩还是没你厉害,你击败的雇佣兵是我的好几倍。”   陶然:“你才学了多久啊,你不会想知道我又学了多久的。小年轻,你已经很棒啦!期待你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那一天。”   如果不是系统抽离记忆,陶然已经是一个活了几百岁的老妖怪了,像是野外生存这种技能,更是她从第一个世界就获得的。   不过这一票,他们确实玩的有点大。因为知道对方设局,所以干脆将计就计。   古老而荣耀的兰彻家族,如今就像是一个长着恶性肿瘤的病人,必须要把肿瘤剜去,才能获得新生。   而他们需要鉴别,哪一些是恶性肿瘤,哪一些是正常组织。   晏修和格尔曼在非洲失去联系。   晏舒兰心急如焚,冲进了西蒙的病房,“你醒醒啊!你的弟弟、你的儿子,正在遭遇生命危险,你为什么还躺在这里不动?”   她走出了那间房间,打算前往非洲去救自己的儿子,直升机就停在医院楼顶的停机坪上。   就在她走向发出轰鸣的直升机时,一通电话打了进来,是一串她曾经熟悉无比、但是整整十六年没有再亮起的数字。   “亲爱的,我可能需要一台电脑。”那个号码的主人,声音非常沙哑,但却异常温柔。   晏舒兰的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   他醒了。   西蒙·兰彻,这个沉睡了十六年的男人,真的醒了过来。   其实医生并不建议刚刚苏醒的西蒙,做太过劳累的事情,毕竟他的肌肉萎缩很严重,还需要很长一段时间的康复训练。   西蒙的声音很轻,却不容拒绝:“只是听我的妻子为我念一些数据而已。”   这些年,他虽然一直在沉睡,但并不是完全没有意识,其实能听到一些声音。   格尔曼和他说的话、晏舒兰和他说的话,还有儿子……   一个他从来没有尽到过为人父的责任、但已经长到十五岁的儿子。   晏舒兰按照他所说的话,在股市上买入卖出,“我们这样做真的有用吗?”   “当然有用,我们这里才是真正的战场,我这是告诉所有人,我已经醒了。他们会意识到,追杀格尔曼和修是多么愚蠢,如果胆敢伤害我的弟弟和儿子,会遭受我怎样的铁血报复,我们还可以趁这次异动,把那些毒瘤全都……”   忽然,盯着股市面板的西蒙,动作一滞:“这是怎么回事?”   他打算做的事情,已经有人做完了!   那些表面看起来毫无关联的数据,可经过他的追踪和分析,最后却是同一个源头——女巫。   这是一个所有人都闻所未闻的势力,却在背后操控着那么多新兴资产,毫不夸张地说,它本身就是一个不弱于兰彻家族的庞然大物。   如今,正在激烈角逐的势力,不光是兰彻家族和那些背叛兰彻家族的附属家族,在这对立的两方力量之外,还有着女巫这个第三方。   这个第三方强势介入,替兰彻家族清除了那些毒瘤,这才是令西蒙难以处理的事情,因为他不知道“女巫”背后持有者的立场。   只要女巫愿意,随时可以把兰彻家族一口吞下,这才是真正的灭顶之灾。 第69章 白月光   女巫会这么做吗?   当然会。   如果西蒙是女巫, 他一定会趁这个机会吃下兰彻家族。   商场如战场, 心慈手软的人早就被吞并了, 活跃至今的巨鲨全都是利益至上主义者。   西蒙停下了所有的操作,费力地控制着还不太熟练的肌肉,对晏舒兰扯出一个笑容, “看来兰彻家族要破产了。”   晏舒兰:“我认识你的时候,你也不是什么兰彻家族的继承人。”   “那个时候我太自大了,我以为我能独自处理好这一切,我以为我能说服父亲,到时候再向你坦白我的身份, 向你提出求婚。   我不想你和我一起承担来自父亲的压力, 兰彻家族继承人, 这个身份比起荣光, 更像是一道枷锁, 会成为横亘在我们之间的一道天堑。”   晏舒兰握住了他的手。   他和她好像都没有错。   却这样错过了十六年。   她问:“小修和你弟弟,得救了,对吗?”   西蒙:“是的,背叛者再追杀下去,也没有意义了。”   陶然身上的信号接收器亮了一亮。   “看来一切都按照我们安排的搞定了。”她马上发出一个信号。   收到她的通知以后,原本就埋伏在周围的国际刑警直接出马,抓捕了所有杀手。   警车上, 艾伯特被五花大绑,隔着车窗向格尔曼嘶吼:“你不要得意,你以为你是赢家吗?我收到了最新的消息, 有第三方势力介入,兰彻家族这一次真的要玩完了!”   格尔曼关注的重点显然和他不一样,他看到管家传来的消息以后非常开心:“我哥哥醒了?这真是太好了!”   艾伯特怒吼道:“你有没有听到我在说什么?我说你们兰彻家族完蛋了,就算你提前识破我的背叛,就算你把我关进监狱里,你们兰彻家族也要破产。”   格尔曼掏了掏耳朵,“你以为我是老爷子?把家族企业看的比命还重?我当这个财阀董事长,就只是在打工而已啊,和别人搬砖或是敲代码没什么区别。   破产就破产呗,我有手有脚的,还能饿死不成?其实我原来是想当一个游戏策划师,都是被老爷子逼得,才不得不继承家业好吧!”   艾伯特气得吐血,直接昏了过去。   格尔曼说这些话,可不是特意为了气一气艾伯特,而是他就是这么想的。   俗话说得好,崽爷卖田不心疼啊。   老祖宗创下的基业,不就是给不肖子孙拿来败家的嘛。   当然,像格尔曼这样的奇葩不多。   艾伯特的想法,才是上流社会绝大多数人的想法   尽管格尔曼刚刚逃出致命追杀,尽管西蒙堪称医学奇迹般由植物人转醒,但没有人对这对难兄难弟表示庆贺,大家都在等着看兰彻家族的笑话。   这个绵延至今的古老家族,或许就要交代在今天了。   它挺过了七个附属家族里,有四个家族的背叛。   可也在这个过程中,属于那四个附属家族的资产,被强势洗牌,清除它们、吞并它们、替换它们的是女巫。   名义上,格尔曼·兰彻还是这个财团的董事长;事实上,真正的大股东另有其人,一大半资产早就改姓女巫,哪怕这只是一个代号,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的姓氏。   紧急召开的股东大会上,所有人都笃定,这个异军突起的女巫,会把兰彻家族彻底吞没。   可是会议已经开始了,代号女巫的神秘人,却迟迟没有现身。   这次股东大会和以往唯一不一样的就是,多了一个十五岁的少年参加。   其他人对格尔曼这种行为很不满:“就算兰彻家族大厦将倾,你也不该这么瞎胡闹啊,带个孩子来参加股东大会?”   也有人表示理解:“格尔曼很宠他的侄子,本来兰彻家族应该是交到他侄子手上的,结果毁在了他的手里,他趁着兰彻家族最后的荣光,让侄子来体验一把也没什么问题。”   但格尔曼本人是懵逼的:“修并不是我请来的好吗?”   已知:要想进入股东大会,必须持有邀请函;   这次发出的所有邀请函,和以往唯一不同的就是,多了女巫那一份;这次出席会议的所有股东,和以往唯一不同的就是,多了一个晏修。   排除所有不可能,剩下的唯一一个可能,哪怕再是不可思议,也就是事实真相。   格尔曼震惊地看向只有十五岁的晏修。   晏修淡然地推出一个u盘,“我关于本次股东大会所有的态度,都在这里面了,你们可以慢慢看,最重要的一点是,仍旧任命格尔曼为财团董事长。”   众股东:“!”   原本等着看兰彻家族笑话的其他贵族:“!”   在病房里,通过视频观看这次会议的西蒙,先是一愣,接着就是大笑:“我可算是看明白这局棋了,真是好手段,我有一个了不起的儿子!”   晏舒兰不太明白。   西蒙为她讲解:“老爷子在世的时候,其实已经压不住七大附属家族了。这种附属-联合的模式,曾经让兰彻家族快速壮大,成为同时期里的翘楚,可也给它埋下了祸根。   同样是传承已久的古老家族,它却比其他顶级财团更加混乱。老爷子一辈子呕心沥血,辛苦维持它表面的稳定,采取的是内部制衡的手段,在七大家族之间合纵连横。   他老人家要是能看到今天这一幕,不知道会作何感想?我们的儿子采取的是另一种完全不同的方法。   小修将计就计,表面上把自己置于险地,让背叛者以为,已经取得胜利,全都露出马脚,然后强势清洗那些毒瘤,为兰彻家族换血。   当然了,这一切的大前提是,他有女巫这股新兴势力。我想象不到这是怎么操作的?一个从贫民窟走出来的少年,只用了五年的时间,就扶持出了一股不弱于任何一个顶级财阀的势力!”   晏舒兰并不赞同这种手段:“那可不仅仅是表面的险境,你不知道那些国际刑警怎么说,当时真的是危险极了,他们好几次都以为小修必死无疑。”   “那当然在他的掌控之中,他把一切都计算的很精密,不能用我们贫瘠的想象力,去束缚天才的操作。他既然敢让格尔曼也出现在这个计划里,就说明他有十足的把握。”   作者有话要说:阿江的规定又又改啦,所以我3月1-5号还是要日万五天哦,欢迎大家和我一起上到时候的日万车,爱你们么么哒~ 第70章 白月光   直到现在, 其他财团才反应过来, 到底发生了什么。   其实兰彻家族发生内乱的时候, 别的老牌财团也想冲上去,从它身上咬下一块肉来。   可惜女巫入场太快,收拾残局的能力又太强, 等他们想要下手的时候,场面上却是大局已定。   因为酸女巫下手太快,他们没有跟着抢到便宜,所以格外想要嘲笑兰彻家族倒下的窘状。   可现在是怎么回事?   女巫背后的持有者,居然就是修·兰彻!   一个只有十五岁的少年?   虽然他的个人履历是强了一点, 才只有十五岁, 就被全球top级的学府特招。   但智商高, 也不代表着, 他就能在短短的五年之内, 就完成其他老牌财团长达数百年才走完的崛起之路吧?   现在不是看兰彻家族笑话的事了。   而是兰彻家族和女巫,如果这两个庞然大物强强联合,轻易就能完成在资本市场上的清场,那可不是一加一等于二的效果,而是一加一大于一百!   看看兰彻家族持有的是什么产业?老式实业。   而晏修占有的是新兴资产份额。   只要他们愿意,完全可以联手,对资本市场全盘垄断。   以后可就没有什么五大顶级财团、十大古老家族之类的说法了, 大家全都得给兰彻家族当小弟,顺之者昌、逆之者亡。   这一下,所有人都慌了。   “我当年和西蒙是中学同学, 一起加过同一个社团,还有一些旧情,我去求求他。”   “老爷子在世的时候,一直想让我女儿和格尔曼联姻,虽然现在我女儿都结婚好多年了,但我外孙女挺漂亮的!”   “上帝啊,我儿子老是和我抱怨,他在学校里看晏修不爽,总是找人家的茬,我现在就把这个不孝子打包寄给晏修赔罪。”   西蒙的病房,原本清静的医院,如今门庭若市。   西蒙用身体还在恢复、需要静养的理由,把所有人都挡了回去。   因为他也回答不了这些问题,他同样不知道儿子的想法。   晏修来探望他的时候,他忍不住问道:“你是怎么想的?”   “我以为你看过那个u盘里的东西了。”晏修的回答只有这一句话。   聪明人之间的交锋,并不需要过多的语言。   就像西蒙这样含糊不清的问法,晏修也知道他在问什么。   就像晏修这种答法,西蒙也秒懂了他在回答什么。   “仍旧任命格尔曼为董事长”,这就是晏修的态度。   他本来就无意于在商场上和人争锋,只是想帮一帮自家叔叔罢了。   他无意打压别的财团,市场该是什么样,就还是什么样。   其他人没办法直接和晏修对话,可时间也让他们看明白了晏修的选择——只要他们不来招惹晏修,晏修根本懒得多看他们一眼。   大佬捉摸不透他的态度,也就更加敬畏他了。   那种感觉就像是,财团以为自家的财富是个宝贝,千防万防地怕被晏修抢走。   然而事实是,就像是一只凤凰飞过天空,被田地里喜欢吃老鼠的鸟看到了,那只鸟生怕凤凰来抢自己的老鼠,可凤凰怎么会把老鼠看在眼里呢?   凤凰栖于梧桐木。   晏修在意的只有陶然。   从前那样做,只是想向陶然证明,他能做得到,他被她教的很好。   陶然最近超开心的!   兰彻家族的问题解决了,她的任务也完成了。   系统说:“我去向天道申请一下,脱离这个任务世界,因为时空乱流的关系,可能手续会有点变化。”   一开始,陶然特别快乐,毕竟就要提交任务了嘛。   可是后来,她又有点难过。   要走了呢。   她和晏修朝夕相处了五年。   终于到了告别的时候,当然会舍不得。   五年,就算是养一条狗,都会养出感情。   更别提晏修是那样一个英俊多金、又善解人意的少年。   其实和晏修共用身体这五年,陶然过得真的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别提有多爽了。   不过,世上无不散之筵席啊。   要学着去告别。   或许这种告别很艰难,她从来没有和一个人这么亲密、长久地相处过。   但她并不缺乏重新上路的勇气,她不惧于失去任何人。   陶然决定在临走前,送晏修一份礼物。   圣诞节。   到处都装点的喜气洋洋。   这是西蒙醒来以后,兰彻家族过的第一个团圆的节日。   就算是晏修这样冷情冷性的人,也从学校回了家,他自己其实并不在意这种节日,但如果能让妈妈开心一点也挺好的。   起初,晏修确实是抱着打卡的态度过节。   但是,平安夜过去,一大早醒来,陶然就催促他下楼,“快去看看圣诞树呀,不知道圣诞老人给你留了什么礼物!”   晏修动作慢条斯理地洗漱,“世上哪有什么圣诞老人?长大的小孩子都知道,长筒袜里面的礼物是爸妈偷偷放进去的。你觉得谁会这么无聊,还跟我玩这种小孩子的把戏?”   陶然实在看不下去他这慢的像蜗牛一样的动作了:“交换!”   她说的交换是指,在不是她使用身体的时间,由晏修提出一个条件,陶然来换这具身体的使用权。   晏修的嘴角微微上扬,他其实可以立刻用最快的速度冲到楼下,他愿意为她做任何事,只要她想。   可那样的话,不就少了一次听她唱歌的机会嘛。   女巫的歌喉,是世上最曼妙的天籁。   可惜,陶然的声音只有晏修一个人才能听到,根本无法用任何设备捕捉和记录。   “还是老样子,一首歌。”   “成交。”陶然搞不懂晏修,都给他唱了五年了,怎么他就是听不烦呢?   晏修拉开窗帘,晨光打在他的身上,空气中飞舞的尘埃似乎都清晰可见,他闭上眼睛,聆听着脑海里的歌曲,像是来自遥远的海上,海妖塞壬缥缈的吟唱。   真是一个美妙的清晨啊。   一曲结束,陶然拿到身体的控制权后,直接推开门跑到了楼下。   晏修只见到,装点的华美无比的圣诞树旁,真的挂了一条长筒袜。   格尔曼走了过来,抱住晏修的肩膀,“嘿,你小子昨天给我出的那道谜题还挺有意思的,我找了团队破解了一晚上。”   晏修:“???” 第71章 白月光   西蒙和晏舒兰远远地看着这一幕。   其实他们也很想送儿子圣诞礼物, 但不管是父亲、还是母亲的身份, 他们都缺席了太多年, 儿子又成长的太快。   晏修智商太高、手段太狠,谁能把这样一位商场巨擘,看成是一个小孩子呢?   没人知道该怎么和他相处, 恐怕就连拆圣诞礼物包装的时间,在晏修看来也是对他生命的浪费。   晏修回想昨天晚上,陶然和格尔曼组队打游戏,在游戏里两个人似乎有交流,难道是陶然给格尔曼出的那个谜题?   答案却与我有关?   格尔曼对着晏修挤眉弄眼:“快拆开看看啊, 看我答得对不对!”   陶然也把身体还给了晏修。   晏修打开那条长筒袜, 里面静静地躺着一张卷好的空白画纸。   陶然笑道:“surpri色!圣诞节快乐。”   晏修心头涌出一股狂喜。   是陶然给他准备的圣诞礼物, 在两人共用同一具身体的情况下, 她想要给他一个惊喜, 真是难如登天。   她到底费了多少心思啊?   格尔曼掏出一个笔记本:“哇,诸夏国的钟鼎文哪,真是超难破解的,我忙活了一夜,看你这幅样子,我交出的是正确答案吧?   你干嘛要我在圣诞树的长筒袜里装一张画纸呀?你们天才的心思,都这么弯弯绕绕的嘛, 想要圣诞礼物就直说啊,我可是你叔叔。”   “咻”地一声,格尔曼转过了那棵圣诞树, 它的背面挂满了各种各样的礼物,“哈哈哈,这里一共十五件礼物,男孩从一岁到十五岁喜欢的东西,每一个圣诞节,我都给你补上啦!”   晏修礼貌地向他道谢。   管家请下人帮忙,把那些礼物全都送到了晏修的房间。   晏修没有急着拆开那些礼物,反而是拿着那张画纸,去了画室。   格尔曼茫然了:“我这到底是猜对了,还是没猜对呢?”   其实陶然留给格尔曼的谜题,只有前面,没有后面,就是请他在长筒袜里放一张空白画纸。   后半段是格尔曼自己脑补的,他真的是一个很好的长辈,非常爱自己的侄子。   晏修把那张画纸铺好,“谢谢你给我准备的惊喜,我很喜欢!你是要送我一幅画吗?”   陶然一边画画,一边和他闲聊:“是呀,我想送你一幅画作为惊喜,但是因为我只能借用你的身体,所以就通过格尔曼的手布置前半段啦。也不知道这算不算是惊喜,毕竟你会亲眼看着这幅画被画出来。”   陶然在心里轻叹,晏修这孩子啊,原本说着圣诞礼物是小孩子把戏的他,但因为是她送的,而且是她花费了那么多心思为他准备的。   一下子就真香了!   事实确实如此,什么圣诞节不圣诞节的,压根就不重要,可只要一想到,陶然愿意花费那么多的心思,来为自己准备这一份礼物,晏修就开心地快要疯掉了。   她很在意我!   她比我以为的更加在意我。   我对她来说很重要。   陶然落笔,画画对她来说,就像是吃饭喝水一样自然,“还记得咱们俩刚认识的时候吗?那时候你说女巫和圣诞老人一样,都是大人编出来骗小孩子的,又说你从来没有收到过圣诞礼物。”   五年前的事,被她说来,就像是发生在昨天一样。   晏修的心跳一再加速,她记得我们相处的每一个细节,她记得我说过的每一句话!   陶然觉得,晏修已经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了,她确实没什么能帮他,也没什么能教他了。   哦,不。   或许还能再教他最后一点:“你也要试着学会回应别人的感情,我送你礼物,你很开心,格尔曼送你礼物呢?他的心意也要珍惜啊,还有你爸爸、你妈妈,试着慢慢去和他们接触吧,不要太封闭自己,我们都要做开放的人。”   有那么一瞬间,那一句“我喜欢你!”差一点就被晏修说出口。   可就在这时,陶然画画的动作,忽然停下了。   她握着笔,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因为这幅她画了一半的画,实在是太熟悉了。   她绝对画过这幅画,而且不止画过一次!   一些被时空乱流影响到的记忆,涌入她的脑海。   这幅画和她刚刚穿越到这个世界,和反派的相亲时,看到的反派白月光那幅价值两亿的画,一模一样!   系统也是用那幅画,才修复了受损的数据。   她并不笨,相反的是,她是一个非常聪明的人。   在这一刹那,她想到了很多很多。   陶然以为这个世界偏离了原书,其实那些改变全都和她有关。   晏舒兰还活着,是我救的。   所谓的反派的白月光,就是我?   原书女主时雅一直diss反派设计的珠宝没有灵魂,说他没有倾注感情,可他喜欢上了我,那些珠宝全是为我设计的,又和书里不一样了。   所以书里讨厌他风格的时雅,现实才会那么崇拜他。   还有相亲,他一开始明明也不想相亲的,他认出我了?只看了一眼,就认出我是谁了?   他当然能认得出,他可是晏修啊,他那么聪明,我们又形影不离地相处了五年。   所以他才会哪怕已经怕成了那样,还非要坐我的摩托车后座,所以他才会穿着机车服去妈妈的生日宴……   从前他所有那些古怪的点,原来都只是因为他的深情。   陶然画不下去了。   她实在是太震惊了。   不该是这样的。   晏修怎么会喜欢我呢?   系统出现:“宿主,你必须画完这幅画。如果没有这幅画,未来的我们就没有办法修复数据了,会被永远困在这个任务世界的,我也是刚刚才从天道那里知道的。”   陶然:“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我被时间线彻底搞糊涂了,我在现在画的这幅画,影响到未来的我,能不能回到过去?到底哪一件事发生在前面?”   “关于时间的知识,是神的领域,我没办法和你讲明白,一旦你直视那些深奥的知识,会让你的灵性崩溃的。   简单给你举个例子吧,如果一只蚂蚁,沿着一根绳子往前爬,a点是绳子的起点,b点是绳子的终点,对于蚂蚁来说,a点在前,b点在后,它是从a到b。   但那是发生在平面上的,你可以把它理解为二维的事情。现在我们拿起这根绳子,把a点和b点连接,绳子的起点和终点重合,蚂蚁瞬间完成了从a到b的过程,这就是从更高维度的一种操作,打破了二维世界的局限性。   你现在想象,时间是那根绳子,我们是蚂蚁,你能理解的时间,就像那根绳子一样,是从一端到另一端,呈线性展开的,事实上时间并非如此,它是非线性的。   在神的眼里,过去、现在、未来,是同时发生的,汇聚在同一个点上,也就没有谁先谁后的说法。其实时间线又有什么重要的呢?反正我们的任务没变过,就是拯救悲惨的反派。” 第72章 白月光   所以陶然必须要画完这幅画。   但她真的画不下去了。   因为她已经提前经历过一遍未来。   她一直以为, 她现在做的事情, 是可以改变那个未来的。   比如她一直在提醒晏修, 要好好珍惜那个白月光。   她以为这样的提醒,能够改变晏修未来的悲惨,让他不用苦苦寻找那个女孩十年。   事实上却是, 恰恰是她这样的提醒,才会更加让晏修笃定不移地去寻找和等待。   原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那个未来,和过去一样,是已经发生、既定不变的。   这一切的事情, 既是因, 也是果。   陶然自以为是破局之人, 没想到早已成为局中人。   “他要是不喜欢我就好了, 他为什么要喜欢我呢?”   系统回答不了这样的问题, 它只懂数据,不懂感情。   “我刚刚从天道那里回来,它说我们现在还不能脱离这个任务世界,你先画完这幅画,然后咱们回到未来,就是第一次到达这个任务世界的时间点,拯救为爱痴狂的反派, 这是这次任务的最后一环。没办法,都怪这个时空乱流,这是不可抗力。”   陶然放下画笔, “不行,我得想个办法,阻止这一切!”   总有办法的,比如让反派不喜欢她?或者别的什么办法。   陶然:“你让我去找天道,我自己和它谈!”   结果,陶然才刚刚走上那条通道,还没有到天道投诉部呢,就听到系统提醒:“反派把你的那幅画补完了——滴、滴、滴,传送中……”   陶然眼前一花,就发现自己的周围全变了。   她正被一个男人抱在怀里,托着她后背的那条手臂沉稳而有力,她的脸紧紧地贴着他硬朗的胸膛,耳边是他快得过分的心跳,围绕着她的是他身上淡淡的古龙水气息。   陶然抬头看他,从她的视角看去,他下颌棱角分明,右耳戴的那个耳钉闪着微光。   “你还好吗?”像是大提琴一样,低沉而优雅的声音。   谁能想到,就是这样一把富有磁性的好嗓子,它的主人也会在变声期,因为自己的声音太难听,宁可假装是个哑巴,也不肯开口。   陶然的视线越过他,看向他身后的那间收藏室,里面挂的每一幅画都熟悉无比,全是她在广场上卖艺的时候画出来的,他全部买了回来。   不仅仅是这样,还有那么多的照片。   有不少人会把自己少年时代的照片,洗出来挂在照片墙上,但恐怕不会有人,像是在博物馆陈列展品那样,精心地挂满一整间偌大的收藏室。   陶然想到,晏修从不排斥别人拍他,但总会拜托那些游客:“请一定要把照片寄回来,给我一张。”   他并不是太自恋,怎么看自己也看不够。   他只是在看她。   那些照片拍摄下来时,使用身体的人是陶然。   系统很惊奇:“那幅画居然是你和反派一起完成的,当你去天道投诉部的时候,你的时光流速和这个世界里的反派已经不一样了。   对于你来说,只是一瞬间的事,对于他来说,却是过完了那一天。他高高兴兴地补完了你画了一半的画,然后上床睡觉,等你第二天早上夸奖他。   这是我和天道都没想到的,我们还以为那是你画完的画。从理论上来讲,他来补你画了一半的画,却能和之前浑然一体,真的太难了。   比如高鹗续写《红楼梦》,后四十回的风格不可能和前四十回一模一样,只能说他真的太了解你了,他是你真正的灵魂伴侣。”   “可是他第二天早上醒来,等待他的却是一个没有我的世界,他找了我十年。这场离别突如其来,我甚至都来不及好好地和他告别。”   陶然并不是一个爱哭的人。   但不知道为什么,此时此刻,她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泪水。   “滴答、滴答”,少女的眼泪,掉落在抱着她的青年的机车服上,发出了清脆的水声。   程天泽冲了过来,一拳砸向晏修:“你又占我妹妹便宜?还敢把她弄哭!我都多少年没见她哭过了,我妈骂她,她都不哭的,你到底怎么欺负我妹妹了?”   他的拳头还没碰到晏修,就被另一个人拦下了。   那是一个很帅气的中年大叔,不过却是花花公子的浪荡模样。   只见他穿着夏威夷风格的花衬衫,下半身是短裤和拖鞋,一只手握着程天泽的拳头,另一只手摘下了墨镜,“诸夏国有一句老话,君子动手不动口,更何况咱们以后都要是一家人啦,你这样可不好哦。初次见面,我是格尔曼·兰彻,晏修的叔叔,你就是亲家公吧?”   跟在格尔曼身后的另一个儒雅男人,西装笔挺,双排枪驳领,扣子扣得整整齐齐,一看就是老式贵族的精英范,他先是自我介绍:“我是西蒙·兰彻。”   然后纠正自己的弟弟:“你的诸夏语还是一如既往的差劲,应该是君子动口不动手,还有,亲家公是称呼程女士的父亲的,这是她的哥哥。”   两人特意赶来诸夏国,为晏舒兰庆生,听说儿子很喜欢这次相亲的小姑娘,便找来收藏室这边,急着想要见一见陶然。   这样有趣的对话,把陶然逗得泪中带笑,格尔曼居然都学会诸夏语了啊。   十年,真是太漫长了,足够让不爱学习的格尔曼掌握一门全新的语言。   这十年的漫长岁月,又是怎么折磨着苦苦寻找和等待她的晏修?   陶然再次望向拥着她的那个青年。   察觉到陶然的目光,晏修低头回看她。   他能感觉到,她对自己的态度发生了很明显的改变。   如果是在之前,她早就礼貌地向他道谢,并且和他保持距离了。   “认识的这几日来,我的所作所为,落在她的眼里,应该是一个很奇怪的人吧?”   可现在,陶然非但没有挣开他的怀抱,还用那种充满怜惜、带着歉意,还有欣赏的目光,一瞬不瞬地看着他。   不是相亲的时候,她看他时那种全然陌生的眼神。   而像是又回到了十年前,像是他们从未分开时那样。   晏修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想——她恢复记忆了!   她是在为我落泪吗?   我的女巫大人。   想要吻去她脸上的每一滴泪珠,可又怕那种亲密对她来说是一种冒犯。   陶然向程天泽解释:“哥,晏修没有欺负我,刚才我不小心摔倒了,他扶了我一把。”   程天泽一脸狐疑:“那他怎么还不松开你?”   陶然这才意识到,她和晏修的动作在外人看来有多么暧昧。   真奇怪,明明她一直把晏修的身体,当成自己的身体。晏修抱她从理论上来讲,就和她用左臂抱右臂差不多,为什么她还会脸红成这样?   陶然连忙离开了晏修的怀抱:“啊,那个……”   她实在解释不来,随手接过来晏修递的手帕,擦去眼泪,转移了话题,向西蒙和格尔曼问好。   凌傲君也找了过来:“茜茜,宴会就要开始了,你怎么还不去给你晏阿姨送礼物?”她打量着西蒙和格尔曼,“这两位是?”   “伯母,这是我的父亲,另一位是我的叔叔,他就是财团董事长格尔曼。”晏修为她介绍道。   凌傲君连忙取出自己的名片:“我是凌程集团的ceo,我对贵公司的医药项目相当感兴趣,不知道能不能详谈几句?”   格尔曼笑着和凌傲君握手,“诸夏国铁血娘子的威名我早有耳闻。”转过身对着晏修就是一通眉眼官司,用唇语问道:“她可是个工作狂,我好害怕。”   晏修拍了拍他的肩膀,同样用唇语回答:“为了我的终身幸福,就辛苦叔叔你啦!”   格尔曼夸张地做出一副英勇就义的表情。   程天泽和西蒙走在最前面。   凌傲君和格尔曼走在中间。   晏修和陶然落在最后面。   格尔曼和晏修这一番你来我往,全都没有避着陶然,陶然又被逗笑了,“格尔曼还和以前一样有趣,以后肯定是个老顽童。”   她提起格尔曼时那种熟稔的口吻,让晏修印证了自己的猜想,忍不住激动地握住她的手,“你真的想起来了?”   他的手心滚烫如烙铁,那股力道箍得陶然生疼,他马上就意识到了力道太大,握得很轻很轻,就像是她是一根羽毛一样。   陶然轻轻地“嗯”了一声。   晏修心里狂喜,恨不得抱起来她,在原地转上一万圈,然后高喊:“你想起我了,太好了!”   可他又怕吓到陶然,所以极力克制着那股狂喜,强行保持平静,只是牵着她的手,继续往前走。   他心里有千言万语,积攒了十年的话,想要和她说到天荒地老。可是撩妹又实在不是他擅长的领域,他笨拙地说不出来一句话。   他本来就不擅长表达自己的情感。   晏修那么了解陶然,陶然又何尝不了解他呢?毕竟她和他共用同一具身体五年。   陶然看出了他的念头,主动找话题:“我妈太爱工作了,格尔曼能招架得住她吗?要不要帮一帮格尔曼?”   晏修立马接过她的话茬,“就该让伯母治一治我叔叔,你不知道他这些年,把我坑的有多苦,明明他才是董事长,但他什么事情也不管,就当一个甩手掌柜,公事全都丢给我处理。”   陶然莞尔一笑:“让我来猜一猜,他是不是这样说的?我都有那么多钱了,一辈子也花不完,干嘛还那么苦逼地上班?当总裁多累啊,天天起那么早,睡那么晚!”她模仿着格尔曼的语气,学得惟妙惟肖。   晏修:“对!他还说,当年老爷子在世时,都没管得了我,老爷子可是我爸,你只是我侄子,他是我长辈,你是我晚辈,你还想管我,我看你是想屁吃!”   “哈哈哈哈哈。”陶然笑出了声。   他们俩聊天的声音并不大,不过格尔曼的听力很好,听了一个差不离。   格尔曼忍不住回头,看了陶然一眼,在心里想:“这个小姑娘有点意思啊,这才见我第一面,居然就看穿了我的本质?她刚才模仿的我的那番话,简直就是我本人的原话嘛。”   难怪自家这个向来眼高于顶的侄子,会被她吸引呢。   陶然向晏舒兰送上生日礼物。   如今的晏舒兰,是一个享誉中外的翻译学家,看到这样自信、充满活力的她,陶然真的很开心。   这场生日宴自由度很高,采取的是自助餐的模式。   有人在舞池里面跳舞,有人在吸烟室里分享珍藏的雪茄,有人在吧台旁边结识新的朋友,也有人取了餐落座。   但所有人关注的重点,都落在了那张长桌上。   因为兰彻家族的人都在那里。   那些贵族名媛是这样想的:“晏舒兰或许急着给儿子相亲,但那可是古老的兰彻家族啊,它的掌权人格尔曼和西蒙,肯定会挑剔程茜茜的。就算她长得再美,可她只是一个草包,配当兰彻家族的少夫人吗?”   她们一直盯着那里,就是想看到兰彻家族对陶然不满,最好各种故意刁难。   事实却是,陶然和兰彻家族的每一个人,都相处的那么融洽。   她太熟悉他们几个了,其实从陶然的角度来看,她和兰彻家族的人,根本就没有分开过,她的记忆还停留在和他们一起过圣诞节呢。   陶然知道怎么和他们相处,晏舒兰喜欢吃素食,西蒙品尝红酒的时候不喜欢被别人的对话打断,格尔曼在餐桌上吹起牛来根本不打草稿。   格尔曼实在不想接着和凌傲君聊工作了,强行把话题引到了,他那年在非洲热带雨林里的亡命逃亡上,“那时候我的身手可比现在好多了,一拳就能放倒一个雇佣兵……”   陶然:“???”   格尔曼这些年,应该是有锻炼,从他刚才身手那么利落地拦下程天泽的拳头,就能看得出来。   但是,当年啊,格尔曼真的超级弱鸡好吗?什么他一拳放倒一个雇佣兵,明明是陶然一路背着他!   陶然摇摇头:“但凡有一粒花生米,你都不会醉成这样。”   格尔曼听不懂这是什么意思,掏出手机搜索,才明白这是吐槽他吹牛。当年那场逃亡的细节,只有他和晏修两个人知道。   “你怎么知道我是在吹牛?”他惊呼,“修,你连这件事都告诉她了?”   尽管他已经尽量看重这个女孩了,可似乎还是低估了她在自家侄子心目中的地位,这才认识短短几天啊?晏修连这么私密的事情都告诉了她。   格尔曼知道自己的侄子,晏修可不是那种大嘴巴的人,相反,他是一个极其难以接近的人,就连对血脉至亲都不会轻易敞开心扉。   “爱情,真是太奇妙了。”格尔曼感慨了一句,然后向陶然提出邀请,“美丽的东方女士,请问您愿意来我的游轮上做客吗?”   发现晏修这么喜欢人家小姑娘,格尔曼当然想帮忙给自家侄子助攻。   一直竖着耳朵偷听这边谈话的人,全都惊掉了下巴。   格尔曼有一艘全世界最豪华的游轮,只有真正得到他认可的人才能登上,放在全世界都没有几个。   可他却对程茜茜提出了邀请。   天哪,兰彻家族居然对程茜茜这么满意吗?   这门婚事,看起来真的要成啊。   陶然当然有兴趣啦,她和格尔曼的友谊也很坚固呢,那可是一次次下游戏副本刷出来的。   早在那个时候,她就老是听格尔曼说起这个超级游轮计划了,终于打造成功了呀。   这场晚宴,宾主尽欢。   趁陶然去洗手间的时候,晏舒兰跟了过来。   “茜茜,有一件事,阿姨不想瞒着你。很感谢你愿意和小修相亲,也很开心看到你们发展的很好,不过这件事还是要和你讲明白。   我儿子其实有心理疾病,外人看他风光无限,其实他童年时代过得十分凄苦。因为遭受了太多苦难,他觉醒了用来拯救自己的第二人格。   就是他一直对外宣称的白月光,他此生唯一的至爱,那个女孩。其实根本就不存在,只是他臆想出来的副人格。   十年前,他突然情绪崩溃,发了疯一样地寻找那个女孩,我们才知道这一切。   对于这一切,其实我有很大的责任,我是一个太失败的母亲……”   晏舒兰掏出手机,想要给陶然看晏修的线上诊断证明。   她滑动屏幕的时候,陶然看到了她的屏保,那是一张照片。   照片里,就是晏舒兰住在贫民窟时,窗外的那堵墙,墙上是三片画出来的树叶,历经风风雨雨,仍旧翠绿如新。   发现陶然在看那张照片,晏舒兰解释道:“其实这应该也能作为,我儿子有第二人格的证据吧。   那时候我有了求死之心,他为我画了这三片树叶,把我从悬崖边上拉了回来。我现在想想还觉得不可思议,那时候他只有九岁,从没学过画画。”   陶然听着晏舒兰为她讲,这过去的十年,晏修是怎样为她疯狂。   他消沉过、他沮丧过,他把自己关在暗无天日的房间里,不肯放进来一丝光亮,固执地认为或许是那些光让他的幽灵女孩无法出现。   他等待过、他寻找过,他曾经跑遍了全世界每一个大大小小的画展,期待着能在那里偶遇他的女孩。   他疯狂过、他痴迷过,切断和外界的一切联系,在工作室里无休无止地为她设计珠宝,不吃不喝,全靠着强行输入的营养液才能维持生命。   晏舒兰是靠那三片叶子,才活了下来。   晏修呢?   他又是怎么支撑过这绝望的十年啊。   这个世界上,甚至没有人能理解,他那份刻骨铭心的思念,就算是他最亲的父母,也只以为他是人格分裂、生病了。   告别晏舒兰以后,陶然恍恍惚惚地走到了那间收藏室。   身后有脚步声传来,陶然回头,来人是晏修。   他站在阴影里,高高瘦瘦的个子,陶然必须仰着脸才能看到他的面容,俊美一如古希腊神祇。   “伯母让我来看看,你怎么还没有回去,我听管家说你来了这边……”   陶然只是定定地望着他。   十年,她的少年,褪去了偏向少女的秀丽,更多了几分棱角,变成了一个俊美无俦的青年。   很陌生,但也很熟悉。   见陶然迟迟没有开口,晏修一步步地走到了光亮处。   “好吧,我承认,刚才那都是借口,其实我就是想你了。只和你分开一小会儿,我就想你想的受不了,我也害怕,我怕你再一次不告而别,我怕你再一次忘记我。” 第73章 白月光   修复完数据以后, 系统吐出了那幅画, 就放在收藏室里。   陶然的手, 轻轻地抚摸着那幅画,对晏修说:“这幅画的后半部分,你画的很好。很抱歉, 这是一个迟到了十年的夸奖,这句夸奖我应该在十年前就告诉你。   事实上,我曾经用尽全力想要阻止这次离别,但我没做到。我没有左右时间的能力,我也只是在被时间左右。”   听到陶然说抱歉, 晏修的心揪成了一团, 他不舍得看到她因他而内疚, 他希望自己带给她的全是爱和温暖, “我喜欢你!十年前就想告白了, 十五年前就心动了。   你告诉我如果遇到了喜欢的人,一定要好好珍惜她。我很后悔十年前没有把这句话说出口,也很庆幸十年后的今天,还能亲口对你说出这句话,可以给我一个追求你的机会吗?”   晏修的目光透亮,如同浸润在海水里的珍珠。   他看了太多恋爱攻略,可还是不懂得怎么追求女孩子, 他学不来格尔曼那种风趣,但他也有自己的优点。   ——赤诚、真心。   他眸子里灼灼的深情,让陶然下意识地想要回避。   系统却开心地鼓掌:“哇这真是太好了, 宿主,你答应他吧,这样咱们就能完成任务的最后一环啦。”   陶然:“我……”   她沉默了片刻,才斟酌着开口,和系统说出自己的心里话:“这太突然了,我当时被混乱的时间线搞糊涂了,都没来得及去好好思考,晏修怎么会喜欢我?一直以来,我只是把他当成弟弟。”   系统:“人类的情感真复杂,反正我是搞不懂你。   从我拿到的数据来分析,我很庆幸原来你就是反派的白月光,这样咱们想要拯救为爱痴狂的他,只要你和他相处就好啦。   你想啊,如果他的白月光另有其人,咱们还得煞费苦心、想方设法地去撮合他们,那任务会变得更麻烦的。   现在又不是要让你卖身给他,只是给他一个追求你的机会而已啊,被这样一个帅气又多金的异性追求,会让你很为难吗?还是你特别讨厌他?”   陶然觉得系统说的好有道理,逻辑根本无从反驳。   “我一点也不讨厌他,相反,我很欣赏他。我和他做了长达五年的知己好友,我从来没有和别人,产生过这样的深刻的羁绊。   其实十年前那个时间节点,就算我们能脱离这个世界,或许我也没办法一下子就离开,我会慢慢处理和他的告别,让他和我都能接受。”   理清自己的心意以后,陶然对晏修说:“我可能需要一段时间,来适应这种转变,以前我把你当成我弟弟,忽然变成追求者,我不太知道该怎么和你相处了。   而且我很怀疑,我能不能处理好,我们现在这样的关系,我以前和异性的接触并不多,我可能是一个很好的朋友,但未必会是一个很好的恋人。”   晏修:“失陪一下。”   他极力维持平静,结果却连玻璃门的位置都搞错了,“砰”的一声,脑壳撞到了玻璃墙上,但他像是察觉不到痛一样,推门走了出去。   走廊里,传来一声嚎叫:“啊啊啊啊啊啊啊!”   这场上流社会的高端晚宴,被这道仿佛来自深山老林的狼嚎声,惊得静止了那么一瞬。   手下冲了过来,担心地问:“少爷?您怎么了?”   晏修:“她答应我了!她答应我了!她答应我了!”   手下问:“程女士答应您的求婚了?”   晏修摇头。   又问:“她答应做您女朋友了?”   又是摇头。   手下懵逼了,“那她答应了什么啊?”   晏修:“她答应给我一个追求她的机会!她绝对也喜欢我,她是一个那么理性的人,她思考了那么久,但她没有拒绝我!”   手下:“……”   只能说,舔狗是真的牛逼!   既然自家老板是个舔狗,那么作为他的手下,应该有什么样的自我修养呢?   这位跟了晏修很久的手下思考了一会儿,然后禀报道:“我在今天的晚宴上,听到了很多对于程女士的非议,那些贵族名媛们都不认为您是真的喜欢她。”   其实晏修如何深爱陶然,根本无需向这些路人证明。   但他无法忍受别人对于陶然的非议,尤其是那些非议还因他而起。   晏修走到了晚宴的中心,对着那位正在现场伴奏的钢琴家,做了一个手势。   钢琴声停下了。   原本在交谈的众人,这时全都望向晏修,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首先,很感谢诸位,今天来为我母亲庆生。”晏修转身,面对晏舒兰的方向,“妈妈,祝你生日快乐!”   晏舒兰很欣慰,遇到程茜茜以后,儿子的变化很大呢。   西蒙从身后抱住了妻子。   现场是一阵鼓掌声。   晏修实在是太帅了,只是闲闲地往那里一站,举手投足之间的气度,就迷倒了一大片女孩子。   他接着说道:“但是,只有礼貌的客人,才是被欢迎的,如果有恶客,我不介意亲自送客。   我正在追求凌程集团的千金,我很爱她。   我今天穿着这样一身机车服,出现在晚宴上,也是为了讨她的欢心,想要她的视线多为我停留片刻,因为她喜欢赛车。   刚才你们听到的那声奇怪的嚎叫声,是她答应了给我一个追求她的机会,我太激动了,控制不了自己内心的狂喜,才需要那样发泄。   你们懂我的意思了吗?”   晏修的态度云淡风轻。   但他说出的每一句话,就像惊雷一样,在众人心里炸响。   难怪晏修今天一幅不良少年的打扮,原来是因为喜欢程茜茜。   刚才到底是多激动,才会让一向都是高冷贵公子的他,发出那种野兽一样的嚎叫声?   仅仅是因为程茜茜答应了,给他一个追求她的机会?   再结合晏修今晚全程围绕着程茜茜转,把“至爱”系列珠宝全都捧到她的面前。   这种浓浓的舔狗画风是要闹哪样?   你可是高高在上、不食人间烟火的修·兰彻啊!   只是爱上了一个人,至于这样低到尘埃里吗?   那些刚刚说了陶然坏话的人,更是吓得瑟瑟发抖。   尽管在晏修的口中,只是“把恶客赶出晚宴”这么轻巧的表达。   可那是古老的兰彻家族啊,得罪了他,公开被赶出这场晚宴,以后商场上谁还敢和她们合作?   肯定会有一大帮人,为了讨好兰彻家族出手,让她们体验一下什么叫当场破产、螺旋爆炸。   时雅土拨鼠尖叫:“啊啊啊,真不愧是我的偶像,大佬这么卑微、这么舔狗、这么霸道、这么护妻的吗!明明是叱咤风云的大佬,却爱的这么卑微,这种反差萌,所以说这就是真爱石锤了。”   程天泽不满:“什么护妻,我妹妹才不是他的妻子!”   时雅:“我看他们俩很般配呀,郎才女貌、珠联璧合,不信咱们走着瞧。”   程天泽心里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他和时雅打赌还从来没有赢过……   晏修本来不想让陶然看到自己的失态,所以才说“失陪一下”。   他总是想要尽他所能的,给陶然留下最好的印象。   但时雅觉得眼前这一幕太甜,就全程录像发给了陶然。   陶然很难形容自己的感受。   她一直是一个很独立的人。   有人欺负了她,她会自己打回去。   她只是没有听到那些名媛们的非议,不然她不介意教教她们,什么叫尊重别人。   她本来不需要晏修为她做这些的,她从不依靠任何人,可晏修不仅做了,还完全没有邀功的意思,就是默默地守护她。   如果不是时雅发的视频,陶然都不知道,他在背后为她做了这么多。   原来被人保护,是这种感觉吗?   陶然的心一下子变得特别软。   晏修重新回到收藏室,又恢复成了那个冷静而自持的兰彻家族大少爷的模样,对着陶然伸出手:“shall we dance?”   舞池中央。   晏修扶着陶然的手,两人翩翩起舞。   舒缓的音乐如同陈酿的老酒,散发着醇香,而他们是舞池里最合拍的一对搭档。   就连那些酸柠檬的名媛们,都得承认,这是一对天作之合。   更何况有晏修的威胁在前,不管心里酸成什么样,反正没人再敢瞎bb一句了,再不服也只能憋着。   或许是灯光太温柔,或许是晏修的异瞳太醉人,陶然今晚明明没有饮酒,却也是微醺之态。   她可以把十五岁的晏修看成弟弟,但二十五岁的晏修确实是一个充满魅力的男人。   明明他穿的是机车服,和这场晚宴格格不入,可他身上自带的那种优雅和贵气,巧妙的消融了那种违和感。   很奇妙,像是他精准地踩在了每一个会让她心动的点上。   他就像是完全按照她的喜欢塑造出来的。   她喜欢的样子,他全都有。   就那么刚刚好。   听起来或许有些匪夷所思,可这一切又是那么理所当然,因为他本来就是经她教导长大的少年啊。   人和人之间的相处,其实并不仅仅是岁月在做加减法。   如果相处的时间越长,就越是深爱,这两者正相关,那世间就不会有那么多怨偶了。   婚姻里有七年之痒的说法,曾经深爱的人,随着时间的推移,彼此厌倦、彼此憎恶。   相处时间的长度想要变得有意义,首先就是契合,两个灵魂的契合。   以前陶然不信这个世上有灵魂伴侣,以为那是被鼓吹出来的概念,可现在她信了。   ——因为遇到了晏修。   糟糕,会沦陷的……   陶然这样提醒自己。   表面上看来,似乎是晏修动情更多,但如果她沉溺进去,或许会比他更难抽身。   蓝团子笑眯眯地说:“少女别怂,想谈就谈,大胆地谈!咱们公司又没有那种上班期间不许员工谈恋爱的规定。你想啊,你一边拿着公司的钱,一边泡着美男,不是美滋滋嘛。”   在公司报销的情况下,有人公费打车,有人公费用餐,但是公费谈恋爱,陶然还是第一次听说。   系统有时候傻乎乎的,但它有时候的歪理,也是真的很有说服力啊。就是的,又可以赚钱,又可以泡美男,这可是双倍的快乐!   陶然主动把自己的手,放在了晏修的掌心里。   原本,晏修只是虚虚地扶着她的手,他一向很有绅士风度,哪怕是这样亲密的舞蹈,也没有触碰她的身体。   骤然和他相叠的那只玉手,冰一样的莹白,触感如同凝脂,软的像是山间的云、梦里的棉花糖……   他心神一荡,脚步有一瞬间的慌乱,很快又找回了节奏。   他试探性地反握住陶然的手,和她十指相扣。   她给他的回应,是俏皮地眨了眨眼睛,并且对他微微一笑。   如果这个时候,晏修的身体连接着医疗设备,医生肯定会提醒他:“病人,你的心电图显示,心跳速度很不正常,你快要不行了。”   可他没有连接心电图,所以他只能在一声高过一声“扑通、扑通”的心跳里,强行完成了那曲舞蹈。   早就离开舞池了,他却还握着陶然的手不松开,整个人都飘飘然然的。   最后,是程天泽强行把陶然,从晏修那里抢了过来,分开了晏修那一只像是用强力胶水黏住陶然的手。   程天泽是绝望的:“我觉得我的计划没什么问题啊,如果他是因为机车服对你感兴趣。哪里知道给你换了这一套礼服之后,晏修缠你缠得更紧了?   我算是知道了,他就是一个好色之徒,就是盯上你漂亮了!和什么风格无关。这次都怪我失策,我把你打扮的越漂亮,他反而对你越殷勤了。”   这种浓浓的自家好白菜被猪拱了的语气。   “其实晏修也没那么差劲吧?”陶然不明白,为什么男主看反派这么不顺眼。   程天泽:“可他有白月光啊!妹妹,你不懂男人,一个得不到的白月光,对于男人来说,就是朱砂痣,他按照家里安排的相亲娶了你,以后只会把你看成蚊子血……”   接下来是长达一万字的论述。   程天泽有理有据,证据包括但不限于他收集到的,总之都是晏修如何如何对那位白月光一往情深的事例。   陶然越听就越是心疼。   晏修喜欢我,真的喜欢的好苦啊。   她想补偿晏修,又不知道该怎么做,就问程天泽,“男孩子喜欢收到什么礼物啊?”   “???”程天泽完全跟不上妹妹的脑回路。   虽然搞不懂,还是下意识地回答道:“肯定是包含自己心意的那种,无法用金钱衡量的吧?”   于是接下来。   陶然约晏修一起去参加手工陶艺班,亲手给他做了一个陶罐,还在上面画了一幅古画;她还约晏修去玩扎染,送了他一条天然植物染出来的长裤。   等等此类的约会。   听说这是程天泽出的主意,晏修特意穿着那条蓝色的裤子,来对他提出感谢。   晏修那种仿佛看大恩人的眼光,让程天泽特别怀疑人生。   本来想要棒打鸳鸯的我,怎么反而帮忙助攻了?   诶不对!什么棒打鸳鸯,那要先是两情相悦,才叫鸳鸯好吧?   等等,我会下意识地这样想,是因为受了当事人的影响啊!小妹对晏修这小子,似乎真的很特别?   现在看起来已经是郎情妾意的地步了啊……   陶然不知道程天泽在想什么,她收拾好行李以后,晏修帮她拉着行李箱,她对着程天泽挥挥手:“哥,我去格尔曼的游轮上玩啦,游轮的终点停在国外,刚好就是我要参加赛车比赛的地方。”   却被凌傲君拦住了。 第74章 白月光   “你以后就是兰彻家族的少夫人了, 你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 不仅仅代表你自己, 更代表凌程集团和兰彻家族,怎么还能像以前那样胡闹?放下行李,回学校, 我帮你办了复学手续,先完成你的学业。”   陶然变成程茜茜也没有多久,还得按照原主的套路走:“妈,你首先要认识到一个事实,我是一个成年人了, 从法律上来讲, 我是一个完全独立于你的个体, 你没有支配我的权力。   然后, 你需要认识到另一个事实, 不是所有人都是喜欢读书的,学校对于晏修、我哥这样的学霸、学神来说是天堂,对我来说可不是。”   这都是为了不崩人设,才不是因为陶然最讨厌的就是上学了。   谁让原主比她还要更讨厌上学呢。   凌傲君最喜欢和人讲道理了,因为她讲道理从没输过:“那你也需要认识到一个事实,学习使人进步,知识是人类进步的阶梯, 还有一个‘终身学习’的概念,就算你离开学校,也要接着学习。”   陶然:tat   她当然知道凌傲君说的都对, 可关键的是,原主的那些专业知识,她都会啊!   只不过,因为不能崩原主的人设,所以也要装着不会。   她可不想被人抓到课堂上,强行把她会的东西,再重新学一遍。   晏修忽然开口:“我帮茜茜申请一个出国交流吧,让她去我的母校进修,我来辅导她学习。”   那可是全球top1的高等学府,凭借凌傲君的国际影响力,其实也能把陶然送进去。   但是,然后呢?   那种学校,想要毕业出来,可比进去难多了。到时候,她的女儿学个十几年都毕不了业,那才是让人笑掉大牙。   听晏修的说法,是打算认认真真地辅导陶然的功课,让她学到真材实料。   这个女婿,真是好的没话说。   凌傲君骂儿子:“你好好跟人家晏修学学,要是你对妹妹的学习有这么上心,她也不会辍学了。”   程天泽原话奉还:“那你怎么不对妹妹的学习这么上心呢?”   凌傲君:“我哪有时间啊,我每天忙工作。”   程天泽:“我也一样。”   最后母子俩的脑回路,居然神奇地同步了,一起用一种特别酸的眼神看向晏修。   随着日渐熟悉,他们已经知道,晏修不光掌管着兰彻家族的所有产业,他名下还有女巫这个庞大势力。   明明才应该是最忙的晏修,却整天闲得跟个没事人似的,像个跟屁虫一样整天围着自家女儿/妹妹转。   他哪来这么多的时间啊?   只能说明人家的管理效率高啊!   叱咤商场数十年的凌傲君,这时候心声和自家儿子一样:“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人家是什么天才,我又是什么废物?”   晏修读懂了他们的目光,尴尬地摸了摸鼻子:“那我们就先走啦?”   再留下来,怕不是要被未来的丈母娘和小舅子按在地上盘问,他到底有什么管理的妙招。   这种经验,他真的不会传授啊,他只是这样那样、这样那样地就搞定啦!   更何况,他和他们的优先级也不一样。   在晏修眼里,和陶然有关的事情,永远是排在第一位的。   就算整个金融市场动荡,也不及他为她买一杯果汁来得重要。   凌傲君追在陶然身后:“就算你去国外留学,也不要坐格尔曼的游轮嘛,你干嘛整天跟着他混啊,他游手好闲、无所事事。   我帮你安排私人飞机,你好好跟着晏修学习,以后凌程集团,你和你哥哥一人一半的,这是我和你爸的心血,不能败在你的手里!”   别墅大门外,停着一辆非常骚包的红色跑车。   车顶打开,坐在驾驶位上的男人,摘下墨镜,语气幽幽地说:“凌女士,现在不是你追在我身后,和我谈医药项目合作的时候了。”   凌傲君神情呆滞。   这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翻车。   当着别人的面,说人家坏话什么的,不管是她的家教,还是她的智商,都不允许她做出这么愚蠢的事情。   偏偏就这样发生了。   凌傲君正在思考该怎么道歉。   格尔曼却是爽朗一笑:“不过无所事事,是我的人生理想啊,我当你夸我咯。”   他帮陶然放好行李箱,夸张对着凌傲君用手指发送了一个飞吻:“再见,美丽的女士,不用太想念我们哦。”   居然敢调戏我妈!   要不是跑车速度太快,程天泽恨不得冲过去,好好和格尔曼比划一下:“兰彻家族根本就没一个好人,小的是渣男,老的也这么轻浮。”   凌傲君却是一笑:“其实格尔曼情商挺高的,他刚才是故意这样做,来缓解我的尴尬。我的为人处世,是不是挺有问题的?一向只看重别人的商业价值。”   虽然程天泽也很同意她的这句话,不过,“你怎么会突然有这样的思考?”   凌傲君:“最近舒兰常常和我聊天,我们互相交流,怎么去做一个更好的人、一个更好的母亲,我反思了很多,以前我太专|制了。你是不是很喜欢那个叫时雅的设计师?我最近听说了很多关于你们的传闻。”   程天泽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立马跳起来反驳道:“你从哪听说的?这是什么鬼话!我怎么会喜欢那个恶女?我们公司精心设计的一款产品,本来准备拿奖的,结果又被她给抢走了第一。   我最近是和她见过几次面,但那是因为她是晏修的迷妹,她也特别喜欢茜茜,三天两头的给茜茜设计礼服、珠宝,她说的那个名词叫什么来着?哦对,她是茜茜和晏修的cp粉。   我其实不想见她的,是她老来找我,我就想着,多跟她接触、接触,说不定能从她那里,学到关于设计的东西呢?毕竟她在设计这一方面,真的很强。”   这一股欲盖弥彰的味道啊。   儿子到底还是年轻了点,解释得越多,只是越让凌傲君发现他对人家小姑娘动心了。   凌傲君:“时雅家境是挺一般的,但其实我也没有那么反对你们在一起,舒兰的家境也不太好,但她也是一位很优秀的女性。”   程天泽:“!”   “你现在是怎样?因为已经卖女求荣了,攀上了兰彻家族这个高枝,就决定放我一马?”   凌傲君淡淡地说:“从市值上来说,凌程集团并没有差兰彻家族很多,我之所以这么积极地促进这桩婚事,更看重的是对方先进的医药技术和互联网技术。   这本来就是互惠互利的事情,所以卖女求荣、攀高枝这种话,我不想再从你的嘴里听到第二遍。我说没那么反对你和时雅,只是因为我在晏修身上,看到了另一种可能性。   所谓的政治联姻、强强联合,无非是因为,我害怕我放手以后,你无法独自驾驶凌程集团这艘巨船,应对商场的波云诡谲。   如果你能创办一家足以与凌程集团比肩的公司,甚至于哪怕只是十分之一、或者百分之一的市值,但只要让我看到你的能力,我也会尝试让你在婚恋上有更多的选择。”   程天泽转身就往车库走。   “快吃饭了,你要去哪里?”   “回公司,加班!”   凌傲君莞尔一笑。   陶然从程天泽那里,听说了凌傲君和程天泽的约定。   她特别惊讶,因为在书里,凌傲君一直是一个坚定的反对派,是男女主在一起的最大阻力,没有之一。   这就像是蝴蝶效应。   关于蝴蝶效应,它的阐述者爱德华·罗伦兹有一种非常浪漫的说法。   “一只南美洲亚马逊河流域热带雨林中的蝴蝶,偶尔扇动几下翅膀,可以在两周以后引起美国得克萨斯州的一场龙卷风。”   这本来是一个气象学上的概念,后来被广泛应用到了社会学里。   简单的理解,就是指一个微小的变化,引发的连锁反应。   因为陶然穿进了这本书里,因为陶然改变了反派的悲惨命运,也在无意间改变了其他人。   看到这些全都是很好的改变,陶然很开心,向晏修道谢:“还好你说了帮我申请出国交流。”   晏修:“反正你很轻松就能考过那些题目。”   是的,陶然很轻易就能拿到毕业证,但她不能让凌傲君知道。不过,假借晏修的名义,一切就很好操作了。   晏修似乎看出了这一点,但他并没有追问。   她不说的事,他一句也不会多问,但会全部帮她办的妥妥帖帖。   陶然心下感动。   晏修了解陶然,他同样也能拿到和程茜茜有关的所有情报。   凭借晏修的聪明,应该很轻易就能看出来,她不是原主程茜茜。   要告诉晏修吗?   该怎么在不说出来,这是一个书中世界的前提下,向他解释清楚这件事。   “其实我的真名……唔!”   陶然话才说到一半,就被晏修倾身吻了下来。   他双手捧着她的脸,动作轻柔无比,用他的双唇贴上了她的。   过电一样的感觉,陶然一下子睁大了眼。   晏修细细地品尝着她,柔软、甜美。   两个人都是初吻,没什么吻技,动作青涩又笨拙,陶然连换气都不会,被晏修亲的晕晕乎乎的。   她双眼迷蒙如同山间水雾,他在她耳边轻声说道:“女巫的真名是不能被人知道的。”   这是陶然曾经用来拒绝他的话。   如今却用这种方式,又由他说给她。   不用陶然解释,他也能大概猜到是怎么回事。   对于这个世界来说,陶然的存在,本来就只是一个幽灵。   或许是借尸还魂,也或许是她和原主达成了某种契约。   之前她在晏修的身体里,就完全没有自主权,只有晏修主动让给她身体,她才能使用;一旦晏修想要夺回,她根本无力阻止。   总之,在这个活人的世界里,陶然应该是类似于某种bug一样的存在,一旦被察觉,或许就会被既定规则秒杀。   所以重逢的这些天来,她一直在努力地扮演程茜茜。   晏修只要一想到陶然说的那句话:“我没有左右时间的能力,我也只是在被时间左右。”   她那种语气里的无奈、她的歉疚,她想要为他撑起一个世界的决心,全都像一把插在他心口的尖刀。   她当年并不是故意离开他,她也无法掌控一切,她也只是被这命运的洪流推着往前走。   光是知道这个答案,就已经是对这漫长十年绝望的救赎了。   真好啊,原来当年你并不是抛弃了我。   所有痴痴等待的苦,全都变成了甜。   晏修很想告诉她:“你不需要抱歉,你已经为我做了很多很多了,你不是无所不能的女巫,你也只是一个需要人保护的小女孩,往后的余生,请给我一个保护你的机会。”   他曾经很执着地想要知道陶然的名字。   可如果,这对陶然来说,可能会带来规则对她的伤害。   那么晏修连自己都不会信任,所以他没有让她说出口,用这个吻阻止了她接下来的话。   他又感到一种难以言说的喜悦,明明这个真名,是会危害到陶然的,可她还是愿意对他说出来。   她全然地信任着我、爱着我。   陶然好像明白了晏修的想法,又好像不太明白,但她看清楚了晏修的笑容。   他们此时正在游轮的甲板上,入目所及的是一望无际的碧蓝色海洋,和大海连成一色的天空上,偶尔飞过几只白鸥。   俊美的青年,唇畔的弧度一点一点地变大,最终定格的笑容,温柔的像是清晨花瓣上未干的朝露,灿烂的像是夜晚天空里漫天的繁星。   “喜欢这个人。”陶然身上每一个细胞,像是都发出了这种呢喃。   我喜欢他,而我在被他深爱着。   从前是,现在是,未来也是。   想要爱他更多一点。   想要让他也感受到,我被他爱着的那种愉悦。   让他像我一样,被我爱着他的这种快乐填满。   陶然伸出双臂,环住了晏修的脖颈,轻轻地亲吻他的喉结。   她闭着双眼,眼睫毛像是蝴蝶的双翼一样,在海风的吹拂里微微颤动。   晏修的眸色一下子暗了几度,他从来不知道,原来他的小女巫,还有这样撩人的一面。   让他的心痒痒的,想要放出某种恶魔,任由它肆虐,想要对她做坏事。   又怕吓到她。   晏修隐忍而克制。   陶然的动作一路向上,吻过他瘦削的下巴,慢慢来到了他的双唇。   她邀请的意味太明显,晏修再忍下去,就不是个男人了。   陶然轻的像是小竹筏,晏修重的如同疾风骤雨。   他反过来,掌握了主动权,他的吻像是雨点一样落了下来。   等陶然有理智思考,她是怎么和晏修吻到一块去的时候,她的双唇从镜子里看,已经被吻到发肿了。   只是接个吻而已啊。   要不要搞成这副模样?   随便谁看一眼,都能看出来她被晏修疼爱的痕迹。   所以说,素了二十五年的男人,当真恐怖如斯!   陶然比赛那天,很多人都来了现场观看。   这场比赛是原主报名的,入场券也是她送给大家的。   她本来想要向母亲证明,她是一位很棒的赛车手。   当然,原书里的凌傲君是绝对不会来的。   她的时间很宝贵,每一秒钟处理的都是上亿的金额。   可她,来了。   这是一场让人肾上素狂飙的比赛,每一分每一秒都那么惊险。   陶然拿下了第一。   不良少年少女们高兴疯了,他们冲上领奖台,把她团团围住,高高地举起她,向上抛起,欢呼着:“茜子!茜子!”   凌傲君没有过来,远远地对陶然竖起了一个大拇指,然后就离开了。   她给陶然发了一条信息:“祝贺你,还有记得好好学习,永远记住你的责任,凌程集团有你的一半。”   其实在诸夏国,重男轻女的现象相当严重。   像是家业这种,基本上都是男孩子继承。   但凌傲君本身就是一位杰出的女性,她也一直在致力于推动女性平权,当然对女儿和儿子一视同仁,哪怕她的女儿一直是一团扶不上墙的烂泥。   格尔曼手里来回晃悠着一个墨镜,向着众人走来,“嘿,孩子们,想不想做点更有趣的事情?” 第75章 白月光   格尔曼是一位游戏狂魔, 这些年来, 他一直致力于全息游戏的开发, 目前已经有了一些雏形。   虽然人脑接机技术还不成熟,但他巧妙地绕过了这一点,采取的是其他成熟技术, 动作捕捉、神经元同步、vr技术……   他掌握着全球最尖端的前沿技术,他设计出来的游戏舱,已经无限接近全息游戏,是目前人类技术能够达到的天花板。   这里面在研发上砸的钱,根本就是一个天文数字。   这也是西蒙和他最大的分歧, 西蒙更加倾向于把钱花到医药研发方面。   西蒙带领的实验室, 研发出来的药物, 攻克了很多疑难杂症, 是全世界重病患者的福音。   西蒙觉得, 好钢应该用在刀刃上,兰彻家族的钱应该更多地投给他的实验室。   每一次股东大会,这对兄弟俩,都会吵的谁也不让谁。   但其实,要让其他股东来说,这两位都是吞金兽。   医药就不说了,光是研发一种药物, 就有“十年十亿美金”的说法,更别提西蒙名下同时研发的那一大串、一眼看不到头的药物列表。   至于什么全息游戏、什么人脑接机,就更是虚无缥缈的概念, 只见钱往里面进,从来没有见钱出来过。   但是格尔曼很坚持自己的做法,为了制作出了他想要的游戏,甚至不惜出售自己手里的兰彻家族股份,也要继续往里面投钱。   “对,我承认,你让人健康长寿,这是大善事,但比起日复一日地重复无聊的生活,还要延长这种长度,快乐也很重要,相信我,人不是机器。”   到了西蒙和格尔曼这个地步,处于全球顶级财阀的权力中心,他们所花的每一分钱,都是在为未来那个世界投票。   ——你能决定,未来的世界,会不会变成你想要的样子。   两者听起来都挺崇高的。   但是有一说一,崇高往往意味着烧钱,可商业不是做慈善。   反正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要不是有女巫、也就是晏修,给他俩兜着底,恐怕兰彻家族那点老本,早就让这兄弟俩给败光了。   总之,格尔曼卖的那些股份,都是晏修替他收的。   这也是格尔曼,来找陶然她们的原因。   有很多人都喜欢赛车,但不是每个人都敢在现实生活里,在山道上来一次刺激的贴地漂移转弯。   毕竟小命也很重要呀。   但游戏提供了另一种可能。   在游戏世界里,你有无限的可能,能够去体验形形色色的人生。   他想要制作一个赛车游戏,邀请这些热爱飙车的不良少年们,成为他的合伙人。   被这样的商业巨佬,找上门谈合作,大家先是惊喜,然后就是沉默。   “我能行吗?”   这些不良少年少年们,其实家境也都不错,不然也不会有机会认识原主。   但他们每一个,都是家人眼里的问题少年。   富二代、纨绔子弟,这些是贴在他们身上的标签。   他们见惯了爸妈、老师对他们摇头、失望的样子。   格尔曼说:“我也一直都是不被看好的那一个,但这有什么啊?反正咱们只是玩玩而已,你们不想让更多的人,体会到赛车的快乐吗?”   陶然第一个举手:“我愿意加入。”她肝起游戏来,可比格尔曼疯狂多了。   宁欢第二个。   然后是第三个、第四个,“我愿意。”   就是啊,怕什么,反正他们最坏也就是这样了。   那天晚上,格尔曼开心地喝高了:“咱们这一次一定能成功!”   一开始,大家都不知道,他哪里来的这种自信。   直到晏修进了技术部帮忙。   格尔曼是玩不转那些金融数字,可他对于人情世故通透着呢,陶然加入,不就等于晏修加入嘛?   就自家侄子那股黏糊劲儿,那是恨不得整个人都长在人家小姑娘身上。   想想西蒙多少次邀请晏修加入他的实验室,晏修都是随手帮帮忙,但并不常驻,也足以帮西蒙解决那一大堆难题。   格尔曼搓搓手:“嘿嘿嘿,晏修都来我们项目组了,春天还会远吗?”   那可是晏修啊。   全球最顶级的黑客,都对他甘拜下风。   永远别问,晏修到底擅长什么。   只要他涉足的领域,他都是传说级人物。   生物界、物理界,那些泰山北斗,和他谈笑风生。   他设计的珠宝,哪怕从来不对外出售,也是所有设计同仁心里的珠峰。   而现在,他进军游戏行业了。   最初,格尔曼拉来陶然,是为了让晏修上这条贼船,他更看重的是晏修的技术能力。可在后来的游戏设计中,他才发现陶然本身,就是一个不亚于晏修的奇才。   她简直就像是为这款游戏而生。   她脑海里怎么会有那么多,关于游戏格局的奇妙想法?   其他游戏都各种被喷狗策划,可陶然设计出来的游戏,几乎就像是真正的现实。   那一个个古代世界,就是历史学家和考古学家进来,都为它的还原和逼真而啧啧称奇。   最神奇的是那些技能,她设计出来的技能,全都像真的一样,通过捕捉她的动作,设计出来的格斗技巧,就连泰拳大师都竖起大拇指。   她本人就是一个数据库,一个人就顶得上别人一个几千人的项目团队的测试样本。   由她设计出来的战争场面,有一种格尔曼难以用语言描述的恢宏和壮阔,仿佛一篇篇遗落的史诗。   《第二天堂》这款全息游戏刚一上市,对整个游戏行业,就是一场剧烈的地震。   最初,它的游戏舱,只是免费地投放到商场,用来给顾客试用。   那时候有人质疑:“它会不会伤害到玩家的脑域?”毕竟神经学是一门非常玄乎的课程。   回应这个质疑的,是一位神经学方面的权威专家,他直接甩出晏修发表的一大堆相关论文:“如果你们对这个问题感兴趣,可以加入我的课题组,或者是来听我的课程,课题就是对晏修这些论文的分析和应用。如果你觉得‘太长不看’,那么这个问题的答案就是俩字——不会!”   有人大胆一试,然后完全打开了一个新世界。   他们发了疯一样地做自来水,到处向别人安利这款游戏。   网友a:“在这里,你可以是任何人,你可以做任何事。   现实社会里,没有投一个好胎,每天为了一日三餐而奔波,身上背着巨额房贷。   日子太苦逼了,你是不是和我一样,很羡慕有钱人的快乐?   可在现实里,有钱人的快乐,你根本体验不到,而且都想象不到。   《第二天堂》可以。   在这里,我就是全球首富,花不完的钱,豪车、美女,要什么有什么。”   网友b:“我的生活只是太无聊了,少年时代曾经幻想仗剑走天涯,可后来就是上班打卡、下班睡觉。   在《第二天堂》,我见到了江湖。   百分之百全真模拟,你们知道那些画面有多么真实吗?一切都是真的。   我能闻到花香,我能看到草绿,我就像一个真正的侠客,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i了、i了!”   网友c:“我是一个残疾人,因为一场车祸,在轮椅上坐了十几年,我以为这辈子就这样了,还常常很想自杀。   但现在,游戏里的我站起来了,我体会到了奔跑的感觉!   一开始我很奇怪,这个游戏干嘛要叫《第二天堂》,还不如叫《第二人生》,不就是除了现实人生之外,另外在游戏里练个小号呗。   现在我懂了,第二人生可能仍旧有种种不如意,但天堂可以满足你所有想要的,它就是在上帝掌管的那个天堂之外,人类用游戏创造的第二天堂。”   这个游戏火爆无比,每一天都在刷新游戏史上的记录。   也响起了一些反对的声音:“如果太过沉迷游戏世界,会不会影响到现实,比如孩子的学业之类的?”   和这些反对声音一起响起的,是一个又一个机构,向《第二天堂》提出的合作申请。   这是百分之百仿真的游戏,也就是说,玩家在游戏里学习的技能,是可以带到现实里使用的。   军人可以在这里演习,避免出现伤亡。   遇到那种极其困难的手术,医生可以提前在游戏里,一遍又一遍操作,提高手术成功率。   普通家庭的孩子,也可以在游戏里请到一位,和现实世界没有任何区别的外教npc,一对一地辅导外语。   ……   凡此种种。   工具从来都只是工具,如何使用,在于个人。   难道没有这个游戏,那些孩子就不会沉迷于别的东西了吗?   后来,这个游戏刷新的是整个商业史的记录。   再后来,它刷新的是整个人类史的记录。   《第二天堂》深刻并且久远地影响了整个人类世界。   那是后话,是经过一代又一代人的努力,才达到的。   在当下,它首先是一款为兰彻家族带来巨额盈利的产品。   《第二天堂》庆功宴上。   西蒙亲自为格尔曼斟了一杯他自己珍藏的、也是最爱的红酒,“我仍旧不认为你是对的,并且觉得你耍这种‘曲线救国’的手段,是浪费了晏修的天赋,他的才能应该用到更加有利于全人类的地方。   但是,在我很小的时候,老爷子就教过我们一点——当理念相左时,就让市场来说话,你用你赚的钱证明了,你起码不是错的。”   格尔曼:“我懂你意思,亲兄弟嘛。”他给秘书打电话,“追加对西蒙实验室的投资,咱们有多少流动资金,全都给他砸进去。”   “my brother!”西蒙这才挑眉笑了笑,把那杯倒好的酒,递到了格尔曼手里:“你知道醒多久,是它最佳的饮用时间,慢慢享用吧。”   “顺便纠正你一点,我不仅没有浪费修的天赋,还挖掘出了茜茜的天赋!”格尔曼冲着他的背影喊道。   可恶,拿完钱就走,一句话也不让人说完,这也太真实了。   格尔曼握着那个高脚杯,晃着那杯酒,来到了凌傲君面前:“凌女士,你知道我这杯酒有多贵吗?西蒙只倒了这一杯酒,就从我这里敲走了多少投资!这绝对是全世界最贵的一杯酒了,我敢保证,不管从前还是以后,世上再也不会有比它更贵的酒。”   凌傲君郑重地向格尔曼道歉:“我收回曾经对你无理的评价,你并不是游手好闲、无所事事,只是你看到的世界和我们不一样,你追求的也和我们不一样。你是对的,快乐很重要。”   “快乐很重要。”格尔曼轻声念了一遍,“这是《第二天堂》的slogan,当时游戏正式推向市场的时候,他们让我想一个slogan,那时候员工是这样对我说的,‘嘿,老板,每一个公司都有自己的口号啊,咱们也得有一个!’,我随口说了这句话,没想到它最终成为了一个响彻全球的口号。”   凌傲君由衷地说:“你很厉害。”然后再一次道歉。   格尔曼笑道:“你不用一直道歉,几年前发生的一件小事而已,这是现实世界,你以为我来找你,是为了像爽文小说那样打脸吗?”   凌傲君没有听懂这句话,她不像格尔曼那样紧跟网络潮流。   格尔曼把那杯酒一饮而尽,然后对她伸出手,“可以邀请你跳一支舞吗?就当今晚你只是一位美丽的女士,不是铁血娘子。”   凌傲君点头:“当然。”   她都想不起来,有多少年没人敢邀请她跳舞了,她威名在外,人人当她是灭绝师太,和她合作的男士,敬她也怕她。   旁边,正在和程天泽拥吻的时雅,推开他,“快看,那是不是你妈妈啊,我第一次见到她跳舞,好美、好优雅。”   回应她的是程天泽标准的霸道总裁口吻:“喂,女人,这种时候就给我专心一点啊!”惩罚似的,再一次重重吻了上去。   那些曾经的不良少年少女们,如今也都是功成名就的企业家了。   老实讲,创业真的挺辛苦的。一开始为了梦想是一腔热血,后来要学的东西越来越多,每天都是连轴转。   谁能想到最初定位只是赛车爱好者的游戏,最后却改变了整个世界的格局?   但是那个时候,大家早就为它倾注了太多心血,虽然天天喊着加班苦、加班累,可不忍心辜负同样爱它的玩家的热爱和期待,更何况一路走来还有父母渐渐认可的目光。   这家公司有过很难的时候,他们也犯过很多错误,为此疯狂学习,还有人重回到当年避之不及的学校里进修。   还好这一路,大家全都互相扶持着、咬着牙走了过来,明天还要再迎接新的战场,但起码今天的庆功宴上,是可以尽情放肆的。   宁欢提议:“茜子,咱们去飙车吧!”   陶然答应的话已经到了嘴边,又想起来晏修害怕赛车,转而提议:“不如在《第二天堂》里面爽一把?在游戏里,晏修可以屏蔽感知,就不那么害怕了。”   “哦~~~”宁欢拖着长长的尾音,“你真是干啥都不忘记带他。”   晏修把陶然揽在怀里,两人对视一笑。   西蒙认为,从事游戏行业,是对晏修天赋的浪费。   但晏修从不这样觉得。   他唯一有的天分,是爱陶然。   她从他的生命里消失,他抱着对她的思念痴痴等待,所以设计出了那么多珠宝。   为了寻找她,构建了庞大的情报信息网络。   她喜欢游戏,他就亲手为她打造一个游戏王国。   现在这样多好啊,他可以坐在她的机车后座,和她一起狂野飙车。   在游戏里可以不戴头盔,陶然的长发在风中轻扬,划过晏修的鼻尖。   他深深地嗅上一口她的幽香,双手搂紧了她的细腰,轻咬她的耳垂:“亲爱的,嫁给我,好吗?”   突然被求婚,陶然一打滑,速度就慢了下来,她被宁欢超过了。   “从来都是我第一,如果今天被欢子抢了第一,她再知道我是因为被求婚减速,又该取笑我是什么爱美人不爱江山了。”   这是因为有一次重量级大赛,晏修身体不舒服,陶然发现以后,直接脱离赛场,陪他一起去医院。   从此以后她就喜提“爱美人不爱江山”的称号。   晏修:“交给我。”   他和陶然交换了位置。   一路狂飙。   终于超过了宁欢。   明明是害怕赛车的他,却也能这么可靠。   总是这么可靠。   陶然把脸埋在他的后背,偷着乐,笑得身体都在颤动:“被求婚了呀,好开心!”   晏修的声音欢快的像个孩子:“终于向你提出求婚了,比你更开心!”   晏修和陶然的婚礼,是在《第二天堂》里面举办的。   那一天,整个游戏全服,都飘着玫瑰花瓣落成的雨。   来自全球各地的人,都参加了这场婚礼,为他们送上最真挚的祝福。   没有人不爱晏修,他实在是太爱做慈善了。   因为自小就在贫民窟长大,他最懂得穷人需要的是什么。   是陶然拯救了他。   他不敢夸下海口可以拯救所有穷人,但起码让那些像曾经的他一样,挣扎在泥潭里的人,可以活得好一点、再好一点。   陶然同样为世人做铭记,作为《第二天堂》的总策划。   后来,经过了无数版本更迭,一代又一代人,为这个幻想世界搬砖添瓦。   也就一次又一次感慨:“总策划牛逼!”   因为它的基础架构,世界观实在是太伟大了。   难以想象这是一个人、在那么短的时间里构建出来的,说是神创世也有人信。   格尔曼最讨厌别人说他是《第二天堂》的奠基人,不止一次在公开场合怼记者:“别叫我游戏教父,那是我侄子和侄媳妇的成果,我可不想霸占。”   晏修作为世界首富,好歹还接受过几次采访。   但陶然很少出现在媒体的视线之下。   如果你想找她,就去《第二天堂》吧,那里每一个角落,都是她留在这个世界的温柔和浪漫。   那一个个构建出来的神奇星球,无论后来的人对于宇宙的探索,到了怎样深入的地步,都能在回看《第二天堂》时找到对应的答案。   它永远包容一切,不管后人打多少补丁,它都稳定如初、也迷人如初。   就像是她早就看到了,宇宙每一个不同的面,然后用画笔画给了世人,带大家领略宇宙万千。   她像是构建了世界的法则。   后世游戏玩家,称她为创世神。   和这个传奇的幻想世界一样动人的,是她和晏修的相知相守、一生一世的爱情。   只羡鸳鸯不羡仙。 第76章 魔尊   任务结束后, 陶然再一次回到现实世界。   她依旧没有这个世界的记忆, 不过系统发放给她一大笔钱, 证明她上一个任务也完成的很棒棒!   系统:“咱们在上个世界遭遇了时空乱流,属于不可抗力,天道赔给你一些积分奖励。”   卡里有了巨款, 陶然兴冲冲地去了售楼中心。   服务员小姐姐热情地招待了她,听说她选择的户型以后,为她提出了建议:“五十平会不会太小了一点?不知道女士您在婚恋方面的打算是?其实我们公司新出了一个户型,里面规划有婴儿房……”   小姐姐带她转了一圈样板房,陶然觉得哪里都好好啊, “买、买、买!”   但是钱不够……   系统:“宿主接着做任务、赚大钱呀。”   因为任务世界时间流速, 和陶然所在的现实世界不同, 尽管系统说陶然在每个世界都待了很久, 但陶然这几个任务加一起, 现实还不到一个月呢。   这算是月薪几百万吗?来钱简直比中彩票还要快啊,“那必须得接着做~”   这次的反派,仍旧出自陶然的一本小说。   小说主打修仙流,男主是玄天宗的首席大弟子,女主则是一位散修。   至于这本书的反派,则是魔尊裴渊。   他本来是玄天宗的外门弟子,却遭人陷害, 堕入魔道,一路厮杀,成长为令人闻风丧胆的大魔头, 登临王座。   反派手段残忍无比,嗜杀又暴虐,是无数人心里的噩梦。   可他也很惨,自小就背负着血海深仇,因为灵根不好经历了很多苦难,后来更是遭人陷害,而且死的特别憋屈。   因为陶然写的本质上是小甜饼嘛,并不是什么正经的修仙文,主要的戏份都在男女主谈恋爱上,哪有时间天天打怪?   更何况反派还强的那么过分,男主也打不过他啊……   所以陶然就设定,反派在和男女主对战的时候,突然走火入魔死掉了,就是这么简单粗暴!   系统:“你不知道读者的怨念值有多爆炸!这么美、这么强的反派大人,却被你虐的这么惨,少女,好好拯救他吧。”   陶然这次的身份,是男主的师父姜素,原主和系统签订了契约,灵魂已经被邀请到别的地方了。   传送的眩晕感过去,陶然眼前的画面渐渐清晰。   只见她正盘坐在一间石室里,里面到处都是光秃秃的,除了她身下坐的蒲团和身前放的长剑,竟然再也没有别的东西了。   陶然不禁感慨:“这还真是原主的风格。”   原主姜素,是一位苦修士。   她非常的强,是九州第一剑客,有史以来第一位、也是唯一一位女剑圣,被尊称为玉玄剑圣。   不过她在书里只是一个背景板,一共只出场过两次,连十八线都算不上的女配。   门外,传来童子恭敬的声音:“师叔祖,仙缘大会就要开始了,百老大会正在等待您的出席。”   仙缘大会,就是修炼界所有青年才俊的一场大比拼。   百老大会,则是名门正派和散修里的强者共同组织的一个联盟。   这些强大的修炼者汇聚在今天,既是为了从仙缘大会上选取好苗子收为徒弟,也是为了商议下一个十年的修炼资源分配。   陶然应了一声童子,从蒲团上站起来,打算拿起那把原主标志性的名剑。   这无疑是一把绝世好剑,剑养剑客,剑客也养剑,原主被尊称为九州第一剑客,她的佩剑剑光清冽、寒气逼人。   陶然握住剑柄,拿、拿、拿……拿不动啊我的天!   只从外观上来看,这把剑并不是重剑型的,陶然以为轻易就能举起它,事实却是她都使出吃奶的劲儿了,那柄剑却纹丝不动。   她都觉得,自己面对的不是一把剑,而是一整座泰山的沉重。   “系统?解释一下?”   “好哒。”蓝团子调出了一段数据。   那是书里对于原主第一次出场的描述,无非是一袭黑衣,怎样怎样淡漠,她随身佩戴的青霜剑,看似轻盈,实则重达一万三千五百斤。   当时陶然这样设定,纯粹就是为了装逼,毕竟原主是男主的师父,是作者开给男主的金手指,强就完事了。   “可玉玄剑圣也不该举不动剑啊,她可是一位绝世强者。”   系统解释道:“是这样哒,原主并不是体修,她不炼体,只修剑,你可以认为是万道归一。现在她走了,换你来接管这具身体,其实就是一个普通人啦,因为你 第77章 魔尊   察觉到陶然的目光一直盯着裴渊, 那些围在她身边的修炼界宿老们, 纷纷开口:“这孩子的比试, 老夫也留了一丝神念观看,他确实很努力。   手段是挺多的,炼器、画符、炼丹都有涉猎, 但是太杂了。最关键的是灵根太差,三十岁之前,不可能到开脉境,这辈子最大的成就、顶了天也就只是一个外门执事。”   九州修炼境界依次是:锻体、开脉、抱丹、凌云、山海、那一境。   目前的裴渊,只是一个最低阶的锻体境弟子。   玄天宗祝掌门, 指引陶然去看另一处擂台:“你看那个蓝发小儿, 他是剑灵根, 天生剑体, 收他为徒吧, 这是上天给你送来的好徒儿,只有他才能传承你的衣钵。”   他说的蓝发小儿,就是这本书的男主,方承煦。   这还是这本书刚开始的情节点。   男主方承煦,今年才刚刚五岁,是大乾皇朝王侯的幺儿,从小就在蜜罐子里长大, 天资更是卓绝。   男主和反派,是截然相反的人生,一个一生顺遂, 一个一生坎坷。   关于他们未来的命运,似乎早在这次仙缘大会上,就提前注定了。   男主初出茅庐,却锋芒毕露,以五岁稚龄,打入了最终的决战。   他斩所有对手,都只要一剑,是全场最拉风的人。   反派拜入玄天宗已有九年,尽管用尽全力修炼,却因为资质太差,仍旧只是外门弟子。   他也进入了决战,却是磕磕绊绊,一路走来赢得十分惊险,几乎每一场都是以命赌命。   关注他的人,赞他一句好心性、是大毅力者,但发现他的灵根太差之后,都是摇摇头。   仙缘大会最终决战,反派赢了男主。   几乎没有人看好他能赢,大家都以为他能走到决战这一步,已经是一个资质低劣如此的人,能够达到的顶峰了。   但他赢了,胜过了传说中数千年不出一位的剑灵根。   众人的评价却是:“方家这孩子,到底修道的时候太短了,再过上几年,他一定会赢得毫无悬念,而不是败在一个杂灵根的手里。”   最讽刺的是   方承煦明明是裴渊的手下败将,明明裴渊才是此次仙缘大会的第一,明明裴渊是胜者啊。   然而,九州第一强者玉玄剑圣出场,收了败者方承煦为徒。   至于裴渊,这个仙缘大会魁首,却无人问津。   他最后拿到手的,只有放在明面上的、属于第一的那些奖励。   关于仙缘大会的来历,曾经有这么一句广为流传的歌谣:“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 ”   它更重要的意义,就在于被绝世强者看中,收入门下,这是所有人都心知肚明的事情。   裴渊是数千年来唯一一个,哪怕取得了仙缘大会第一,却没有被山海境强者收为徒弟的修炼者。   那些老家伙为了抢到往届的第一,能把狗脑子都打出来。   可他们全都对裴渊没兴趣。   就像现在他们对陶然说的那样:“你们玄天宗这个裴姓外门弟子啊,灵根太过混杂,修炼天资差到几乎没有,和一个凡人也没什么区别,他能够踏入修炼一道,已经是一个奇迹了。顺天而为之,没有天命,不可强求。”   这是九州在和魔门对战数千年来,形成的惯有思维。   已知,修炼资源是固定有限的,培养一个剑灵根到山海境,因为他天资太好,所耗费的资源反而比其他人更少。   而杂灵根,那是要数十倍、数百倍、数千倍,乃至数万倍地往里面砸资源,可能最后都听不见一个响声。   这些资源随便放到其他别的天才身上,都能培养出来一支精锐军队了。   他们不是看不起裴渊,他们也称赞裴渊小小年纪就有如此心性,可这是战时背景,每一份资源的投入都具有战略意义。   所以裴渊只能被舍弃。   只听“轰”的一声,一座恢宏而又古朴的大殿,降落在仙缘大会旁边的空地上,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一位身穿袈裟的佛修走了出来,对着陶然双手合十,唱了一句佛号,“虽然不知玉虚剑圣,为何要将百老殿降到地面上,不过老衲想来,你必然有你的道理。”   他这比灯泡还要亮的脑门,实在是太有辨识度了,陶然一下子就把他和书里的人物对上好了。   摩诃寺住持,空见神僧。   陶然:“有劳空见神僧,多谢。”   众人:“!”   可恶,空见这秃驴,刚才明明比大家慢了一步,按理说已经在舔狗的道路上落后了,偏偏又舔得别出心裁,居然主动把大殿降了下来?   该死的舔狗!   一个五百岁的老和尚,对人家不到二十岁的小姑娘,言听计从到这个地步,脸呢?   心里这样吐槽着,实际上大家谁也不甘落后,“老道本来也有这个打算,没想到被空见抢先了一步。”   这帮没脸没皮的修炼界前辈,全都是陶然塑造出来的,她太清楚他们的本性了。   只要能增强实力,拍几句马屁算什么?让他们端茶倒水,他们都会干得麻溜。   主要还是,魔界的威胁实在是太大了。   为了对抗魔界的入侵,九州陨落的修士难以计数,一代人又一代人前仆后继,那里面有这些人的师父、师祖,也有他们的徒子、徒孙。   只要能变强,就能救更多人的命,和亲朋好友、同门弟子的性命相比,脸皮又算什么呢?   陶然之所以把百老殿降下来,原因有三:第一,不会御剑飞行的陶然可以直接步行走进去;第二,验证一下一分钱的金手指“装逼如风,常伴吾身”能不能凑合着用?   第三,陶·嘴炮技能max·大忽悠·然要上线啦!   “诸位前辈不是问我,怎样到达那一境吗?”   “当不得、当不得,你修为最高,修炼界一向以强者为尊,我们算什么前辈?平辈相交即可。”他们一面摆手谦虚,一面全都竖直了耳朵,争取一个字都不错过。   “这也是我让你们把大殿落下来的原因,我们往日全在修炼,离这个世俗太远了。想要突破,就要从红尘中历练本心,见天地、见众生、见自己。”   这倒不全是在忽悠他们。   因为陶然写这本书的时候,对于山海境往后的修炼方法,大概就是这么设定的。   但是吧,它只是一个概念,具体怎么操作,她还没想好呢,后来也没具体展开写。   反正大方向有了,至于细节嘛。   就、只能、大家,自己琢磨咯?   明明玉玄剑圣才是修炼界最有名的苦修士。   关于她本人,曾经有这样一个笑话:   “玉玄剑圣日记。   第一天:练剑。   第二天:练剑。   第三天:练剑。   第四天:姜素啊姜素,你已经是九州第一强者了,要多抽出时间陪师父聊聊天、下下棋,不能天天只练剑!   第五天:练剑。”   反正她每天除了练剑,还是练剑。   她这样一个苦修士,却劝别人不能一味苦修,真是毫无说服力啊。   可她身上的“道韵”明明白白、做不得假。   最关键的是,她说的那几句话,听起来简单,可细细一品,又觉得极有深意。   十大门派向来同气连枝,她也没必要诓骗他们。   众人半信半疑地点了点头,打开百老殿的大门,对陶然说了一句:“请!”   陶然松了一口气,看来暂时忽悠过关了,她这个天下第一的人设保住了?   这是陶然第一次参加百老大会。   百老殿有一套特别的迎新仪式。   大殿正中央的一面玉墙上,挂着密密麻麻的铭牌,那全是历届百老大会的成员。   有一些已经陨落,有一些的光芒十分暗淡,还有一些散发着不同色泽的光亮。   祝掌门为陶然取来一块空白的铭牌:“滴一滴本命精血进去,跟我念这段誓词   我,九州修士,生于斯、长于斯……”   陶然知道这只是走一个程序,以后百老殿的铭牌,可以显示她的生死。   如果她背叛百老殿,堕入魔道,那么汇聚了百老殿数千年大修士心血的阵法,就会对她发动致命一击。这也是为了防止,顶尖战力背叛正道。   她依言而行,铭牌散发出一阵耀眼无比的强光,那道金色的光柱直冲云霄,如同一把利剑,像是要把这青天都劈成两半。   处于九州范围的魔修,望着那道声势浩大的金光,生出了极度不适,这光芒太骇人了,几乎让他们体内的魔血产生了一种灼烧感,总觉得再在九州待下去的话。   ——会死!   魔修向来是最惜命的,直接四散而逃,离开九州,返回了魔界。   同时也派出手下,来中原打听:“到底发生了什么变故?”   因为魔修高端战力的快速撤离,九州在双方拉锯战的战场上,取得了前所未有的压倒性胜利。   战胜的消息几乎是同时传回了百老殿。   众人又惊又喜:“玉玄剑圣不愧是那一境强者,恐怖如斯!”   陶然其实有点懵逼。   这个金手指不能打是不能打,但真的好能装腔作势啊!   刚才她滴血的时候,“装逼如风,常伴吾身”的技能框上,弹出了一个选择界面,让她选择特效。   她直接把效果拉到了最满。   原来想着就是铭牌上的光芒亮一点,毕竟咱是九州第一,总不能像那些伤老病残的修炼者,光芒暗淡的如同风中残烛一样,随时都有可能熄灭吧?那也不合适啊。   没想到无意间又装了一波逼。   众人都快吹爆她了:“贤侄女不出手则矣,一出手则毕其功于一役,为玉玄剑圣贺!”   这个年纪轻轻的小丫头,一个举动救了不知道多少人的性命,他们对她全是感激。   “为玉玄剑圣贺!”   这样的声音,传出了大殿。   听说玉玄剑圣只用一招,就赶跑了所有侵犯九州的魔人,仙缘大会上的年轻修士,全都热血激荡。   他们如今的修为太低,去了战场也是送死的炮灰,但谁修炼不是为了有朝一日能保卫九州,能为死在魔修手上的亲人报仇?   玉玄剑圣就是所有人的偶像!   “为玉玄剑圣贺!”   一声又一声,如同山呼海啸。 第78章 魔尊   看着眼前普天同庆的场面, 人群中的裴渊勾了勾唇角, “九州, 似乎比从前更有意思了。”   这样也好,不然太轻易推平九州,也挺无趣的。   他不觉得, 姜素到了那一境,就对他有什么威胁。   裴渊很清楚自己从前修炼的弱点在哪里。   和那些踏入山海境几百年、还找不到通往下一境界道路的修士不同,裴渊早在踏入山海境第一天,就窥到了门径。   重来一世,他有太多优势了, 最关键的是, 他有了一个机会, 能解决前世的致命缺陷。   裴渊曾经最大的问题就在于, 和他融为一体的混沌魔珠, 力量太过暴虐。一旦他心神受到影响,或是发生别的变故,都会造成他的魔力失控。   混沌魔珠,由混沌珠演化而来,位居十大神魔器之首,自有它的霸道之处。   只要能解决混沌魔珠带来的魔气暴动,要不了多久, 裴渊也会进入那一境。   他自信会比姜素更强!   不过,裴渊把这一切都掩饰的很好,表面上看起来只是一个神情坚毅的少年, 把自己的声音融入了那海洋般的呼喊里:“为玉玄剑圣贺!”   方承煦茫然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   他的年纪还太小了,理解不了那些家国大义。   “大家为什么要为玉玄剑圣贺呀?”小小的孩童奶声奶气地问。   侍立在他身后的老仆,一向都带着和蔼的笑容,却第一次露出了威严的神色,用自家小公子能听懂的话解释:“因为她赶走了很多坏人,救下了很多好人。”   方承煦明白了,拍了拍肉乎乎的小手掌,学着别人的样子,扯着嗓子嘶喊:“为玉玄剑圣贺!”   老仆在心里暗道:“希望小公子真的如侯爷所料,能被玉玄剑圣收为徒弟吧。”   其实如方承煦这般惊艳的天资、显赫的出身,他本不必在如此小的年纪,就来参加仙缘大会。   朝廷里也很多人主张,让他留在大乾皇朝,可以预见的是,要不了几十年,他就是一尊新的战神,而且是只听命于皇朝的真正嫡系。   可老侯爷力排众议,坚持要把小儿子送来仙缘大会:“一群文士懂什么?你们只会耍嘴皮子、争权夺利。知道前线战况已经惨烈到什么地步了吗?知道我大乾多少大好儿郎战死沙场吗?   煦儿天赋再好,可留在大乾皇朝,最多也就是一个山海境修士。那又能怎么样?根本无力改变战局。可玉玄剑圣,她半年去一次前线,每次都会摧毁对面一座城池!   同样是山海境大圆满,只有她一人,有此等战力,真正的国士无双!要不是此等大能受伤后恢复太慢,太耗费时间,她早就端了魔崽子的老巢了。   老子跟你们说一句实话,以后我儿子属于哪个阵营,他到底为谁而战,他的战绩又归谁,我全都不在乎,我要的就是他成为下一个玉玄剑圣,杀破敌人的狗胆!”   这还是第一次,百老殿里一片和谐。   “空见神僧啊,你们摩诃寺资源要是真的紧张,我要的舍利子减半就行,能有三五粒就很好了。”   “如方承煦这等天生剑体,理应拜入玉玄剑圣门下,剑阁不抢了。剑阁也有几个天才,能不能去玄天宗交流一下?”   “这个灵脉虽然星月观先发现的,但山川异域、风月同天,天地灵气就和你们一起分享嘛。”   “六阶灵药,丹宗当然不会白拿,我们用成丹来交换。”   每个人都各退了一步。   他们以前必须争,因为争的不光是修炼资源,还是门人弟子的命。   这场大胜利,让众人缓了一口气,能够稍微活得像个有逼格的得道高人了。   陶然只是静静地坐在大殿的首座,专心看着水镜上呈现的擂台比试,从头到尾,未发一言。   她本来就不需要关注这些。   原主不理俗务,一心修炼,是玄天宗的最强战力,是整个宗门的金字招牌。   管理宗门的事,自然有祝掌门操心。   十天。   对于参加仙缘大会的青年才俊来说,非常漫长。   他们要经历一次又一次战斗,打坐疗伤,还要合理安排睡眠,恢复精力。   但对于百老大会的成员来说,不过只是打个盹的功夫,就到了最终决战。   ——大乾皇朝侯爷之子方承煦,对战玄天宗外门弟子裴渊。   空见神僧笑赞道:“看来,不管最后赢的人是谁,今年仙缘大会的魁首,都非玄天宗弟子莫属了。”   “老秃驴……咳咳,圣僧。”差点又惯性开怼,这位青衣道长连忙改了称呼,“这不是和尚头上抓虱子——明摆着的事嘛,肯定是方家小儿赢啊!”   但后面举的这个例子,偏要拿和尚的光头说事,就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的了。   道士说话阴阳怪气的,是个老阴阳人了。   和尚可不是好惹的,正要回怼。   却听到陶然说:“我们来打个赌吧,赌谁会是第一。”   真稀奇,玉玄剑圣居然会和人打赌!   她平常表现出来的无欲无求模样,就和山上的石头块差不多。   难道这就是她说的红尘炼心?   这帮不要脸的老家伙,抢着拍陶然的马屁,“你肯定是压方承煦赢吧?那我们就赌裴渊获胜。”   “我出一瓶定灵丹。”   “我出一把玄冰剑。”   ……   祝掌门笑了。   这帮老家伙还挺上道的嘛,这些全是适合方承煦用的好宝贝。等一会儿方承煦打赢了,陶然打赌赢来的这些东西,刚好可以赏赐给新收的徒弟。   可陶然接下来的话,却让祝掌门的笑容,僵硬在了脸上:“我不押方承煦,我以青霜剑做赌注,押裴渊必胜。”   她的神情还是很淡的,不管是多么厉害的微表情心理专家,都无法从她这张近乎面瘫的脸上,解读出前后有什么情绪变化。   可她的赌注是青霜剑。   那是她的本命神剑,她只修这一把剑。   没有任何一位剑修,会拿自己的本命神剑开玩笑。   这已经足够代表陶然的态度了,她无比郑重。   祝掌门问:“为什么?”   “他身上有一种很打动我的东西,我辈修士,本来就是逆天而行。一味顺从天命,最终只是被大浪淘沙。诸位可曾想过,如果把你们放到他的位置上,能走到今天这一步吗?”   众人扪心自问,绝无可能。   仙缘大会的含金量太高了,那可是九州所有青年天才的终极对决。   如果起点低到是裴渊这样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灵根,别说进入决战了,他们恐怕连参加仙缘大会的资格都没有。   仙缘大会可是一场门槛很高的九州大比。   这就是没有仙缘。   其实裴渊很强。   但是他的路太难,难如登天。   可方承煦,走的却是一条显而易见的青云之路。   短暂的沉默后,空见神僧第一个开口:“看来这是一场大道之争了,争一争先天根骨和后天努力到底哪个才是第一位。贫僧这里有一颗先师坐化时留下的舍利子,品阶比其他舍利子都要高,押方承煦赢。”   剑阁阁主,解下了自己背在身后的剑匣,那里面放着一柄重剑,“忽略我和贤侄女之间的修为差距,本命神剑对本命神剑,也算公平。”   丹宗大长老:“九转还魂丹,医死人、肉白骨。”   星月观、符门、天机门……   一件又一件重宝,悬浮在大殿半空中,光彩四溢。   陶然面上不悲不喜:“静心观战吧。”   四四方方的擂台,在四个角落分别插着四面阵旗,上面分别绘有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全都栩栩如生,看起来威风堂堂。   左面站着的孩童,穿着华贵无比,这套绣有云龙纹、滚金边的蓝衣,本身就是高阶材料,上面又铭刻了诸多小型符阵。   简单来说,全都是钱!   这要是放在游戏里,一看就妥妥是个氪金玩家啊。   台下有人酸了一句:“含着金钥匙出身的王公贵族。”   旁人跟了一句:“而且还是千年难遇的天生剑体。”   两人对视,满眼都是苦楚,人家就是命好,再羡慕又能怎么办?   右面站着的少年,穿的衣服那就一点气势也没了,虽然是玄天宗制式道袍的底子,却被他改来改去的,显得奇形怪状。   他的脸上戴着一张黑漆漆的面具,看不清楚模样,露在外面的那双眼睛,如同深潭一般,身形挺拔无比。   和他交过手的人,都很懊恼:“我差一点就能赢过他,只要再坚持那么一下,或许站在上面的人就是我了。”   这些议论全都被器灵听到了,它“切”了一声,“要不是我家主人不想贸然暴露身份,依旧模仿十七岁时的手段,就凭你们?连在他面前呼吸都不配!”   擂台上,五岁的方承煦率先出剑。   他不管对手是谁,反正都是一剑打完。   “快点打完吧,我还要去吃甜糕糕呢。”   就在剑气挥来的一刹那,裴渊的眸色一闪,在他识海里的溯世书,书页快速翻动。   器灵惊声叫道:“是他!主人,他就是害死你的人,那个来天魔宫挑战的小剑修。现在杀了他,未来你就不用死于他之手了!”   通过这一丝剑气,裴渊和器灵同时认出了方承煦。   那时方承煦来挑战裴渊,虽然自报家门,说是玄天宗首席大弟子。   但裴渊压根没在意,听听就算了,死在他手里的名门首席多如鸿毛,哪有闲工夫一个个去记死人的名字?   这些天才被宗门、家族保护的太好,各个都是鲜衣怒马的少年郎,真以为自己能除魔卫道?   可是   此时、此刻、此情、此景……   就处在仙缘大会决战擂台的裴渊,因为这一丝熟悉的剑气,总算回想起了,在他记忆里算是相当久远的一幕。   那时候他只有十七岁,傻乎乎的以为,可以通过仙缘大会来证明自己。   “我确实灵根不好,我确实资质很差,但我很努力。   你们看啊,我一样是有价值的,我能成为仙缘大会的第一。   让我升入内门吧,学习更高深的功法,查明爹娘被杀的真相。”   他舍下一条命、拼着最后一口气,打赢了那个虽然只有五岁、实力却强的过分的孩童。   他也几乎彻底昏迷了过去,只剩下最后一丝顽强的毅力,还在支撑着自己,不要闭上眼睛。   不能昏过去,你赢了,裴渊,你是第一!   一定会有强者收你为徒,历来仙缘大会魁首全都拜入了绝世强者门下。   仙缘大会、仙缘大会,他拿命搏的就是那一丝仙缘。   意识已经混乱无比,裴渊依稀看见,有一道人影从天上的云海间落了下来,那人身上的佩剑泛着凛冽的青光。   是仙人吗!   他费力地张开干裂的双唇,唱出儿时听母亲哼过得那句歌谣:“仙人……”   只是一开口,就有鲜红色的血液涌出,他本来就是强弩之末,只凭着那一口气在坚持。   可他还是接着唱:“抚……我……顶……”   全然不顾越吐越多的猩红色的血。   她是来收我为徒的吧?   “爹爹、娘亲,你们在就天上看着,孩儿怎样为你们报仇吧。”   ——裴渊几乎就要带着这样满足的笑容,合上双眼。   可也只是几乎。   他接下来看到的核心蜃楼,或许能解决他身上的隐患,镇压混沌魔珠。   裴渊慢慢和方承煦周旋。   方承煦每一剑刺出,都带着浩浩荡荡的威能。   裴渊每一次都身形摇晃,让人以为他要倒下,可总能坚持住。   就像是在狂风暴雨中被击打、却始终不断裂的芦苇,极有韧性。   台下的人纷纷啐道:“姓裴的就像是一只打不死的小强!”   也有人惊叹:“可他也是唯一一个能够接住方小儿剑的人啊,除他之外,没人能在方承煦手里走过一剑!”   裴渊觉得,时候差不多了。   他开始不轻不重地反击。   他知道,百老殿里的人,神念随时都在关注这里。   但凡他露出一丝破绽,都会被强大的山海境大能捕捉到,然后对他起怀疑。   当然,他已经设计好了无比详密的计划。确保一环扣一环、没有丝毫破绽。   落在外人眼里,就是他拼命想要赢,所以不小心失手杀人了。   至于之后会不会因此对上大乾皇朝的侯爷,裴渊并不放在眼里。   对他来说,区区九州,无不可杀之人。   他设计的真的很好,也完美地实现了第一步,先在对手的脸上划了一刀,接下来就是……   然而,他还没有接着动手呢。   就看到那孩子“砰”地一下,把剑扔在了地上,然后哇哇大哭着跑下了擂台:“我认输!不打了、不打了,好疼啊,疼死我了,呜呜呜呜,老福你骗我,你明明说我穿着这身法袍,没有人能伤到我的!”   那位叫做老福的灰衣仆人,厉声赶他回去:“小公子,回擂台接着战下去,你父亲是大乾皇朝的战神!你不能丢侯爷的脸,不能丢大乾皇朝的脸!”   老侯爷说侯夫人慈母多败儿,真被他给说中了。   一想到小儿子的未来,都要跟着玉玄剑圣过得那么清苦,这几年侯夫人真是把小公子往死里宠。   反正方承煦本来就是一个只有五岁的孩童,放在别人家里,连剑都举不动呢,大家当然觉得侯夫人怎么宠都不过分。   这就导致,方承煦这个未来的绝世天才,如今只是一个爱哭的娇气包。   裁判对老福摇了摇头:“不管是喊出认输,还是离开擂台,这两者都可以视为输了,方承煦两样全做了,不可能再回擂台。”   裁判举起裴渊的手,宣布:“胜者——玄天宗裴渊!”   台下并没有为裴渊响起的欢呼声。   所有人都是一脸怀疑:“就这?”   老子裤子都脱了,就给我看这个?   这可是仙缘大会的总决战啊!   十年一度啊!   你俩击败了九州所有天才,才登上这个擂台啊!   亏那方姓小儿,还是天生剑体呢!倒是给力一点啊?你一路以来,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气势哪儿去了?   人家就只跟个小猫爪子一样,在你脸上挠了一道血痕而已,你他|娘|的至于哭着喊着要认输吗?这是怎样?急着回家吃奶呢?   就算是心机深沉如裴渊,这会儿也有点错愕。   在他的记忆里,才刚刚和十年后的方承煦战了一场。   虽然他当时是抱着猫戏老鼠的心态,给自己无聊的生活找点乐子。   但他也得承认,那个十五岁的少年目光清明,一看就是意志坚定之辈。   不管被裴渊虐成什么样子,十五岁的方承煦都没有后退,反而越挫越勇。   所以他安排“误杀”计划的时候,是按照当时方承煦的性格设定的。   现在是怎么回事?   不应该是这样啊?   裴渊并非不通人情世故,他把方承煦的性格反应,全都算进去了。   按理说,三岁定八十……   不过,换个角度想想。   其实这也是对方气运好的一种表现,但凡再晚上片刻离开擂台,或许方承煦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算了,一次不行,还有下一次。   必杀此人!   也就是裴渊,才能在短时间之内,把自己的心情收拾好。   裴渊转头就走。   那位裁判,却没有松开他的手:“先等等。”   “怎么?”   “历来仙缘大会,都有一条不成名的规矩,第一名……”裁判指了指百老殿,没有说完后面的话,不过他觉得应该足够让这少年听懂了。   裴渊觉得有点好笑。   这种自以为是的善意,总是引发他的嗤笑。   因为他是魔尊裴渊,他不需要带着同情的善意。   他要的是全天下人的敬畏,而且畏还要远远多过敬。   “你看一眼台下吧,就连一个为我鼓掌的人都没有。是那孩童自己心性不坚,我胜之不武,没有人会认可我这个第一的,更别提我根骨又差成那样。”   裁判仍旧不松手,对裴渊摇了摇头:“孩子,我亲眼看着你走到了这一步,你一次又一次地被打倒,又一次一次顽强地爬起来!第一就是第一,这里是仙缘大会。”   他顿了一顿,再一次强调道:“仙、缘!”   前世这个裁判安慰裴渊,说“天命如此,你没有仙缘”的时候,似乎眼里也有浓浓的惋惜吧。   这些可笑的蝼蚁。   姜素是这样,裁判也是这样。   同情我,你们配吗?   不过裴渊到底没有强行挣开裁判的手,裁判毕竟是抱丹境,虽然裴渊轻易就能击败裁判,但那会暴露他的不寻常,反正裁判对他没有威胁。   看到少年被劝服,裁判望向了百老殿,语气飘忽到似乎连自己都不能说服:“万一呢?”   此时的百老殿,正是全员懵逼的状态。   懵逼树上懵逼果,懵逼树下你和我。   外面的人只是看个热闹,而我们赌上了佛门舍利子、本命神剑、九转还魂丹……   我们以为这是一场非常严肃的大道之争啊!   可能改变九州对于培养修士的基本方针啊!   结果   就这? 第79章 魔尊   其实陶然同样是懵逼的。   虽然她早就知道, 裴渊一定会赢。   但是吧, 关于打斗的过程, 书里不是这样写的啊。   按照原书剧情,明明是裴渊通过智斗获胜。   表面上看起来,是裴渊被方承煦追的满场跑, 但其实裴渊每一个落点都是经过精心计算的。   最后方承煦一不小心追出了擂台,裴渊却稳稳地站在了擂台边缘。   这里面体现出来的,不仅是他面对方承煦剑势的韧性,更是他在生死危机这种大恐怖之下展现出的智谋。   因此,百老大会的人, 尽管再是看不上裴渊的资质, 也都夸赞他担得起这个仙缘大会的第一。   ——实至名归!   可现在是闹哪样啊?   谁会真的服气裴渊?   关于这次任务, 陶然本来是这样设想的。   首先, 她收裴渊为徒。   然后, 她护裴渊周全。   有她这个天下第一的师父来给裴渊当背景板,谁还敢再像以前那样欺负他?再帮他查出杀害父母的凶手,任务也就顺利完成啦!   但是,不管是修炼界也好,还是玄天宗也罢,都不是陶然的一言堂,这是最麻烦的一点。   也是正道和魔道的区别所在, 这要是在魔界,实力高强的魔修爱收谁为徒,就收谁为徒, 其他人哪里敢置喙一句?   可是陶然身为正派领袖,代表的不仅仅是自己,想要收裴渊为徒,必须得说服其他人。   起码也给出一个理由,所以她打了这个赌,甚至押上了青霜剑,就是想要让百老殿的人意识到,裴渊有他自己的独到之处。   如果按照书里的走向,那当然是一步好棋。   至于现在么?   在决战闹了这么大一个乌龙之后……   陶然很怀疑她的收徒计划,会变得相当不顺利。   一种名为尴尬的气氛,在整间大殿里蔓延。   陶然和这帮修炼界宿老们,互相干瞪着眼,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没有说话。   最后,还是天机老人打破了这种沉默:“愿赌服输,赌注我愿双手奉上。   其实,我们一直觉得,方承煦的出身、天资都代表着他是气运之子,他是天选之人,裴渊却是天弃之人。   大家都觉得裴渊胜之不武,但你们有没有想过,难道这就不是另一种‘运’吗?冥冥之中有另一种‘运’,把他推上了仙缘大会第一的位置。”   众人:“!”   卧槽,明明大家一起当舔狗,为什么就你这么优秀?就你拍马屁找的角度最清奇!   那必须不能输啊!   来战!   空见神僧道:“是老衲先前着相了,天机子一语惊醒梦中人。   表面上来看,裴渊确实赢的很乌龙,可是气运滔天的方承煦,却败得这样乌龙,反过来理解,这何尝不是裴渊的气运呢?   相信先师在天有灵,如果知道今天这一切,也会认为他的舍利子交到玉玄剑圣手里,会比留在摩诃寺更加物尽其用吧。”   剑阁阁主、丹宗大长老、星月观观主……谁也不甘落后、纷纷出击。   一山更比一山高!   什么陶然慧眼识英雄啊,什么陶然金口玉言啊……   陶然都快被夸傻了,差点都要以为,自己真的是什么绝世大佬,还好她很清楚,“装逼如风,常伴吾身”只是一分钱的金手指。   假的!不存在的,这一切都是假的!   要是她哪天兜不住这个谎话了,第一个冲上来锤她的就是这帮拍马屁的“舔狗”,不知道会被锤的有多惨tat不过,也不能光拿别人的东西啊。虽然吧,她打赌赢的光明正大,但总觉得这是在空手套白狼,万一这些大佬回去越想越不对劲,提着剑来玄天宗算账?   陶然脑补的画面越慌张,表面上却越是神秘莫测,用一种类似神棍批命的口吻,挨个指点道:“空见神僧的金刚拳刚过易折,不妨糅合一丝至阴至柔之意。   剑阁阁主你的剑意最大的问题在于……”她说的全是书里的设定,是这些人的改进方向。   尽管只是寥寥几句,却让众人全都受益匪浅,听的连连点头:“不愧是那一境!高屋建瓴,听君一席话,只觉一切修行豁然开朗,往日的瓶颈轻易被打破。”   哪还有人心疼输给陶然的宝物啊?简直恨不得再多和这位大佬打几次赌,最好把全部身家都输给她,只求她多多指点几句。   陶然是真的指点不出了,她又不是真正的那一境强者,全是靠着肚子里那点设定的存货,这一下全部倒空,一滴也没有啦!   关于决战的乌龙,还是等系统回来,再向它求证吧,看看到底是哪里出了变化?   至于当下,最重要的是,先收裴渊为徒。   今天也是成功假装大佬的一天呢。   只要我能捂好自己的马甲,只要我还能装下去这个天下第一,那我就能给反派当一根粗壮的金手指!   陶然踱步走出百老殿。   众大佬就像她的小跟班似的,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   她的出场,并没有搞出太大的动静,什么空中飘洒的片片落花啦、什么天边传来的阵阵梵唱啦、什么闪烁着的五颜六色光芒啦……   可是,因为她身后那帮“小跟班”,各个都是修炼界的泰山北斗,却对她恭敬如斯,逼格一下子就立起来了。   年轻修士小声说:“我们家阁主,就没见他真正服气过谁,大长老说阁主像个没长大的问题少年,整天对其他强者一脸桀骜,恨不得立刻拔剑跟别人干上一架,可你看他在玉玄剑圣面前,乖得跟一只小鸡仔似的。”   “要不是知道百老会的成员,全都立下过本命铭牌,不可能被人假扮。我都要怀疑,那个穿着一身袈裟、顶着个大光头,但是却没有平常的怒目金刚模样,反而慈善的像是低眉垂目的菩萨,还是不是我们庙里的住持本人了?”   最后所有念头,全都融汇成了一句话:“这就是玉玄剑圣,这就是九州第一剑修,这就是那一境强者——我辈修士,生当如是!”   裁判向陶然深深一礼:“玉玄剑圣当面,在下青阳宗雷浩有礼了。”   看身边的少年还呆呆愣愣地站着,雷浩拉了拉他的袖子,提醒道:“发什么呆啊?赶快行礼啊,这位是全九州的大英雄玉玄剑圣,她就是玄天宗的天,所有玄天宗弟子都对她敬若神明。”   裴渊并不想行礼。   他有魔尊之傲,不允许他向任何人卑躬屈膝,哪怕是比前世的他更强的那一境修士。   这雷浩看起来真是不太聪明的样子。   什么玄天宗弟子对姜素敬若神明?   玄天宗的弟子,表面上夸她,其实好多都在背地里骂她,这种双面人的话,裴渊听了太多太多了,什么牝鸡司晨、生性古板。   那些男弟子提起她时,总是用那种污秽的表情说着:“老子就没见她笑过,说不定就是因为,她在床上像一条死鱼,才会被大乾皇朝的太子退婚。”   她拼尽全力地守护九州修士。   可九州修士对她的尊敬,又有几分真?   妇人之仁、圣母、自以为是……   所以她后来,也死得很惨。   当然了,这一切都和裴渊没什么关系。   这是裴渊这一生中,唯一和姜素有交集的一个点。   他们就像是两条相交的直线。   可以理解成一个“x”字型。   从前,毫无关联。   此后,同样毫无关联。   而双方唯一相交的这个点是——姜素要在这个擂台上、收裴渊的手下败将方承煦为徒。   裴渊假装是初次见到这样的大能,紧张坏了,因为手足无措,反而顾不上行礼。   雷浩替他解释道:“这小子跟我年轻时候一个样,让我们上战场杀敌,我们不怕;但让我们和上位者相处就怂了,哆嗦得像个孙子。”   陶然并不在意这些繁文缛节,对着雷浩点了点头,然后转向裴渊,问道:“你愿意拜我为师吗?”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   就算是那些一心拍陶然马屁的老前辈,都没想到她会收裴渊为徒。   仙缘大会的参赛者,就更是震惊了:“裴渊只是在方承煦脸上挠出了一道血痕,就能拜入玉玄剑圣门下?”   老福牵着方承煦的手握得紧紧的,无意识间用的力道太大,“小少爷,你会后悔一辈子,因为一时的任性,失去今天这个机会!”   小孩童被掐得太痛,嘴巴一扁,又哇哇大哭起来。   然而。   真正最震惊的人,其实是裴渊。   前世他做梦都幻想着这一幕——他成为仙缘大会的第一,然后被山海境强者收为徒弟。   可他得到只是姜素一个冷漠的背影,是百老大会所有成员对他的不闻不问。   这一世,裴渊当然不会再做那些无谓的幻想。   他不是个小孩子了。   他是魔尊裴渊。   他早就不需要谁来当他的救世主了,除了他自己,世上也没有任何人配当他的救世主。   可是,为什么?   裴渊死死地盯着陶然。   她依旧是世人传说中的淡漠模样,穿着那一套像是从没换过的黑衣,比起一个有情感的人,更像是没有情感的死物。   裴渊知道,为什么前世,她连一个眼神都不给他。   她的心里,恐怕只有除魔卫道,除了和道心相关的事,不染丝毫外物。   可是今生她为什么要收我为徒?   因为她十天前踱步走来时,看到了我的被打成那幅惨样还在坚持,所以投来的那个同情的目光吗?   又或者是方承煦脸上被划开一个微小的口子就认输,她看不上他的心性?   那也不必收我为徒啊……   器灵在裴渊的识海里叽叽喳喳地说着:“阴谋!绝对是个阴谋!这个女人肯定有什么天大的阴谋!   主人,她是不是看穿了你身上的魔气?想用这种手法把你骗到玄天宗,然后杀掉你。”   裴渊很自信、但也并不轻视敌人:“没必要,她可是山海境之上的那一境,如果她真的看穿了我是魔修,想要杀我,凭如今锻体境的我,和她的实力差距,她当场就能把我击毙。”   “总之是别的什么阴谋吧?主人你一定要当心!”   裴渊能想到的唯一一个解释,就是大道之争。   “按照姜素那种圣母性子,或许她以为,自己到了那一境,有更大的话语权,想要改变九州培养修士的基本方针?   所以拿我做筏子?我成了她手里的小白鼠。   如果连我这样的杂灵根,最后都可以修炼有成,那么就可以当做一个正面教材,在整个九州推广,让那些天资不好的人,也能得到相应的修炼资源分配,而不是所有资源全都向修道天才倾斜。天生根骨差的人不管取得多少成就,却永远得不到肯定。”   “这确实是她会做出来的事!”器灵认为自家老大的猜测非常合理,“我想起来了,玉玄剑圣还真是天下第一圣母,前世就是合道而死!一种愚蠢至极的死法,不过确实也大大阻碍了我们席卷九州的速度。”   所谓合道而死,就是以身殉道。   当时裴渊已经成为魔尊,魔界攻入九州。   魔气侵蚀着这片神州大地,道则扭曲,无数人在魔气的同化下,变成只知道杀戮的怪物。   那时魔界都以为,只要几个时辰,就能把九州变成另一处魔界。   已经是正道的必输之局了!   就算所有山海境强者,联手攻击天魔宫又能怎样?根本阻挡不了九州哀鸿遍野。   可玉玄剑圣站了出来,以身合道。牺牲自己的生命,补全缺失的道则,镇压肆虐的魔气。   这位有史以来最早进入山海境的绝世天才、九州第一剑修,尚且没有真刀真枪地和新任魔尊打上一场,就先一步死于合道了。   这就是原主在书里的第二次出场。   第一次出场,收男主为徒。   第二次出场,以身殉道。 第80章 魔尊   器灵又说道:“这么一想, 当初那个小剑修来天魔宫挑战, 确实口口声声说着, ‘你害死了我的师父’,他师父玉玄剑圣分明是自己蠢死的,是她非要舍命去救那些连修炼都不能的凡人。”   裴渊:“既然她想利用我, 刚好我也利用她。玄天宗首席大弟子的身份,可是很好用呢,更加利于我的一些谋划。”   器灵:“就是,咱们先和她虚与委蛇一番。而且她对咱们根本就是毫无威胁嘛,到时候只要释放出来魔气, 威胁到那些凡人的生命, 她自己就会去傻乎乎地去合道送死咯。就算她到了那一境, 想要以身合道还是得死!”   裴渊思考了这么久, 落在旁人眼里, 自然以为他是被天上掉下来的馅饼砸中,以至于太过震惊,不敢相信事实,所以也不知道该怎么反应。   雷浩拍了拍他的肩膀:“小子,想啥呢,快行拜师之礼啊!”   祝掌门却深深地望了裴渊一眼,意味深长地说:“要行如此大礼, 必须在收徒大典上,还是等回了宗门再说吧。”   陶然明白祝老的意思,他对她这个决定, 很不满意。   只不过陶然是玄天宗的支柱,祝掌门不可能当着外人落了她的面子,所以暂时憋着这股不服气,打算回去再慢慢分说。   陶然知道祝掌门真正想要的是什么,当然,这也是原主想要的。   为了不崩人设——她走向了方承煦,同样问道:“你愿意拜我为师吗?”   祝掌门这才松了一口气。   众人也都露出一份果然如此的模样。   各派掌门传音交流:“所以,她既要做实验,又准备了另一手保证。有方承煦这个天生剑体兜着底,就算以后裴渊培养失败,玄天宗依然后继有人。怕就怕修炼资源太有限,当她把资源向裴渊倾斜的时候,会不会也耽误了方承煦的成长?”   “这不是咱们该头疼的事,我看老祝现在脑壳都快炸裂了,她可是先向裴渊提出的邀请,以后裴渊是她的首徒。可裴渊又是这种资质,首席弟子对于一个门派的重要性,不必老衲多说吧?”   “嗨,面子的事就不说了,以后剑阁首席大弟子到了抱丹境,结果玄天宗首席还是锻体境?别人嘲笑他是板上钉钉的事情,连带着玄天宗也面上无光。最重要的是,万一需要各门派首席联手的任务,裴渊不就成了大家的拖累吗?”   “还有啊,以后方承煦修炼起来,进境肯定是一日千里,明明是绝世天骄,结果上面却被一个锻体境废物压着?我替换了一下自己,要是我师兄只是锻体境,却敢当符门首席,我早就把他打得退位让贤了!万一有一天裴渊和方承煦师兄弟阋墙,啧啧啧,那个画面太美,我都不敢想象了!”   听到陶然的话,老福喜出望外!   还好玉玄剑圣大人有大量,不计较小公子犯的错,这要是在战场上,自家少爷都能以逃兵论处、直接当斩!   他把方承煦往前一推:“还不快快见过玉玄剑圣?”   蓝发孩童的身高尚且不到陶然的腰部,仰着一张小脸看她,眼睛亮的像是黑葡萄,含糊不清地叫了一句:“狮虎~”   这一下,裴渊也明白了,“果然,我只是她的一个试验品,恐怕她真正看做徒弟、要传下衣钵的,只有方承煦。”   器灵已经在想着,该怎么杀方承煦了,阴险一笑:“成为师兄弟好啊,师兄弟出去做任务,万一遇到点什么危机,师弟不慎陨落真是一点也不突兀呢,咱们多的是方法搞死他!”   陶然当然要让裴渊做大徒弟,不说裴渊本来就比方承煦年龄大,裴渊可是在仙缘大会上胜过了方承煦,结果胜利者当师弟,失败者却当师兄?   这怕不是想要羞辱裴渊!是个鬼的拯救反派哟?   所以哪怕有压力,也还得顶着压力往前冲。   陶然命童子取来那些打赌赢来的宝物,一共有两个弟子,那就是裴渊和方承煦公平分配,不偏不倚。   “这颗舍利子,由摩诃寺空见神僧所赠,渊儿你拿着,记住大师对你的一番拳拳之情。”   空见神僧对着裴渊唱了一句佛号,“阿弥陀佛,恭喜小友夺得仙缘大会魁首。”   谁说玉玄剑圣不会做人?半点不通人情世故?到达那一境以后,她似乎有了很多改变呢。老和尚心里还挺感动:“这明明是老衲打赌输给她的,却被她说成是我送给她徒弟,还让徒弟记这份恩情。”   很显然是陶然把打赌赢来的东西,算作了空见神僧对裴渊的投资,虽然裴渊这辈子可能都只是一个最低阶的锻体境,这是白白打水漂的投资……   但总之,玉玄剑圣记我的好了啊!   老衲这波不亏!   陶然送给方承煦一把剑:“这是一把和剑阁阁主本命神剑同一等级的绝世宝剑,你是天生剑体,最适合不过。”   剑阁阁主本来认赌服输,要给陶然他的本命神剑。但一旦把本命神剑交出去,他的战力也就弱了一半。所以陶然很贴心地让他换了另一把,他相当感激。   剑阁阁主性子粗犷地多,威胁道:“你这小娃娃,下次要是再敢临阵脱逃,那都对不起老子这把剑!”   方承煦被他吓得后退了半步,老福在后面撑住他,不许他往后退。自家少爷太娇气,丢脸啊!   接下来是九转还魂丹等等别的绝世珍宝,反正全都公平分给了两个新收的徒弟。   可把其他年轻修士给羡慕的啊,“为什么拜入天下第一剑修门下的人不是我?”   不过大家只是觉得那些东西挺珍贵的,但也说不出来到底有多么珍贵,因为他们自己的修为和眼界都不高。   可裴渊清楚地知道,那每一件宝物,都是何等珍贵,随便一件放到外面,都有可能引起大量势力的争夺。   比如他手里这颗舍利子,在入手的第一个瞬间,他就已经知道,这是摩诃寺前任住持明镜神僧坐化时留下的舍利子。   前世,以这颗舍利子为中心,摆出来的灭魔大阵,差点要了还没成长起来的裴渊的命。   可是现在,它却被当成礼物,送到了他的手里。   命?运?到底什么是命?又什么是运?   器灵:“这肯定是阴谋,她当着全天下人的面,把这些宝贝交给你,不就是摆明了告诉别人你身上有宝物,让人家来抢你吗?”   不过,习惯性地骂完之后,它又觉得有点不对劲:“但她也给了方承煦,方承煦可是要传承她衣钵的亲徒弟,怪哉,她到底想干嘛?”   裴渊:“她是想告诉全天下人,我这个大徒弟,在她心里很重要,震慑一些想要恶意为难我的人,她在表明她的态度。   前世她只收了方承煦为徒,所以没有这一出,或许她也在背地里给了徒弟这些好宝贝,但是不用向天下人明说。   因为方承煦本身就是大乾皇朝王侯之子,世上敢故意为难他的人,一只手都能数出来,而那些人统统没有为难他的必要。   还有就是,看那祝老头的意思,宗门里未必会给到我这个所谓的首席大弟子多少修炼资源,她是尽她所能地在他们反对之前,想要尽可能多的给我修炼资源。”   器灵:“也不排斥她只是在作秀,说不定过一会儿,离开天下人的视线以后,她就会全部收回去的!”   裴渊挑了挑眉毛:“有可能。”   接下来就是走流程了。   比如发放仙缘大会的奖励,还有百老大会的前辈上台致辞,总结这次的仙缘大会的得失,也激励大家继续努力,反正就是各种各样的谢幕仪式。   陶然不耐烦听,简直像中学校长致辞一样又臭又长,她回了石室,裴渊和方承煦也跟着她回去。   玉玄剑圣这间石室,是她专属的,就在玄天宗的飞行灵舟上。   陶然对两个徒弟说:“你们可以去收拾一下东西。”   裴渊没什么好收拾的,他的全部家当全都带在身上。   方承煦就更没什么好收拾的了,他的一切都由仆人搞定。   童子在门外禀报:“裴公子,有人找你。”到底应该叫裴渊什么?童子也很苦恼。   要是按修为论吧,同门比他修为低的、不太熟悉的年轻修士,直接喊一声裴师弟。   要是按辈分论吧,他唤玉玄剑圣师叔祖,理应尊称裴渊为裴师叔。   可是看祝掌门那幅样子,摆明了裴渊能不能真的拜入玉玄剑圣门下,还是两说呢。只能不尴不尬地叫一声:“裴公子。”   裴渊想不到谁会来找他,他压根没什么朋友。   陶然:“你去看看吧,即便身怀重宝,也不用担心自己的安全,在玄天宗的飞舟上,没人能动得了你。”   裴渊的眉峰蹙了起来,他很不喜欢这种感觉。   他堂堂魔尊裴渊,什么时候需要一个女人的安慰和保护了?还是这种会以身合道的蠢女人。   之所以没有立刻出去,只是在思考谁来看他,他讨厌她这样揣测自己的心思。   器灵也愤愤不平:“可恶,这个女人,以为我家老大是什么胆小鬼吗?主人才不是怕了,光凭主人刚才得到的那些宝贝,就能发挥出比它们前任主人强几万倍的功效,我们现在都能直接打穿这条玄天宗的飞行灵舟好吗!”   这就是魔。   永远不会念别人对它的好。   它说出这些话的时候,是完全不在意——那些宝物本来就是陶然送的。   “算了,姜素是那一境修士,暂时不要轻举妄动。”裴渊在意念里对器灵说。   表面上他对陶然回道:“多谢师父关心,徒儿去去就回。”   等在会客室的人,是刚才比试时的裁判,青阳宗雷浩。   他身形高大,披头散发,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是一只雄狮,修炼界称他为“狂狮雷浩”。   抱丹境的修为,即便放在整个九州,也是中流砥柱了,不然也不能主持仙缘大会最终决战。   而在中等势力青阳宗,他就更是数一数二的好手。   他起先只是一个散修,一路修炼上来,最初的资质也不算多好,所以格外清楚像他这样劣等资质的人,想要出头有多难。   雷浩对裴渊很有一份惺惺相惜之感,取出一块玉符,“裴老弟,本来想在擂台战结束后,把这个传讯玉符交给你的,不过刚才怕叨扰到玉玄剑圣,就到这会儿才找来。   我修炼资质也不好,知道这里面的不容易,你有什么事都可以和我说。比如遇到困难啊,或者只是想找人倾诉一下,还有要是咱们偶然在任务里面遇到了,这玉符也能显示彼此的位置,一个好汉三个帮嘛。”   器灵冷笑:“任凭他把话说的天花乱坠,也不过是个趋炎附势之辈,肯定是看主人被玉玄剑圣收为大弟子,才来攀交情的。”   裴渊却想起来:“前世,雷浩也给了我这枚传讯玉符。”   雷浩这个举动,看起来只是锦上添花,可前世他也曾为裴渊雪中送炭过。变的不是雷浩,只是裴渊如今的处境。   不过那个时候,裴渊刚刚遭受到那么重大的打击,成了整个仙缘大会的笑话,自己的情绪尚且没有整理好,根本无心去回应别人的善意。   后来,他被玄天宗外门管事和弟子欺负,整个乾坤袋都被抢走了,雷浩送的这枚传讯玉符,自然也就遗失了。   雷浩这个行为,是很纯粹的,对裴渊为人的欣赏。   可惜,他所欣赏的那个少年,早就被裴渊亲手杀死了。   正直、坚毅、勇敢、百折不挠……所有这些,原本那个少年所拥有的美好品质,全都无法帮到裴渊。   以前的他多可笑?固守着幼时母亲教他的“宁在直中取,不向曲中求”,然后在现实里碰撞得头破血流。   这个世界,是残酷的丛林法则,善良就要被欺辱。   只有变强、唯有变强、不择手段的变强,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   雷浩挠了挠头,憨厚地笑了一笑,“那我就不打扰你了。”他对裴渊一抱拳,声如洪钟:“裴兄弟,告辞了,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咱们有缘来日再会!”   器灵很不喜欢他,“我最讨厌这种憨货了,为什么他可以有这么明朗的笑容?他一个垃圾的三灵根,能在四十岁修炼到抱丹境,我就不信他没受过现实的毒打!为什么还可以笑的像是自己一直就站在光明里?像是这个世界上从来没有过黑暗的角落?”   裴渊修长如玉的手指,把玩着那枚传讯玉符,笑吟吟地说:“我倒是挺喜欢关注这种人的。   你知道他们的人生最有趣的部分在哪里吗?   当他视为信仰的一切背叛他的时候,当他不惜用去生命守护、却也是他所守护的那一切把他推进深渊的时候。   你猜,他还能不能笑得这么阳光啊?   我忽然想到一个很有趣的玩法,如果姜素知道,她拼尽性命守护的玄天宗,表面上对她敬若神明的弟子,背地里却用极尽污秽的语言玷污她,她的道心能承受得了这种打击吗?”   因为魔尊裴渊自己就是这样走过来的啊……他亲手杀过一次少年裴渊,太清楚该怎样毁掉那些和曾经的他相似的人了。   没有人能经受得住命运这样残忍的戏弄,没有人。任何人都不能。   “主人,你好坏哦~我好喜欢!   像姜素这种被保护的那么好的天才,她这辈子见过最大的坏人,无非是修炼课上迟到的同门,或者是谁故意逃避宗门任务。   我们真该多给她上几课,让她知道什么叫人性本恶!   说不定还会反过来救了她的命呢?道心不再澄明的她,未来应该就不会再是以身合道那种自杀式死法了吧?   她给咱们送了这么多宝贝,虽然是因为她蠢,不过也可以让我家主人破格开恩,亲手赐她一死啦!”   说这些话的时候,溯世书上坐着的那个小婴儿,脸上挂着恶劣无比的笑容。   裴渊回到石室。   在他离开时,这间石室安静的落针可闻;可他再回来时,里面却充斥着孩童响亮的哭声。   只见自己那个便宜师父,五心向上盘坐在蒲团上,一身黑衣,一张脸铁面无私,如同无间地狱里的十殿阎罗。   她倒未必是针对谁,反正她脸上永远都是这幅没有任何表情的表情。   可站在她身边的那个孩童,正在哇哇大哭,眼泪多的就像是不要钱一样,噼里啪啦地往下面掉金豆豆。   剑阁阁主送给方承煦的那把飞虹剑,被随手扔在了一边,他哭的非常委屈:“我不管嘛,我就要吃甜糕糕,这个辟谷丹一点味道也没有,难吃死了!”   陶然真是快被男主这穿耳的魔音给折磨疯了!   她真想奋力地摇晃男主的双肩,用马景涛式咆哮口吻,质问他:“你这个男主是不是被夺舍了?你是不是假男主?你还我原来书里那个皎皎如清风朗月的正派男主啊!”   反正她绝对不承认,她塑造出来的男主会是这种爱哭的娇气包。   其实她也不知道,男主拜师以后的这段时间,原主和男主是怎么相处的,因为书里直接就跳了时间线啊。   书里是这样写的:“仙缘大会上,玉玄剑圣收方承煦为徒。”然后下一句就是,“十年后。”   陶然真想现在就表演一个原地扑街,她最不擅长的就是和小孩子相处了好吗!   啊啊啊啊啊,小孩子都是恶魔啊!   她简直恨不得,现在就打开门,然后指着门口,把方承煦给骂走:“老子只要十年后那个乖巧懂事的少年,不要你这个动不动就开‘哇哇大哭’大招的小鬼头,你给爷爬!”   不能崩人设、不能崩人设、不能崩人设……   陶然你是一个优秀的任务者,你什么名场面没见过?   区区一个爱哭的孩子罢了   卧槽,真的忍不了了啊!   她呼唤系统:“统子、统子,你在哪里?咱们能不能用药把男主给毒哑?今天我宁愿当个恶毒后妈,大义灭亲,亲手毒哑这本书的男主,也不想再受这种没完没了的小孩子哭声折磨了!大不了以后再花积分治好他。”   可惜,系统去找天道了,迟迟都没有回来。   不怪陶然丧心病狂的想法,实在是这孩子真的没办法交流。   一开始是方承煦说饿了,陶然就叫来童子,童子给了他一瓶辟谷丹,玄天宗没有修炼到开脉境、无法辟谷的弟子都吃这个。   这孩子刚一接过辟谷丹的时候,还表现的特别有兴趣,拿着那个丹瓶看来看去的。可是刚一放进嘴里,他就开始不依不饶了:“根本没味道,我要吃甜糕糕!”   陶然看看童子、童子看看陶然,俩人都没有甜糕,不知道该怎么办。   只犹豫了这么一会儿,这孩子眼角那么一耷拉、嘴角那么一咧,直接就开哭!   陶然想到了一个解决办法,给童子安排道:“你去找一下负责照顾煦儿日常起居的仆人,看看他有没有甜糕。”   守门的童子离开了,陶然试图和方承煦讲道理:“我已经派人去找侯府的仆人了,你别哭了,好吗?”   然而   这、孩、子、压、根、就、听、不、懂、人、话!   根本无法交流嘛。   他就一直哭、哭、哭……哭、哭、哭的。   “亲,你的大招都没有cd的吗?不需要回蓝的吗?就这样一直哭,你都不渴的吗?求求你闭嘴吧!”   好想一棒子把他打晕啊!   可惜陶然只是一个完全不懂得修炼的凡人,打也打不过天生剑体啊tat裴渊就在这个时候走了进来。   脸上面无表情、实则内心极度崩溃的陶然,简略地向他解释了一下这件事情。   裴渊有一万种方法,能让方承煦安静的像个死人。   但是,方承煦来天魔宫挑战的时候说过,他的师父很宠爱他,他拼死也要为师父报仇。   嗯,看的出来,真的很宠爱。   毕竟像玉玄剑圣这种修为通天彻地的强者,却能忍受一个奶娃娃在自己的修炼室里哭成这样,还没一掌把他拍走。   从这间石室光秃秃的风格、从世人到玉玄剑圣的传闻来看,她应该是一个极为喜静的人。   可她容忍了方承煦这么长时间的大吵大闹。   这才是她把方承煦收入门下的第一天啊,果然是亲师徒。   裴渊暂时还很需要玉玄剑圣首徒这个身份。   而且从少年时他的性格来看,能拜入玉玄剑圣门下,他理应对她充满尊敬和感激,觉得她是自己一生的贵人。   他不能让人对他起疑心,必须要扮演好只有十七岁的自己。   所以裴渊恭恭敬敬地说:“师父有事,弟子服其劳。徒儿不才,愿为师父分忧,哄好小师弟这件事,就交给我吧。”   当然啦,裴渊不会知道事实,其实是陶然打不过方承煦……不然恐怕早就控制不住自己,把他给扔出去了摔!   陶然挺惊讶的,裴渊居然还会哄孩子吗?他打算怎么做? 第81章 魔尊   裴渊就像变戏法一样, 从乾坤袋里取出了一大堆材料, 有石板、有糖浆, 还有小勺子。   只见他激发了一张火系的符箓,把糖浆熔化,熬成了糖稀。又在光滑冰凉的石板上, 刷上了一层防粘的油。   尽管他是在扮演一个十七岁的穷苦少年,但他早已当上多年魔尊,那种久居上位者的贵气总会在不经意间流露,让这本来像是街边卖艺人一样的动作,多了一种浑然天成的优雅。   裴渊手持小汤勺, 舀起熔化的糖汁, 糖汁恰好熬到可以牵丝, 他动作飞快地在石板上来回浇铸, 一幅幅栩栩如生的画便成型了。   那些糖画有威武九天的神龙, 有展翅翱翔的凤凰,有胖嘟嘟的、可爱的肥猫……   裴渊这一手实在是太让人惊艳了!   方承煦都顾不上哭了,随手抹干了眼泪,一边打着哭嗝,一边眨巴着大眼睛一转不转地盯着糖画。   再看陶然那边,简直跟这个五岁的孩童,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她早就从蒲团上起来了, 仿佛是被牵着线的木偶,下意识地走到了石板旁边,一双眼睛也是亮晶晶的!   “好厉害!”   好奇、爱玩, 这是陶然的天性。   陶然记得,小的时候和奶奶一起去逛庙会,最喜欢的就是看那些手艺人画糖画。   那是家境贫穷的奶奶,能够提供给小孙女最大的快乐,不需要花多少钱,只要几毛钱就可以买上一个糖人。   卖糖画的老艺人那里,有很多很多连环画,陶然可以看上很久,然后从里面挑出一个造型。有时候是偷桃子的孙悟空,有时候是闹海的哪吒,有时候是背着钉耙的猪八戒……   陶然总会两只手托腮,坐在小板凳上,亲眼看着老爷爷用糖稀勾勒出她选好的糖画,惟妙惟肖。而且这个糖画可以拿在手里吃上好久。   那个时候陶然真的好盼望逛庙会啊,可惜一年只有一次,一次只能买一个,她和奶奶分着吃。   小陶然两手叉着腰,向全世界宣布:“以后我要赚大钱,买两千个糖画,奶奶吃一千个,我也吃一千个。”   奶奶慈祥地笑着,揉一揉孙女的小脑袋:“一千个不得把老婆子的牙都给吃掉了?”   老艺人也说:“那我光是做囡囡一个人的生意,熬的糖浆都不够哟。”   等她长大了,赚到了钱,可以买得起很多很多糖画了。   可是奶奶已经过世了,老村也被改建了,一年一度的庙会早就被取消了,陶然记忆里的那个老艺人再也找不到了。   裴渊的识海里,器灵要笑死了:“还九州第一剑圣呢,主人你快看!姜素那幅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和这五岁的小娃娃有什么区别?她不会是这辈子都在练剑,连一次街都没逛过吧?”   陶然、方承煦,这一大一小全都围着裴渊。   她们看他的眼神,那种全然的崇拜、依赖、信任、惊叹……   那是裴渊完全不理解的眼神,不就是画个糖画吗?   很陌生,他就算是征服魔界和九州,成为人人又恨又敬又怕的大魔头,也从来没有得到过这种眼神。   不,也似乎是熟悉的。   在他更久远的记忆里   爹爹每次做木工,给家里又添了一把小椅子,或者是给儿子雕了一把小木剑,娘亲就是那样看着爹爹的。   裴渊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可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石板上已经画好了两个新的糖画。   一个是拿着飞虹剑的可爱孩童,另一个是手持青霜剑的冷然女修。他的技艺炉火纯青,那两个人物连发丝都清晰可见。   方承煦一把抢过了左面那个糖画:“这是我!”他重新拿起飞虹剑,照着糖画上的模样摆造型,“像不像、像不像?”   裴渊这才意识到,自己的举动不太妥当。   玉玄剑圣似乎很不赞同别人以她入画,就连本该在玄天宗正堂里摆放的她的画像,都以青霜剑代替。   画都已经画了,他只能假装不知道这个,恭敬地奉上那幅糖画:“在拜入玄天宗之前,我是个小乞丐,整日里走街窜巷,学了这些不入流的手艺,在师父面前献丑了。   师父收我为徒,又赐我大礼,此生此世无以为报,这幅糖画不成敬意,还请师父笑纳。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徒儿日后一定好好孝敬您。”总算找了一个合理的理由。   大徒弟开了头,小徒弟也有样学样:“我也要孝敬师父!呐、呐、呐,这个飞龙给师父,这个火凤给我,这只肥猫给师父……”   五岁的小娃娃,还不知道有一个贬义词叫借花献佛,他还以为除了大师兄送给师父的那个糖画,其它的都归他呢。   他以前在侯府里讨娘亲和祖母开欢心,就是把自己的好吃的分享给她们。   他的声音奶声奶气的,小眼珠子咕噜咕噜转,肉乎乎的小手抓着那些糖画的竹签,往陶然手里递,让她想起了小时候坚持要把糖画分给奶奶的自己。   真是要把人给萌化了啊!   陶然发现:“小孩子不仅是恶魔,也是天使!”   她rua了一把方承煦软乎乎的脑袋,又掐了一把他那肥嘟嘟的小脸,“你师兄给你费了这么多心思,画这些糖画,你以后要乖乖的哦,不要动不动就大哭大闹,浪费他的苦心。”   小娃娃软软糯糯地“嗯”了一声。   反派大佬也太全能了吧!居然还会哄孩子,还好有他画糖画吸引了方承煦,不然陶然今天真是不知道该拿这个小徒弟怎么办呢。   祝掌门跟老福一起来到石室,就看到陶然捧着那堆糖画看来看去的,连眼角似乎都写着开心,这是他们从来没有见过的玉玄剑圣。   姜素是祝和看着长大的。   她身上的遭受的苦难比谁都多,在她六岁的时候,她所在的村子被魔潮袭击。   只是个凡人的小女孩,为了保护村子瞬间自发激发灵根,可惜她的力量太微弱了,一个村民也没有救回来。   那一点点灵力,只是保证了她自己从肆虐的魔潮里捡回了一条命。也让后来路过经过那里的老宗主,收了她这个徒弟。   她永远都那么坚毅。   以前祝和很心疼这个小姑娘,除了练剑和老宗主,她的世界再也没有别的东西。   后来老宗主死了,那时玄天宗发生了很多变故。   当时只有十五岁的姜素,用她看起来还很稚嫩的双肩,扛起了整个玄天宗的重担。   以往的姜素就像是一个只会练剑和杀敌的机关人,完全没有感情。   按理说,看到今天这一幕的祝和,应该欣慰。   他让姜素收方承煦为徒,不仅仅是因为这孩子天赋极佳,本来就是想让姜素的世界不再只有练剑,让她多点人情味。   姜素确实发生改变了,比以前那样的死气沉沉,稍微像是一个人了,或许这改变和她所说的“红尘炼心”有关,但这改变最直接的原因却是裴渊带来的,到底是好还是坏?   裴渊   这个不在所有人计划之内的首席大弟子。   到底该怎么处理?   最后祝和所有的想法,全都化成一声心里的轻叹,“傻姑娘,几个糖人就让你高兴成这样,是我们这些做长辈的没有照顾好你,还要你反过来保护我们。这些年,真是苦了你了。”   等陶然发现祝掌门的目光,一直落在她手里的糖人上,才惊觉她此时此刻的举动似乎不太符合原主人设。   她心里敲响警钟:“糟糕,刚才看到糖画太开心,这可是做任务呢。”   但祝老的情绪是很外露的,并没有过多的遮掩,陶然能感觉到,他似乎并不排斥她这种变化。   所谓不能崩人设,本质上只是一个大概的方向,并不是说细节上完全不能改动,毕竟没有谁是一成不变的。   踏入那一境、一招逼退魔界、收了两个亲传弟子……对于原主姜素来说,这些事情都是她原本单调的生活里的巨变,她稍微和从前不太一样也很正常。   想通了这一点,陶然把一颗心放到了肚子里,把糖画放回了石板上,向祝掌门和老福微微颔首。   老福径直就要往下跪:“我家少爷不懂事,被侯府宠坏了,给您添麻烦了!”   陶然虚扶起他:“无需多礼。”她没有碰到老福,怕被这个凌云境大修士发现她只是个花架子。   老福取出一个储物戒,交给方承煦:“少爷,以后老奴不在你身边,你要懂事一点。”   玄天宗并不禁止弟子带仆从。   但是姜素所在的天问峰,一个仆从也没有,从前只有她和老宗主,如今只有她一人。   按照天问峰这一脉向来的传承,如今陶然收了弟子,也只有她和两个弟子才能进入天问峰,连这几天为她守门的这个童子都不行。   因为这一脉的道,就是崇尚苦修,带仆人还算什么苦修?   方承煦并不害怕离别,辞别爹娘的时候他也很欢快呢,把那个储物戒指随便戴在大拇指上,他和老福挥挥手:“你回去的路上当心哦。”   然后就去缠着裴渊了,“大狮熊~我也要学画糖人。”还在漏风的乳牙,“大师兄”三个字都叫不明白。   起初他其实挺怕裴渊的,总觉得这个大师兄像是一个黑漆漆的大洞,吹着阴风的那种,尤其是他脸上还被裴渊划了一道口子。   可裴渊给他画糖画的时候那种柔软,又让他心生亲近。小孩子对于别人的善意是非常敏感的,哪怕那是连裴渊自己都没有发现的善意。   本来听说方承煦闹的厉害,祝掌门想来帮忙,结果发现已经被裴渊搞定了,就和老福一起离开了。临走时他知会了陶然一声:“飞行灵舟很快就会启程,返回宗门。”   石室的门关上之前,守门的童子看到了里面的乱象。   五岁的孩子活泼好动,正式狗憎人嫌的年纪,每刻每刻都在使劲儿地造作,恨不得能上房揭瓦。   裴渊照顾着方承煦,说着要学糖画的小师弟,其实倒更像是在捣乱,没一会儿就把糖浆洒得哪哪都是了。   裴渊的衣服上全都弄脏了,头发还被糖浆粘的打成了缕,方承煦拍着小手叫好:“大狮熊,真邋遢!”   童子心里其实有点为裴渊叹息。   表面上是同时拜入玉玄剑圣门下,然而事实上裴渊这个所谓的大师兄,怎么那么像是找来给小徒弟当保姆的呢?这就是天资的差异造成的啊。   不过又有点庆幸,这活计要是裴渊不做,八成会落在童子身上,他可不会哄小孩子……   裴渊的识海里,沉默了许久的器灵,忽然爆发出一声大吼:“主人!我悟了!   我从来没有见过您画女人,刚才真的好疑惑,现在终于想明白了,揣摩出了您的深意。   你刚才给玉玄剑圣画那幅糖画,是不是在练习一种针对神魂的咒法?   今天先送她一个糖人,打破她的猜疑,下次可能就是以她的神魂为咒,要了她的命!”   这世间有很多邪法,是以画为媒介,能摄入被画者的神魂。   裴渊擅长不少这样的咒法,可为姜素画糖画的时候,他并不是这样想的。   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就会鬼使神差地画了出来? 第82章 魔尊   器灵转而骂起了方承煦:“竟敢把糖稀洒到尊贵的魔尊大人身上, 此子该杀!”   裴渊忙到根本没空理它了。   方承煦招呼陶然:“狮虎, 你也来玩一玩嘛!太有意思啦。”   陶然看他玩的那么开心, 早就蠢蠢欲动了,但这不是不符合原主清冷的性格嘛,只能表面淡漠、实则羡慕地看着。   既然小徒弟盛情相邀, 她这个做师父的也不好太冷酷,陶然表面勉强、实则欢快也加入了画糖画的行列里。   其实她从小就特别想,亲自画一个糖人试试!   一开始,陶然还注意维持师父的矜持。   可玩着玩着……   “你这里画的不对,小兔子的尾巴很短的, 耳朵才是长长的。”   “师父太坏了, 不许动我的兔子, 呜呜呜, 师兄救命啊!你快给我评评理, 师父欺负我的兔子。”   器灵当然满脸都是嫌弃了,居高临下地批判道:“这师徒就是一对傻子……”   它话还没骂完呢,就看到自家那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尊大人,左手接过了方承煦递来的勺子,右手接过了陶然递来的,左右手同时开画,须臾功夫就是两只可可爱爱的小兔子成型。   这一下, 师父和小师弟,各自拿着一只兔子研究,到底该怎么样才能画出这么可爱的兔子?谁也顾不上凶谁了, 自然也就不吵了。   没有人见到,在那张玄色的面具之下,裴渊嘴角轻扬的弧度。   器灵大喝一声:“主人!我又悟了!   所谓玩物丧志,你这是在捧杀她们师徒俩。大的那个呢,就让她在那一境永无寸进,小的那个,就彻底把他养废。   主人您当真高明!”   其实裴渊并没有想什么,捧杀不捧杀的。   不过这是一个很合理的解释。   不然连他自己都解释不了,他到底在做什么。   裴渊肯定了器灵的猜测:“你很聪明,姜素毕竟是九州唯一一个到达了那一境的修士,我想在她眼皮子底下杀掉方承煦,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暂时只能智取。”   这话说的真的很有昔日那个大魔头的风范,前提是必须要忽略他此时的动作。   他正在手忙脚乱地用法术整理着石室里到处翻飞的糖浆,自家小师弟发了疯,居然要拿飞虹剑画糖画。   裴渊明明自己,衣服上、头发上、面具上、鞋子上,早就被那些到处飞洒的糖稀搞得一塌糊涂。   却还在非常努力的,用锻体境所能施展出来的低阶法术,在不引起陶然对他怀疑的前提下,尽量不让陶然和方承煦的身上沾染一丁点糖稀。   这位以强横实力镇压九州和魔域两界的大魔头,生平第一次觉得:“我会的锻体境法术好像不太够用,有机会得多学点。”   器灵:“主人,您真是太厉害了!我又从您身上学到了——所谓演戏,就要把一切演到极致,比真的还真。   这一下就连我,如果不是提前知道实情,都会误以为您是真的尊敬师父、友爱师弟。看着吧,这一对傻乎乎的师徒,要不了多久就会被您玩的团团转的!”   魔界。   鬼气森森,阴云翻滚。   天魔宫,是魔界第一大势力,又被称为魔教。   魔教强者如云,有左右双使、四殿首座、八大护法、十六元老……   唯独没有教主,魔尊之位空悬,因为众魔谁也不服谁,这些年光是内斗就消耗了不少力量。   “有探子来报,那天震慑九州的金光,是因为玉玄剑圣踏入了传说中的那一境!”   盛怒之下的魔教左使,一掌就把这个探子拍成了肉泥:“玉玄剑圣、又是玉玄剑圣!本座下辖的城池,已经被她毁了三座!她居然踏入了那一境,以后我们有的受了。”   魔教右使是一位妖艳的女子,娇笑道:“不如就由我走一趟九州,探一探这位新晋那一境强者的虚实吧?”   众人都是点头:“也只有你修行森罗万象功,才敢深入九州腹地,我们只是在边境冒个头,百老殿那帮疯子宁愿舍弃性命,也要阻拦我们。”   森罗万象功,能够幻化成世间任何人,是一门很适合潜伏、做间谍的功法,但极少有人能将它修炼到山海境,魔教右使恰是其一。   魔教右使翩然而去。   左使望着她的背影,目光森然:“十二年前,不知道她在九州到底发生了什么,突然受了那么重的伤回来,这么多年来一直龟缩不出,今天为什么突然这么殷勤?”   没有人接他这个话茬,管右使到底是怎么想的,反正大家都乐得有人去给他们当马前卒,去打这个头阵。   金光席卷九州那天,他们是真的受到了死亡威胁,太想知道那一境到底意味着什么了!   玄天宗。   天下道门之首,远看就有一股浩然正气。   近看是仙山林立,云间有仙鹤飞过,鹤鸣清亮。   山门处,立有一块高耸入云的碑石,透露着岁月的沧桑,上刻“玄天”二字,古朴而大气。   共有十二峰弟子,穿着统一制式的道服,齐齐向陶然行大礼:“恭迎师叔祖回宗!”每次玉玄剑圣回宗,总有这样隆重无比的欢迎仪式。   可迈过这道山门,等待着陶然的却是十二峰峰主扮作的拦路虎:“按理说姜峰主收徒,我们本不该干涉,可天问峰下一任峰主,事关整个宗门乃至整个九州的未来,容不得丝毫疏忽,还请姜峰主的两位爱徒‘登天梯’以服众。”   这是先礼后兵了。   让陶然新收的徒弟登天梯,这个要求过分不过分呢?   其实不过分,所有想要拜入玄天宗十三峰主门下的弟子都要登一遍天梯,这是对亲传弟子的考验。所谓法不轻传,他们只有登上天梯,才有资格学道。   但是也过分,因为玄天宗十三峰里,天问峰地位超然,居于绝对的首座,历来宗门顶尖战力全都出自天问峰。   天问峰不管别的十二峰,那是因为懒得处理庶务,什么时候十二峰竟然敢把手往天问峰里面伸了?   书里的男主是没有这一重考验的,师父是九州第一,徒弟是天生剑体,谁会想不开地拿这种事为难这对同样是天之骄子的师徒?   众人摆出这幅架势,想要为难的人很明显是反派。   如果全凭着陶然的性子,那她是恨不得直接一剑劈出去,提醒一下在座的所有人——到底谁才是玄天宗的爸爸!   但原主姜素不会那样做。   更何况陶然也不是真正的天下第一,她这只是一分钱的金手指特效,假的很。   就跟个大气球一样,看起来也是挺大个儿的,实际上拿针一戳就破。   站在她身边的祝掌门,揉了揉眉心:“素丫头,你既然想为天下间所有资质低劣的修士谋个未来,就该做好面对这些挑战的准备。   玄天宗不是任何一个人的玄天宗,不是你的、不是我的,也不是十二峰主的,它是全天下的玄天宗,它的首席大弟子能够影响整个九州的命运。   让裴渊和方承煦都登上天梯吧,谁得分更高,谁就是首席。当年你自己不也是这样过来的吗?天梯的最高分纪录保持者至今仍然是你。”   另有一位峰主追加了一句:“如果谁的得分低于其余各峰亲传弟子的平均值,就该取消他成为天问峰峰主亲传弟子的资格!不能为了他一个人浪费整个宗门的修炼资源。”他的眼珠子就差黏在裴渊身上了,想要取消谁的资格,表现的那可太明显了。   早在祝掌门不许裴渊在仙缘大会上行拜师礼时,陶然就料到他还会有后招。   不过就这点事想要为难到她?她又不是原主,一心修炼,完全不通庶务。   你们有你们的折腾,我也有我的办法。   陶然冷声道:“仙缘大会魁首,还不够裴渊证明自己吗?登天梯可以,但要我将他从门下除名,绝无可能。   我既已收他为徒,他既已拜我为师,他没有触犯任一条玄天宗的门规,他无愧于我、无愧于玄天宗,我绝不会将他逐出我的门下。   他若是得分不佳,他的任何修炼资源,不必劳烦宗门,都由我一人来提供。   我一招击退所有魔修,换来神州浩土数千年未曾有过的宁静,我从前、现在救了多少人?获得了多少功勋,能够兑换多少修炼资源,请问一下宗门和修炼界为我算好了吗?”   众人:“!”   这还是那个从来不拿群众一针一线的玉玄剑圣吗?   啥时候学会要钱了啊!   他们甚至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做的太过分了,“是我们把老实人逼成这样的吗?”   可是裴渊这种资质,给他砸再多修炼资源也是白搭。大家并不是不尊敬玉玄剑圣,只是不想眼睁睁地看着她带领整个玄天宗往火坑里跳啊。   虽然玄天宗是天下第一道门,可地主家里也没有余粮啊!   咱们哪有那么多修炼资源,给裴渊这样的杂灵根造作?   而且他还是首席大弟子!那代表的可是整个玄天宗的未来。   但总之,玉玄剑圣已经答应了开天梯,至于她要功勋兑换奖励,那完全是她应得的,只是以前她太过大公无私。   她或许无法完全决定一个宗门的走向,但她想把私人资源拿来栽培徒弟,谁有资格拦?   她当真看中裴渊到如此地步?还是这场大道之争她执意走到底?   今天过后,哪怕裴渊真的倒在天梯路上,祝掌门和十二峰主也不算是赢家,但他们觉得不亏——起码搏了一丝让方承煦成为首席的机会!   至于陶然找祝掌门要宗门贡献值,祝掌门在账务方面要承受多大的压力……咳、咳,掌门人不就是拿来卖的嘛,祝老加油哦,我们看好你!你可是传说中的财神爷呢,一定生财有道。   祝和秒懂十二峰峰主的眼神,心里把他们骂了个狗血淋头,表面却笑呵呵的:“那么,就开天梯吧。”   素丫头到了那一境之后,在凡尘俗物方面,是真的开窍了啊,“红尘炼心”这个理论可太有意思了。他是被她逼的骑虎难下,但他同样觉得自己不亏。   怎么着?这一波要是真能把姜素这个木头疙瘩,从只会修炼的大笨蛋,变成人情练达的高手,他还管什么裴渊和方承煦谁当首席?爱谁谁!   到时候直接把宗主之位传给姜素就是了呗!那一境修士寿命悠长,玄天宗繁荣昌盛的时候还多着呢。 第83章 魔尊   裴渊还愣愣地站在原地, 视线一瞬不瞬地盯着陶然, 神色怔忪。   她为什么?   一次又一次。   总是这样。   就像是为了我, 不惜和全世界对抗。   从裴渊的父母被害,他变成了一个乞丐,流浪在街头, 后来辗转拜入玄天宗,再后来遭人陷害、堕入魔道……   对他释放过善意的人,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   后来证明,那些善意又多数是涂着蜜糖的砒|霜。   被人背叛的滋味,裴渊很讨厌。   更何况, 他也不需要那些所谓的善意, 不管是虚伪还是真诚。   他不需要任何人的帮助, 不需要雷浩的好心, 不需要陶然一次又一次为他挺身而出。   器灵每天都在跟他说:“那个女人一定会把送给咱们的宝物抢回去的!”   可是她没有。   第一天没有。   第二天没有。   第三天飞行灵舟都到玄天宗了, 她还是没有那样做。   那么第四天、第五天呢?   总有一天,她会那样做的,把她给我的一切,全都收回去。   她对我的好是有目的的,她只是在利用我,我会亲眼看到她背叛我的那一天到来。   为什么要让这样的问题困扰我呢?   为什么我会不停地去思考,她在未来的哪一天、会因为什么理由, 把我逐出师门?   我不需要她这些所谓的保护,虚情假意也好、真心实意也罢。   我甚至无需去探究,那有什么意义呢?反正我也只是在利用她。   好想杀了她……   毁掉这一切……   那么, 也就不需要再为这种毫无意义的问题困扰。   裴渊的识海里,那颗通体玄黑色的玉珠,再一次开始暴动,整个识海如同起了风暴。   “糟糕!主人失控了,他的神智被混沌魔珠污染了。”溯世书的器灵,吓得瑟瑟发抖,钻进了那本古书里。   可是明明主人都没有解封混沌魔珠,他又没有使用魔珠的力量,除非是情绪波动极大,才会被魔珠钻空子。   登天梯而已,怎么可能会造成主人这么大的情绪波动?这不合理啊。   一道高耸入云的登天梯,出现在了众人面前,一块块青石板铺就的道路上,闪烁着古奥的阵法。   陶然对裴渊和方承煦说:“不要有心理压力,发挥出你们本来的实力就好,不管是什么成绩,都有为师给你们兜着底。”   方承煦拉起了裴渊的手:“大师兄,走吧,我们要好好表现,不要让师父丢脸。   爹爹和我说过,想要成为玄天宗十三峰主的亲传弟子,都要登天梯的。天问峰是最强的一峰,咱们也得是最出色的弟子才行。”   有那么一瞬间,裴渊的双眸彻底被血色侵占,可他似乎听到了一道清冷的女声,手上传来的是软乎乎的触感。血色褪去,他的双眼恢复了清明。   器灵试探性地从溯世书里伸出一只小脚,发现暴动被镇压了,轻拍着胸脯叫了一声:“主人?”   裴渊:“本尊无碍,这一世混沌魔珠并未解除封印,对我的影响有限。”   “对不起啊主人,我打不过那颗珠子。”器灵道歉。   也觉得陶然和方承煦这俩人真是傻大胆,在主人魔气暴动、就像是个一点就炸的火|药桶的情况下,居然还敢和他说话、牵他的手?只能说无知者无畏吧。看来这对笨蛋师徒还是有点用的,起码能把主人从崩溃的边缘拉回来。   裴渊:“混沌珠本来就是十大神魔器之首,你镇压不了它很正常。”   戴着玄色面具的少年,和一头蓝发的孩童,手牵着手走进了天梯。   可刚一登上第一阶,两人就被随机传送分开了。   天梯每一阶都是随机传送,除了本人,没人知道你正在承受着什么样的考验。   可能出现的考验项目,包括但不限于天资、根骨、悟性、道心、实力、修为……   十二峰主全都露出了笑容,只要陶然这俩徒弟开始登天梯,那么玄天宗的首席大弟子就稳了,肯定是方承煦没跑了。   一开始,方承煦登天梯的速度,确实极快,就像是坐上了火箭一样,“蹭蹭蹭”地往上升。   祝掌门高兴地摸了摸他稀疏的胡子:“这样的光景,也就在素丫头入门的时候见过呀。玄天宗首席,天生剑体,未来可期啊。”   和方承煦一对比,裴渊的速度简直是龟速了。但如果细心观察,就会发现裴渊一直在匀速地向上攀登。   十二峰主都在猜测方承煦的速度:“依诸位来看,方贤侄能不能打破姜峰主当年留下的记录?”   “不好说吧,毕竟后面速度总会慢下来的,不过他是天生剑体,我看他起码也得到几千阶之后,速度才会……”   他话音还未落下,就看到方承煦停下了,这才是第五十三阶。   起初,众人还能谈笑风生:“尺有所长、寸有所短嘛,每个人都有自己不擅长的一方面,他早点遇到拦路虎,早点越过这个难关,后面的速度会更快的。”   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裴渊早就追上、甚至超过了方承煦,方承煦仍然一动未动。   裴渊一直在稳步地前进,一千阶、两千阶、三千阶……   然后,登顶了!   如果忽略速度太慢,他是近千年来,除去姜素之外,第二位登上天梯顶峰的弟子。   他的分数也呈现在了众人面前,悟性、修为、道心等等方面全都是极佳,可根骨那一栏却几乎是零分。   明明灵根都差成这样了,但他的综合得分却和姜素持平!   这就相当于一个人的高考成绩,明明有一科单科是零分,最后总成绩却和省状元一样。   他在其它方面到底是何等的妖孽啊?也对,如果不是他在别的方面太妖孽,怎么可能夺得仙缘大会的第一?   可这又有什么用呢?他的根骨还是差到没眼看啊,锻体境还能强行给他砸资源,再往上开脉、抱丹、凌云、山海……所耗费的资源绝对是一个天文数字!   器灵:“所谓天梯,不过如此,居然连我家主人真正的灵根都没探测出来。什么杂灵根?太没见识了,我家主人明明是天生神魔体、混沌灵根!真实分数甩那玉玄剑圣几万条街。”可惜这里只测道修天赋,不测魔修天赋。   裴渊却很公道:“如果是真正十七岁的我,也不可能在其它方面全拿满分,那时候我虽然炼丹、画符、炼器都有涉猎,但绝不可能达到如今的高度,姜素当年登天梯时,还不过是个和方承煦一样的稚儿。”   小小的器灵双手掐腰:“再怎么算,她也没你厉害!你看她收的这笨蛋徒弟,才爬了五十三阶,切~~~”   别人看不出天梯阵法里正在发生什么,凭借裴渊如今在阵法一道上堪称登峰造极的造诣,却一眼就知道方承煦的问题了:“他卡在道心那一关了。”   这孩子道心的问题,其实应该在仙缘大会的决战上就体现出来了,他年纪太小、没有任何江湖阅历,从前又被侯府宠的太好,偏玄天宗还敢让他登这对道心要求极高的天梯。   要不是裴渊就是局中之人,清楚地知道今天这一场就是冲着他来的,旁人看了怕不是都会误以为这是针对方承煦做的一个局了。   当然了,如果今天被针对的是真正的十七岁时的裴渊,这确实是一个针对他的难解之局,可惜站在这里的是重活一世的魔尊裴渊。   不管他们想打什么算盘,都注定落空。   方承煦五十三阶真的是一个很差、很差的成绩。   差到什么地步呢?刷新了有史以来所有登天梯弟子的成绩记录,不过是向下的那种刷新。   就算最后没有完成登天梯的考验、无法成为峰主亲传弟子的那些人,最差的成绩也有几百阶啊。   虽然天梯每一关考验是随机出现的,但总体难度是在螺旋上升的。   比如根骨、悟性、道心、修为什么的全部轮流一遍是前五百阶,然后下一个五百阶又是加大难度的这些考验。   当然,随机性更强,也不是五百这么确定的数值。   而且如果卡在哪一关,很艰难地闯过去,那么之后也不会再有类似的关卡了,只不过这一项目的得分将会很低。   但总之,现在随便从宗门里拉出来一个杂役,登天梯的成绩都不可能比五十三阶更差了。   这可真是啪啪打脸!简直比裴渊登顶天梯,打的十二峰主和掌门的脸还要更疼。   这个成绩摆在这里,以后谁还敢再提起让方承煦做首席,那就是用脚踩十二峰主和祝掌门的脸。   最关键的是,狠话全都放在前面了,什么得分低于往年其它各峰的亲传弟子平均分,就剥夺天问峰亲传弟子的资格。   现在是怎样?难道要把一位天生剑体的绝世天才逐出师门吗?   刚才说话的那个峰主,恨不得直接拿手扇自己这张嘴,“我让你嘴快哟,少说两句话会死吗?”   其实以往也不是没有遇到过这样的情况,如果哪位天才有某一点致命的缺陷,也可以在后期修炼时慢慢帮他补回来有多么后悔了。   这也算是一次教训吧,希望玄天宗的人能吃一堑、长一智。   “拜托你们以后可都长点心吧!不求你们能杀多少魔族,只求你们别再像书里那样,天天非要找反派的茬,硬生生地逼他黑化,咱们这九州还能继续维持表面和谐。   不然的话,那我可要让你们见识一下——我这一分钱的金手指,到底有多么垃圾!等反派心态炸了,又被各种陷害逼得堕入魔道,咱们全都像书里一样,直接玩完哦亲。”   她要是真正的那一境修士,也不怕反派黑化,大不了用实力硬刚,可她是假的啊。   陶然给了众人一个警告的眼神,然后望向了天梯阵法。   众人被她这一眼吓得浑身发毛、直打哆嗦,连之前的眼神交流都不敢有了。   陶然轻声问道:“小煦儿,你怎么不往前走了?”   按理说,方承煦所在的阵法世界里,和陶然所在的真实世界,根本是不相通的,他压根不可能感知到师父的存在。   可陶然把“装逼如风,常伴吾身”的技能打开了。   方承煦能够感觉到,有一股很强很强的力量,就在他的身边陪伴着他。   “呜呜呜一定是师父,只有天下第一的师父才会这么强大。”被一大堆魔兽围着的方承煦,一边委屈地大哭,一边向陶然求助,“师父,救我!”   由于阵法阻隔,陶然并不能听到他的回应。但这几天和小徒弟相处,陶然大概也能明白他的性格,胆子小的要命,又很爱玩,喜欢吃好吃的……   陶然把技能改成了,只对方承煦一个人可见,然后特效选了奶油蛋糕。   方承煦所在的世界一片漆黑,正有几只吓人的魔兽拦住他的去路,却忽然出现了一个闪着光的奶油蛋糕,看起来就是香喷喷的、甜丝丝的、软乎乎的……   他瞬间就忘记害怕了,蹦蹦跳跳地向那个大蛋糕走过去,想要看看它到底是什么,会不会像看起来那么好吃?   那些魔兽本来就只是幻境模拟出来的,并不具有攻击性,他刚一碰到它们,它们就像水波一样荡开了。   接下来是——第五十四阶。   众人只有惊叹:“这是什么操作?玉玄剑圣完全没有改动阵法的一丝一毫,而是隔空点化了自家小徒弟?首先她要完全看破这个阵法,然后她要完美绕过这个阵法,最后还要和阵法完全融为一体!那可是上古阵法啊,我拼尽全力也只能改动一点点,这就是那一境强者的力量吗?”   虽然事实是陶然实力垃圾到改不了阵法,但却全都被脑补成了她这个当师父的用心良苦,用更加复杂的方法更好地帮助了方承煦。   裴渊暗道:“给我足够的时间,我也能做到,但绝不可能在眨眼间完成。迈入那一境的姜素,确实很强,我有点期待恢复到巅峰状态以后,和她战一场了。”   “前提是她没有急着又去合道自杀。”器灵耸耸肩:“不过她待徒弟真的很好哦,她这样花费心思点化方姓小儿,效果可比直接用力量挪移强多了,不会给未来的方承煦留下道心缺陷。这是个好消息,主人你也是她的徒弟,能利用她大徒弟这个身份,好好给她埋几个坑。”   一个念头快得像闪电一样,从裴渊的脑海里划过:“她这样宠徒儿,我也是她的徒弟,她也会这样宠我,她这些天一直就在这样宠着我……”   那是一个连裴渊自己都不敢深想、任由它一闪而过的念头,就更别提被器灵捕捉了,器灵只听到了一句呢喃:“可她只是在利用我进行大道之争。”   陶然也在心里松了一口气,看来她这种骚操作能行。这一分钱的金手指,连个说明书都没有,使用方法全靠自己摸索。真正的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   自家的小辣鸡系统,怎么还不回来呢?说好的帮我换个合适的金手指呢?   其实陶然也没有一味依赖系统,她一直是一个很独立的人,最近有在自己研究怎么修炼,也摸到一些门路了。不过一时开挂一时爽,一直开挂一直爽!   要是自身能力能够增强,同时也能再换一个靠谱点的,什么一毛钱啦、两毛钱啦,就能买来的金手指,物美价廉地开挂它不香吗?   人群中,一个相貌普通的修士,眼神里隐隐有一丝痴迷:“那一境啊……”   她是魔教右使,使用森罗万象功伪装成了一名普通弟子,潜入了玄天宗,特意来打探迈入那一境的姜素实力。今天真是让她开了眼了,那一境修士的强大可比远远地观看那天的金光更要震慑人心! 第84章 魔尊   与此同时, 正在登天梯的方承煦。   第五十五阶。   第五百五十阶。   第五千五百阶……   登顶!   他成为了今天的第二位、有史以来的第三位登顶者。   不过他的分数, 同样也让人头大——根骨、悟性、天资、修为、实力等等全部拉满, 然而道心一栏却几乎是零分!   最终成绩和姜素的最佳纪录只差了一分。   今天真是好玄幻的一天啊。   为什么玉玄剑圣收的两个弟子,全都是偏科这么严重的问题儿童?   陶然对众人复杂的眼神全都视若无物,只是淡淡地问:“现在可以举办收徒大典了吧?”   这谁还有脸接着拦下去?   虽然裴渊的根骨真的很差, 可人家结结实实是天梯分数和姜素并列第一啊!   本来登天梯就已经是大家群策群力才想到的、唯一一个能为难裴渊的方法。现在各个都被现实打的,捂着脸嫌疼呢。   至于别的想法,什么敢在暗地里耍手段逼走裴渊,那是把天下第一的玉玄剑圣当个摆设吗?她在仙缘大会上送给裴渊的那些重宝、登天梯之前对裴渊的维护,已经足够表明她的态度了!   而且, 换个角度来看, 天梯的测试一向是值得信任的, 数千年来从没令人失望过。一次又一次的证明了, 它综合得分高的人, 就是未来的一代天骄!   有天梯得分背书,又有玉玄剑圣力挺,或许、可能、大概……裴渊真的会走出一条和其他人完全不一样、但同样耀眼夺目的修炼之路呢?   或许九州的天,真的该变一变了,一味的强调天生的修炼根骨,是不是把路给走窄了?   陶然进入这个任务世界已经一个月了。   虽然打开方式有点坑爹,她明明穿成了九州第一强者, 却是个连剑都举不起来的弱鸡;金手指又很垃圾,只能装逼却无法产生实际的攻击效果。   不过,日子还是渐渐地快乐了起来。   那天举办完收徒大典, 之后来到天问峰,陶然看着这和原主修炼石室一个风格的山脉,到处都光秃秃的,简直以为自己是要坐牢。   可先是祝掌门不知道抽什么风,隔三差五地给她送一些小玩意,什么花灯啊、风筝啊、泥叫叫啊……简直是把她当一个五岁的小娃娃嘛。   当然啦,玩起来都还挺有意思的。   因为祝掌门想要补偿姜素缺失的童年。   然后就是她这个娇气包小徒弟哟,第一天晚上哭得差点把整个玄天宗都给掀翻,结果是嫌弃睡觉的石板床太硬。   他长得可爱,又是在后宅的女人堆里长大的,惯会讨女修的欢心。   一开始只是心疼他哭得太惨,接触了几次下来,整个宗门的女修都扎堆在天问峰山脚下,给他送来绫罗绸缎。   这个时候天问峰的画风,就已经从数千年来的苦修圣地跑偏了。   更别提陶然还有个多才多艺的大徒弟!裴渊简直是无所不能,原本光秃秃的天问峰,被他种上了各式各样的灵植。   有成片的紫色花海,有规整的灵药药田,还有漫山遍野的灵果树……   这件事情的起因,其实也和陶然有关。   本来嘛,方承煦就是一个娇生惯养、重口腹之欲的贵族少爷,不管价值多么昂贵的灵果,他都当成零嘴吃。   他自己吃也就算了,偏他还孝敬师父,拿给陶然吃。   哇!陶然当时只吃了一口,就打开了一个新世界——这是什么神仙水果啊?太太太太太太太好吃了吧!   再然后就一发不可收拾,她和自家小徒弟没过多久,就把侯府送来的灵果全都吃完了,那就只能申请宗门的份额嘛。   一次、两次还好,三次、四次、五次……根本没完没了,祝掌门受不了了,再吃下去,玄天宗都要倒闭了!   他提点道:“素丫头啊,你年纪还轻,不会带徒弟,可以慢慢学。我跟你说,带徒弟不能光是宠啊,你也得适当地教导他。   比如说这个紫杨果吧,它不光是味道好啊,它还是一味重要的炼丹材料,专供抱丹境修士需要的凝神静气丹使用,而且培育方法极其艰难!   咱们宗门积攒的紫杨果,全都给你这个小徒儿拿来吃,他才锻体境,吃紫杨果除了味道好点,半点作用也没有,这不太妥当吧?”   其实陶然吃的紫杨果,可比方承煦多多了。   好嘛,那人家以后不吃就是啦。   可是紫杨果真的好好吃啊tat   当着祝掌门的面,小徒弟方承煦并没有拆穿真相,其实那些紫杨果全都进了自家师父的肚皮里。   他还对着陶然俏皮地眨眨眼,独自抗下了这次控诉。以前在侯府里,和堂兄弟一起做坏事被抓了,最后都是他背锅。谁让他受宠呢,反正背到他身上的锅,惩罚从来都是轻拿轻放。   只是等掌门人走后,小徒弟去找了大师兄裴渊,说了这件事:“师父喜欢吃紫杨果,但是以后掌门不给咱们批啦。”   然后第二天,等陶然一觉睡醒,走出石室,伸了一个懒腰,只见昨天还是怪石嶙峋的山脉,就种上了大片大片的紫杨树,圆润润的紫杨果迎着风摆动。   “咦,说好的紫杨果极难培育呢?”   她的两个徒弟都在紫杨林里,大徒弟正在摘果子,明明像果农一样的动作,却因为他太优雅,看那背影只觉他身姿卓然。   紫灵灵的果子经他白皙而修长的十指摘下,落入筐里,美得像是一幅画。   个子矮矮的小徒弟,趴在地上除草,撅着小屁股一扭一扭的。   这一大一小,全都穿着玄天宗十三峰主亲传弟子的制式道袍,一身青衣如同松柏一样俊挺,脖颈处黑色的三才领显示了他们出自实力最强的天问峰,古代以玄色为尊。   看到师父醒了,小徒弟立刻向献宝一样,怀里捧着一大堆紫杨果跑了过来:“西父!”   小徒弟正在换牙呢,刚掉了一颗门牙,说话漏风,以前叫“狮虎”,现在就直接换成了“西父”,反正永远念不对就是了。   陶然纠正他:“来跟我念,师——父——”   方承煦:“西——父——”   真是太可爱了啊,陶然实在是忍不住,轻声笑了出来。   发现自己又被捉弄了,小徒弟气鼓鼓地去找大师兄评理:“西父她又欺负我!”   他扯了扯裴渊的袖子,却发现裴渊根本不理他。他仰着小脑袋去看裴渊的脸,只见大师兄正在望着师父的方向发呆。   清晨的天色轻且淡,高高耸立的天问峰山顶,那间小屋旁,被一层轻雾笼罩的陶然,虽然仍旧穿着那一套万年不变的黑色长袍,却因为唇畔绽放的笑容,比她身后骤然升起的旭日染红的朝霞还要明丽,笑靥如同春晓时盛放的繁花。   发现裴渊在看她,陶然冲着裴渊招招手,手里还举着一个紫杨果:“谢啦!”   陶然洗干净紫杨果,放在嘴里“咔嚓、咔嚓”的吃了起来,动作很自然,像是误入人间的山野精灵,哪有半点世人传说中的古板无趣的玉玄剑圣模样?   大概是从那次画糖画开始,陶然在两个徒弟面前的画风,就开始放飞自我了。   反正他们以前也不认识玉玄剑圣啊,大可以把自己塑造成一个,对外人完全不苟言笑、就跟个石头人似的冷漠疏离,但是对自家新收的两位爱徒,却能呈现出来一丝和平时不太一样的、为人师父的亲切。   就连和原主十分熟悉的祝掌门,都没有怀疑陶然不是原主,更别提刚认识她的裴渊和方承煦了。   方承煦双手掐腰骂道:“臭师父、坏师父,对师兄就那么礼貌,对我就整天欺负,我也帮你的紫杨林除草、捉虫了!怎么不对我说谢谢?”   陶然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样,“原来你把师父两个字和其它字连起来说的时候,居然是能咬字清楚的啊?好神奇!嗯,这样吧,要是你什么时候,在宗门任务排行榜上的积分超过你师兄,我就谢他也谢你。”   小徒弟气得哭着跑远了:“呜呜呜,坏师父!我看师父就是在刁难我,大师兄的积分那么多,我每天忙着吃饭、忙着睡觉、忙着玩耍,哪有空做任务追赶他啊?”   不过他被欺负跑是假、想偷懒是真,哭的雷声大、雨点小,不给坏师父拔草除虫啦,天问峰太没意思,出去找其他小伙伴玩耍啦!   陶然又是一笑,她可没太多母性情怀,不像宗门里的其他女修那样,整天把方承煦宠成一个小宝贝,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可能是她性格有点小恶劣吧~反正她觉得小孩子就是欺负起来才有意思啊,哈哈哈哈哈。   方承煦羡慕陶然对裴渊说谢谢,但裴渊知道,正是因为陶然把他当成外人,才会对他这么有礼貌。   在成年人的世界里,礼貌往往代表着疏离,反而是因为她把方承煦纳入了自己人的范畴,才会总是和他开那些无伤大雅的玩笑。   器灵正在裴渊的识海里喋喋不休:“主人,你刚才盯着玉玄剑圣的方向,是不是又在琢磨杀她的方法了?还是又悟到了新的招式?”   裴渊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骨节分明的手指划过玉简,上面记录着陶然和方承煦爱吃的灵果,除了要种紫杨果,还要种玄霜果、琉璃果……   器灵:“不过有一说一,这个女人颜值还挺能打的,尤其是她笑起来的时候,也太美了吧?我看那些所谓的九州四大美人、魔界七大妖女,如果单论姿色,能被她秒成渣渣!   怎么就没听过别人夸她美呢?也是,她太不会打扮自己了,你看看她天天穿的乌漆墨黑的,像一只守在墓地边上的黑乌鸦,别人看到她第一眼只会觉得晦气。”   这次裴渊的回答倒是长了一点:“打扮不打扮,又有什么紧要的?红颜枯骨而已。”   器灵还在说着:“不光是五官美啊,哇她刚才那个笑容,主人你知道吗?就是那种气质!我也不知道具体该怎么描述,就是她真的笑得好美啊,并不单单美在皮相。我甚至觉得,只要是这个人,哪怕换上一张再是平平无奇的脸,一笑之下都能百媚皆生。”   “怎么?我倒是不知道,你们器灵还懂得欣赏人类女修的美了?你是想和她来一场跨种族的痴情绝恋?”裴渊的声音仍旧很淡,不过却莫名地给了器灵一种很危险的气息。   求生欲爆棚的器灵,还以为裴渊是在怀疑它的忠诚,立马宣誓道:“不、不、不!主人,您想杀她,我绝对冲在第一个!   这个女人真是太坏了,您都拜入她门下一个月了,被您这位堂堂魔尊喊师父,她受得起吗?居然至今都不传给您天问峰一脉独传的青玄剑法!”   “啪”地一声,裴渊手里的玉简,被他合拢的手掌捏的碎成了光光点点,在晨光照耀的紫杨林里飘散在风中。   器灵只觉得裴渊的状态特别吓人,虽然以前的魔尊大人在别人眼里,就够喜怒无常、阴晴不定的了,但是器灵作为魔尊座下天字第一号舔狗,整天跟在魔尊身边,觉得自家老大的情绪,还是有迹可循的,起码它都能大概把握到。   可是,现在……   为什么觉得我家主人一言不合就要暴起毁灭世界啊!   是不是我说错什么话了qaq   裴渊的声音冷如冰霜:“可她也没传方承煦青玄剑法,不是吗?或许只是还没有到传这套剑法的时候,我拜入师门的时间还太短了。”   器灵只觉得自己的脑袋已经别在裤腰带上了,一个劲地点头:“是、是、是!”   陶然步伐轻盈地走过来:“渊儿,今天剑峰那边有个重要的大会,可以请你代表天问峰去参加吗?”   “师父,第两百四十一遍,您有什么事情直接吩咐就好,不需要对徒儿用‘请’这样的敬语。”   虽然裴渊已经纠正过陶然很多遍了,不用总是和他说“谢谢”,不要总是和他说“请”,但是吧……   反派大佬未来可是货真价实的魔尊,人家身体里就封印着十大神魔器之首混沌魔珠呢,如果逼他黑化、逼他堕魔,就是逼他释放出来混沌魔珠的威力。   人家分分钟就能毁灭世界好吗?   再看陶然自己,又是什么垃圾?只有一分钱的金手指,除了假装大佬,其它啥也不会。   她是强行收了反派为徒,但是哪敢真的摆这个时代的师父架子啊?各种小心翼翼、各种讲礼貌,那不是生怕刺激到反派嘛。   再说,裴渊给她的感觉,就是那种谦谦公子如玉,他把什么事情都做得很好,不管任何时候都彬彬有礼、进退有度。   陶然每次看见他,就觉得像是见到了读书时候的班长大人。   校服永远整整齐齐没有一丝一毫褶皱,上课的时候举起手发言手臂和桌子形成的垂直角度,都能直接当九十度的量角器用了,校长很放心让他去参加周一早上升旗仪式上的学生演讲……   陶然很苦手该怎么和这种人相处,因为她性格实在是太跳脱了,她认为有裴渊类似气质的人,应该是很讨厌她的。那她就和他一样讲礼貌,这样总不会出错了吧?   反正她的任务只是阻止反派的悲剧人生,并没有要求必须要刷反派的好感度,其实并不用和反派有多么亲近,不需要培养多么亲厚的师徒情谊。   既然裴渊是个君子,君子之交淡如水,陶然和他保持现在的“度”刚刚好。   “对啦,渊儿,这块玉佩你拿着。”陶然递给裴渊一块天青色的玉佩,上刻“剑圣亲临”四字,“它直接和玄天宗护山大阵的核心相连,如果宗门有人敢欺负你,你就发动阵法镇压他。”   裴渊掩在宽大袖袍里的手指微微一蜷。   陶然把话说的太轻巧了,但这并不是那么轻巧的事,这是能驱使整个护山大阵阵法的信物。   自从玄天宗建立以来,这套护山大阵就被一再加强,如今早就成为了一套阵法群落,它的威力足以绞杀山海境大圆满修士。   她总是这样,明明是重若千钧的事情,说出来时的态度却轻如鸿毛。一如她收他为徒,一如她赏他那些重宝。   器灵:“主人,我看她敢把阵法核心交给你,就是笃定了这套阵法的威力伤不到那一境的自己。”   裴渊反驳道:“可她并不在意自己的性命,比起那个,她更在意的是宗门弟子和天下苍生,不然她也不会以身合道了。她给我玉佩,只说明很信任我,是真的把我当成了亲传大弟子。”   可如果我是她最为看重的首徒,为什么不让大徒弟分担那些压力呢?起码应该严厉地要求我:“裴渊,你知道为师为你做了多少吗?你必须要在什么时间达到什么境界,才算不辜负为师对你的期待!才能做全天下根骨不好的修炼者的表率!”   师父,你到底在想什么?   你,怎么看我?   陶然想的很简单啊。   这是她昨天刚刚找到的玉牌,有了它,也就不用担心反派的安危了,起码在玄天宗他都是可以横着走的。至于这玩意的杀伤力太大……嗨,反正她很信任裴渊的人品,没有被逼到黑化的反派,其实和原主姜素一样,是很单纯很善良的人。   “那你快去吧,别让剑峰长老等太久。”   “诺。”   陶然冲裴渊点点头,就离开了。   独自站在紫杨林里的裴渊,手心慢慢收拢,原本碎裂成光点消弭在空中的玉简,又再一次恢复了原样。   他在最下面一行用神识铭刻了:“师父极度嗜甜,寻找偏向甜味的灵植,目前修炼界有……”   然后把这块玉简和玉佩同时收入了储物空间里,摆放得整整齐齐。 第85章 魔尊   剑峰。   会议大殿。   发现天问峰来的代表人是裴渊, 祝掌门愣了一愣:“你师父又让你替她开会?”   仙缘大会收裴渊为徒时, 陶然打赌铺路在前, 指点众人修炼在后;面对十二峰主提出的天梯考验,陶然镇定自若地反击,索要自己的宗门贡献值……这一桩桩一件件, 亏祝和还以为她这个榆木疙瘩开窍了,还幻想过让她来当下一任掌门。   然而当一切迈入正轨,她又是老样子了,对管理宗门的事务一点也不上心。要不是祝和太了解她,简直都要觉得, 她以前那么多年不通人情世故都是装出来的, 就为了当个甩手掌柜。那当然是不可能的了, 姜素是真的只爱练剑, 也只懂练剑。   放在现代社会, 她就是个自闭孤儿那种,最多再加上一个在练剑方面的高智商,就是同时患有自闭症和学者症候群的那一种。   自闭症是没有社交能力、沟通能力,兴趣和行为模式与常人迥异;学者症候群则是指有认知障碍,但在某种学术或艺术方面,却拥有着超乎寻常的能力。自闭症患者中有10%有学者症候群,是学术方面的天才, 人际交往方面的废柴。   裴渊温文尔雅:“晚辈裴渊,见过诸位长辈。本该对诸位行大礼,不过小子代表的是家师玉玄剑圣, 这里的礼数只能放到下次再全了,还请诸位多多担待。”   寥寥几句话经他说出来,令听者如沐春风。   祝掌门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办事能力是挺强的,这些天我也都看在眼里,你没有辜负你师父对你的赏识和信任,好孩子,继续加油吧。”   会议结束。   裴渊离开后,祝掌门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可惜啊!”   剑峰峰主知道他在可惜什么:“可惜裴渊是个杂灵根,不然凭裴渊这样光风霁月的品性、雷厉风行的手段……咱们玄天宗第三代,何愁后继无人啊?”   祝掌门:“你真是钻我肚子里当蛔虫了!哪怕裴渊不是方承煦那么好的根骨,哪怕他是个双灵根或者三灵根呢,我都愿意倾尽全宗的资源培养他,把他当成下一任宗主来培养。你知道吗?真要和他比起来,其它门派首席,那些所谓的人中龙凤,真是不过如此。偏偏,他是个杂灵根……我都觉得玄天宗这是运道不好啊!”   剑峰峰主:“老夫可成不了你肚子里的蛔虫,只是我和你一样觉得太可惜。不过,或许玉玄剑圣这样安排也好?以后方承煦是下一辈里的武力担当,裴渊呢,就负责处理宗门庶务,就像是‘玉玄剑圣+你’的这种模式。”   祝和摇摇头:“那他最起码也得像我一样,用丹药堆到山海境初期啊,到不了山海境,进不了百老殿,如何当好一宗之主?罢了、罢了,现在说这些言之过早,说不定方承煦这孩子未来道心开了窍,会是另一位老宗主那样的人物呢?无论是修为还是人情皆练达。”   反正陶然和裴渊这俩人,祝和是都不敢再想了,方承煦大概还可以再期待一下?   忽然,有个弟子跑了进来:“掌门、掌门!你快去看最新更新的宗门贡献榜。”   这是每月一更新的数值,更新之前只有弟子本人知道,熟悉他的人、看过他个人铭牌的或许也知道,但是对外公布是一月一次。   一开始,祝和慢悠悠的:“每月一更新的贡献排行榜,不老是差不多吗?是,这个月把玉玄剑圣算进去了,她是第一,肯定空降榜单,而且贡献值是个天文数字,但这不是大家都心知肚明的事儿吗?至于慌成这样?”   等他到了任务堂,亲眼看到榜单以后,脱口而出就是一句:“卧槽!”   那位弟子暗暗在心里吐槽:“还以为您贵为一派之长,词汇量能比我们丰富点呢,敢情您也只会说个‘卧槽’啊?”   此时的排行榜。   玉玄剑圣第一,那堪称天文数字的贡献值,不必再提。   可第二居然是裴渊!整整七千万的贡献值。   要知道,击杀一个山海境魔修,也就一千万贡献值啊。难道裴渊一个区区低阶的锻体境小修士,斩杀了七位堂堂山海境大能?开什么玩笑?   第三是方承煦,他的积分也挺高的,不过没那么吓人,只是八百多万。   等等,什么叫只是八百多万?这才是他拜入宗门的第一个月啊,他还只是一个五岁的孩子啊!   举个例子,在此之前,玄天宗宗门贡献榜上的第一是大长老,大长老一辈子为宗门呕心沥血,也就五百万啊。   因为这个数值,并不是你为宗门做的贡献,而是兑换宝物等等之后剩下的,这可是净贡献值啊。   比如说你斩杀了一头魔兽,获得了一百贡献值,但你兑换了一瓶补气丹,消耗七十贡献值,那么最后你呈现出来的数值就是三十。   简单来说,它不单单是看你的赚钱能力,不是看你统共赚了多少钱,还要看你的消费水平,是你的总收入减去总支出之后,剩下的那个净收入数值。   宗门里有好多人至今都还是负的呢……   比如祝掌门,他当时冲击山海境,嗑了太多顶级丹药,那可全都记在账上,至今都没还完呢,真正的大负翁,全宗门倒数第一。   这位外界都传是财神爷的掌门人,其实还欠了宗门一大屁股债呢。做假账那是绝对不可能做假账的,我祝和是个要脸的人!还钱么?又还不起,只能先欠着勉强度日这样子。   之所以会产生“第三名只是八百万”这种错觉,那只因为,先看陶然的数值,再看裴渊的数值,受到了太大的冲击,然后就觉得方承煦的八百万不那么吓人了,其实也还是相当吓人的好吗!   这是什么?   一门三妖孽?   有人不服气:“是不是贡献值的数据算错了?”   也有人冷嘲热讽:“肯定是因为裴渊和方承煦有玉玄剑圣罩着呗,说不定玉玄剑圣杀了几个山海境魔修,然后把功劳给徒弟呢?再说玉玄剑圣给了他们俩那么多灵宝,光用宝物砸也能砸死魔修了吧?”   “我听说天问峰申请了一大批灵果,人家那是把灵果当糖豆吃,修为肯定涨得快啊。有个好师父,哪是咱们这些普通弟子能比的?”   然后就被蓝发小朋友,一拳一个柠檬精了。   方承煦把他们都打趴下,奶声奶气地说:“说我可以,说我家师父和大师兄不行,你们是不是傻啊?不会自己看吗?好好看看大师兄的贡献值是怎么来的?   补全功法、参悟阵法、改良灵田种植……大师兄有多厉害,说了你们也不懂,我求求你们动动脑子吧,实在不行就用你们的眼睛,去天问峰看看,大师兄培育的紫杨果漫山遍野都是!”   方承煦一直都知道裴渊有多厉害,这一个月以来,裴渊每一笔贡献值收入,他这个小师弟都是亲眼看着结算的,早就知道大师兄的宗门贡献值有多恐怖!   天问峰。   趁着方承煦出去玩、裴渊去剑峰开会,陶然连忙掏出修炼秘籍,打算好好学习。   这都是她让方承煦去藏经阁借的拓本,理由当然是:“为师帮你好好参悟一下,看你更适合修行哪一本?”   这些都是入门功法,最简单的那种,因为陶然连锻体境都不是啊,虽然平常大家都说锻体境是最低阶修士。   但是吧……锻体境下面还有凡人啊。   随便一个锻体境修士,扔到凡俗世界里,他们那些神奇的手段,都能被人当做神仙、被顶礼膜拜了好吧?   修士平常说锻体境是低阶,那是相对于别的高阶修士来说。如果把锻体境看成是1,那么陶然目前的状态是凡人,也就是0,她要先从0到1,引灵入体,进入锻体境。   道理她都懂,可她看不明白文言文啊摔!   这些功法写的都是什么鬼啊?求求你们说人话?   陶然自己折腾了好几天,还是看不懂这些秘籍,她就想趁别的高阶修士公开讲课的时候去旁听,反派在书里没有师父,也都是听的公开课。   但是吧,她顶着玉玄剑圣这个身份,别的讲师一见到她,就觉得是上级领导过来视察工作的。   为了突出自己能力很强、教学很认真,他们反而更加不说人话了,摇头晃脑地说出那一句句“之乎者也”,整的简直比功法秘籍上还要更加晦涩难懂。   末了,他们还要很骚包地说上一句:“不知道晚辈对于这本功法的理解还到位吗?请师叔祖指点一二。”   不就是不说人话,对着装逼吗?   这个我可太会了!   陶然直接甩出去一篇《道德经》,“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   所有人都是震惊、崇拜,疯狂地拿起笔抄写:“不愧是师叔祖,这是真正直至本源的道经!”   因为这个,陶然自己的宗门贡献值又哗啦啦地往上涨了一大波,但那又有什么用呢?   我只是想锻个体啊qaq   这些文言文功法实在是太过佶屈聱牙,而且有故作高深的嫌疑,要是有系统在还能请它当个翻译器。   陶然自己啃,实在是啃不动,啃着啃着就开始上下眼皮子打架,趴在石桌上睡着了。   裴渊从剑峰回来,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阳光透过紫杨林的缝隙,打下斑驳的树影,光影交错的紫杨树下,趴在石桌上睡觉的黑衣少女,侧颜像是染上了一层淡淡的金光。   她似乎睡得很香甜,红艳艳的嘴唇里流出了亮晶晶的口水,打湿了被她枕在头下那几本翻开的秘籍,白莹莹的小脸上染了点点墨迹。   她头发上的木簪也脱落了,三千青丝如瀑水般铺展,散落在玉石质地的桌面上,错落的墨发在微风中轻扬,更衬得她压在下面的皓腕白如霜雪。   器灵:“啊啊啊啊,她睡觉的样子好可爱啊,主人,您杀了她以后,能不能把她的身体赏赐给我啊,我要把她炼制成傀儡!”   裴渊冷冷地说:“闭嘴!”   不知道为什么,他听到这种话,就觉得好烦躁。   器灵道歉:“对不起哦,她毕竟是那一境修士,如果抛开以身合道的低智商不谈,她是一位可敬的对手,而您从来不会羞辱对手,我不该提出这种无理的要求……”   有一朵淡紫色的花瓣,从树梢飘落,落在了陶然的长发间。裴渊想都没想的,就直接伸出手,想要帮她拂去落花。   器灵喊道:“主人,您想现在就杀她吗?没用的,您肯定碰不到她周身。像她这样的大能小憩,肯定会在身边设置下阵法,小心暴露身份啊!”   裴渊的理智告诉他,他一定会被阵法挡回来,陶然会因此起疑吧?   可他的手,远比思维更快,已经伸了出去。   然而,并没有遇到他想象中的阵法。   师父对他,竟然完全不设防!   就像她这些天做的那样,让他代表她处理宗门事宜,给到他“剑圣亲临”的玉佩……   她到底为什么,总是这样信任我?   器灵都困惑了:“难道她是在借此试探你?”   裴渊从她的长发间,取出了那朵淡紫色的花朵,他修长的手指,穿过她柔软的秀发,那种触感如云般轻盈。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那一瞬间感知似乎很清晰,甚至能听到山脚下传来的脚步声,可也似乎很木然,仿佛天地间只剩下石桌这一隅,只剩下他和她。   陶然醒了。   裴渊就像做错事一样,木木地收回手,把那片花瓣藏在身后。   陶然口中还嘟囔着睡前看的功法,等意识到自己眼前的光影被挡住一大片,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裴渊也在,“渊儿,你回来啦。”   裴渊怕她发现异常,转移话题:“师父为何在看拳法?”   陶然轻声一叹:“不管修炼什么功法,到了山海境就是一条路,当我走到那一境,这条路的起点和终点连了起来。只修剑法,我已无路可走,而我还想变得更强,所以我想试试能不能另起另一条路。”   这是陶然早就想好的理由,修道她不会,但是玩设定,她可是六六的,这本书里所有修炼境界,本来就都是她设定出来的,编这个理由绝对能自圆其说。   裴渊:“师父进境似乎不佳?”   陶然秀眉微蹙:“我啊,虽然是剑道天才,却是拳法白痴,连这本秘籍都看不明白。”   裴渊:“徒儿在拳法上也有一些参悟。”   陶然:“诶?”   裴渊细细地为她讲解那篇秘籍:“依徒儿来看,这里……”   陶然:“!”   原来是这么理解的,原来是这样,原来……   只是说话的功夫,天地灵气就一个劲儿地往陶然身体里狂涌。引灵入体,锻体一层。   陶然有点尴尬,赶快打开“装逼如风,常伴吾身”的金手指,用这个细节强调一下自己是个“真正”的大佬:“这是我重新开辟的一条路,要再一次从起点走到终点。当然了,并不影响我之前的剑道修为。”   反正全天下就她一个人是所谓的那一境修士,编!她尽管往下编!只要能忽悠得住人就行。   裴渊:“那师父在体修一道恐怕也是绝顶天才,须臾间就完成引气入体,简直闻所未闻。”   天才那是真的天才,恐怕原主玉玄剑圣还有男主方承煦,都赶不上陶然这个速度。   因为这个世界,对于灵根的判定,是一种很玄妙的感觉,并不是说像dna验证一样,完全由基因决定,就像玉玄剑圣离开这具身体带走了剑道感悟,陶然使用这具身体,也可以打开别的修炼方法。   可是这点修为,比起陶然目前装逼的“那一境”还是差得太远了,有个锤子用?   陶然乖巧地把那本书捧到裴渊面前:“不如你再帮我讲解一下,锻体二层的功法秘籍吧?”就像是个向学霸请教问题的同学。   陶然坐着,裴渊站着。   从他的角度看过去,她的眼睛亮的像是一汪清泉,一眨一眨的眼睫毛,像是一阵风吹过他的心田。   他似乎都听不清楚她在说什么了,只能看到那双红唇一张一合。   明明不是魔气暴虐,为什么却觉得一切都在失控?   远方传来祝掌门的声音:“素丫头!”   陶然有点惊慌,捡起掉在石桌上的木簪,开始挽头发。可她并不会使用簪子,动作越急,反而越乱。披头散发地去见掌门人,那可太不符合原主古板守礼的性格了。   之前她为了不破坏玉玄剑圣的发髻,晚上睡觉都很注意的,谁知道今天看着秘籍不小心睡着了,也不知道怎么就蹭开了。   裴渊一手接过木簪,另一只手穿过她如云的乌发,顷刻间就帮她挽好了长发,还用手帕为她擦去了脸上的墨痕,动作相当有绅士风度,完全没有碰到她脸上的肌肤。   陶然连忙向他道谢:“真是麻烦你了,还好有你!”   裴渊:“以前都是童子为师父束发吗?”   陶然查看了一下原主的记忆,发现人家都是用法术直接搞定的,那发髻扎的比石头块还结实,她随口应了一声,转身迎了出去。   守门的童子带着祝掌门来到紫杨林,总觉得裴渊看自己的眼神有些不善,冷飕飕的。   裴渊叫住了守门童子:“乘云子前辈需要一位新的炼丹童子,你过去帮忙吧。”   虽然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了裴渊,但童子现在真的只想逃得远远的,立马抱拳回礼:“遵命,裴师叔。”   陶然还觉得挺开心的,人家这童子去了乘云子那边能学到真正的炼丹技巧,跟着她啥也学不了啊,而且少一个对原主比较熟悉的人在身边,她也不用总担心崩人设。 第86章 魔尊   祝掌门压根没注意裴渊支走童子这件小事, 只是惊叹地望着那一大片紫杨林:“天哪, 紫杨果那么难培育, 天问峰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十二峰主的眼神,就像是看到了绝世艺术品那样,“全部都是锻体境能够使用出来的基础阵法, 但是通过巧妙的叠加、复合,完全改变了紫杨果的生长环境!而且这种独特的紫杨果培育手法,如果我们能够掌握的话,将大大提高紫杨果的产量。”   直到这个时候,他们才意识到, 裴渊那份登天梯成绩——除了天资、根骨零分之外, 其余各项全部满分, 到底意味着什么!   一众宗门长辈看裴渊的眼神, 简直像是饿狼一样, 冒着绿光:“裴贤侄啊,你是怎么想到这样构建阵法的?”全都围着裴渊,一个个得恨不得钻进他的脑子里。   这场景让陶然莞尔一笑:“我早就说过,换成在座的任何一个人,起点像裴渊那样低,都不可能拿到仙缘大会的第一。”   一波又一波的人,赶来天问峰参观、学习, 不光有本门修士,还有同气连枝的十大门派。   裴渊,一下子成为了整个修炼界炙手可热的人物, 这一次不是因为他背靠陶然这棵大树,而是因为他自己。   玄天宗的弟子,各个对他尊敬有加,不管他走到哪里,大家都尊称他一句:“大师兄!”真正认可了他首席大弟子的身份。   最关键的是,他还成了九州所有修炼资质差的人的精神偶像!   “就算没办法提升到下一境,我们也可以打磨术法,像玄天宗首席大弟子裴渊那样,把一切都修炼到极致,光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火球术,如果修炼到大圆满,攻击威力也相当骇人!   学不了高阶阵法,那就用低阶阵法复合,办法总比困难多。天资差,并不代表就无法在修炼上取得成就,我们一样可以杀魔兽!”   早在陶然收裴渊为首徒的时候,百老殿的人就觉得她是想动九州这盘棋局,这是一场先天根骨和后天努力的大道之争,但看好她的人并不多,万万没想到居然这么快就有了这么显著的成果?   这些大人物亲自登门,来向陶然和裴渊祝贺,好话就像不要钱一样、一箩筐、一箩筐地使劲儿往外砸,那些话陶然都听得耳朵生茧子了。   大家脸皮贼厚,玉玄剑圣那可是圣人!夸奖圣人的事能叫拍马屁吗?人家圣人从指缝里露出一点,就够咱们吃一辈子的了。   比如:“还请玉玄剑圣指点一下复合阵法,我们宗门根骨不好的低阶弟子也想学习。”   陶然很欣慰,她早就知道裴渊是一个很优秀的人,金鳞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便化龙!   当初她设定反派的时候,为他取“裴渊”这个名字,就是潜龙在渊之意。潜龙在渊,腾必九天。   裴渊一直都是一条潜龙,需要的只是一个机会而已。   但他也太优秀了吧?远比她想象中的更优秀!她只是给了他一个机会,这条潜龙腾飞的速度,比她想象中的快多了呀,看来这个世界的任务很快就能完成了呢。   陶然:“玄天宗已经帮裴渊在修炼者联盟申请了专利,你们有什么想问的,可以直接去找掌门和我那大徒儿。”   众人:“???”   离开天问峰以后,大家交流:“我怎么琢磨来、琢磨去,她这意思就俩字——要钱?玉玄剑圣就像是喝露水长大的,我就没见过她和金银这些黄白之物扯上关系!肯定是老祝把她给教坏了。”   祝和迎面走来,听到了他们的话,皮笑肉不笑地说:“这锅还真轮不到我背,你们根本不知道玄天宗欠了她多少钱!顺便建议你们看看修盟和百老殿那边的记录,查一查整个修炼界又欠了她多少钱?”   剑峰峰主:“归根到底不还是得你背锅?要不是咱们非逼着裴渊和方承煦登天梯,还说不给裴渊任何修炼资源,那人家玉玄剑圣也不至于这么多年都没拿过群众一针一线,突然就狮子大开口啊?”   祝和气得下巴上的胡子都翘起来了:“哦,这是我一个人逼的?是谁当初死活不让裴渊成为天问峰主亲传弟子,大半夜联合其它峰主来给我死谏?说不能败了全宗门数千年的底蕴,就因为玉玄剑圣一个人太圣母。”   俩人差点没直接打起来。   剑阁阁主取出一大把灵瓜子分给众人,边看边点评:“狗咬狗,一嘴毛。”   哪知道祝掌门阴阴一笑:“看戏看得挺开心哦?裴师侄已经把这件事全权委托给我处理了,来、来、来,咱们好好商量一下,诸位今天到底要付出什么代价,才能带走复合阵法。”   从吃瓜群众变成被宰肥客的众大佬:tat   自从发现裴渊对于道法的领悟十分精深,陶然就总是拉小徒弟过来,和她一起听课。   名义上嘛,她是裴渊和方承煦的师父,但她真的教不了他们什么东西,难道还真能只背个《道德经》,让他们自己去感悟?那也太不靠谱了吧。   还好这俩一个是男主,一个是反派,全都是绝顶天才,又背靠玄天宗这样的天下第一道门,藏经阁里随便走一圈,出来都能学会一大堆道法。   不过方承煦到底年纪太小,还需要一些启蒙,裴渊刚好可以做这个领路人。   陶然学的津津有味,修炼好有趣啊!   而且她发现很多东西其实是可以融会贯通的,比如内力和灵气可以相互转化,从前她在中武世界修炼的武功,也能当功法来用。   光说不练假把式,她的进境一日千里,当然就总是拉小徒弟来给她喂招。   “煦儿乖,你把境界压制在锻体三层,咱们打一场。”   “好煦儿,你把境界压制到锻体五层,师父和你友好交流。”   “煦宝宝,你把境界压制在锻体八层,师父指点你一下。”   ……   一开始,方承煦还可开心了,“嗨呀,虽然我师父是那一境强者,但她自己压制境界和我打,要是挨揍了,可不算我欺负她呀。”   等交手以后,他被各种暴揍,只能抱着大师兄的腿痛哭:“大师兄,求求你把师父带走吧!我还是个孩子,我真的不想再挨打了。”   要是有人知道陶然真正的修炼速度,得被吓死,别人从锻体一层到八层,起码也得十来年,三十岁之前能从锻体境初期到大圆满,然后进阶到开脉境,那都叫天才好吗?   玄天宗那些七老八十,还卡在锻体境七八层的大有人在,那可是一卡几十年啊。   就算是姜素本人、玉玄剑圣本尊,当年的修炼速度就已经够开挂的了,可从锻体一层到八层,也用了大半年呢!   但还是那句话,甭管陶然多天才,修炼速度多快,她现在这点修为,比起她的处境,还是杯水车薪。   所以她只是小小地为自己骄傲了一下,反正她也只能自己嘚瑟,最多等系统回来吹一波,至于别的人,她也没办法分享这份开心,谁让她披的马甲是顶级大佬呢?   她只能又投入到了修炼里,顺便再次向方承煦这个小可爱伸出了魔爪,“你这道心不行啊,修炼的事,怎么能叫挨打呢?所谓越挫越勇嘛。”   方承煦只管往裴渊身后躲,不肯再听魔鬼的话:“我今天被‘挫’得够多了,我已经很‘勇’了!”   裴渊劝道:“师父,别捉弄小师弟了,我来陪你对招吧。”   陶然立马就怂了,轻咳一声:“为师想起来,还有别的事情,今天就先到这里吧。”   一来,她怕自己刚修炼没几天,控制还不到位,万一力道没收住,再给反派留下什么心理阴影?成为未来逼他黑化的导|火索,不行、不行!   二来,裴渊给人的感觉温和而不可侵犯、是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的那一种,陶然尊敬他就像尊敬高中班主任,妥妥的严师范儿,实在生不出和他玩闹的心思。   师父走了,方承煦又觉得自家师兄,变得像个大黑洞一样吓人,可他已经不怕师兄了,像一只八爪鱼一样,挂在他的大腿上:“大师兄,你是不是不开心啊?”   回应他的是裴渊淡得如同霏微细雨一样的声音:“没有。”   但方承煦就是觉得,整个天问峰都像是被黑乎乎的云压着,师兄肯定不开心了。   直到师父午觉睡醒,慌慌张张地跑出来,一手抓着长发,一手拿着木簪,向大师兄求助:“渊儿,可以请你帮我一下吗?空见大师约我论道,我不小心睡过头了,时间快要来不及了!”   方承煦取笑她:“师父笨笨哦,我才五岁都会自己扎头发了。”   陶然和他拉钩:“你不要告诉别人哦。”   方承煦“嗯嗯”点头,“我知道,这又是我们天问峰的小秘密嘛,我不会对外说的呀,你看紫杨果的事,我都没有说出去,掌门天天取笑我是大吃货。”   虽然师兄从头到尾,都是一言不发,只是静静地为师父盘发,但方承煦就是能感觉到,师兄开心起来了,天问峰又变得晴空万里了呢。   真是奇怪,师父手里像是握着那种启动、关闭阵法的遥控器,她随随便便一句话、一个小小的举动,就能对师兄造成那么大的影响。   有一说一,陶然并不想和空见大师论道,说是参悟禅机,其实就是互相对着装逼   虽然我听不懂你说的是啥,虽然你也听不懂我说的是啥,但是并不妨碍咱们俩花花轿子人抬人,互相夸赞对方对于佛法的领悟是真的牛逼就完事了。   这不是瞎耽误陶然修炼的时间嘛,她今天还想冲击锻体九层,但谁让她是玉玄剑圣呢?谁让人家空见神僧早就和玉玄剑圣约好坐而论道了呢?   等陶然满脑子都是“佛渡众人、普度众生、欲要渡人必先自渡、渡人难渡己、大乘度人小乘度己……”,晕晕乎乎地回到天问峰。   她直接就被方承煦袭击、扑倒、撒娇一条龙,“师父、师父,今天婉师姑教我玩脸亲亲,我们也来玩吧。”   就是把他的小脸贴到陶然的脸上,然后脸颊对脸颊,有点像是西方的贴面礼,然后蹭来蹭去的,他的小脸软乎乎的,又有点像果冻,还挺好玩的。   器灵吐槽道:“堂堂天生剑体,千年难遇的天才,却被整个宗门上下的女修当成宠物一样逗弄,偏偏他还乐在其中,真是太愚蠢了!”   话音刚落,就看到蓝发孩童从陶然怀里跳下来,直冲着它家主人而来:“大~师~兄~”   本来方承煦想说:“师兄也和我玩脸亲亲吧!”结果就对着裴渊脸上戴的面具犯了难,小手指对着冷冰冰的面具一戳、一戳的,“师兄干嘛整天戴着这个黑漆漆的面具啊?”   裴渊说:“我幼时曾经遭遇过一场大火,脸上的烧伤十分严重,模样很是丑陋,怕吓到旁人,就以它遮面。”   陶然在心里默默地说:“并不是这样的好吗?我当初设定的反派明明超美哒。”   这个面具真实的原因是,反派的母亲临死前留给他的,并且千叮咛、万嘱咐,叫他一定不要摘下来。   反派幼年时曾经有过一个和美的家庭,不过后来突逢大难,母亲为了救他,就把十大神魔器之首混沌珠融入了儿子体内。   混沌珠让裴渊捡回了一条命,但也因为吸收了母亲的鲜血、生命、怨气……混沌珠变成了混沌魔珠,裴渊也成了魔族,他的脸上有魔纹。   如果没有这个面具,他根本不可能在凡俗界流浪三年,更不可能拜入玄天宗,早在一开始就被路人当做魔界的怪物打杀了。   这个时候才十七岁的裴渊,并不清楚这一切,不知道自己体内有混沌魔珠,不知道他是个魔族,真的以为脸上那些是烧伤。   无意间提起裴渊的伤心事,方承煦连忙对他脸上吹吹气:“师兄不痛痛,以前我摔伤的时候,娘亲都是这样帮我吹吹哒。”   要叫陶然来说,最好裴渊这辈子,都别动用混沌魔珠的力量,那颗珠子的反噬力太强了,他会失控的,说不定又会像书里写的那样魔气暴动而死。   混沌魔珠,在继承它力量的同时,也会继承它的疯狂,裴渊日后实力越是变得强大,就越是要对抗疯狂,日日夜夜游走在失控的边缘。   他不走魔修的路子,只走道修的路子,反而是安全的。虽然他修道的速度是慢了点,跟修魔的速度没得比,但陶然相信凭借他的悟性、道心、心性、毅力,走道修路子登临顶峰,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所以陶然这一次,没有扮演一个称职的师父,没有帮大徒弟查看脸上的烧伤,而是下意识地忽略了这件事,她怕引起裴渊的注意,怕他意识到脸上的面具和魔纹有问题,怕他知道体内有混沌魔珠。   一开始,器灵还在纠结:“惨了、惨了,方承煦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玉玄剑圣肯定该关心主人脸上的伤了,她这个圣母怪,说不定非要想办法帮您治好烧伤。您戴的这个面具可是十大神魔器之一的‘无面’,它能隔绝所有神识探查,并且把魔纹伪装成烧伤,万一玉玄剑圣强行摘下面具……”   可陶然就像没事人一样离开了,完全不像它猜测的那样。   “可恶!这个女人,难道平常慈爱师父的模样,都是装出来的吗?听说了这种事以后,为什么她还能完全无动于衷啊!”器灵更气了。   裴渊的声音,反而带着一股释然,“所以说,我在她眼里是工具啊。她在意的并不是我这个人,她只是需要一个灵根差的人来做她的大弟子,重新布置九州这一局棋,这个人可以是我裴渊,也可以是随便什么张渊、李渊。”   器灵一脸骄傲:“她以为她是在利用主人?殊不知是主人您在利用她,就让她自以为是的圣母去吧!过不了多久,她就会自食恶果!   真以为那些修炼废柴,能像我家主人一样强大吗?等九州的修炼界把资源全都砸到那些废物身上,却全部都浪费了的时候,有她哭的。”   裴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并没有回应器灵。   夕阳西下,残阳把整个天问峰染的色泽似血,裴渊半倚着紫杨树的树干,颀长的身影显得有些颓唐,似乎连发丝都写着落寞。   他那指节分明的十指,仿佛在翻转着什么手诀,又似乎什么也没做,可他倚着的那棵紫杨树,却被一股死气包裹,在刹那间全部枯萎,只剩下一片枯枝残叶。   这一夜,陶然睡的很不踏实,玄天宗上下似乎十分吵闹,就连向来清幽的天问峰都受到了波及。   被裴渊打发去乘云子那里学习炼丹术的童子,跑回了天问峰,着急地喊醒陶然:“裴师叔出大事了,您快去看看吧!”   裴渊不在天问峰,方承煦不在天问峰,没有人帮陶然挽发,她随手用一根黑色的发带系起来,就跟着童子前往执法堂了。   一路走来,玄天宗到处灯火通明,往日肃静的执法堂,如今却是人群聚集,喧闹无比。   裴渊被来自修炼者联盟的强者,围在正中央。   周围的玄天宗弟子议论纷纷:“真想不到裴渊是这种人,居然杀光了赤火院上下、从外门管事到弟子总计九十三口人!”   “恐怕裴渊不是人类,而是魔修,那些弟子的死状全都凄惨无比,是被魔气吸干了精血而死,一具具状如干尸!”   方承煦这个五岁小孩,在线暴躁,撸着袖子就往前面冲,声音奶声奶气的,模样却凶极了:“你们谁敢再污蔑一句我师兄是魔修,信不信我把你们的脑子都给打爆?”   裴渊对他摇摇头,制止道:“师弟,不要出手伤人,忘记师父对你的教诲了?”   方承煦收回自己的剑,恨恨地一脚踢飞脚下的石头子,眼泪哗啦啦地往下掉:“可是他们欺负你……”   有人喊道:“祝掌门来了!”   紧接着又是一声:“玉玄剑圣来了!”   从被关押到现在,一直表现的如同往常一样温润如玉的裴渊,第一次动了怒气:“不是说了,不许打扰我师父休息吗?”   接触到他那锐利如刀的目光,童子只觉得自己的脖子都要被割断了,舌头开始打结:“裴、裴、裴师叔,我担心您的安危。”   童子心里都快哭了,“执法堂的人不容分说地把你羁押,你都没发火,只说相信宗门会还你一个清白;我可是好心去喊玉玄剑圣来救你,你干嘛一副要吃了我的样子嘛!”   裴师叔的脑子里到底都在想些什么啊?难道他的这条命,还不比他师父睡个好觉重要? 第87章 魔尊   看这个场景, 似乎到了裴渊被人陷害的剧情点, 但是又和原书剧情很不一样。   首先是时间点不一样, 发生的时间比书里更早了;然后是事态也不一样,书里只死了一个人,是赤火院的外门弟子, 嫉妒裴渊下山做任务获得的资源,所以联手做了一个局,污蔑他是魔修。   可现在,书里那几个陷害裴渊的外门弟子死状恐怖。整个赤火院,没有留下一个活口。   执法堂此次的主事人, 是一个国字脸中年文士, 对着陶然和祝和深深一揖:“晚辈宫正天, 见过玉玄剑圣, 见过祝掌门。”   宫正天, 御兽宗上一任首席大弟子,骨龄还不到一百岁,已有凌云境修为,放眼整个九州算是天才了。   执法堂,是修炼界所有名门正派和散修一起建立的修炼者联盟下辖的执法机构,名义上来说应该是百老殿的下级。   执法堂在每个宗门都设有分部,理论上来说, 它的任命原则是本门弟子外派,这是为了防止同门之间互相包庇。   玄天宗作为天下道门之首,负责监察这里的执法堂规模也是极大, 宫正天本人就是执法堂重要高层之一。   宫正天陈述道:“赤火院是玄天宗十三峰之一炼器峰下辖的外门弟子居住地,今夜一位长老临时缺人手,来赤火院召集弟子,才发现九十三人全部死于魔修之手。   那位长老一面向执法堂报警,一面封锁赤火院,却意外发现裴渊就在赤火院的外围,似乎神色匆匆地向着赤火院赶去,他有杀人的时间。   我们调查过后,发现裴渊今天和赤火院弟子发生了争执,而且他们素来有旧怨,当裴渊还是一个普通的外门弟子时,在赤火院受到了长达九年的欺凌,他有杀人的动机。   作案时间和作案动机都吻合,从‘有罪推论’出发,我们将裴渊列为此案的重大嫌疑人。”   陶然觉得,他这一套说辞荒谬极了:“你压根没有举出来一个实证,全是你的推测,凭借你几句话就能定人死罪吗?   你可以从‘有罪推论’的角度出发,我也可以从‘无罪推论’的角度出发。   裴渊是无辜的,他也只是刚好有事去赤火院,他的品性大家有目共睹,只是和人起了几句争执,犯得上杀这么多人吗?”   宫正天诧异地看了陶然一眼,都说玉玄剑圣不善言辞,今天怎么这么伶牙俐齿?   “您恐怕并不了解这位刚刚收入门下才一个月的大弟子,他今天前半夜确实因为和人起了几句争执,就上生死擂台。我有长达二十年的办案经验,在修炼一道上我不如您,但在查案方面,我有我的自信!”   生死擂台是指,如果宗门弟子之间,彼此有仇怨,就可以上生死擂台决一死战。这是为了把内部恩怨在内部解决,不要带到前线的战场上,免得有蠢货在和魔修对战时对背后捅战友一刀。   裴渊居然和人上了生死擂台?这是发生了什么?陶然只是睡了一觉,感觉错过了好多事情。   但陶然相信裴渊,这是她亲手设定出来的人物,她很了解他。   这个时候,还没有解封混沌魔珠的裴渊,就是一个非常单纯的正直善良的少年,绝对不可能做出这种丧心病狂的事情。   陶然的口吻很冷淡,说出的话却掷地有声:“你的经验?你的自信?说来说去,还是没有实证,行事全凭你的主观臆测。放了我的弟子!”   方承煦举手:“师父,我知道、我知道!这一题我会答,我知道他为什么要针对大师兄。我那天在外面玩,看到这个大叔在挨他师父的骂来着,他师父骂他没出息。”   他咳了咳嗓子,模仿老头子的声音:“你是我御兽宗上一任首席,和姜素同辈,玄天宗那老家伙收她做弟子的时候,你就已经是凌云境初期了。   姜素锻体,你是凌云境;她开脉,你是凌云境;她抱丹,你是凌云境;她到了凌云境,你还是凌云境;等她成了山海境大能,你是凌云境;现在她比你师父我都厉害了,是那一境了,你怎么还是凌云初期啊?   我不求你和姜素比了,结果你连她一个锻体境的杂灵根徒弟都比不过?你看看人家研究的那复合阵法,再看看你自己!你修为停在凌云境初期快二十年了,阵法也没有丝毫进步啊。”   方承煦两手一摊:“这种情绪我可太懂了,不就是嫉妒别人家的孩子吗?我在大乾皇朝所有王公贵族的孩子里面,就是特别招惹记恨的那一种,每次他们的爹娘拿我当榜样激励他们,他们回头都要来找我麻烦,虽然都被我一剑打跑了……”   说到一半,他猛地一拍脑门:“我又想起来一件事!也是你啊,你们一大帮人大半夜地偷偷围在一起,骂我师父,说什么她要以我师兄为榜样,动九州培养修士的基本方针。   说整个蛋糕的份额一共就那么大,如果任由她给根骨差的人分配资源,那么原本属于天才的修炼资源就会减少。你还抱怨自己因为这件事受到波及,少领了丹药呢,等等,按照这个逻辑想下去,难道在你的意识里,你还属于天才咯?”   宫正天脸色发白,当时不是都设置保密阵法了吗?这孩子才五岁,就能不知不觉地破开阵法,偷听他们讲话了?小孩子童言童语,不知道这些事意味着什么,但别人一听就懂了。   众人议论纷纷:“敢情你们这执法堂,办案一点也不公正,还能这样掺杂个人情绪?急吼吼地往裴渊脑袋上扣屎盆子?”   祝掌门出来当和事老:“别吵了,开留影阵吧,一切自有分晓。”   留影阵,是属于玄天宗护山大阵阵法群落里的一个大型阵法。功能类似于现代的监控视频,不过要查看、回放一次记录,需要耗费的资源是天价。   在原书里,裴渊只是一个小小的外门弟子。   在历经千辛万苦,从九死一生的任务里捡回一条命,吊着一口气逃回宗门想要休养,刚刚放下那些戒备时,却着别人的道,被同门设计了。   他被人迷晕,醒来的时候在一间密室里,身边躺着一具尸体,尸体上插着他的武器,他身上还有魔气肆虐。   有赤火院多名弟子作证,说他平日里就心肠歹毒,性格阴狠,又说见过他和魔修接触,背叛宗门……   执法堂的人判了裴渊死罪,裴渊替自己申诉,辩解:“我是清白的!”却没有任何人听。   赤火院的弟子,向执法堂讨了送裴渊上路的机会,行刑的时候,在他耳边说:“一切都是我们设计的,你身上的魔气是我们用外物伪装的,放心上黄泉路吧,你在这次任务里得到的那些宝贝,咱们兄弟几个替你收着了。”   在那柄利刃插入裴渊的胸膛里、并且狠狠地搅碎他心脏的那一刻——他真正的入魔了。   如果这世道,只有变成像他们那样食人的魔才能活得下去,那么他想求活。他不想死,他还有没有完成的事,他要为父母报仇!   那时没有人替他申辩,他的价值也不足以开一次留影阵,证明自己的清白。   陶然说:“此次开启留影阵的所有花销,全都记我账上。”   宫正天:“不是我们不想开留影阵,是你那弟子不让开,不仅不让我们开留影阵,我们盘问了他好多次了,他今晚消失的时间到底去了哪里,他也不肯交代,这不是做贼心虚是什么?”   裴渊微微颔首:“是徒儿拒绝的。”   方承煦一脸不赞同:“师兄!这能证明你的清白!”   裴渊的态度异常坚定:“我愿意配合执法堂一切形式的调查,但请别开留影阵。”   这孩子表面看起来温和,其实还挺固执的。   陶然安抚他:“好,那就不开,师父再想别的办法救你出来。”   走出执法堂,陶然和祝掌门交换了一个眼色。   祝掌门说:“这孩子是不是心眼太实诚了,不舍得让你花钱啊?我看咱们还是得开留影阵。”   留影阵的效果很强大,画面、声音,如同亲临现场。   裴渊确实和赤火院的弟子起了争执,他本来只是途径赤火院,却听到他们在辱骂陶然,用那种污秽无比的字眼。   “姜素这娘们,这是被大乾皇朝的太子退婚以后,太想男人了?才要收姓裴的那小子当徒弟,别看这小子灵根不行,说不定那方面能力强呢?刚好就能满足她。你说这好事咋就没轮到我身上呢?我肯定比那裴渊更强啊……”他接下来说的是比这更加污秽的话,全在羞辱玉玄剑圣。   裴渊整个身体都在发抖。   器灵还以为他是激动的:“主人,这是不是就是你以前说的,当姜素视为信仰、用生命守护的一切,却背叛她的时候,表面上对她敬若神明的弟子,背地里却用污言秽语玷污她……我记得你说,像姜素和雷浩这种人,最有趣的部分就在这里,就是毁掉他们。咱们接下来是不是该把她拉过来听听,让她知道人性本恶,让她好好见识见识什么叫世界的阴暗面,看看会不会毁了她的道心?”   然而,裴渊直接拔剑:“辱我师父,决一死战!”   器灵:“???”   那个管事也是一脸问号,“我没听错吧?是我耳朵出问题了,还是你脑子出问题了?你个区区锻体境,居然敢向我挑战?我可是开脉境大圆满!你知道我们之间的差距吗?如果说你的灵力是一滴水,那我就是一整个洗澡堂子。别以为你在仙缘大会上取得了一点成绩就骄傲,那只是锻体境之间的比拼。你可想好了,上了生死擂台,你死在我手里是活该,谁也没资格因为你的死而为难老子!”   生死擂台上,裴渊一剑斩了他,冷漠地看向台下:“你们,也想死吗?还想要这颗脑袋,就管好自己的嘴。”   众人这才回过味来:“这些话属实不堪入耳,此人该杀!玉玄剑圣是我玄天宗乃至整个九州的大功臣,岂能如此相辱?原来裴渊是因为这个,才和人上生死擂台,也是因为这个,才宁可背上嫌疑,也不肯开留影阵,这是怕坏了玉玄剑圣的道心啊。”   祝掌门认真无比地盯着陶然的脸,“会不会影响到你的道心呢?” 第88章 魔尊   陶然的语气很平静:“看来是我的脾气太好, 九州已经忘记, 圣人不可辱了吗?”   宫正天喃喃道:“圣人不可辱, 辱必杀之,这是九州铁律。   不是所有山海境强者都可以被称为圣人的,只有为修炼界做出杰出贡献的无敌强者, 才可以被尊称为圣人,九州数千年来不超过五位,玉玄剑圣是如今唯一一位尚且在世的圣人。   哪怕裴渊没有动手杀人,但今天这个赤火院管事的话,假如流传出去, 不管是玄天宗门规, 还是执法堂法规, 都够这管事死一万次了。”   器灵正在和裴渊转播执法堂外面发生的事:“咦, 她们还是开了留影阵。诶, 玉玄剑圣和我之前想的很不一样啊,她的道心并没有因此染上尘埃,她说——圣人不可辱!”   如果是原主姜素,或许会因此动摇道心。但陶然,她太知道什么叫人性本恶了,遇到这种事,她只有一个想法:“裴渊不该脏了自己的手, 直接给宗门打个报告不就完事了?自然会有执法堂的弟子缉拿恶人。”   留影阵还在继续开启。   就在裴渊离开不久后,一道通身被魔气包裹的黑影进入赤火院,用残忍无比的手法, 杀害了所有人。   最后一个画面,是他仰起头,发出一阵桀桀的笑声,魔气散开以后,从他露出来的衣服和面具以及他的身形来看,分明就是裴渊。   宫正天:“难怪裴渊死活不让我们打开留影阵,原来真正的凶手就是他!如今证据确凿,玉玄剑圣还要阻拦我们拿人吗?”   祝掌门也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素丫头啊,知人知面不知心,我知道裴渊是你的首徒,你对他的师徒情谊很深,但是江湖险恶,你也该学着处理这些事情,不要总是把自己关在天问峰练剑的象牙塔里了。裴渊残害同门,该当死罪!”   器灵:“怎么会这样?主人,我们杀出去吧!我真想直接让您解封混沌魔珠,杀它个片甲不留。可姜素实力深不可测,您如今不是巅峰状态,还要承受失控的危险,不如挟持一些人质,让她投鼠忌器。”   执法堂外。   留影阵显示出来的画面,是一个太过令人震惊的结果,所有人都错愕地看向陶然。   玉玄剑圣能承受这样的打击吗?   她会怎么处理裴渊这个逆徒?   陶然一言不发,神色凝重,踱步走回了执法堂内部,一步、一步地靠近裴渊。   裴渊的耳边,听到的全是众人的猜测和谩骂:“玉玄剑圣是对这个逆徒太失望,打算亲自出手,清理门户吗?”   “姓裴的真是不识好歹,玉玄剑圣待他恩重如山,把他从一个一无所有的杂灵根,提拔到如今人人敬仰的玄天宗大师兄、九州精神偶像,他居然堕入魔道!”   陶然问:“渊儿,今晚消失的那段时间,你到底去了哪里?”   裴渊涩声道:“师父,我……”   器灵:“我家主人什么也没干,只是下山打了一根簪子而已。算了,就算和她说了,她也不会信的。我家主人堂堂魔尊,一生行事,何须向旁人解释?主人,杀出去吧,今天就算拼了我这条命,也不会让他们伤您一根毫毛的!”   裴渊现在满脑子都是陶然曾经说过的话:“我既已收他为徒,他既已拜我为师,他没有触犯任一条玄天宗的门规,他无愧于我、无愧于玄天宗,我绝不会将他逐出我的门下。”   玄天宗门规,第一条不得堕入魔道,第二条不得残害同门……如今裴渊这两条重罪全占了。   师父,要亲自动手,杀我?   裴渊没有任何动作,任由陶然靠近他,只是手心握的那根碧玉簪子,刺破了他的掌心,鲜血把那根玉簪染得殷红。   陶然距离裴渊很近、很近了,才用一种很低的声音说道:“动用‘剑圣亲临’玉佩,镇压祝和!”   裴渊:“!”   这和他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   他心中念头百转千回,手上的动作却快的如同闪电一般,已经使用玄天宗护山大阵,将掌门人祝和镇压了。   被重重阵法锁住的祝掌门,怒骂道:“姜素,你疯了?”   陶然朗声道:“全宗搜索祝掌门,三个时辰只内能找到他,他还能捡回一条命。如果我所料不错,他应该中毒了。”   祝掌门:“我就站在你面前,你还要去哪里找我?”   陶然摇摇头:“你可不是祝掌门,你是魔教右使,千面妖女夜初华,用森罗万象功幻化出来祝掌门这个矮矮胖胖的糟老头子模样,还真是委屈你这个大美人了。”   一开始,那个“祝掌门”抵死不认:“你这是污蔑!”   然而,等中毒昏迷的祝掌门本人被抬了过来,陶然说出:“他中了魔教右使独门毒药,解毒丹方所需材料如下,竹灵露、天水莲、断空芝……”   夜初华再也演不下去这场戏了,她解了森罗万象功的表象,恢复了本来模样,妖娆而妩媚,“玉玄剑圣当面,小女初华这厢有礼了。我自问没有露出马脚,即便你到了那一境,也绝不可能看穿我的功法,你是怎么识破我的?连我的独门毒药,你都能解开?”   陶然惊诧地看了她一眼,从她这句话里,陶然分析出了一个很大的信息量,夜初华似乎对“那一境”有所了解?   刚才陶然之所以走回执法堂,让裴渊出手,是因为她并不是真正的那一境强者,那是先稳住夜初华。   她在发现祝掌门有问题、可能是被人伪装的之后,一下子就想起来她在书里对于魔教右使的设定。   事情的走向远远超乎众人的预料。   宫正天:“魔教右使,正面对战实力不强,但手段诡谲,凭借能幻化千面的森罗万象功,极其擅长潜伏、暗杀、下毒……”   夜初华娇声一笑:“这位俊俏小哥,正面对战实力不强,听起来可不是什么好话,如果不是玉玄剑圣识破我的身份,今日道门之首玄天宗的掌门和首席大弟子,可就都折在我这个小女子手里啦。”   解毒过后的祝掌门悠悠转醒,身体还十分虚弱,低低地咳嗽了一声,听说了整件事以后,笑道:“几百岁的老妖婆,好意思自称小女子?你最大的马脚,就在于你真的相信了裴渊是真凶。   整个宗门上下,除了玉玄剑圣之外,只有裴渊才有‘剑圣亲临’玉佩,他能直接控制所有护山大阵,假如他真的是凶手,大可以轻易抹去留影阵里记录的他的痕迹。   素丫头早就和我说过,她把那块玉佩给了裴师侄。我还因此和她吵了一架,指责她不该把这么重要的东西,交给一个还没到及冠之年的小儿,可她一意孤行,我是胳膊扭不过大腿啊。”   器灵也恍然大悟:“哦,我懂了!之前的祝掌门,是夜初华假扮的,所以她才一直那么积极地劝大家开留影阵,因为留影阵里是她提前布置好的陷害主人的局!   但是,如果是真正的祝掌门,因为他清楚地知道,主人您有护山大阵的控制权,反而会在看到留影阵里的‘真相’以后,对这件事起怀疑。   是有多蠢的人,才会明明知道,留影阵里有自己杀人的片段,明明能够抹去那些片段,却还任由它们留下?很显然,玉玄剑圣和祝掌门都觉得主人您不是这样的蠢货。   还好玉玄剑圣和祝掌门不算太笨,识破了这个奸计,这可不是玉玄剑圣救我主人,她用她的聪明救的是玄天宗上下所有人、是整个九州,也救的是她自己。   不然的话,我主人今天大开杀戒,九州魔气肆虐,哼、哼、哼,她又要去合道自杀咯。她的明察秋毫,不像那些乌合之众一样污蔑你,让她还能再多活一段时间。”   裴渊的关注点却在另一件事上:“夜初华一定要开留影阵,是不是也像你一样,想毁了我师父的道心?”   器灵几乎就要反驳:“什么叫像我一样,明明是像咱们俩一样,主人您原来不也是这样想的吗?”可是却想到了裴渊因为听到那人侮辱陶然,就和他上生死擂台,生生地把这句话憋了回去,换成了另一个问题:“主人,您当时为什么又要回赤火院?”   裴渊:“不重要了。”   这件案情一波三折,到了现在才算水落石出,原来是魔教妖女在背后捣鬼,想要在神州挑起事端,众人全都抨击她。   空见神僧、剑阁阁主、天机老人等等百老殿成员,一接到消息就匆匆赶来,哪怕用了最快的速度,也是直到这时才赶到。   天机老人嫉恶如仇,啐了一口:“对待此等魔教妖女,直接搜魂便是!”   搜魂是一种极为残忍的刑罚,搜魂者能够获得所有秘密,但是被搜魂之人却会死状极其凄惨。   夜初华:“这么凶的吗?人家好怕怕哦!”   话音才刚刚落下,只听“砰”的一声,她直接自爆了,由于本身就被护山大阵所镇压,她的自爆没有波及到旁人。   剑阁阁主:“是身外化身,这妖女也是果决之辈,意识到落在我们手里讨不到好,直接自爆了,不过损失了一尊山海境的身外化身,老妖婆不知道祭炼了几百年,才有这么一具化身,她的修为起码跌落一半,这次的损失也够她受的了。”   宫正天向裴渊道歉:“对不起,之前着了那妖女的道,差点害了你。”   陶然:“一句轻飘飘的对不起,这件事就能揭过去吗?你本该处事公允,却因为嫉妒和私心作祟冤枉好人,我合理推测你担任执法堂主事这二十年,出了不少冤假错案。今日,我褫夺你的职位,并彻查执法堂二十年来的所有案件,你可有异议?”   “罪人宫正天听凭玉玄剑圣发落。”   “我提议,由裴渊担任执法堂新任主事人,彻查旧案这件事,由他全权负责。”陶然继续说道。   宫正天:“这不合适吧?他只是锻体境,历来执法堂主事人最低修为也是抱丹境……”   祝掌门:“同意。”   剑阁阁主:“同意。”   空见大师:“同意。”   ……   超过十位百老殿成员同时举荐,符合特殊任命规则,裴渊当场上任。   陶然很满意这个结果,一直以来反派最记挂的,就是追查杀害他父母的凶手。   那件惨案发生在十二年前,同样在执法堂的悬案记录里,由他来负责彻查旧案,应该能给到他很大的助力,合理利用执法堂和百老殿的力量,找出当年杀害他父母的真凶。   其实裴渊前世早就报过仇了。   那些曾经杀害他父母的凶手,对如今的他来说,不过是蝼蚁之辈,他随时可以再杀他们第二遍,所以一点也不心急。   那天晚上,裴渊做了一个梦。   梦里的场景混乱无比,他似乎又回到了前世,被人污蔑是魔修时,那幅百口莫辩的场景。   画面闪动,他又好像大半个身子都快要掉出悬崖外了,身后是万丈深渊,他的状态岌岌可危,都不需要谁再推他一把,只要一阵轻风就能把他吹下去。   然后,梦里的他,像是又回到了今日执法堂里的那一幕,一瞬不瞬地望着陶然走向他。   这一次她的动作,比现实里更加亲昵,并不只是低声和他说话,而是牵起了他的手,把他拉出了深渊,还那样温柔地唤他:“渊儿。”   那个梦越来越荒唐,他摘下了她的发簪,三千青丝如同流水一般划过他的指尖,他拥她入怀,轻吻她的眉眼……   梦境之外,那间石室里,床上熟睡的少年呢喃着:“师父。”他的手不自觉地握紧,掌心里放着一枚玉简、一根碧玉簪子,还有一瓣淡紫色的小花。 第89章 魔尊   大乾皇朝是不弱于修炼界十大门派的顶级势力, 在它的辖下, 有多达数百个下属国。   皇帝是一位山海境大圆满强者, 被尊称为刀皇;皇后同样也是这一修为,被尊称为丹后。   这一次,在皇朝其中一个诸侯国内, 发现了一个疑似魔修据点,刀皇邀请百老殿共同清缴魔修巢穴。   恰好赶上一年一度的首席任务,所谓首席任务是指,各大宗门派出首席弟子带领队伍下山历练,降妖除魔、匡扶正道。   百老殿便将它定为今年的首席任务, 由于那个附属国名叫宝塔国, 此次任务命名为宝塔行动。   大乾皇朝。   皇宫。   宫殿群落巍峨, 处处可见金碧辉煌。   玄天宗一行的队伍, 一袭黑衣的玉玄剑圣走在最前方, 左面是她的大弟子裴渊,任谁见了都要称赞一句芝兰玉树,右面是她的小弟子方承煦,叽叽喳喳地像个小麻雀似的,说个不停。   身后似乎传来女子的窃窃私语:“这就是玉玄剑圣啊,还真像个冷面修罗,看起来古板又无趣, 一点也没有寻常女子的温婉娇软,难怪太子要和她退婚呢。”   方承煦第一个跳出来:“你、你、你还有你,你们不知道圣人不可辱吗?我师父教我不能打女人, 你们自己去领罚吧!”   本来只是八卦一下,没想到后果居然这么严重,那些宫女吓得跪在地上,“砰、砰、砰”地磕头,“是奴婢失言,奴婢再也不敢了,还请小侯爷开恩,饶奴婢一命!”   陶然这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其实她修为和方承煦差不多,都是锻体境后期。小徒弟能听到的低声议论,她应该也能发现。   不过她刚才没注意这些,因为一路上都在思考“宝塔行动”,总觉得有点熟悉,这会儿可算是回忆起来了,什么宝塔行动,还不如改名叫“送命行动”、“团灭任务”,还更贴切一点。   在她写的这本书里,男主拜入师门的前十年,时间线是直接跳过去的,所以并没有参加这次宝塔行动。   那时候男主只是一个五岁的小孩子,又刚刚拜入师门,算什么首席大弟子?不像现在,反派在整个修炼界声名大噪,玄天宗自然也就在此次活动的邀请之列了。   但是,后来的男主,和女主一起下过宝塔国这个副本,而且是一个重要副本。男女主下副本前,听到一位老前辈提起了十年前的宝塔行动。   ——当时名门正派的首席大弟子全军覆没。   据说是大乾皇朝一拿到消息,急吼吼地想要立功,直接就向百老殿上报了,他们以为这里只是一个小型据点,压根没什么高手。   然后么?果断就会白给啊!   情报消息真的很重要啊,就算你们没有千面妖女夜初华那样的潜伏高手,好歹认真打探一下?自己白给也就算了,还连累其它门派的弟子们。   忽然,只见漫天花瓣飘零,香风阵阵入鼻,一辆由一众绝色美女抬着的豪华轿子,从半空中落在了地面上,被香车、美人环绕的是一位黄衣公子,手里把玩着折扇,潇洒俊逸。   “这是怎么了?”   原本向方承煦求饶的宫女,全都转向他,“太子救命!”   剑阁阁主对他这幅做派很不屑,和祝掌门说着:“大乾皇朝的太子方绍庭,就这幅风流多情的纨绔子弟模样?还好贤侄女没嫁给他。”   剑阁最是崇尚专情,双修道侣一生只有一位。   祝掌门摇摇头:“这件事说来话长。”   陶然挑了挑眉毛,哦嚯!原来这就是原主那个见都没见过一面的前未婚夫啊,也是死在宝塔行动里的倒霉蛋,算是被亲爹亲娘坑死的吧。   方绍庭向着陶然走来。   裴渊下意识地挡在了陶然身前。   方绍庭向诸位前辈一一行礼过后,转向陶然:“晚辈方才已经问清了此事,圣人不可辱是九州铁律,她们会受到应有的惩罚。”   有的宫女当场吓晕,本以为太子殿下会怜香惜玉,没想到还是要受罚。她们现在后海死了,真的是过得太|安逸了,居然连圣人都敢编排。   陶然无可无不可地点了点头。   方承煦这个小小的孩童,却做出一副老气横秋的模样:“那你这个太子当的还不算太糊涂。”   方绍庭再次道歉:“诸位远道而来,是大乾皇朝失了礼数。”   等众人走在前面,他和方承煦落在后面,问道:“小承煦,你在玄天宗过的怎么样?”   “放尊重点,我现在可是玄天宗的二弟子!我的地位也就比首席大弟子差上了那么一丢丢,你不能再叫我小承煦了。”方承煦用小拇手指来比划“一丢丢”。   方绍庭递给他一只机关兽,模样十分精巧:“那?叫你大承煦?这是我在天机门做的小玩意,送给大承煦玩好不好?”   那只小青蛙蹦蹦跳跳的,看起来可爱极了,方承煦笑得很开心,“还算我没白叫你一声绍庭哥~”   等众人在大殿里落座,商量此次行动的具体事宜时。   丹宗首席大弟子第一个说道:“我对这次活动有异议,后勤人员就该留在后方,不要上前线拖累大家。我承认,裴贤弟在改良阵法上有天纵之资,但他区区一个锻体境,实在不该来参加今年的首席任务,这是对所有人的不负责。”   暴躁的方承煦直接站到了桌子上:“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丹宗弟子:“小弟弟,不光你师兄不该来,你也不该来,还是回家玩泥巴去吧。我听说你和你师兄天梯得分都有致命缺陷,你是道心零分,他是根骨零分。”   方承煦:“有致命缺陷又怎么样?我师父天下第一,一定能教好我们,点石成金你懂不懂啊?”   “我没有对玉玄剑圣不敬的意思,但师父是师父,徒弟是徒弟,你和你师兄……”   裴渊淡淡地说:“我能吊打你。”   方承煦一拍小胸脯:“听见了没啊?”   那位丹宗弟子忍不住笑了出来:“你们是在跟我开玩笑吗?我可是凌云境修士,十大门派所有首席大弟子大多是抱丹境,目前我是唯一一个到达凌云境的,你知道凌云境意味着什么吗?”   方承煦抢答:“我知道、我知道!我师兄的灵力就是一滴水,开脉境是大澡堂子,抱丹境是水池子,凌云境是一处湖泊,山海境是一片汪洋,那又怎么样?我师兄锻体境照样吊打你!”   丹宗弟子冷下了脸:“小弟弟,我劝你话不要说的太满,区区锻体境,对我来说只是蝼蚁。”   裴渊:“多说无益,手下见真章,开擂台吧。”   众人的态度是,有人感谢丹宗弟子出这个头,毕竟他们也担心到了前线被裴渊拖后腿,也有人觉得裴渊太猖狂,就算你是长辈夸的别人家的孩子,但你锻体境吊打凌云境,听听这说的是人话吗?   总之,大家是想着让丹宗给裴渊一个好看,好好教训一下他,让他学习一下什么叫谦逊。   结果,裴渊一招就把那个丹宗弟子打出了擂台。   那个丹宗弟子自己还在懵逼,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呢,就见到自家宗主向裴渊抱拳:“多谢裴小友,留了我这孽徒一命。”   丹宗首席:“师父?”   丹宗宗主解释道:“是符阵,你注意看他的双手了吗?他在比试开始的时候,瞬间掐出手诀、结成符阵,那套阵法的威力,别说是把你推出擂台了,要了你的命也只在他的一念之间。”   那位丹宗弟子脱口而出:“这不可能吧?就算是符门门主,也未必能掌握这种符阵啊?锻体境就能施展出来,却能威胁到凌云境!”   膝盖中了一箭的符门门主,脸色一下子就黑了,道爷招你惹你了?你让老子这样躺枪!他甩了那个丹宗弟子一记眼刀子,才一脸期盼地转向裴渊:“裴贤侄啊,你看这个符阵,我们符门能学吗?   祝掌门笑眯眯地说:“上次那个复合阵法,符门欠我们的钱,还没还完呢。”   “嗨,不就是钱吗?多大点事啊!”符门门主前面说的豪爽,后面的声音一下子就弱下来了,“那个……我加利息行不行啊?   之前和我定的不是三厘的利息吗?可以给我抬成四厘嘛,要不五厘也行?祝掌门,做人要大气点嘛!就算我们欠玄天宗再多的钱,你怕什么呢?我们偌大的符门,就搁那杵着呢,还能跑路不成?”   众大佬感慨:“不是所有天才都能成为仙缘大会第一,但所有夺得仙缘大会魁首的人统统不是藉藉无名之辈啊。”   方承煦很嘚瑟:“略略略略略,我师父天下第一,我师兄锻体境吊打你!现在你服不服?”   丹宗首席大弟子还是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可锻体境不过是蝼蚁……”   连陶然都听不下去了,这人怎么一口一个蝼蚁啊,锻体境吃你家大米了?锻体境连当人都不配了?她也是锻体境好吗!   “煦儿,你和他上擂台。”   方承煦一下子就怂了,从桌子上面躲到了桌子底下,还死死地抱住桌子腿不松手,“不嘛,我才不和他打,他可是凌云境,呜呜呜他会把我打哭的。”   “为师指点你。”   蓝发孩童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不嘛、不嘛~”   陶然:“要么你现在和他打,要么今晚我给你喂招,咱们师徒俩好好切磋十场。”   方承煦“嗖”地一下窜到了擂台上:“我和他打!”是挨一场打,还是挨十场打,这么简单的算术题他还是会做的。 第90章 魔尊   个子尚且不到成年人腰部的蓝发孩童, 懒懒散散地站在擂台上, 手里还拿着一串糖葫芦, 时不时地吃上一粒,山楂核随口吐在擂台上。   这看起来一点也不像是一场严肃的比试。   丹宗首席警告道:“我修炼的核心是一种丹毒,沾之即伤, 你早点喊认输,还能救回来。”   这是正道之间的切磋,不是和魔修之间不死不休,裴渊先前留他一命,他也不会害了方承煦的性命。   “你废话太多了!”方承煦扔下那根被他啃得光秃秃的冰糖葫芦棍, “咻”地一声, 在他周身浮现出上百把绝世好剑。   剑阁阁主惊呆了, “我滴个乖乖, 每一把剑都是我本命神剑那样层次的宝剑!”   还有识货的人认出来:“十大神魔器之一的照空剑!这把剑不是和剑冢一起沉积千年不曾现世了吗?”   小娃娃歪头一笑:“我说这些剑都是我走路捡到的, 你们信不信呀?天梯可测不出逆天的气运哦。万剑流——斩!”   如果说刚才裴渊那一场,因为结束的太快,只有真正的高手才能看明白发生了什么,绝大多数人都是懵逼的,那么这一场大家就观察得很清楚了,丹毒和万剑碰撞、僵持……   可方承煦到底是锻体境,只有一击之力, 凌云境的丹宗大弟子,持久度明显比他更强,渐渐占据上风。   就在方承煦灵力快要耗尽时, 陶然开口:“飞虹剑走震位,照空剑走艮位……”对丹修怎么破局,陶然轻松就能背出来设定。   方承煦那些飞剑的位置只是微调,丹宗弟子的丹毒一下子就被攻破了,“噗”地吐出一口黑血。   陶然:“学艺不精,今晚你还是得跟我切磋。”   方承煦闷闷不乐:“哦。”   其他大佬全都震惊地望向陶然,她只用眼睛看,就破解了丹宗的丹毒一道,并且找出了那位弟子修炼里的致命缺陷!   “那一境强者,当真恐怖如斯!不光师父强,两个弟子也教的极好,哪怕根骨和道心极差,也能化腐朽为神奇。这才不过短短月余时间,她的两位弟子比起当初仙缘大会,实力又精进了一个大台阶。”   “今日之后,九州谁还敢小看锻体境?从前唯境界论,似乎有点太狭隘了,摆在纸面上的境界并不能完全代表真实实力。”   丹宗宗主:“还不快向玉玄剑圣道谢,记住刚才丹毒被破的感觉,以后这一点就是你改正的方向,真能弥补这个缺陷,你在丹道一途上会走的更远。”   被众人恭维,陶然却很淡然:“其实关于此次的宝塔行动,我也有话想说,目前掌握的情报信息还是不够充分,我建议我们还要再做一些调查。”她刚才指点方承煦打这一场,装这个逼,也是为了掌握话语权,拦住大家去开这个团灭副本,还要从长计议。   丹后忽然掀翻了身前的桌子,瓜果和美酒散了一地:“够了!玉玄剑圣真是好大的派头,刚来我大乾皇朝,就发配了本宫的宫女。   你座下两个徒弟,踩着我丹宗弟子扬名,我这个不成器的丹宗宗主哥哥,不仅不能替他弟子出头,还得反过来拿话捧着你。   现在,你又把矛头对准了宝塔行动,该打探的消息,我们全都打探过了,如果玄天宗有异议,不想参加可以,直接退出就是。”   那是一个穿着雍容华贵,不过面相却有些尖利的中年妇人。她是大乾皇朝的皇后,也是丹宗宗主的妹妹。   陶然还没开口呢,就有一个身穿铠甲的男人,大步走进了大殿,厉声呵斥道:“丹后,休得对圣人无礼!”他是方承煦的父亲,大乾皇朝的战侯。   “怎么?我说的有哪里不对吗?她要真是圣人,怎么不干脆杀到魔界去,反正她已经到了那一境,魔界没有人是她的对手,直接剿灭魔界,不是更好吗?”丹后咄咄逼人。   这一下,就连她的道侣,刀皇都站了起来,“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魔界到处都是魔气肆虐,对于正道修士有致命压制,山海境修士进了魔界,实力十不存一。   玉玄剑圣贵为那一境,是九州的守护神,你怎能逼她以身犯险?如果她陨落在魔界,以后谁来庇护九州,你吗?还是我?我们办不到,只有她才能!”   丹后嗤笑道:“守护神?神也要钱吗?她不是圣人吗?圣人杀魔修,结果还要反过来给九州要钱?她一击败退魔修的功勋,可把钱分担到整个九州了呀。”   战侯把那一柄足有成年人身高那么长的大刀拍在桌子上,大马金刀地坐下,“无知妇人!那么,宝塔国实力低微,我一人就能横扫,为何还要发布首席任务?   这是为了练兵,只有高层参战,只有高层有战力,久而久之,下面的人就废了,修炼者也就断层了,下一代全是废物,九州也就没了未来。   这是其一,其二你给我记牢了,九州修士绝对不能不劳而获,为什么要用钱、要用功勋的方式?就是避免有些人不劳而获,不上战场,不收获资源,只贪图好处,这样的废物不要也罢。   我知道你在背后耍的那些阴谋诡计,故意让人放话出去,说是太子嫌弃玉玄剑圣古板无趣,才会和她退婚。从前我想着你心中有气,时间久了总会缓过来的,既然玉玄剑圣和祝掌门好心不和你计较,那我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难得糊涂吧。   没想到你没完没了、变本加厉,居然都敢在如此重大的会议上,因为一己之私驳斥玉玄剑圣。她是什么身份,你又是什么身份,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   祝掌门悠悠地叹了一口气:“唉……大乾皇朝和玄天宗向来交好,不该因为这件旧事伤了和气。”   刀皇把丹后按下去,向陶然赔罪:“今日是拙荆无礼,本皇代她赔罪。”   战侯闷了一口酒,点名点到了方绍庭身上:“太子,你自己来说,当年退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方绍庭放下了手里的折扇,苦笑道:“那时我还在天机门学艺,并没有亲身经历过此事,只是听母后讲过几句,如果抛去她的个人情绪不谈,想来此事应该是这样的……”   原来那时,老宗主寿元到了期限,大限将至,他要死了,可玄天宗后继无人。   大长老一身是伤,若是与人大战,随时有可能陨落;祝和才刚刚嗑药提升到山海境,只是一个虚架子,没有真实战力。   那时的玉玄剑圣,还只是一个十五岁的小女孩,尽管再是惊才绝艳,以十五岁的年龄就达到了凌云境大圆满,可还是不足以挑起天下重任。   为了玄天宗的未来,也为了九州的安定,老宗主主动向大乾皇朝提出联姻,定下了姜素和方绍庭的婚约,希望大乾皇朝和玄天宗能借由姻亲关系守望相助。   其实这也是常有的事,十大门派同气连枝,本来就常有联姻,大乾皇朝同样如此,比如丹后,就出自丹宗。   可姜素说:“我不需要。”   她理解师父的苦心,她尊重师父的决定,但她也有自己的道心。   老宗主死去的前一天,安排了这个婚约。   老宗主死去的当天晚上,姜素突破了山海境。   老宗主死去的第一天,姜素手持青霜剑来了大乾皇朝,对刀皇说:“你和我打一场,我打赢你,向祝和证明不需要大乾皇朝,我也能替师父守好玄天宗。”   她赢了。   以十五岁稚龄,以初入山海境第一天的境界,打赢了山海境大圆满的刀皇。   一战名扬天下,如同一颗新星熠熠生辉,从此以后的九州历史,全都与她有关。   丹后:“我不能记恨她吗?踩着我丈夫的名声上位,又毁了我儿子的婚约!她是玉玄剑圣啊,她这样的圣人,怎么能有污点呢?   我儿子这样和她扯上关系,所有人提起他都会说——哦,他就是被玉玄剑圣退婚的那个人啊!所以我只能先一步污蔑她,是她太古板,我儿子看不上她。”   陶然翻看原主的记忆,这件事淡的只有一道影子。丹后记恨了这么多年,原主连她是谁都不记得,没办法啊,谁让姜素就是个一心练剑、别的全都漠不关心的自闭孤儿呢。   这也一直是祝和最愧疚的事,姜素真的替他们承担了太多太多。是他们这些老一辈太没用,才需要让姜素经历这一切。   裴渊:“我想,你搞错了几件事吧。第一,我师父没有踩着刀皇上位,我师父打遍九州无敌手。应该说刀皇很荣幸成为第一个败在我师父剑下的人。   你该庆幸这一点,千百年后,别人提起刀皇,还会记得,他是玉玄剑圣迈入山海境后,打败的第一个对手。不然的话,谁会记得大乾皇朝的皇帝是谁呢?   第二,真正伤害你儿子的人,是你自己,不是我师父。如果不是你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生怕玄天宗对外宣扬,先一步抹黑我师父,说是你儿子看不上我师父古板无趣,才会退婚,把这件事嚷嚷的世人皆知,这门婚约一定会退的悄无声息,世人根本不知道有过这次联姻,对双方的名誉都没有任何损害。   第三,我师父就该退婚,你儿子确实配不上她,都二十五岁了,还停留在抱丹境,你儿子真的很废,要不要我现在和他上擂台,证明一下他有多废?”   刚喝了一口水的陶然,差点没被呛到,因为裴渊平常都是人狠话不多的那种类型,她从来不知道他和人口头battle起来也这么强。   丹后怔怔地愣在原地,原来这些年,全是她自己走进了死胡同吗?   方承煦嘿嘿一笑,“你们有时候的思路挺笨的,就像你们老觉得,我师兄灵根太差,绝对不可能修炼到山海境,会消耗多少多少修炼资源,就不能反过来想想吗?他锻体境都能吊打凌云境,等他到了开脉境,打山海境那不跟玩一样?”   众人:“卧槽!”   这件事还能这样理解?   但是这样一想又觉得他说的好有道理啊!   我们这么一大帮人,活得还没有一个五岁的小娃娃通透?   丹后喃喃道:“是我一直以来想错了,我和老宗主都想错了,姜素不需要这样的联姻,因为她本来就能横扫九州。”   她郑重其事地向陶然道歉,“对不起,这么多年一直抹黑你的名声,是你好心不和我计较。圣人不可辱,我会去执法堂领罚的。这次的事,确实是我急着立功,想要和你对九州的贡献争上一争,借此打你的脸,情报太过仓促,你们再查查吧。”   虽然陶然自己也能轻松搞定丹后,不过被两个徒弟护着,感觉也不错嘛。一切搞定之后,她言归正传:“那么,宝塔行动,重新安排一下,还有问题吗?”   众人齐声答道:“谨遵剑圣谕令!” 第91章 魔尊   经由陶然提醒, 此次宝塔行动搜集了更加详密的情报信息, 发现之前的准备确实不够充足。   “本以为不过是一个小型据点, 没想到这竟然是一个隐藏如此之深的超大型据点,里面盘踞着大量高阶魔修,如果按照先前的安排, 此次正道首席弟子恐怕会全军覆没。”丹后的声音里带着后怕。   她儿子也在此次行动之列,如果真的因为她一己之私,造成如此重大的损失,还害得儿子殒命,她会恨自己一辈子的。   更别提还有对十大门派造成的损失, 那些首席弟子各个都是宝贝疙瘩, 就算把大乾皇朝卖了都赔不起, “还好有玉玄剑圣提点!不然此次我真要酿成大错。”   根据最新的情报消息, 百老殿也对此次宝塔行动做出调整, 明面上是首席任务,考验的是众弟子,实则各位山海境大佬隐身跟随,打算将这个魔修巢穴一网打尽。   只有锻体境的陶然,并没有办法像那些山海境大佬一样,施展隐身术。   陶然不能暴露她并不是真正的那一境,这个谎言早就不仅仅关乎她自己的任务, 更关乎整个神州浩土。   只能接着编下去咯。   “此次宝塔行动,我打算伪装成锻体境弟子,跟随大家行动。正好也是一次红尘炼心, 对我的修行很有裨益,反正计划里本来就是众弟子伪装成魔修,前往宝塔国参加拍卖会。”   众大佬都觉得她说的很有道理:“善。”   陶然换上了宗门为弟子们准备的、用于此次伪装行动的衣服,当她走出来的那一瞬间,整个大殿都静了一静。   仿佛是九天之上的仙子误落了凡尘。   上身的襦衣浅浅淡淡的薄荷色,搭配烟罗色的襦裙,行走间像是莲步踏着朝霞而来,头上斜斜地挽着云鬓,墨发雪肤玉容。   怕是她只一个眼神,就有大把大把的人愿意为了她送命,何必用拿起青霜剑呢?   这样一位国色天香的美人,合该住在九天之上的仙山里,合该倾尽全天下之力搜罗奇珍异宝,全都捧在她的面前博她一笑。   却偏偏因为时局艰难,为了守护神州浩土,每天都穿着那一套似乎一万年都不会换的黑衣,把发髻扎得像石头块一样冷硬,一人仗剑从尸山血海里杀出了滔天的凶名。   发现所有人都看着自己,陶然有点懵逼:“我这样穿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难道是她没有搞明白古代的衣服?   方绍庭打开折扇,笑道:“不,好极了!恐怕那些魔修想破脑袋,也不会把一身这样装扮的你,和玉玄剑圣联系在一起。   你只是太美了,美得让我们怜惜,从前九州负你良多。明明是这般如花美眷,似水流年,却要披上战甲,美而不自知,美而无人赏。   你要是早点这样装扮,怕是天下人都不会信我母后编的谎话,方某人居然嫌弃您这样一位绝色姝容的女子太过古板无趣,九州修士一人一口唾沫星子,唾弃我有眼无珠。”   裴渊为陶然戴上一个青面獠牙的面具,遮住了她的面容,也挡住了方绍庭惊艳的视线:“所有来参加这次拍卖会的魔修,都会戴上这种特制的面具,隐藏自己的真实身份,以免因为在拍卖会上买了重宝而被有心人盯上,魔修之间的争斗比正道更狠。”   陶然就是知道这一点,才敢参加这个活动,不然她可不会高深的易容术。   为了避免引起怀疑,各宗门是分开进入拍卖会的。   在入口登记的时候,因为方承煦活泼好动,到处跑来跑去的,引起了魔修的注意,一脸怀疑地问:“你们来黑市,还带小孩子?”   方承煦并不笨,知道自己惹了事,马上就补救,扑进陶然怀里撒娇:“本来爹爹也说不带我的,但是我实在是不想和娘亲分开嘛。”   因为裴渊是这一行的主事人,登记员问:“这是你老婆孩子?不像啊,哪有夫妻之间这么生疏的?”也只有家主,才有这么大的权力,敢带个小孩子过来。   裴渊牵起陶然的手,把她揽进了怀里:“今早和拙荆吵架了,其实没什么大事,不过几句口角,但她现在还跟我闹别扭呢。   我们是海外魔修,听闻此次拍卖会规模极大,有许多珍稀的宝贝,特地从东海远道而来,因为离家太远,出来的时间又太久,孩子还小,离不开娘亲,才吵着闹着非要跟来。”   他递给那个登记员一块上品魔灵石:“这孩子太闹腾,让大人见笑了,还请您给我们安排一个好位置,我们今天带够了钱,想要好好见识一下世面。”   登记员笑得一张老脸都开成了花,“小事、小事,来人带路,这一行贵人,雅间有请!”最主要的是裴渊报出的这个来历,如果不是真正的魔修,根本不知道东海那边还有魔修伪装成散修活动。   裴渊当然知道,他曾经是魔尊,对于魔界的一切都了如指掌,轻易就能打消对方的怀疑。   隐身跟着的祝掌门松了一口气:“真是天大的事交到裴渊手里,我都放心。”   陶然却觉得好奇怪,小徒弟已经从她怀里跳下去了,大徒弟却还用长臂揽着她。   裴渊的身形修长如竹,明明只是被他搭了个肩膀,陶然却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被他包裹住了。   他身上有一股很好闻的味道,像是淡淡的雪松气息,就是那种冬日的第一场初雪落在松林里的感觉。   本来陶然第一次被异性抱在怀里,其实也觉得有点紧张,可听到裴渊那快得过分的心跳,她又没那么紧张了,原来他和我一样啊,这也是他第一次抱女孩子吧?   他应该也是紧张的吧?像他这样的好少年,要说谎话骗人,应该并不常有,所以心跳的格外快。   她甚至开始数着裴渊的心跳,“噗通、噗通、噗通……”,他确实很紧张呢,连手心都出了细汗,握着她的那只手,也攥得太紧了。   裴渊在陶然耳边道歉:“师父,冒犯您了。”   本来就是他拥着她的姿势,为了怕外人听到,他说话时几乎是贴着她的耳朵,他的声音太好听,他呼出的热气又太撩人,陶然的耳垂又太敏感……   总之,陶然现在的脸好红啊。   反派大佬的声音也太好听了吧!他的音色就像他身上的气味一样,干净而清冽。   忽然有点好奇了,这个声音的主人,在十大神魔器之一的“无面”之下,他到底长着一张怎样的脸呢?   我都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啊!   人家叫我叫的是师父好吗?   我们是很正经的师徒关系,伪装夫妻也是为了宝塔行动不得已而为之,都怪小徒弟太能蹦跶。   陶然也和他咬耳朵:“无妨,事急从权嘛。”   落在旁人眼里,这就是一对恩爱的小夫妻,登记员不再怀疑,从他们俩身上移开视线,“下一组登记。”   拍卖会正式开始。   祝掌门说:“我正在结阵,你们拖延时间,等天罡阵布成,我们就动手。”   宝塔国这里,由于长期被魔修占据,魔气早已侵蚀了灵气,山海境修士一同潜入,布下天罡阵,既是为了提供一重保护,也是为了对抗肆虐的魔气。   为了不引起对方的怀疑,玄天宗的弟子也跟着参与竞拍。   方承煦几次出手,买的都是一些没人加价的废物,但是送过来之后,全都被裴渊发现另有乾坤,是远远超出拍卖价格的好宝物。   众人只能感慨:“小师弟的气运还真是逆天,这都能捡漏?”   方承煦:“嘻嘻嘻,我说我只是随便买的,你们信吗?”   本来是很和谐的气氛,有大师兄带队,有玉玄剑圣陪同,还有那么多大佬隐身保护,大家这次任务的心态都很轻松。   可第四十七件被拍卖的宝贝,却让他们所有人都变了脸色!   台上,主持人笑眯眯地说着:“这是一件洞天法宝,表面上看起来它像是一个秘境遗址,但实际上嘛,是专门用来豢养魔兽的,很好玩的,先把正道修士吸引进来,然后一下子释放所有魔兽,形成魔兽潮。”   所谓洞天法宝,其实和储物空间差不多,不过里面可以储存活物,也可以理解成一方小世界。   随着他的演示,只见那一方小世界里,铺天盖地的魔兽潮席卷,屠戮着其中的正道修士。   裴渊的储物空间里,雷浩留给他的那一枚传讯玉符,正在疯狂闪动!雷浩在里面!   祝掌门怒火攻心:“该死的魔道!青阳宗之前向百老殿打了报告,说他们发现了一处新的秘境,百老殿批准了他们探索,青阳宗派了雷浩带队,一共三十七名弟子进入,没想到是中了他们的奸计。”   方承煦:“我们现在就动手,杀光所有的魔人,救青阳宗!”   祝掌门:“可是天罡阵要布置三十六处阵法核心,我和其他山海境修士共同出手布置,目前只点亮了三处,我们还需要时间。如果轻举妄动,今天正道弟子必然会损失惨重。”   另一处雅间,方绍庭举牌:“这一个洞天法宝,我要了,它是我的东西了,你先暂停一下里面的正在进行的事情吧,我怕你消耗里面的魔兽潮,毕竟以后都算我的私人财产。”   主持人摇了摇头,把玩着那通体被漆黑的魔气萦绕、已经看不出里面在发生什么的法宝,“你好像不太懂这里的规矩,第一次来?在它里面的正道修士被杀光之前,它是非卖品;杀光之后,才开始拍卖哦,除非……”   所有魔道都在狂欢:“杀、杀、杀!就是这样,撕裂他们,鲜血才是美味。” 第92章 魔尊   潜伏进来的正道修士, 也不敢再开口, 怕像刚才那样被主持人怀疑, 暴露出来他们并不是真正的魔修,影响到此次宝塔行动。   看着青阳宗弟子被残害,魔门残忍如斯, 他们又怒又恨。   方承煦:“我忍不下去了!狗杂种。”   祝掌门用阵法束缚住他:“小不忍则乱大谋,我也很痛惜青阳宗的遭遇,可大局为重……”   陶然叹了一口气:“这是魔修取乐的一种方式,在里面的正道修士被杀光之前,不会在中途停下来的, 除非是也有其他魔修想要加入, 和那些魔兽一起淋浴着鲜血狂欢, 倒是可以破例进入其中。”   她说话时, 已经有几个魔修走上了拍卖台, 和主持人打过招呼之后,冲进了那一处洞天法宝内部。   裴渊站起来:“人,我来救。我也假装是要杀人取乐的魔修,进去那一处洞天法宝,然后把青阳宗的弟子救出来。”   祝掌门第一个拦住他:“你疯了?光是刚才进去的就有五个凌云境魔修、一个山海境魔修,更别提那里面正在爆发的超大型魔兽潮,这可是足以覆灭一个大型势力的魔兽潮, 就算是玄天宗的护山大阵都未必能挡得住,而且里面还有那么多魔气肆虐,会侵蚀正道修士的灵力, 就算是你师父到了那一境,都未必能全身而退,你这不是救人,是送死!”   器灵:“对其他正道修士来说,那里面是地狱,不过对主人来说,进去以后就是如鱼得水,您是打算吸收里面的魔气吗?表面上打着救人的名义,其实是去里面混时间,还可以避开接下来的正魔大战,免得受伤,真是一举多得!”   陶然也觉得,裴渊进去不会有生命危险,因为他体内有混沌魔珠,最坏的情况是魔珠察觉到他有生命危险,自动解封、护主。   混沌魔珠啊,那可是魔道起源,所有魔气的老祖宗。   可能等系统回来,她要花一些积分,帮裴渊净化魔气,压抑混沌魔珠对裴渊的反噬,总之问题没有大到无法挽回的地步。   裴渊这孩子真是太善良了,他可不知道自己体内有混沌魔珠,为了救人,冒这么大的危险。   “一切以保全自己为前提。”陶然交代道。   然而,裴渊进入那一处小世界,非但没有解封混沌魔珠,没有吸收丝毫魔气,反而不惜消耗自身精血和未来的寿元,也要拼命救下雷浩那一行人。   器灵:“!”   “主人?您、您疯了?”   “我没疯,雷浩是我的朋友,前世唯一一个有可能成为我的好朋友,但是我没有珍惜的朋友,我想救他。我不想堕魔,我处理不了混沌魔珠失控的魔气,师父会把我逐出师门的,我还想继续做她的弟子,我是玄天宗首席大弟子裴渊。”   器灵“哇”地一声就哭了:“主人,我真是不想承认这个事实,从您重生开始,我就一路都想要把您掰回来,可您还是滑向了那个深渊。   如果只是区区一个雷浩,只是曾经对你释放过一丁点善意的雷浩,你都愿意拼尽全力去救他,那个女人呢?玉玄剑圣在你心里又该有多重!   一开始你还愿意敷衍我一下,说你把她当敌人,可说着想要毁了她道心的你,却为了保护她和人死战,因为怕她听到那些污言秽语,哪怕在执法堂被污蔑是杀人凶手,你也坚持不开留影阵。”   裴渊笑着说:“很重、很重,重到我觉得,哪怕她是利用我也无所谓,如果她想要一个灵根差的大弟子,来向九州证明她新的培养方针可行,那么我甘愿被她利用。   我会用尽全力地向她展示我的价值,成为她手里最有用的那颗棋子,如果我有利用价值,她就不会抛开我了吧?你看我那么努力地成为了玄天宗贡献值除她之外最高的人。”   器灵恨铁不成钢:“主人,你这是不理智的,因为你以前吃了太多的苦,所以别人给你一丁点甜,你都恨不得拿命回报,但是……”   “书书,不需要但是了,我知道我很不理智,但我真的很快乐,每一天都很快乐,当魔尊、统领九州和魔界一点都不快乐,以前我活得像是行尸走肉。   重生以后,其实我特别感激别人对我释放的善意,可我害怕自己变得软弱。我本能地排斥这一切,一直在对自己说,我不需要雷浩的善意,我不需要师父的同情,其实我需要,我只是太自卑了。我觉得自己很差劲,我觉得他们都会背叛我、离开我。   我太害怕失去了,所以我一直骗自己,说我并不需要,说她们不配对我好。可我所有的自大自傲,全都来自于我骨子里深深的自卑。   在我父母去世以后,我遭受了太多的恶意,我不相信这个世界上还有人会真的对我好,因为得不到,所以我封闭自己,我说我不想要,我说我不稀罕,如果没有希望,那么就永远不会失望,永远不会受伤。   可我现在已经有了,你看到了,师父对我很好、很好,她永远无条件地信任我,不管陷害我的人拿出的证据有多么确凿,她仍旧为了我对抗全世界,她给了我所有她能给的一切。   我知道这个正道很糟糕,有宫正天那种人、也有丹后那种人,这些名门正派早就从根子上烂透了,可我仍旧愿意为了它而战,因为那是我师父在守护的,我甚至还可以帮它变得更好,我想要成为一个让师父骄傲的弟子。   今生能成为师父的弟子,真的很好很好。好到我常常觉得前世恍然如梦,我根本不是什么魔尊,那些都是假的,只是我做了一个噩梦,只有师父才是真的。   以前我觉得自己运道不好,和方承煦那样的天道宠儿一比,我就像是被上天遗弃的人,可现在我觉得自己气运好极了,好到让我遇到了师父。   我什么也不想问,不想问她为什么收我为徒,不想问她是不是一直都在利用我,这条路我只想跟着她走下去,只要我能一直在她的身边。”   器灵:“哪怕这条路的尽头是毁灭?”   裴渊:“能死在师父手里,我甘之如饴。”   “但愿你以后不会后悔,我的好主人。”那本古朴的书页上,小婴儿一只手捂着脑壳,满脸都是无奈,“不管怎么说,书书永远是你忠实的战斗伙伴,我先为你遮蔽那个山海境魔修的探查,你有一盏茶的功夫解决掉那几个凌云境魔修,关于如何从魔兽潮里救出青阳宗弟子,最合理的路线已经为你规划好。”   “那么,战!”   裴渊杀光了所有魔兽和魔修,救下了青阳宗的弟子,不过他们受到魔气侵蚀,早就昏迷了过去。   数以百万计的魔兽尸体,堆积成了一座小山,裴渊耗尽了力气,拄着一根长剑支撑自己的身体。   “啪、啪、啪”的鼓掌声响起,魔教右使夜初华走了出来,“真是不敢相信,你只有锻体境,好一尊杀神!真是犹如天上降魔种,真是人间太岁神。”   裴渊默然不语。   “按理说,正道修士无法在魔气充盈的小世界发挥出这样的实力。如果我所料不错,你身体里有混沌魔珠吧?所以你才不受魔气侵蚀。   别用那种想要杀人的眼光看我,这只是一具锻体境的身外化身,你就算是杀了,对我本体也没有丝毫损害。   你喜欢你师父吧?啧、啧、啧,明明是正道首徒,却对你的师父有了那种龌龊的心思。她力排众议收你为徒,一直全心全意地教导你,你却想要睡她?你对她动了妄念,这是无法宣之于口的心思。   在执法堂那一天,你就算被我诬陷屠杀赤火院九十三人,都不肯交代出来你的行踪,其实你只是下山给你师父打了一支簪子,你怕别人发现你对师父抱着这种念头,你怕世人因此诋毁她。   让我来猜一猜,你后来回赤火院,是不是想给那些外门弟子识海里下禁术,让他们永远也无法再说出诋毁你师父的话。你还是怕她以后再听到那种不堪入耳的话,你太想保护她了。”   裴渊语调冷漠:“我和我师父的事与你无关,你怎么知道我体内有混沌魔珠?”   “我知道的事多着呢,我不光知道混沌魔珠,我还知道你父母受何人所害,你为了正道修士抛头颅、洒热血,可你知道就是这些所谓的正道,当年为了争夺混沌珠,杀害了你的父母吗?   你对你师父抱着什么想法,当然和我有关,因为我不是来和你作对的,我是来帮助你的啊。堕魔吧,凭你这天生神魔体,修道根本就是浪费,修魔才能一日千里,你来做魔尊,我辅佐你这位雄主,实现我的宏韬伟略。   堕魔吧,然后你就可以拥有姜素。你现在算什么呢?你谁也争不过,因为你是她的徒弟,正道啊,最讲究这些名分了,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姜素这辈子都不会接受你的爱。   可你堕魔就不一样了啊,你不想把她抱在怀里吗?你不想亲吻她吗?你不想和她有肌肤之亲吗?我告诉你,姜素根本没到那一境,她现在只是半步那一境。   强,是很强,可她也有很多限制,因为她的个人伟力实在是太强了,所以她被这个世界所排斥,她能救人,却不能伤人,如果她动用力量伤人,会直接被本源抹杀。   如今的她,只是一只纸老虎罢了,看起来吓人,其实一戳就破,拥有了比原来强大无数倍的力量,但却无法使用。你仔细回想一下,从她到了那一境,你见过她出手伤人吗?   她最近的表现,真的太不像自己往日的作风了,魔界向来把姜素视为头号大敌,我们太了解她了,她一向只会无脑莽,就是完全没脑子的提着剑砍砍砍,什么时候会耍心机了?是因为她动用不了实力,才不得不用心机。   现在是你最好的机会,趁她还没有到那一境。堕魔吧,和我合作,你成为新一任魔尊,九州和魔界共拥你为主,你将拥有姜素,她完完全全只属于你一个人,你可以把她绑在你的身边,让她日日夜夜都无法离开你。”   裴渊问:“你这么大费周章地劝说我,需要我为你做什么?”   夜初华娇声一笑:“我就知道,你是一个聪明人,懂得权衡利弊。第一是毁了天罡阵,然后这里有一颗天魔珠,想办法让姜素服下它,她将彻底无法出手。魔界大军已经把这里包围了,今日就是正道的死期!”   “那么,你的诚意呢?你给我许下的全都是口头诺言,什么尊我为主,魔族最是狡诈,我不信你如果今日魔道真的赢了,你必然杀我,自己来当魔尊。给我天魔教此次行动的所有兵力部署,还有你的本命精血,让我看到你的诚意。”   “好!”夜初华并没有思考太久,就答应了裴渊的条件。   夜初华满脸都是笃定,她当然能诱裴渊堕魔,先是点破裴渊对师父的不轨之心,再点破玉玄剑圣动用不了实力,然后说出他父母当年死去的真相,又向他展示魔教的强大,又能当上魔尊,又能占有姜素,裴渊凭什么拒绝她?   看完那份兵力部署,裴渊的神色凝重无比。   这一次,魔界,倾巢而出了。   离开那一处小世界,裴渊对主持人说:“杀得很爽,这一件洞天法宝我要了。”   主持人已经收到了夜初华的命令,自然乐得陪他演完这场戏,笑着称赞他。   回到雅间,祝掌门激动地说:“还好有你,天罡阵已经布好!这一次我们赢定了。”   裴渊:“阵法核心给我。”   祝掌门想都没想的就把阵法核心交到了裴渊的手上,裴渊的动作很快,左手灵活地翻转,飞快地更改着天罡阵。   “裴师侄,你是要把它改的威力更大吗?”   裴渊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另一只手从怀里取出了一根碧玉簪,把它递给陶然:“师父,这里面有我铭刻的符阵,你只要念一声我的名字,它就会为你束好发。”   “诶?”陶然有些茫然,不知道大敌当前,他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个。   裴渊又取出了一块玉简,交给方承煦:“这上面写了师父爱吃的东西,以后别再老惹师父生气了,好好照顾好她,做个孝顺的徒弟。”   “什么嘛,明明是师父整天欺负我。”蓝发孩童嘟嘴抱怨道。   祝掌门疑惑道:“咦?这样改阵法是为了什么?防御力是加强了,外面进不来,但改的像个乌龟壳子似的,大家也出不去啊。”   裴渊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谁也不要出来。”   最后,裴渊跪在了陶然面前,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徒儿不孝,您以后就当没收过我这个徒弟吧。”   裴渊把那朵淡紫色的花瓣,放在心口的位置,转身离开,背影决绝。   陶然心里忽然生出一种巨大的恐慌,她好像要失去眼前这个人,“裴渊!”   天罡阵不仅没有被毁,反而越来越强。   那颗天魔珠也没有被姜素服下。   意识到这两点以后,再亲眼见到裴渊孤身一人走出天罡阵,夜初华全都懂了,裴渊根本就没想和她合作!   “你在逞英雄?你以为你是谁?区区一个锻体境?魔界今天倾巢而出,就算是姜素也要陨落,更何况是你?”   隐藏在暗处的天魔教强者悉数出现,一下子就把这里给包围了。   裴渊只是一笑,他脸上戴的面具脱落,混沌魔珠解封,周围的魔气全都向着他体内涌来,他的修为节节攀升,开脉、抱丹、凌云、山海!   “就这?嚣张什么啊小子,勉强踏入山海境初期而已,你以为你今天要面对的是什么?这可是魔教大军!”魔教左使说道。   “对付你们,足够了。”   魔教大军如同海啸一般袭来,裴渊一人独战万千军阵。漆黑如墨的魔气将他包裹,他一身红衣,妖冶似火。   这是陶然第一次见到,男子也能将红衣穿得这样美,却和阴柔扯不上半点关系,美得惊心动魄。他脸上的魔纹,如同暗夜里的罂粟花一般盛放,明明白白地昭示着他是魔族。   他一双修长的丹凤眼,飞眉入鬓,眉间的魔纹闪耀着血光,如同一点朱砂。他的轮廓棱角分明,容颜绝美,面色却苍白如同吸血鬼一般。   越战,裴渊双眸里的猩红色就越浓,识海里的混沌魔珠就越是动荡。   器灵绝望了:“主人,再这样下去,你会被混沌魔珠反噬的!”   裴渊的语气很轻松:“我知道,爆体而亡嘛。其实这些命运也挺没意思的,你看,我今天死在这里,你也不用担心我未来会不会还死在小师弟手里了。这一次我们没办法再次重启溯世之旅了,等我快要失控的时候,我给你解绑,你去找新的主人吧。”   “我不要,我溯世书,十大神魔器里面唯一诞生灵智的神器,我有我的骄傲,终此一生只认一位主人!”小婴儿哭得满脸是泪,“就只许你为了姜素而死,只许你逞英雄?我也要为了主人而死。”   有人通过混沌魔珠,认出了裴渊的身份:“他是十二年前那个孩子!老夫这一生纵横四海,只做过一件错事。十二年前,我们收到消息,混沌珠被魔族掌握,并且现世了!   混沌珠啊,十大神魔器之首,或许是想要抢占这份天大的机缘,或许是我们都太自私了,根本没有调查清楚事实的真相,就杀了过去。   直到酿下滔天大错,才发现持有混沌珠的那女子,根本就不是魔族,她只是一个普通的散修。为了救儿子,她强行把混沌珠打入了他的体内,因为染上了她的怨气和鲜血,混沌珠变成了混沌魔珠……”   当年参与此事的一共十七位山海境大圆满修士,当时就死了一大半,这些年老的老、伤的伤,如今只剩下四位,全都站了出来:“到我们赎罪的时候了,杀!”   这却是连裴渊都不知道的真相,就算前世他为父母报仇,这些杀害他父母的凶手全都成了他的剑下亡魂,他也不知道还有这一遭。   一开始,众人全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怎么魔界突然大军压境?又为什么正道首徒裴渊临阵堕魔?可是看着裴渊一人独战魔族,看着那几位老前辈用命为裴渊分担压力。   剑阁阁主第一个冲了出来:“果然黑化强十倍啊,裴贤侄,你不跟我们分享一下堕魔的技巧吗?要是能维持道心不变,道爷我都想跟着堕魔试试了。”   空见神僧紧随其后:“这个天罡阵是加强了,但想锁住老衲,还是想太多了!”   天机老人哈哈一笑:“魔教大军全来了?来得好啊!正好今天把他们全都杀光了,杀出一个朗朗乾坤!”   器灵哭得更凶了,嗓子都哑哑的,一面辅助裴渊战斗,一面骂道:“还算这些老不死的有点良心,没有白吃咱们那些紫杨果,别以为我不知道,他们一个个的为老不尊,打着和你师父论道的名义,天天来咱们天问峰,就是想蹭灵果吃。”   越来越多的山海境修士冲出来,浴血奋战,和裴渊互相交付后背,一同杀敌。   夜初华被祝掌门和玄天宗大长老围住:“你们俩也敢拦我?一个嗑药破境的废物,一个满身是伤,全力战斗随时会死。”   大长老嘿嘿一笑:“玉玄剑圣给我配了药,治好了我的暗伤,想再活个几百年,那是吹牛;不过杀你,够了!”   夜初华骂道:“玉玄剑圣、玉玄剑圣,你们真以为她一个人就能撑起九州的天?我跟你们说,全是假的,她根本没有迈入那一境,她卡在半步那一境了。   现在只是一个废人,你们都没发现吗?她有多久没有真正出手了?全是在仗着气势唬人。她从前就只是一个莽夫,如果不是无法全力出手,她又怎么被逼得去耍那些心机?   她现在能动用的只有道韵,只能吓唬人。你们以为她为什么急着收徒弟?她需要有人快速成长起来,成长到她原来的高度,接替她来守护九州。如果不是这样,魔界怎么敢大军来犯?”   魔教左使赞道:“这次多亏右使发现姜素只是个空架子,不然我们还真要被她之前唱的空城计吓得龟缩在魔界,不敢出来了呢。”   魔教全都哈哈大笑:“玉玄剑圣的空城计唱不下去了,今天九州必败无疑。”   “你们的猜测很有趣,可惜,猜错了,我是真正的那一境。”陶然摘下面具,走出天罡阵,神情淡然,以手指天,“剑、来!”   她的素手之中,青霜剑徐徐浮现而出,一剑斩下,霜寒九州。   所有的魔修,就像是遇见了烈阳的冰雪,眨眼间消融。   而她,长剑在手,风华绝代。 第93章 魔尊   九州修士全都吹爆了陶然:“难道今天这一切, 都在玉玄剑圣的掌握之中吗?魔修预判了我们的首席任务, 玉玄剑圣预判了魔界大军来袭, 因为她预判了魔修的预判,所以干脆将计就计,直接把所有魔修一网打尽?”   众人各种彩虹屁, 简直把她夸成了诸葛再世。   其实并没有,只是系统刚好回来了。   夜初华猜对了,陶然以前还真就只能装逼,只能当个嘴强王者。   要么靠着“装逼如风,常伴吾身”的金手指, 让别人有一种她是个大佬的错觉;要么靠着指点徒弟, 让徒弟出手, 假装师父也很牛逼;要么就是用神棍批命那种感觉玩设定, 指点修炼界大佬补全缺点什么的。   但系统小可爱回来了呀!   蓝色的果冻团子, 一见到陶然就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也想早点回来的,但是我刚好赶上了公司这一季度的表彰大会,你知道天道那边的时间流速和任务世界里不一样的嘛。   不过我还给你带回了一些表彰会的视频哦,这一次咱们可是被评为穿书部的金奖了呢。你要看一看那些视频吗?超有意思的!”   陶然:“都火烧眉毛了,没看天罡阵外面已经打成什么样了吗?我还看什么表彰大会视频啊, 先把金手指给我,救人要紧!”   “好哒,向你发射玉玄剑圣送给你的剑道感悟, 免费的哟,真正的那一境哦,biu~biu~biu!”   这才是陶然能够斩出刚才那一剑、力挽狂澜的原因。   直到这会儿,陶然才有时间去查看系统带回来的表彰大会视频。   现代感十足的会议大厅里,各种颜色的果冻小人们,身上挂着发光的工牌,上面写着“女主光环系统”、“男主黑化系统”、“反派洗白系统”、“男配逆袭系统”等等,反正坐满了一整间阶梯式会议室。   然后就是自家这个蓝色的果冻团子,胸前挂着“读者怨念系统”的工牌上台领奖,领导念着表彰词,后面的大屏幕上播放着相关视频。   “目前小蓝一共完成了四个任务世界,正在进行第五个,读者怨念消除的相当成功,而且小蓝的宿主参加任务时使用身体的原主,也对小蓝和任务者陶然相当满意,下面我们来进行一次现场连线。”   这通视频电话,打到了真正的玉玄剑圣那边,也就是姜素那里。   她目前所在的是星际背景,她从一个婴儿降生,已经成长到了十岁。   由于她的表现太过妖孽、太过天才,虽然才十岁,就破格参加高等学府的考核,虽然同样叫高考,不过这里的高考和现代社会不一样,是考机甲知识。   十岁的小女孩,穿着公主裙,扎着双马尾,背着小书包站在考场外,排队等着进入考点,她就是姜素。   一个梳着大背头,戴着墨镜,西装笔挺的青年为她举着伞,“小妹,今天太阳是不是太晒了?”   他掏出个人通讯器,拨了一个号码:“喂!你们气象部怎么回事啊?知不知道我妹妹今天高考?给我麻溜地把气温降下来啊!我要三十度以下。”   气象部被他吓得瑟瑟发抖。   姜素:“二哥,现在气温是二十九度七,完全符合你的要求,我知道我高考你很紧张,但别为难人家了,好吗?”   一个穿着一身大红色长裙、戴着遮阳帽的漂亮女人,为姜素倒了一杯水,“这是我从隔壁星球取来的纯天然的山泉水,口感怎么样?要是甜度你不满意,我还可以……”   姜素:“谢谢四姐,我很喜欢。”   “嗖”、“嗖”、“嗖”一共三架星舰停在半空中,一个吊儿郎当的少年从里面飞了出来:“还好赶上了,小妹,我在庙里给你求了一个幸运符,考试加油!”   另一艘星舰里,走出来的是一个相当霸气的中年男人:“我都说了,今天我女儿考试,我得陪她参加考试,谁也别拦我,结果还有虫族不开眼,非要往我炮口上撞,只好顺便超度它们咯。”   第三艘宇宙飞船里,是一个非常温柔的男人,“小妹乖,让哥哥帮你再检查一下准考证,考试用具都带齐了吗?参加机甲考试的时候不要慌张哦,一定要记得把神通卡插到正确的位置……”   他的喋喋不休,引来了主考官的不满:“你们一个个的,真是够了啊,妹控也要有个限度吧?虽然你这个当大哥的,是帝国曾经的第一机甲天才,但自从你家小妹妹七岁的时候刷新了你的记录,你这个第一已经要加个前字了,前第一担心现任第一不会插神通卡?闹呢?”   “紧急情况!紧急情况!虫族袭击考场,请保护好各位学员。”   姜素第一时间启动机甲,可她的家人却把她保护在了正中间:“小妹乖,你是学员,你是孩子,你是要被保护的,联邦从来没有让孩子上战场的先例,你爸/你哥/你姐还没死绝呢,交给我们,好吗?”   虫族被击退,姜素顺利地进入考场。   等待考试开始的时间,她在意念里接收天道的这通连线。   “我很感谢你们,感谢你们公司的存在,感谢和我签订任务的读者怨念系统,也感谢任务者陶然代替我成为玉玄剑圣。   我以前真的太累了,每一天都活得好累,因为我是战斗力最强的,能力越大,责任也就越大,但我其实很糟糕、很差劲,我什么也处理不好。   我不会和人相处,我只是单纯地喜欢练剑而已,我当不好玄天宗的掌门人,处理不好十大门派、大乾皇朝那些复杂的关系,也守护不了整个九州。   我常常在想,如果我不是玉玄剑圣就好了。能力越大、责任越大,这句话像是一道枷锁,沉重地锁住了我。我不停地逼迫自己,已经忘记了练剑的快乐,我的境界也止步不前,可我还是救不了九州。   要是能逃跑就好了,那时候每天都这样想着,很自私吧?我被九州修士视为信仰,但我真的很想逃离这一切,因为实在是太累、太压抑了啊。   我现在过的很好,真的很好,原来人生还可以这样,家人们都很宠爱我,老师同学也都喜欢我,全都把我当成团宠,我明明是最强的人,却也是被保护的最好的。   在我放下了对修炼和九州的担忧,试着和这个世界接触,去爱与被爱的过程中,我从前拼了命想要突破的剑道,就那么自然而然地突破了,我到了那一境。   如果可以的话,请帮我向任务者陶然转达我的感谢——谢谢你,给了我一个逃跑的机会。还有,把我这份剑道感悟也送给她吧,替我承担守护九州的重任,辛苦了!”   会议大厅里响起了经久不息的掌声。   陶然也看的眼睛红红的:“怎么这么煽情啊?你们这公司的企业文化倒是做的挺好的,让我都有点小感动了。”   系统:“虽然咱们的任务是拯救悲惨的反派,但被你拯救的不光是反派哦,还有很多很多人,比如说姜素,又或者是其他任务世界的契约者,又或者是那些任务世界的其他人。”   陶然有些好奇:“其他契约者?”   “每个世界和我们签订交换契约、愿意把身体交换给你的原主,情况都不一样,我们付出的代价也都不一样,通常情况下是‘现世+来世’两个部分组成。   那是一个很复杂的数据,既需要考虑她们本人的意愿,也需要考虑她们的善恶值,还有咱们的经费问题。   比如陆云瑶希望来世的自己能收获一份美满的爱情,不想再为了政治利益嫁入深宫。   程茜茜希望能得到妈妈的肯定,希望哥哥和妈妈之间不要吵得那么凶。   于绵绵很后悔当初为了黄莉给的那一点蝇头小利,就帮她一起毁了秦墨的一生。   上官灵是为自己要的最少的,但她想给爹爹、哥哥还有太子赎罪……”   最后,陶然感慨道:“你们这个穿书部,还真是一个很有意思的部门啊。”   收起青霜剑,陶然问裴渊:“渊儿,你知错吗?”   裴渊手里的剑锵然落地,神色颓唐,“徒儿堕魔,违反宗规,请师父清理门户。”   他双眸里的血色褪去,如墨般幽深,望着陶然的时候,那里面的情感太过浓烈,又带着一种绝望的哀伤。   他本来就生得极为俊美,妖冶的魔纹张扬而肆意,本该是如同烈火一样骄傲,却露出这种脆弱苍白的模样。   陶然就觉得连自己想说什么都忘记了。   好心疼啊!   这位绝色大美人,你在难过什么呢?   不要皱眉了好不好,好想帮他把蹙起的眉峰抚平啊!   简单来说就是,裴渊这颜值有点让人上头。   陶然作为一只究极颜狗,根本就顶不住。   等她强行把自己的神智,从沉迷裴渊的美色里拉回来,就发现所有正道修士全都在为裴渊求情。   “裴贤侄堕魔,确实是他不对,但他也是救人心切嘛!他不光从洞天法宝里救了青阳宗弟子,刚才还杀了那么多魔道妖人。”   “我们可以去蜃境啊,蜃境的核心蜃楼,可以帮他涤荡混沌魔珠的魔气,其实按我的理解,他并不是堕魔,他只是一时被魔气侵入了,给他把魔气净化了不就行了嘛。”   陶然:“???”   你们都在说什么呢?   我什么时候说要把裴渊逐出师门了啊?我问他知不知错,主要是想叫他下一次动作不要那么快嘛,刚才他再多等一小会儿,系统就回来啦!   陶然轻咳一声:“为师的意思是,你下次不要这么心急,遇到什么事情都先和师父商量一下。魔界大军压境是很可怕,但你也不要自己拿主意,打算牺牲你一个,保护全九州。”   裴渊的声音里全是惊喜和难以置信:“师父?”   听师父的意思,她似乎并没有怪罪我?   他当时一听夜初华说,陶然无法动用那一境的力量,因为害怕师父受到伤害,他解封了混沌魔珠,打算舍弃这条命,也要和魔界大军同归于尽。   那三个当年争夺混沌珠的老者,在刚才的大战里耗尽了寿元,如今不过只吊着一口气,“裴小友,我们对不起你们一家,死不足惜,不过当年的事,或许另有隐情,你要小心还有恶人隐藏在暗处。”   裴渊怀疑是夜初华,“夜初华一眼就叫破了我体内有混沌魔珠,或许她也是当年那件惨案的参与者。”   而且夜初华今生设局,陷害裴渊是魔修,这让他想起了前世被陷害,会不会也是夜初华的手笔?   裴渊手里还有她的本命精血,把它交给了陶然,“魔教右使,千面妖女夜初华,尚在人世。”   陶然:“她倒是鸡贼的很,撺掇魔界大军压境,自己的本体还躲在魔界没来,不过这只是小聪明。”   只见陶然随手一抓,就顺着那一滴本命精血,隔着九州和魔界的界域壁垒,生生地把夜初华的本体给抓了过来。   夜初华又惊又惧:“你居然真的到了那一境!为什么?这是为什么?为什么裴渊不听我的话,就像他的娘亲一样,和我一起创下一番霸业不好吗?”   陶然默默在心里吐槽:“别问为什么了,别说你没想到了,连我自己都没想到,我真的就成了那一境,真就薛定谔的猫,薛定谔的那一境呗。”   裴渊:“你认识我母亲?” 第94章 魔尊   “哈哈哈哈哈。”夜初华神色癫狂地大笑, “我当然认识你娘亲啊, 我和她义结金兰, 你还要叫我一声姨母呢。你和你娘一样,都是为情所困的傻子。   当年我发现你娘实力特别强大以后,就伪装成了一个被人欺凌的弱女子。她是天生的菩萨心肠, 什么阿猫阿狗都会救,所以她也救了我。   我一直劝她和我一起离开,凭她的实力轻易就能逐鹿九州。可她天天死守着那座小破山,后来还嫁给了一个木工,你知道有多可笑吗?你爹只是一个凡人啊。   你娘早就达到了半步那一境, 在姜素之前, 她是九州最强者。她明明有混沌珠, 十大神魔器之首, 却和一个木匠结婚。   一开始我一直以为, 总有一天我能说服她,可她和木匠生下了你,她要守着你们父子俩,在世外桃源过一辈子,为什么一个绝世强者,想法却这么窝囊?   所以我策划了这一切,我想毁了她, 趁着正道修士围杀她,我拿到混沌珠……我知道她发挥不出来真正的实力,我以为是必赢的局面, 可我没想到,她为了救你一命,把混沌珠和你融合了。   我没办法把混沌珠从你身上剥离出来,只好等你长大,逼你入魔,让你释放混沌魔珠的力量,然后我辅佐你做魔尊,就像我当年想的、辅佐你娘亲那样。   我其实很喜欢和你娘亲做姐妹,我想当个好妹妹,我也想当个好姨母啊,为什么你们都不理解我的苦心呢?你娘亲是这样,你也是这样,你现在满意了?一辈子只能当姜素的徒弟,永远也不可能和她……”   夜初华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裴渊一剑斩杀!   他怕被揭穿心思,如果陶然知道,作为徒弟的他,却爱慕自己的师父,会不会觉得他很恶心呢?   没有人奇怪裴渊的举动,杀害父母之仇,不共戴天,他不想再听夜初华说废话,直接报仇,也很正常。   大乾皇朝本来想为这一次前所未有的大胜利举办一场庆功宴,可大家都急着前往蜃境,为裴渊寻找蜃楼,化解他身上的魔气。   方绍庭也同行:“虽然我只有抱丹境,不过蜃境看的并不是实力强大与否,我也想略进绵薄之力。”   离开众人的视线以后,裴渊警告道:“你喜欢我师父吧?一直就很喜欢她。你那所谓的香车美人,全都是机关人,根本不是真正的人,你之所以故意营造出沉迷美色的形象,是为了自污。   你想让别人谈起你和我师父那桩婚姻时,不光按照你母亲散播的谣言那样,说是你嫌弃我师父古板无趣,而是想让别人嫌弃你是个浪荡子,为我师父分担舆论压力。   可惜,你只是个懦夫,因为你实力太弱,你连自己的父母都反抗不了,你都不敢正面否定你母亲散播的谣言,只能耍这种小手段,你配不上我师父,趁早死了这条心吧。”   方绍庭手里的折扇开开合合:“我再是配不上她,好歹我还有个盼头,二十五岁我抱丹境,三十岁凌云吧,什么时候到山海呢?五十、一百?或者两百岁,但我总归有个念想啊,总有一天我能堂堂正正地表达对她的爱慕,可你啊,一辈子都只是她的徒弟。”   裴渊好看的像是水墨画一样的眉眼里,满是阴郁之色。他本来想让这个情敌知难而退,可对方并不是善茬,居然已经发现他对师父的爱慕之情了。   方绍庭为方承煦送来新的机关兽,小孩子觉得有趣,缠着他要学习机关兽怎么制作,陶然也看得很开心。   裴渊更加不开心了。   器灵在他识海里嚷嚷着:“主人,我有一亿种方法,杀了这个小小的抱丹境修士,他居然敢跟你抢妹子!”   “馊主意,杀了他,然后让师父对我失望?”   “那、那、那,栽赃他?陷害他?”   “馊主意。”   器灵说了一大堆,最后全被裴渊判定为馊主意。   器灵没辙了,它本来就是魔嘛,它只会这些招数啊。   裴渊其实知道,陶然并不喜欢方绍庭,可是他更清楚,陶然永远不会喜欢他,这个认知让他特别丧。   他自嘲一笑:“贪婪啊。”   我想要的越来越多了,不光想要待在师父身边,不光想要她永远对我好,还想要更多、更多。   想要完完全全拥有她。   想要让她只看着我。   但不是用夜初华说的那种方法,不是毁掉师父,不是伤害她,他想要她永远有那样明亮而干净的笑容。   “该怎么办呢?真是好苦恼啊。”   因为任务快要做完啦,陶然很开心,只要再帮裴渊清除掉体内的魔气,她就可以离开这个任务世界了。   来这个任务世界的时间,满打满算也没有超过两个月,轻轻松松就能赚它一百万,真快乐啊!   陶然连离开的理由都想好了,到时候就说她是修炼得道、白日飞升了呗。   她和方绍庭学做机关兽,就是想送给裴渊一件礼物。   方承煦这小子没心没肺,还不记事,估计她这个当师父的走了,那小子还开心少了个人揍他呢。   但裴渊不一样,他看起来性格如同清风朗月,其实心思还挺重的,虽然年龄只有十七岁,但总觉得他心里装了很多事,没有少年人的轻快明朗。   裴渊是一个心里能藏得住事、也藏了很多事的孩子啊。以前是父母被杀的大仇,这次是一人对战魔界大军。   再回想一下天罡阵里,他那时已经存了必死之心。所以他给了陶然那根簪子,所以他给了方承煦那枚玉简。   那个时候,陶然好怕,这个人真的一去不回。   该给裴渊做个什么礼物好呢?他并不是一个情绪外放的人,陶然不太清楚他的喜好。   “有了!他上次帮我画了一幅糖画,那我就帮他捏个小人吧。”   其实做机关人的方法和机关兽差不多,陶然就按照手办的那种大小捏人,第一个映入她脑海里的画面,就是裴渊一身红衣、魔纹妖冶,决战魔界大军。   她这样想了,也这样捏了,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就听到方承煦大喊了一声:“师父!你干嘛做个穿嫁衣的大师兄啊?”   陶然:“!”   这个死孩子又在胡说什么鬼话呢?   她一把捂住方承煦的嘴:“不会说话,你就少说一点,是不是又想为师和你切磋了?”   她是现代人,对于古代这种男女大防啊、师徒观念啊,没什么感觉。   但是石室里的裴渊、方绍庭,应该都是挺注重这些的,这要是败坏了大徒儿的名声多不好。   原本静静站在远处的裴渊,视线也被吸引了过来。   陶然强自镇定,向着他走了过去:“渊儿,你今天下午,好像心情不好?”   器灵:“是啊,你这个女人,总算有一次是主动关心我家主人的心情了。你一直陪那个太子玩,我家主人快醋死了好吗!”   其实更加让裴渊难过的是,他太聪明了,聪明的知道方绍庭说的是对的——他一辈子都只是她的徒弟。   从前庆幸有这个身份,可以让他有接近她的机会;如今又绝望是这个身份,他对她的爱慕永远难以启齿。   徒弟喜欢上自己的师父?   罔顾人伦!   玉玄剑圣这样的人啊,光辉像是日月一样清明,裴渊怎么能因为自己对她的爱,让她的人生有了污点呢?   陶然看不懂裴渊眸子里的深情,但她能够察觉到他的悲伤,太让人心疼了。   她猜测道:“是不是因为堕魔的事?你放心,师父一定帮你净化魔气。”   裴渊想要安慰她别担心,可是强行扯出的那抹笑容却苍白而无力。   陶然简直恨不得把全天下的珍宝,都捧到他面前,哄他真正开怀一笑,也顾不上小徒弟说的什么嫁衣不嫁衣了,把她刚刚做好的机关人送给了裴渊。   裴渊一时不清楚陶然这个举动的含义,“师父?”   她常常送他东西,收他为徒的第一天就送了他舍利子、九转还魂丹等等绝世珍宝,后来又送他“剑圣亲临”的玉佩,能给控制整个护山大阵。   可他直觉地认为,这个礼物和从前那些很不一样。它不是什么珍贵的修炼资源,不值得世人相争,可它是师父投入了心血和精力,亲手捏出来的。   裴渊仔细地端详着那个小人。   我在师父眼里是这样的吗?   明明通身上下魔气缠绕,像是一剑杀破苍穹的堕仙,却又仿佛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像是一个大英雄。   她很欣赏我?   就连他脸上的每一道魔纹,都那样纤毫毕现。   她很关注我?   似乎并不仅仅是一个师父对弟子的欣赏和关注。   她发现我不开心,就这样费心思地为我制作礼物,想要讨我开心吗?   我是不是开心,对她来说很重要吗?她似乎并不仅仅是把我当做一个工具那样利用我。   陶然提议:“我带你去做点快乐的事情吧?”   她把裴渊带到了飞行灵舟的甲板上,然后放出了青霜剑。   她这两个徒弟啊,小徒弟反正会哭会闹,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很快就能发泄出来;反而是大弟子裴渊,因为性格太内敛太隐忍,才更让她担心。   又是堕魔这样的大事,偏他又是那种哪怕天塌下来,也要自己强行撑着,不肯向旁人诉一句苦的性子。   以前她不敢和裴渊太过亲近,一是怕被他发现她是西贝货、虚假的那一境,二是怕不小心刺激到他黑化堕魔。   如今他堕魔了,但没黑化,真是她的好少年,就算入了魔,也还是保持着本心;她又是正儿八经的那一境大能,总算不用再掩藏她对裴渊的关心了。   裴渊按照陶然说的那样,和她一起站在了青霜剑上,只听她念了一句剑诀,然后道:“起!”   “唰”地一下,青霜剑飞了出去,在云海里驰骋。   御剑飞行,能玩的花样,可太多了。   缓慢地上升到一个高度,那是摩天轮的温柔。   在空中大幅度的起起伏伏,那是过山车的刺激。   骤然从高空向下坠落,又是蹦极一般的快|感。   小小一把青霜剑,带你玩遍整个游乐场哦!   裴渊一时看看手里的红衣小人,一时再看看带他御剑飞行的陶然,只觉得神智有些不清醒。   发现裴渊的目光以后,陶然神色有些窘迫:“别听你师弟瞎说。”   “他说了什么?”刚才裴渊都没仔细听他们聊天。   器灵复述了方绍庭的话:“师父!你干嘛做个穿嫁衣的大师兄啊?”   裴渊:“嫁衣啊……”   明明被小师弟这样调侃了,师父却并没有厌恶,似乎只是有一些羞涩?   或许他以前全都想错了。   师父和世人以为的那个玉玄剑圣并不一样。   她不是被人恭敬地放在寺庙里的泥塑神像,更不是宗派门规上印的那些教条本身。   她会在掌门联合十二峰主逼弟子登天梯时,提出那就给我补上以前欠我的钱;她会在执法堂把所有证据都摆在她眼前的时候,据理力争大徒弟无罪推论。   纲、理、伦、常,这些束缚庸人的条条框框,真的能约束得了她吗?   仔细想想,在拍卖会上他和她假扮夫妻,她完全没有恼怒,反过来安慰他“事急从权”。   师徒关系在她眼里或许未必是一座难以翻越的大山。   越是了解,好像也越是更爱她了,这样恣意、潇洒、自在、逍遥的她。   云海浩瀚,飞剑经过灿烂的金阳,陶然因为身高因素,只能仰着脸看裴渊,他的下颌线凌厉,可神色却那样温柔,似乎连他脸上的魔纹都漾出了春江水一样的涟漪。   刺眼的金光映照着他那一身红衣,让他苍白如纸的脸色染上了潋滟,他轻声一笑,那笑声落在陶然耳朵里,只听得她又酥又麻。   不知道为什么,她有点不敢看裴渊的眼睛了。   他的那双凤眸太亮了,亮的像是被阳光亲吻过;又太深邃,幽深的如同汪洋大海。   她觉得再多看一眼,自己就要陷进去了,可陷进什么里面,她也说不上来,总之就是很危险。   裴渊低声呢喃:“我好像也不是全然没有希望。”   陶然听不明白:“什么?”   裴渊说:“师父,你头发散开了,我为你束发吧?”   “哦。”陶然乖巧地背过身去。   裴渊如同玉石雕刻般的十指,穿过她的墨发,“这根碧玉簪子,是我亲手为师父打的,就在夜初华陷害我杀人的那天夜里,我去山下的铺子里打的。”   陶然总觉得他话里有话,似乎有什么深意。   那会是什么深意呢?   裴渊的指尖都在发颤。   我说出来了。   我说出来了我一直以来藏得最深最阴暗的秘密。   对着我最想要她听的那个人说出来了。   她没有排斥,没有厌恶。   也可能她只是还没想明白,我在说什么,可她起码没有在第一时间觉得我很恶心。   我好像真的有希望!   等裴渊再回到石室里,眼里的阴翳尽数散去,对着方绍庭又恢复了大派首席弟子的磊落气度,“今日麻烦你照顾小师弟了,我师父和师弟用到的所有材料,改日让宗门派人双倍还上。”   那种当家男主人的自信,让方承煦觉得,自家大师兄像是一只斗胜的公鸡,像是丹后对付那些被刀皇宠幸过的女子时,就是本宫才是正宫,那种正宫对小三的态度。   好诡异!   他话到嘴边,又硬生生地咽了下去。   不太敢说了,怕挨师父的打。   陶然:“还是你想的周到,材料当然得还,咱们可不能白占大乾皇朝和天机门的便宜呀,不过他们欠咱们很多钱,直接从账上走就行啦。”   裴渊嘴角上扬的弧度更大了。   方绍庭苦笑一声,向陶然告退了。   离开石室以后,他叹道:“老实说,我有点羡慕你这个弟子的身份了,起码她和你并不分的这样明明白白,她把你当自己人。”   裴渊:“你以后会更羡慕的。”   “这么自信?”   “快走不送,不欢迎再来。”   蜃境。   这里的道则压抑所有修为,任何境界的修炼者进入其中都和凡人无异,哪怕是那一境的陶然也不例外。   能不能寻找到蜃楼,全看运气。   之所以叫蜃境,是因为蜃楼随机出现,并且映照画面在空中,秘境里的人都有可能看到,就像海市蜃楼那样。   在这里有可能得到大机缘,譬如海市蜃楼映照的画面是,千百年前某个大能劈山的一刀,就可能从这一刀里传承到那位前辈的刀意。   也有可能映照某位大师炼丹,那或许是失传已久的上古丹方,跟着这个画面,补全那份缺失的丹方,也是功德无量。   但也有可能,你看到的只是一些无意义的画面。张三和李四在街上打了一个招呼,或是哪位妇人从外面买了菜回家做饭。   众人刚一进入蜃境,就被随机传送给分开了。   陶然仔细感受了一番,她在这里确实无法动用力量,但她想要离开,随时都可以。   只能碰运气慢慢找了。   不过她其实不太担心这个,因为小徒弟也来蜃境啦,方承煦可是这本书的男主,集大气运于一身,在书里就是他得到了蜃楼。   陶然本来在慢悠悠地闲逛,却在忽然之间,迈出一步之后,周身的空间一片扭曲,她直接进入了一间大殿里。   那间大殿空间很大,由十二根雕龙的巨柱撑起,但却黑气缭绕,显得阴森无比。   大殿的正中央,半跪着一道人影,似乎正在承受巨大的折磨,和那些缠绕在他身上的犹如实质一般的锁链做着斗争。   说是人影,并不确切,因为他的模样狰狞无比,不是人类光滑的肌肤表面,而是凹凸不平如同某种兽类,看起来丑陋又骇人。   “别过来!”在看到陶然以后,他立刻发出了这样的警告。   那是陶然熟悉的声音:“渊儿?”   “走啊!趁我还有一丝理智,所有人都走,离开蜃境!”   下一秒,一本造型古朴的书,被他扔了出来,书页翻动,一个婴儿模样的器灵在书里哭泣:“主人,我不要和你解除契约,要死一起死。”   回应它的是一声暴躁的兽吼。   那本书飞进了陶然怀里:“玉玄剑圣,求求你,救救我主人吧,蜃楼净化不了他的魔气,反而激怒了混沌魔珠,他要失控了,他会爆体而亡的。”   陶然:“系统,我们能救他吗?”   蓝团子:“能救、能救,不过花的积分有点多哦,你本来都快离开这个世界了,如果用掉的话又要重新攒积分,说不定会耽搁好久。”   陶然没有丝毫犹疑:“救他!”   她虽然不懂古代的师徒情谊,到底是一种怎样的感情,但她和裴渊朝夕相处了这么久,早就把他当成自己的好朋友了。   “我能从系统商城为你兑换一颗混沌灵珠,不过我还没研究明白这珠子具体怎么用,好像会有点副作用?”   “别婆婆妈妈的了,管不了那么多了,他都快死了!给我。”   一颗通体玉白的珠子,飞入了陶然体内,她忽然觉得很饿,而裴渊看起来很可口,情不自禁地走向了他。   “好甜、好想吃掉他……” 第95章 魔尊   裴渊觉得自己就像是一座火山, 身体里的魔气四处冲撞, 失控、疯狂、堕落, 他随时都有可能炸裂。   他厌恶失控的自己,那么丑陋,像是他不再是个人类, 而是某种原始的兽类,他只是一个怪物,但这就是混沌魔珠力量的本相。   它的本能永远是在向神魔进化,而神魔并不类人。   师父,别再看了。   不想让你看到这样丑陋的我。   我想要给你留下一个更好的印象。   快走啊。   离开这里。   可是陶然温柔地环抱住了他, 她的肌肤软软的、凉凉的, “别怕。”   裴渊的大脑有一瞬间的宕机。   为什么要抱紧我?   我很丑陋, 不是吗?   他的那双血眸恢复了墨色, 只是呆呆地望着陶然:“师、师父……”   另一边, 方承煦和祝掌门汇合,两人同时看到了一幅海市蜃楼的画面,模模糊糊的只有一些轮廓,看不起具体的画面,像是人物的剪影。   方承煦:“好像是我师父和师兄!”   祝掌门:“怎么可能?虽然那也是女师父和男徒弟,但你看,那个师父居然主动抱自己的徒弟, 说不定是几百年前合欢宗的老妖婆,专门对那些英俊的年轻男子下手,收人家为徒就是为了当炉鼎、采阴补阳。名门正道, 怎么会对自己的徒弟抱有这种心思?”   他们似乎离得并不远,这些话全部传了过来。   陶然轻轻在裴渊耳边说:“徒儿,你不要听他们瞎说,为师只是在帮你吸收魔气,只要我们心怀坦荡。”   她的身体太软,气息又太过幽香,声音也过分娇和媚了,裴渊本来就爱她如命,温香软玉在怀,又本身就在失控的边缘,脑子里那根弦早就一断再断。   ——我只要低下头,就可以吻到她。   裴渊满脑子都是这个认知。   他身体里的魔气,都被陶然体内的混沌灵珠吸收了,早就恢复了往日的俊美模样,不再是神魔本相。   陶然:“你好了?”   裴渊:“我没好!”   “诶?难道我这样帮你净化没用吗?”   “有用的,但我好像魔气又在肆虐了,我还需要再抢救一下。”   和裴渊四目相对,陶然又觉得他的眼睛像是有魔力一样,直直地把她往里面吸。   不知道是谁主动的,总之他们俩亲到一块了。   裴渊的唇形太好看了,明明是一双薄唇,唇珠却很诱人,鸦青色的眼睫毛,像是被她亲的轻轻颤动。   他很温柔,动作似乎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试探,像是如果陶然拒绝,那他马上就会退开。   陶然的力道却很大,似乎急着从他那里汲取什么,动作十分粗暴,而他只是承受。   陶然事后想起来,就是后悔,非常后悔:“狗比系统,你怎么不早说这珠子副作用这么大啊!”   看看裴渊吧,好好的一个少年,被她蹂|躏成了什么样子?一双红唇都被亲肿了,白皙如玉的面容上,凌乱地散落着吻痕,如同残梅零落在清雪里。   其实陶然从头到尾的意识,都非常清醒。   混沌魔珠产生的魔气,对于陶然体内的混沌灵珠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混沌灵珠并没有左右她的思绪,更没有控制她的身体,只是放大了某些被她压抑的感官。   “陶然啊陶然,你这个败类,亏你还当人家的师父呢,你就是馋人家的美色!做下这种孽。”   这要是给孩子留下心理阴影可怎么办啊?   陶然:“没有吓到你吧?为师刚才不是故意占你便宜的。”   裴渊还环抱着她,他把下巴放在她的肩膀上,白皙的颈部和她交缠,“嗯?”   那一声微微上扬的尾音,由于此时太过旖旎的腔调,覆盖了天生清冷的音色,实在是太撩了,陶然只觉得像是有密密麻麻的电流,从耳畔一路流窜到她的大脑,根本就顶不住啊!   “我是愿意的,师父,你救了我的命,我谢你还来不及呢,而且……”他微微一顿,因为被他抱着,陶然能感觉到他说话时胸腔都在震动。   所以他一停下,她也忍不住偏头看过去,结果又被一记侧颜杀,看的她小心脏扑通扑通直跳,这个人怎么哪个角度都这么美啊!   “而且我本来就很喜欢师父啊,我以前觉得自己这种心思特别龌龊,所以哪怕被人诬陷杀人,我也不敢说出来,其实我是下山为师父打了一根簪子,是有不在场证明的。”   明明在心里对你有着最卑劣的念头,面对你却表现出来最正直的姿态。   陶然觉得又心疼,又怜惜,古代没有心理辅导一说,他如果一直自我厌恶,一定过得很压抑吧。   “其实这也没什么,喜欢上一个人,应当和她的身份无关,就只是动心了而已啊。”陶然开导他。   “那师父呢?你喜欢我吗?”   裴渊的眼睛亮晶晶的。   陶然从来没有在他的脸上,见过这样的神情,就是他给人的感觉一直是少年老成的那一种,他很可靠,他很正派,他很值得信赖。   方承煦倒是整天撒娇,但他越撒娇,陶然就越想欺负他。可是裴渊不一样,意外见他露出这样的眼神,这样的神态,陶然只觉得一颗心都被萌化了。   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她已经又和裴渊吻到一块了,两个人的墨发缠绕,分不清是谁的。   陶然只能再次骂道:“狗比系统!”   系统:“亲,刚才那次算净化魔气的副作用,但这次我可不背锅哦,分明就是你自己色迷心窍~”   陶然:tat   方承煦找到这间大殿的时候,兴冲冲地和大师兄讲着一路来的见闻:“我们刚才看到了一幅蜃景,是一个合欢宗的老妖婆把她的弟子当成炉鼎采补。”   陶然又羞又怒,在心里骂道:“你才老妖婆呢,你全家都老妖婆!”把脸完全埋在了裴渊的怀里。   “师父干嘛要师兄抱?羞羞,这么大了还这么懒!”   “师父刚才为了帮我净化魔气,灵力都用尽了,她没力气走路了,所以我抱她。还有,你看到的那幅蜃景,你怎么就知道,不是徒弟勾引师父呢?以后不要瞎说老妖婆这种话了,很没有风度哦,不然师兄也可以指点一下你修炼的。”   回想起裴渊一个人就能横扫一整个魔界大军,方承煦识趣地在自己嘴边比划了一个“x”,“我不说就是了嘛,你可千万别找我切磋。”   陶然想到裴渊和她一起指点方承煦修炼,男女混合双打的画面,在裴渊怀里笑的幅度有点大。这可不是欺负小孩子,这叫帮男主提升一下修炼水准嘛。   祝和把裴渊叫了出去。   如果说他之前还一脸笃定的跟方承煦说,那是什么合欢宗的老妖婆几百年前留下的画面,但是等亲眼见到陶然被裴渊抱在怀里的娇羞,就什么都懂了,真是恨不得自己打自己嘴巴子。   他可是个人精,当初老宗主举荐他当下一任宗主,看重的就是他的人情世故这一方面,哪怕他修为很差。   光是看看陶然和裴渊现在的相处模式,他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一不小心把自家姑娘给骂进去了!   关键是你们这节奏也太快了,我这个老人家实在是跟不上啊!   祝和拧眉:“聊聊?”   裴渊微微颔首:“掌门有话请讲。”   “姜素这丫头,和你不一样,你很聪明,比我还要更聪明,你知道怎么样在宗门、在世俗里游刃有余地处理好一切,她却单纯的像是一张白纸。   我恐怕她都意识不到和你在一起到底意味着什么,是,素丫头只比你大两岁,你们郎才女貌,可你们的师徒身份,让这不仅仅是情投意合那么简单。   如果和你在一起,她从万人敬仰的玉玄剑圣变成千夫所指……我不想她受这种委屈。”   回应他的是裴渊清冷如珠玉落地、也坚毅如山岳不移的声音:“我不会让她受到任何委屈,交给我就好。”   裴渊自请离开玄天宗,一开始大家都以为,他是因为堕魔的事,和玄天宗起了争执,都做好来劝架的准备了。   没想到裴渊自立门派,他创办了万道宗,成为开山祖师爷,史上最年轻的祖师爷。   如果是其他人,胆敢在十七岁,就开宗立派,百老殿那帮宿老一定喷到他怀疑人生。   可他是裴渊,一个为修炼界带来了太多太多奇迹的人。   这一次,他又要带来什么样的奇迹?   万道宗的山门选在魔界,气势恢宏的山峰高耸入云,裴渊一身玄色长袍,绣有金线织成的龙纹,气度威仪天成,在他身后的大殿上挂有一块匾额,上书“归一”二字。   空见神僧唱了一声佛号:“阿弥陀佛,居然已经是山海境大圆满了,现在可不能再叫你裴小友了,老衲得和你平辈相交啊。”   剑阁阁主背负重剑,“你居然在魔界开辟了适合道修的灵气场所,这还是我第一次来魔界呢,咦,仔细看看这个大阵,你是阵眼,你是转化中心,你把魔气转换成了灵气?”   天机老人关注的重点在裴渊身后的匾额上:“你这宗派取名叫万道宗,求的却是归一之道?有意思、有意思啊……”   万道宗收弟子不论出身、不拘灵根、不分道魔,只要能通过入门时的心性考验,就能拜入万道宗。   收徒大典上,表现最好的那个弟子,获得这次考验第一名的女修,穿着和裴渊像是情侣装一样的黑衣,容貌绝色姝艳,笑容娇娇俏俏,眉眼弯弯的样子比春风还要温柔。   众人:“玉玄剑圣?!”   陶然:“达者为师呀,我虽然是剑道天才,别的方面却不行,裴渊是个全才,什么都会呢,我想和他学别的。”   星月观观主:“孔圣人曾经说过,三人行,必有我师,你大可以向裴渊学习,不必行如此拜师大礼吧?”   方承煦举起胖乎乎的小手:“这一题我会答,祝爷爷和我说了,如果师父以玄天宗的名义向万道宗学习,那还得替她交学费,随便一个符阵要收的专利费都是天价,但她要是拜裴渊为师,师父教徒弟那可是天经地义,好意思要钱吗?”   众人:“卧槽!”   祝和这个人精,好有道理啊!   想起来为了学习复合阵法,欠的那一大笔钱,至今都没有还完,这些老家伙简直恨不得当场拜裴渊为师。   可人家玉玄剑圣是出了名的剑痴,半点不通人情世故,谁好意思用俗世的条条框框要求她?她做出这种事情有可原,贫道/贫僧贵为一派之主,得要点脸啊!   咳咳,虽然自己来不了,但可以让徒子徒孙来嘛。   送走了宾客,陶然缠着裴渊:“我要学昨晚那个阵法,就是那个心想事成阵法,可以心里想着什么好吃的,就变出来什么好吃的!”   她跟着裴渊学了好多东西呢,画符、炼丹、炼器……   方承煦有点苦恼:“师父,你和大师兄的关系太乱了,我到底该叫他什么啊?按现在的叫法,你是我师父,他是我师父的师父,我该叫他师公?”   在不同的门派,师公这个叫法的含义也不一样,有师祖的意思,是指师父的师父,也有女师父道侣的意思。   这孩子偶尔也挺会说话的嘛,当然是叫师公,师父的道侣的那个师公,裴渊嘴角轻扬:“叫什么都行。”随手教给方承煦一式剑法,“乖,练剑去吧。”   等方承煦走远了,裴渊伸手揽住陶然的腰,把她带进了怀里,指腹摩挲着她纤细的腰肢:“师父,我的魔气好像又要失控了,帮我净化一下吧?”   陶然:“前几天不是刚帮你净化过吗?怎么又有这么多魔气啊。”   “我在重建魔界的道则,有点麻烦,还挺棘手的。”   “好深奥的样子,听不太懂,不过感觉很厉害。”   “要不要试试,效率更高的净化魔气方法?”   “诶?”   裴渊用公主抱的姿势,打横抱起陶然,埋首轻吻她的眼角,他的动作很虔诚,仿佛是个一路叩拜的朝圣者。   陶然娇娇地笑着:“别这样,痒~”   她的双眸雾蒙蒙的,脸上的肌肤水汪汪的,那张樱桃小嘴红艳艳的,裴渊喉咙一紧,指节都攥得发白,“想亲你。”   “我也是。”陶然很诚恳。   然后是狂热的、缠绵的、像是长到天荒地老的一吻。   裴渊抱着陶然说了很多的话,说起他前世怎样颠簸流离,说起溯世书和他一起重活这一世。   他本来是一个很封闭自我、非常自卑的我,本来不该向任何人吐露这个天大的秘密。   可是对着陶然,一切都那样自然而然地就说出来了。   系统:“原来是这样,难怪反派在仙缘大会上能打破男主的防御,难怪他武力值强的过分!可能是我把你送进这个世界,破坏了这个世界的稳定性,也引起了其它变量。”   裴渊说完了,见陶然迟迟没有回应,星眸一片黯然,她会怎么看我?我是一个大魔头,我一直都在欺骗她。   陶然只是太震惊了,她以为她拯救了悲惨的反派,可是原来一切悲惨都已经发生过一遍了吗?   想起书里的剧情,陶然的心口就一阵疼,全是对裴渊的心疼,他不是她用来安排剧情的纸片人,他是她的恋人。   至于秘密?谁没有秘密,陶然自己都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受规则所限,她也无法说出这只是一个书中世界。   “你和我说一说前世吧,一定过得很难吧?很抱歉,我出现的太晚了。”晶莹的泪水盈满了陶然的眼眶,簌簌地落在裴渊的衣衫上,她的眼泪像是下在了他的心脏上。   他的双手不自觉地用力,圈紧了她,像是要把她揉进骨血里,“好怕你讨厌我啊,我的手上沾满了血腥。”   “我杀的魔族不比你少,我们都只是身不由己。”   裴渊尽量挑着有趣的部分和她说,略过了他受人欺凌、被人陷害,尽量从他那一片漆黑的前世里,找出能让她听了不那么难过的部分,“其实我第一次见到溯世书的时候,它可不服气我了,我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把他打服……”   溯世书的器灵:“主人打我,那能叫打吗?那是教导我!”   他们这一主一仆,一唱一和的,很快就把陶然逗得破涕为笑。   第二天早上,方承煦闷闷不乐地说:“师公,我看见你昨天晚上从师父的房间里出来了,你们俩肯定一起玩好玩的事不带上我。”   昨天晚上……陶然脸红心跳,像是美玉被染上了胭脂色彩。   裴渊手上的动作没停,继续为陶然做着早餐:“我们昨晚在修炼呢,修炼了一整夜,你也想修炼?”   方承煦瞬间就兴致缺缺了,昨天师兄教的剑法,他都懒得学呢。还以为他们背着他做什么有趣的事,原来是修炼,真没劲。   祝和的眼神很诡异,先看看陶然,又看看裴渊,双修了一整夜?真不愧是年轻人啊。   陶然解释道:“没有的,我就只是帮他净化魔气。”   祝和嘴上说着:“哦,你们修炼辛苦了。”脸上的表情却是,“你以为我和方承煦一样,是个好哄的五岁小孩子吗?我信你们就有鬼了。”   明明就只是净化魔气,然后抱着睡觉嘛,真的没有做不纯洁的事,都怪裴渊乱说话,陶然狠狠地掐了他一把。   裴渊只是含笑望着她,温柔缱绻,风流天成。   裴渊只用了一年的时间,就将万道宗发扬光大。   他为九州做了太多太多的贡献,不光是道法水平整个上升一个大台阶,以前大家对于道法的运用,实在是太粗糙了,只懂得一味得提升境界。   而且他还开创了一套特别的修炼体系,走修心一道,就算是没有灵根的凡人,只要道心坚毅,一样可以踏上长生路。   在万道宗,修魔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魔修,魔气只是另一种不同于灵气的力量,不会污染一个人的心性,不会堕魔失控。   裴渊对于九州的功绩太大,成为了除了玉玄剑圣之外,第二位在世的圣人。这也是九州有史以来,唯一一次同一个时代出了两位杰出的圣人。   在封圣大典上,他强调道:“万道只是方法,归一才是本质,万道宗的道法殊途同归,最终都是为了迈入那一境。”   就在他话音落下的同时,一股玄奥无比的道韵从他周身升起,他迈出了那一步,踏入了那一境,成为了九州第二位那一境修士。   裴渊走下高台,手中托着一个漆黑如玉的圆球,来到陶然身边,单膝跪下:“我已经彻底炼化了魔界,想以魔界为聘,求娶你为妻,做我的道侣好吗?”   陶然心花怒放,和裴渊相识以来的一幕幕,从她的脑海里掠过。   那个看起来冷静自持的少年,却会偷偷记住她喜欢吃的东西。   他每一次为她盘发,动作总是轻的像是她是琉璃珍宝,一不小心就会碰碎。   他因为担心她无法发挥实力,不惜解封混沌魔珠,命都不要也要守护她。   他其实有很多缺点,会吃醋、疑心重、很偏执,还是个粘人精。   可是就连他那些缺点,她都好喜欢啊,他怎么样都好可爱。   其实她一开始并不想谈恋爱,也对结婚没什么兴趣,可如果是眼前这个人的话,如果是裴渊,如果是和他共同走过余生,就一下子充满了期待呢。   陶然把手放进了裴渊的掌心里,轻轻地点了点头:“嗯。”   旁人全都傻眼了,玉玄剑圣和万道宗主要结为道侣?这是什么展开啊!   九州到处议论纷纷:“师父,你对这件事有什么看法?玉玄剑圣和她的弟子要举办双修大典了!这不合适吧?”   老者懒洋洋地说:“我什么看法?我一个小小的抱丹境,对两个那一境大能,九州唯二圣人,有个锤子的看法,今天你早课做了吗?符阵学会了吗?去魔界历练了吗?”   小弟子:“还没……”   被师父暴揍一顿:“那你哪来的闲心八卦?”   打徒弟打得手都疼了,老师父才幽幽一叹:“当然是祝福他们了,你不知道我们那个时候过的是什么日子。那时候魔界入侵九州,在实力上有压倒性的优势,修炼者艰难苦守,死了太多太多的人。   那时候修炼资源极度紧缺,你现在做个早课、去魔界历练一番,就能攒够一粒开脉丹,我们年轻时候拿命拼都拼不到。   你们现在学的修炼是问道,我们那时候不是,我们是战士、是军人、是守卫者,你看魔界是后花园,你不知道那时候的魔界战场全是绞肉机器,有多少正道修士成批地陨落,鲜血把地面染的一片赤色。   这是长达数千年的苦难,真的很庆幸,九州有了玉玄剑圣,有了万道宗主,玉玄剑圣一剑斩杀魔界大军,万道宗主重建朗朗盛世。   我这老头子再怎么传唱这对道侣的功绩,都还觉得不够;你这小年轻,倒是抓着世俗界那一点酸儒的迂腐不放?等你对九州的贡献,能有两位圣人的指甲盖大小,再来指点江山吧。” 第96章 替身   任务结束后, 陶然再一次回到现实世界。   她依旧没有这个世界的记忆, 不过看着系统发给她的那一大笔钱, 就知道自己这个任务也完成的很出色了。   陶然喜欢上这种感觉了,做任务真的好快乐啊!这一次都不用系统开口揽客,她就主动说:“我们继续开启下一个任务吧?”   系统感动:“宿主, 你真是一位好员工,等到过年评选的时候,我给你申请更厚的年终奖红包!”   钱、钱、钱、钱、钱,想象到一大屋子金币将自己淹没的画面,陶然眼睛里都冒小金星, “冲呀~”   这次的反派, 仍旧出自陶然的一本小说。   这是一本大男主小说, 书里并没有女主, 不过有很多女性角色都非常喜欢男主。   男主在校园里是校草男神, 到了娱乐圈是天王级别,进了商场更是一方巨擘。   有一个女配太喜欢男主了,又一直被男主拒绝,就想找一个少年来当男主的替身,这个替身就是反派。   反派出身贫寒,从小和外婆相依为命,女配趁他外婆重病, 用医药费威胁他做自己的契约男友,反派拒绝了她,打工为奶奶赚医药费。   然而, 他遇到了一个无良节目组,把他参加表演的视频,恶意剪辑成了对男主的模仿秀,还说他整容成这个样子,嘲讽他想蹭男主的热度,“就算整成和男神同一张脸,但假的就是假的。”   节目组的流量是上去了,可男主的唯粉全都跟过来,踩反派、捧男主。   她们本来就是很不理智的脑残粉,又受到了这种引导,最后做出了极其偏激的事情,把反派打到重伤,并且泼硫酸毁容,仿佛是在替天行道:“你这个整容怪,不配拥有这张和男神一样的脸!”   反派捡回了一条命,可被毁容、双腿残疾,更因为这场大难,错过了奶奶的手术时间,没有为奶奶交上手术费,奶奶因此去世。   反派黑化,凭借高绝的智商和狠辣的手段成为黑道上人人敬畏的“楚爷”,为世人带来了可怕的灾难,国际组织将他评定为极端危险分子。   男主把反派视为一生之敌,质问他为什么这么残忍,反派轻描淡写地说:“那只是她们应该付出的代价。”   大概回顾完剧情,系统说:“你这次的身份是女配乔甜,原主的灵魂已经被我安置好了。”   陶然想起来了:“就是那个想把反派当成男主替身、威胁他做自己契约男友的女配?”   传送的眩晕感过去,陶然眼前的画面渐渐清晰。   百年老校的主干道两旁种着银杏,阳光照的银杏树光影斑驳,树下站着一个面容冷峻的少年,他穿着蓝白相间的校服,身形挺拔如竹,双眸黑白分明。   入耳的全是各种各样的嘲笑声:“乔甜真可笑,追不上江暮学长,就来和一个贫困生表白,摆明了是把他当成江暮的替身。”   “我好像听闺蜜说,乔甜是打算让贫困生当替身,不过说真的,这个入学没多久的高一年级贫困生,那张脸真的蛮像我男神江暮的。”   “哟,心动了?那你也去追他呗。”   “我又不是乔甜那种傻帽,分得清什么是真品,什么是西贝货。”   这个场景、这个对话,陶然知道这是哪一段剧情了。   站在她面前的校服少年就是反派楚铮。   光华中学是一所私立的贵族学校,在这里就读的都是贵族子弟,认真学习的只是少数,更多是来混日子的富二代。   为了保证学校的升学率,学校也会在乡镇里招收一些成绩特别好的贫困生,免除他们的学费,并且奖励给他们生活费。   楚铮想要减轻外婆的负担,所以和光华高中签订了入学协议,没想到却被扯进了这样的事情里。   开学才一个月,每天都有人对着他指指点点,说他长得像高三年纪的江暮,更过分的话也有,“你顶着这张和江暮学长相似度那么高的脸,在路上捡瓶子,是对他的侮辱!”   生来就是这张脸,是楚铮的错吗?和江暮长得相像,是楚铮的错吗?当然不是,楚铮是完全无辜的。   江暮出身优渥无比,父亲江震是顶级富豪,江家更是百年世家,他自小到大无论走到哪里都是被世人追捧的对象。   楚铮明明连见都没有见过江暮一面,明明他和江暮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江家随便一顿饭钱都要上万,楚铮外婆一年到头来在地里的收成才几千块。   但就因为这张脸,学校里的女生,都通过踩他来宣扬自己对于江暮的忠心。   原主乔甜的想法就更是异想天开,她没有辱骂反派,但她想让反派做她的替身男友。   她今天闹了这么一场当众表白,哪怕楚铮拒绝了她,可是“江暮的替身”这个标签也死死地贴在楚铮身上,再也撕不下来。   就好像楚铮只是一个玩物,不是一个独立的人。   哪怕楚铮其实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虽然出身贫寒,但从来没有埋怨过命运的不公,既要帮助外婆做农活,又在学校里努力学习,中考考出了相当优异的成绩。   贫穷是一种错误吗?难道贫穷就是原罪?出身底层的人,不可以力争上游吗?   可光华中学就是这么残酷,金钱、权力、地位,所有这一切对于贫困的倾轧,比这个社会的其它地方表现的更加淋漓尽致。   如果楚铮和江暮调转一下出身,同样是这张相似的脸,那么今天在校园里被霸凌的人就是江暮了。   还有未来,就因为被当成江暮的替身,楚铮那完全被毁掉的人生。   想到这一切,陶然在心里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楚铮也太惨了吧!   还好,她来了这里,这一切都有机会改写。   陶然查看原主的记忆,这个小姑娘当众拦住楚铮,表白的话才说了一半:“楚铮同学,因为你和江暮学长很像,我一直都在注意你,请你做我的——”   表个锤子的白!   小妹妹,自己脑子拎不清,不要拖别人下水啊,不要随意毁了别人的人生。   今天发生的这一切,对于楚铮来说,完全是一场无妄之灾。   陶然改掉了原来的“男朋友”三个字,飞快地说完了后半句话:“同桌!请你做我的同桌好吗?上次开班会的时候,班主任刚说了,大家可以自由选择同桌。   我承认,一开始关注到你,是因为你和江暮长得很像;没办法,江暮在校园里是那样一个风云人物,谁能完全无视他的影响力呢?我也只是一个随波逐流的普通女生。   但是,当我把目光停留在你身上越久,我就越是被你本身的优秀所吸引,而不只是你的这张脸。   你的中考成绩出类拔萃,虽然文科单独拎出来没有好到独占鳌头,可你的理科成绩全部都是满分!今年的题目难成那个鬼样子,你却能科科满分,这是什么学神啊?   老师说了,找同桌最重要的原则是两个人互相帮助、共同进步,我的理科成绩还是比较薄弱的,但我很喜欢理科,所以就想邀请你做我的同桌,可以向你学习。   我今天还要向你郑重道歉,我现在觉得自己以前眼睛好瞎啊,就算光看外表,你和江暮也完全不一样啊,身高不一样、肤色不一样,还有很多不一样的,你眼角有一颗泪痣,他没有。   对了,你最近有在准备给核心期刊投稿吧,咱们学校图书馆阅览室订阅的那些学术杂志,只有你一个人在看……”   所有人都惊呆了,傻乎乎地看着陶然。   这个剧情的走向不太对啊?她不是来给楚铮表白的吗?想要让楚铮当她的替身男友。   本来大家都是想来看她和楚铮的笑话的,这个时候全都懵逼了,这是闹哪样?   另一边,一个穿着墨绿色带帽衫,一脸桀骜模样的少年,骂骂咧咧地往这边走:“乔甜在惹事,真是烦死了,干嘛要我盯着她?我天天打游戏多忙啊,哪有空看她!你们通知教导主任了没啊?抓她早恋,我看她下次还敢不敢这么闹!”   跟在他身边的小弟,被他的怒火吓得脖子一缩,“耀宇哥,教导主任已经过去了。”   等那桀骜少年走到这边,就看到陶然落落大方地站在楚铮面前,仰着巴掌大的小脸看向楚铮,小嘴叭叭叭地说个不停,她的眼睛里满是仰慕之色。   其实她很漂亮,肌肤白得近乎透明,琼鼻小巧,双唇如同樱花一样透着淡淡的粉色,笑起来的时候像春天一样温暖。   不过她这身打扮实在令人不敢恭维,穿着宽大的校服,留着厚厚的刘海,还戴着一副笨重的黑框眼镜,让人只会嫌弃她的土气,根本不关注她是不是好看。   桀骜少年怒吼了一声:“乔甜!”   陶然才刚穿成这个身份,对原主的本名还不太敏感,没有意识到这是在叫自己,仍然在拍反派的彩虹屁,“我那天在阅览室,看到你正在准备的论文,感觉真的超棒的!其实你可以拒绝我的,你是不是已经有别的同桌人选了?今天就当我打扰你了。”   楚铮耐心地听完了她这一长串话,从书包里取出一份手写的论文原稿递给她,问了一句:“棒在哪里?”   陶然飞快地浏览完了所有内容,速度一目十行,大脑完全跟得上,“关于高分子材料,你的见解真的很独特……”她巴拉巴拉地说了一大堆。   系统提醒她是之前世界获取的技能,所以这么高深的学术论文都能看得懂。   当时她穿越成程茜茜,晏修帮她申请了出国留学,在全球top级的高等学府学到了很多东西。 第97章 替身   其他同学完全听不懂陶然在说什么, 但她身边的反派少年, 原本像冰雪一样的气质, 似乎在瞬间消融了寒冷,露出了春色桃花一般的明媚。   楚铮微微一笑,唇畔勾起的弧度并不大, 但眼角的那颗泪痣,却美得像是能勾人魂魄,“我是这次月考的第一名,班主任说了让我第一个挑选同桌。”   陶然:“诶?”   楚铮对她伸出手:“很高兴认识你,我的新同桌, 正式自我介绍一下, 我叫楚铮, 四面楚歌的楚, 铮铮傲骨的铮。”   这太出乎陶然的预料了, 反派其实一个很难接近的人,就算抛开剧情后期那种黑化的危险分子不提,剧情前期的他也是独来独往,在学校里完全没有朋友的。   她原来想的是,一口吃不成一个大胖子,今天只要做到两步就好,第一先否认表白, 第二帮反派摘掉“替身”标签。   可反派怎么要和她做朋友?   为什么要和陶然做朋友?   自从来到光华中学,楚铮听了太多,你这张脸很像江暮, 你只是江暮的替身,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告诉他——你和江暮不一样,你有你自己的优秀。   这些同学没有夸张到像影视剧里演的那样,把他堵在厕所霸凌、撕烂他的作业、打到他浑身是伤,但只是言语上的暴力,也如同刀割一般锐利冰冷。   这所学校就像是一座压抑的地下水牢,黑漆漆的、潮闷闷的,让他一天比一天更加喘不过气来。   在山村里,他是最爱学习的孩子,每一天最快乐的事,就是背着书包翻过一座山,去山的那一头上学。   可现在,他最害怕的就是一睁开眼,又到了早上,又要忍受学校里那些冷嘲热讽。   外婆一向教他,要与人为善,但不管他释放怎样的善意,得到的都是同学的排挤和欺凌。   难道要就这样放弃学业吗?楚铮不甘心。   明明这里有着明亮的教室,不用担心随便一次刮风下雨,茅草和土墙搭的教室就会塌掉;明明这里有着崭新的课本,不像山里根本买不起书,每一篇课文都是老师抄到黑板上,大家跟着抄到本子里。   他想要好好学习,他喜欢那些新的知识,也享受解开一道又一道难题的快乐。   村长说:“铮子啊,好好把握这次去外面上学的机会,以后出人头地,让你外婆过上好日子!”   外婆说:“你爹娘死得早,我这个老婆子拉扯大你,受了大家很多帮助,滴水之恩要涌泉相报,你得记着父老乡亲对你的好,你五岁的时候发了一场大病,是你三叔公背着你去看赤脚医生,现在他的小儿子在工地上摔断了腿,你以后赚了钱得帮帮他,还有你六婶子……”   楚铮只能咬着牙往前走。   同学嘲笑他普通话不标准,乡音太重,他利用午休的时间,在电子阅览室里戴上耳机,跟着那些播音员一遍又一遍地默读。   同学嘲笑他穿的太土气,像上世纪七八十年代的老农民,他发了校服以后,就把自己的衣服都压在了柜子的最底层,每周五刚一放假,第一件事就是洗校服,生怕遇到阴雨天干不了,周一没得穿。   这些他都能改。   可不管他改的再多,大家对他的恶意还是越来越重,就因为这张像江暮的脸。   今天早上起来,他对着卫生间里的镜子,手里拿着刮胡子的刀片,甚至很偏激地想:“如果我毁了这张脸呢?用刀片割的满脸都是血痕,是不是就不用再面对那些恶意了?”   可他总会回想起一个画面,中秋十五的月亮又大又圆,八月的夜空干净,被一轮满月照的明亮,老家院子的葡萄架下,外婆坐着一张摇摇椅,笑得一脸慈祥:“还好有我们家小铮啊,不然外婆真不知道这些年该怎么熬下来,那个时候你爸妈突然遇到山体滑坡,我白发人送黑发人,要不是想着还要把你养大,老婆子早就不想活了。”   她总会拿着一张泛黄的老照片,枯皱干瘦的大手抚过照片里的人,对楚铮说:“小铮的眉毛像你妈妈多一点,你这张脸的样子啊,就跟和你爸爸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嘴型更像你妈,我每次看见你,就觉得女儿、女婿都还陪着我,你是他们俩生命的延续。”   这不是江暮的脸,这是楚铮自己的脸,像他爸爸、也像他妈妈的一张脸。   此时此刻。   这个突然出现在他面前的女孩。   他还以为她要彻底毁掉自己,把他推进地狱里。   刚才听着那些同学的议论,他以为她要把他当成江暮的替身表白,他甚至都能想象得到过了今天,他听到的谩骂会比以前恶毒多少倍。   可是她没有。   她说你和江暮长得其实并不像。   她说你理科成绩真是好厉害啊。   她说我想做你的新同桌。   她就像是一道光,照进了这间暗无天日的水下地牢里,一下子驱散了所有的黑暗。   千年暗室,一灯即明。   可楚铮不敢相信这种善意,他被这个学校的同学们戏耍过太多次了,或许那只是另一种恶作剧呢?是外面涂着蜜糖的砒|霜。   所以楚铮拿出了那份论文手稿,这是一个很简单的验证方法,如果陶然刚才说的都是真的,她真的一直都在关注他,留意过他看过的那些学术期刊,起码她应该能看得懂,这篇论文里面写的是什么吧?   结果,他越听陶然的话,就越是惊讶。   她何止是看过?简直钻研的比他还深呢!   这个年纪的女孩子,光华高中的女同学,似乎都在关心国外奢侈品当季的新款,男神江暮又出了什么新歌,居然也会有人和他一样,啃得下那些学术专著吗?   如果有了这道光的话,在这个像是会吃人的学校里,好像又有了能够抗争下去的勇气。   能够遇见你真好。   谢谢你想要做我的同桌。   我一定会帮你把理科成绩提上来的!   系统劝道:“快答应反派呀,你做了他的同桌,更方便咱们保护他。”   陶然从记忆里找出了原主的名字,回握住了楚铮的手,“乔甜。”   也在这时后知后觉,刚才那个桀骜少年,似乎是在叫她?什么事儿啊,叫人名字就叫嘛,吼那么大声干嘛?   发现陶然看向自己,那桀骜少年反而不急了,丢给她一个白眼,然后转向教导主任:“刘老师,乔甜早恋,你不管管?”   刘洪杰是光华高中的教导主任,瘦的跟个麻杆似的,个子特别高,顶着地中海的秃头造型,看起来非常严厉,“陆耀宇同学,你不要血口喷人,乔甜只是邀请楚铮做她的同桌。   他们两个刚才讨论的问题我听了,是高中教材不会细讲的超纲内容,像这种醉心学术的好孩子,能找到一个志同道合的朋友是很难得的一件事情,三班班主任搞的这个‘学生自行搭配同桌’还挺好的。”   其实光华中学的老师,一般都是不太管事的,能怎么办呢?学生各个都有钱有势,可能管着管着,惹到学生哪里不满意,人家存心报复,老师的饭碗就丢了。   但刘洪杰不一样,他能当上教导主任,就是因为他是真心想办学、想管事的,他不怕惹上那些刺头学生,既抓学习成绩,也抓校园纪律。   “原来是陆耀宇啊。”陶然扫了一眼那个桀骜少年,只见他头发挑染成墨绿色,眉眼间都是张扬,穿着潮牌卫衣,他是书里的男配、男主的发小,也是男主的忠实小弟。   陆耀宇今年高二,是光华高中的校霸,在学校里人称“陆小霸王”,打架斗狠这种事最拿手了,同学们都挺怕他的。   书里就是他找老师告密,说乔甜早恋,最后教导主任罚乔甜写检讨。   他很不喜欢乔甜。   其实男主一系的人,都挺讨厌乔甜的。   按理说,乔甜也是刚升入这所高中,之前她在另一个城市上初中,才刚刚转来这边,她都没怎么见过陆耀宇,俩人压根都没正式说上过话,但这并不妨碍陆耀宇极度厌恶她。   陆耀宇双手抱臂,神色冷漠,“乔甜,你又耍什么花招呢?你以为勾搭上这小子,就能引起暮哥的注意?你做梦,别白费力气了!”   陶然的关注点却跑偏了,陆耀宇走到她身边的时候,虽然气势很横,但是吧……她看他的脸要微微低着头,对比一下她看楚铮要仰着脸。   她正在回想那本早年写过的书,“系统,我设定里面,男配比反派矮这么多吗?不应该啊,他居然都没女配高。”   很微妙的,陆耀宇居然看明白她的眼神了。该死的,她这是在嘲笑我的身高吗?不知道龙有逆鳞吗?小爷我最讨厌的就是别人说我矮了!   陆耀宇直接挥起了拳头:“你那是什么眼神啊?是在嫌我个子矮吗?我看你是想找死!”   “陆耀宇!”教导主任眉头紧皱:“当着我的面,你都敢这样欺负同学?还是女同学,看来你私下里只会更加过分。还有,你为什么没穿校服啊?罚你今天做卫生值日,再写一篇五千字的检讨,写不完放学不许走。” 第98章 替身   处理完陆耀宇之后, 刘洪杰的枪口又调转向了那些看热闹的学生, “这都几点了?你们不赶快去班里上早自习?围在这里干嘛呢?人家乔同学和楚同学是在讨论学术问题, 你们能听懂?听不懂就回去学自己的啊!   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你们今天课间操全都加一圈慢跑,抬头看看监控, 今天都有谁在,监控里都记得呢,该领罚就主动领罚,别逼我跑你们班里揪你们。”   那些本来跑过来看热闹、打算落井下石的女生,没想到这把火居然烧到了自己头上, 这会儿一片哀嚎, “我最烦跑步了!”   可是刘洪杰就是茅坑里的臭石头, 他不收受任何贿赂, 也不畏惧任何强权, 谁摊上他谁倒霉,要是早知道会这样,还不如乖乖待在教室里呢。   同时也在心里纳闷:“今天乔甜怎么变得这么厉害?居然能让教导主任站她?”   系统回应陶然:“男配的身高是一八三没错哦,应该是他现在个子还没完全发育啦,因为他在书里前半段出场并不多,更多的戏份是男主进入商场以后,成为男主的左膀右臂, 那时候每次出场都是又高又帅啦。”   教导主任拎起陆耀宇的卫衣帽子,拖着他走:“打扫卫生,别让我说第二遍。”   陆耀宇用那种要吃人的眼光死死地盯着陶然, 威胁的意味太明显了。   陶然当然不怕他了,就是有点尴尬,她真没有嘲笑他矮的意思,高矮胖瘦只是外在条件,并没有什么值得嘲笑的点,刚才她纯粹就是有点奇怪,所以向系统查询了一下。   教导主任一边盯着陆耀宇做卫生,一边摘下眼镜,从包里掏出眼镜布擦镜片,自言自语道:“自从江暮出国,校风就越来越差了,他毕竟是学生会主席,以前他在的时候,多少都能管住点,现在他走了,是不是该换个新的学生会主席了?”   众人都走了,银杏树下只剩下陶然和楚铮两个人。   楚铮整理好刚才的论文手稿,问道:“你回班里吗?要一起吗?”   陶然:“哦,好。”   楚铮并不是多话的性格,他大多数时候都是沉默寡言的。   陶然也不介意他的沉默,边走边看手机,浏览校园网上的帖子。   那些女生原本在校园网上编辑了一半的热帖,“高一三班那个又土又丑的乔甜,因为喜欢江暮,居然向楚铮告白,想让他当男神的替身?”,本来就差发送了,因为陶然改变了剧情,只能强行删掉。   论坛里热烈讨论的帖子,换成了“有一说一,乔甜虽然又土又丑,但她有一句话没说错,楚铮和江暮确实有很多地方都不像!”   江暮养尊处优,肤色是冷白皮,楚铮自小就在地里帮外婆干农活,是健康的蜜合色,身高是楚铮要高一点,至于像是泪痣这种细微的区别,那就更多了。   帖子里偶尔也有人感叹一句:“这姓楚的穷小子还挺厉害的啊,理科居然科科都是满分,他这次月考也是年级第一名。”   很快就被淹没在大家对江暮的表白里:“男神到底什么时候从国外回来啊?江暮学长离开的第三十九天,想他!”   “啊啊啊啊啊,江暮不来学校,我上学都没动力了,姐妹们,今天咱们一起请病假逃课吧?去做个美甲。”   “你们关注男神创作的新歌了吗?他在国外似乎是在做音乐呢,不知道是独立音乐人,还是地下音乐啊?”   陶然穿进这个世界的第一天,初战效果还不错,起码没像原书里那样,楚铮被人贴死了“江暮替身”的标签。   大多数人都被陶然的话引导,开始讨论楚铮和江暮长得不像的地方,而且还有那么零星几个人,开始关注楚铮本身的优秀之处。   系统给陶然点赞:“是个很好的开端哦,宿主。就是这些网友不太会说话的样子,什么又土又丑,也太不尊重同学啦。”   “这帮人在书里的设定就是这样,他们要是会尊重人,楚铮也不会遭受那么多校园暴力了,反正咱们来都来了,肯定能教一教该怎么说人话。”   陶然看手机看的太认真,差点撞上拐角处的栏杆,楚铮拉了她一把,“小心!”   他很绅士,只是拉住了陶然的袖子,但陶然自己没有控制好力道,差点整个人都摔进他怀里,她连忙站稳,原本握在手里的手机顺着这股力道甩了出去。   因为两个人离得太近,楚铮身上的气息清晰可闻,是一种非常有少年感的清冽,像是阳光照耀着刚刚经过割草机的青草地,像是在口中化开的薄荷糖。   楚铮并不用香水这种奢侈品,陶然想那其实应该就只是洗衣粉的味道吧?明明该是挺寻常的气味,但却意外的温暖、清新、干净。   楚铮替她捡起手机,不经意间瞥到了手机屏幕停留的论坛界面,全是讨论江暮和他的话题,“你很关注这些?”   陶然的笑容有些娇憨:“八卦是人类的天性嘛。”   “是因为喜欢江学长吗?”   “怎么可能!早恋是不对的,我只想好好学习,你看刚才教导主任多凶啊,认真学习它不香吗?为什么要被罚写检讨、做卫生呢?”   陶然和楚铮一起走进班里的时候,原本早读的声音有那么一瞬间的暂停,所有人都齐刷刷地看了他俩一眼,然后才继续上早读。   倒是没有人当众说多么难听的话,但那种氛围感非常明显,就是一种微妙地把你们排斥在外的感觉。   楚铮向陶然微微颔首,然后回到了座位上,默默打开了数学卷子刷题。   陶然也按照原主的记忆,找到了她的座位,她现在的同桌是一个胖胖的女孩子,非常可爱,扎着一个粉色的蝴蝶发卡。   陶然扫了一眼女同学的作业本,姓名那一栏写着王晓雨。   王晓雨给陶然传了一张小纸条:“你别和楚铮走那么近,他是个怪人,同学都叫他怪胎,大家都排斥他,你和他做朋友也会被排斥的。”   陶然能感觉到同桌的善意,王晓雨是好心提醒她。   这是一种非常朴素的生活哲学,当你被大群体排斥的时候,我为了融入那个群体,就和大家一起排斥你,哪怕我其实对你并没有多大的厌恶。   听起来只是明哲保身嘛,但就是这一点又一点的平庸之恶,一天又一天地蚕食着楚铮的人生,最后完全毁了他。   “平庸之恶”是一个哲学术语,是指在某种意识形态之下,众人放弃自己的思想、放弃个人价值判断而造成的犯罪。   这是二战之后,思想家汉娜·阿伦特提出的一个概念,用于解释为什么明明受过良好教育、平日里非常善良的德国军官,却会完全听命于希特勒,残忍地迫害犹太人。   这并不是纳粹集中营那种极端的场景,但在日常里,如果是为了从众,就跟着大家去欺负一个人,其实也是同样的道理。   陶然在纸条上写下了回复:“谢谢你,但是我已经和楚铮说好,要他做我的新同桌啦!为什么大家会觉得他是一个怪胎呢?其实他还挺好相处的,人真的超nice,刚才我差点撞到栏杆,是他好心帮了我呢。”   接过那张纸条,王晓雨在上面写了一行字,又划掉,写写、划划,纠结了好久,最终把纸条放在一边,开始背诵古诗词。   上午最后一节是自习课,班主任往讲台桌旁边一坐,“教导主任今天特意表扬我,说我让你们自己选择同桌,这个想法搞得很不错,那就早点定下来座位吧。”   他拿出了这次月考的成绩单:“还是按照我以前带学生的老规矩,先从第一名开始,楚铮同学,你选好同桌了吗?”   楚铮礼貌地站起来回答老师的问题,“我想和乔甜做同桌。”   这个答案和班主任从教导主任那里听到的一样,“那你们选好位置了吗?”   楚铮望向陶然:“你打算坐哪里?”   一上午的课听的陶然昏昏欲睡,像她这种老阿姨,真是不敢相信有一天,竟然会重新坐回高中的课堂上。   这个书中世界设定是现代社会,和现实是平行世界,这里的教材也和陶然以前用过的差不多。   早几百年就学过一遍的东西,还要按着她的头再学一遍,只能说枯燥乏味感直接翻倍,就连十月干爽的秋风,都没办法把她从周公那里拉回来。   陶然扫了一眼全班,真要让她选,肯定是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啊!   那里的阳光一看就知道睡觉会很舒服,而且不会被老师一直盯着,之前她每次都是刚要睡着,就被老师叫起来回答问题。   但是她的新同桌呀,反派少年可是个学霸,人家选座位肯定优先考虑怎样更利于学习,所以尽管眼馋地看了一下那个位置,她最后说出来的却是,“第一排正中间吧。”   “最后一排靠窗。”楚铮的声音几乎是和陶然同时响起。   陶然在心里轻咦了一声,“他怎么会选这个位置?” 第99章 替身   尽管不明白楚铮为什么会这样选, 不过班主任很尊重学生的决定, 只能给了陶然一个抱歉的眼神, “看来你们还没商量好,但楚同学是全班第一,按规矩这次得听他的。”   他还打趣了一句, “要是乔同学下次考到第一,你们到底坐哪里,就该听你的了,好好加油哦!接下来是第二名……”   确定好所有座位以后,班主任把新写好的座位表, 放在了讲台桌上, 压在了一块玻璃下面, “等放学了再换座位吧, 免得搬桌子的声音吵到其它班。”   放学铃声刚一响起, 三班的学生就开始哗啦啦地拖桌子,那声音就跟到了锣鼓喧天的戏台子上一样,吵的陶然脑壳疼,轻轻地搬一下桌子是有多难,非得这么拖。   楚铮走过来,“我给你搬过去吧?”   后排的男生不小心把陶然桌子上的书撞到了地上,楚铮帮她把书捡起来, 也看到了那张小纸条。   只扫一眼,就能看明白那张纸条上都写了什么。   以前并没有人和楚铮做朋友,所以楚铮不知道, 原来和他做朋友也代表着要受到同学的排挤。   陶然回复王晓雨的话,语气并不激烈,但是态度非常坚决。   就算明知道会被同学冷暴力、语言暴力,她还是想做我的同桌。   这样的认知,像是一股暖流,划过了他的心田。   我一定要保护好她,不能让她因为我受到委屈!   可是,心里似乎又有另一道声音在说着:“楚铮,你太自私了,现在你知道了,她靠近你会伤害到自己,你对她最好的保护应该是马上和她划清距离,让她远离你。”   楚铮失神地看着那张纸条,心里天人交战。   陶然的声音恰在此时响起:“怎么会想坐最后一排啊?我还以为你会选第一排呢。”   她的声音软软糯糯的,像是天空下着的雪,像是湖面飘着的花。   一下子就把楚铮的思绪拉回了现实,周围全是嘈杂的声音,尖锐的桌腿划过大理石地面的刺啦声、同学们高声交谈笑闹,而她微微偏着头,神色温柔并且专注地望着他。   不知道为什么,她只是站在那里,就好像给了楚铮无尽的勇气,让他坚定地对自己说出那句话:“我能保护好她!”   从前一个人面对这些冷漠和欺凌,楚铮其实想过逃离这一切。   可是多了一个陶然——个子看起来娇娇小小的她,却很坚决地拒绝了同桌让她远离他的提议。   因为有了她的陪伴,他就像是多了一副铠甲,再也不惧怕这个冷漠的世界,他并不是生来就是勇者,却能为她举起锋利的刀剑和厚重的盾牌,斩杀每一条恶龙。   这就是朋友吗?   或许我本身无比软弱,可为了保护好你,能强大到无所不能。   楚铮把小纸条和书都放回了桌面,摆的整整齐齐,然后把陶然的书桌搬到了最后一排,回头对她说:“我看你盯着这个位置,看了很久,感觉你喜欢这个位置。”   他身后就是一整扇明亮的窗子,高大的梧桐树木舒展着枝叶,中午的阳光正热烈,少年的眼神很明朗,面容俊美,轮廓棱角柔和。   陶然和系统吐槽:“反派长得这么好看,那些人居然也下得去手往他脸上泼硫酸,简直丧心病狂!”   不愧是反派大佬,真是心细如发,只因为陶然一个眼神,就发现了她喜欢那个位置。   “哈哈哈其实我说第一排,也是感觉你会喜欢那个位置,咱们俩这算是虽然结果相反,但是目的很神奇的撞了吗?”她随口找了一个理由,解释自己当时的行为,“我想再长高一点,不仅要多喝牛奶,还要多晒太阳,你知道的,光照对于维生素d的合成有重要的作用。”   陆耀宇恰好走到三班的后门,恰好听到陶然这句话,一下子就炸了,发出了一声狮吼:“乔、甜、你、给、我、出、来!”   楚铮把陶然护在了身后:“他很不好惹。”   陶然:“没事,我能搞定他。”   陆耀宇像一只张牙舞爪的小狮子:“我一般不打女生,但你今天是真的惹到我了,你是不是看到我来找你,又故意说什么长高不长高的?今天我跟你没完。”   陶然:“所以你想怎样?早上就那么大声地吼我的名字,现在又这样,我的耳膜都快被你震破了。”   “你现在管我叫一声爸爸,然后向我认错,再替我打扫完所有卫生,还要给我带一个月的早、午、晚餐,我才会考虑原谅你。”陆耀宇嚣张地说,那表情真是要多欠扁有多欠扁。   陶怼怼直接上线:“这还是大白天的,你怎么就开始做梦了呢?”   陆耀宇:“你、你、你!这可是你逼我的,敢不敢跟我上拳击台?”   楚铮怼人不像陶然那样伶牙俐齿,但是简单直接地替她扛下了这件事:“我替你和他打。”   反派可真是一个善良的小可爱啊!不过这点小事不用麻烦他,陶然谢绝了他的好意,对陆耀宇说:“你可真够怂的,既想和我打一架,又怕挨教导主任的罚,连拳击社团的拳击台都搬出来了。”   系统换上了一套啦啦队的表情包,胖乎乎的小手里摇着助威花,“宿主加油!男配三番两次地挑衅你,让他跪下来唱《征服》。”   陶然在意念里说:“讲真,我只是希望他能安静一点,他整天来纠缠我,影响我做任务。”   拳击社,大中午的并没有什么社员在。   不愧是私立的贵族学校,学费高得吓人,但设备也相当齐全,这给学生开设课外活动的地方,和专业的拳击馆也没什么区别了。   这一路走来,没人敢跟着看陆耀宇的热闹。   陆小霸王性格喜怒无常,你不知道哪里惹到他,下场都会很惨的,这可不是教导主任罚的课间操加跑一圈那么轻,大家当然有多远躲多远。   偌大的拳击社,空荡荡的拳击台,陆耀宇率先跳了上去,扬起下巴对着陶然的方向努了努,不耐烦地和小弟说,“给她拿一套全新的护具,拳套、头套,别说我欺负女人。”   一个小弟按他的吩咐去拿东西,另一个小弟指着楚铮问:“这小子跟了咱们一路,要赶出去吗?”   因为实在担心陶然被欺负,哪怕陶然说了让楚铮先去吃饭,他还是跟着过来了。   陆耀宇正要挥手赶人,就听到陶然说:“只许你的人在,不许我的人在?”   “怎么就你的人、我的人了?”   “你的小弟,我的同桌啊。”   明明知道少女没有别的意思,可楚铮还是忍不住在心里重复了一遍这三个字——我的人。   真是一种好温暖的说法,我是她的人。   陆耀宇:“行,那你就让他在这里看着,就算他把老师叫过来,刘洪杰管天管地,还能管得着我们拳击社自己切磋?我怕一会儿打起来,这个三好学生被吓得哭鼻子。”   陶然懒得和他争这些口舌之利,戴好护具之后,也上了擂台,她动作很利落,对着陆耀宇直接就是一个过肩摔。   “砰”地一声,陆耀宇摔在地上,眼前直冒金星,整个人都被砸傻了:“怎么回事?”   小弟喊道:“刚才不算,你偷袭,我老大都没反应过来呢。”   陶然无可无不可:“那再来啊。”   陆耀宇打起了十分的精神:“死丫头,你可给我小心点,我这可是跟泰拳大师学的……”   结果他招式才出到一半,就被陶然一拳放倒:“这套拳法不错,可惜你只学了个虚架子。”   小弟:“这次不算,你就不能让我陆哥把招式完整地用出来吗?”   既然小弟这么说了,那就给个机会,让他们输的心服口服呗。   陶然冲着陆耀宇勾勾手:“再来。”   这一次陆耀宇准备的相当充分,只见他高高跳起,在空中蓄力很久,是他最拿手的旋风踢,他可是靠着这一招打遍省内无敌手,打出了人人都怕的陆小霸王称号。   可惜,还是被陶然一招ko!   陆耀宇身手其实挺好的,可陶然连中武世界、高武世界都穿越过,获得的那一溜的金色技能框,连她自己看了都觉得闪瞎狗眼,打陆耀宇当然就跟玩似的,俩人的水准根本不是同一个量级。   小弟:“这次还不算,我陆哥——”   “你他|妈|的给老子闭嘴,你再说一句不算,你自己上来跟她打啊,我脑子都快被她打成浆糊了!”被痛扁到怀疑人生的陆耀宇,又凶又委屈地吼了一句。   陶然被他逗笑了,摘下了拳击头套。   她的长发瞬间如同月光一般倾洒了下来,因为要上拳击台,没戴那副厚重的黑框眼镜,清泉似的眸子里仿佛有水波荡漾,勾起唇角浅浅一笑的模样,像是夺去了整个世界的色彩。   整个拳击馆仿佛都静止了那么一瞬。   陆耀宇情不自禁地咽了一口唾沫,只觉得护具有点太紧了,拳击馆的温度也太高了,反正心跳过快,脸也太烫。   我这是怎么了?   陶然跳下擂台,抱歉地对楚铮说:“害你等太久了吧?”   楚铮夸道:“你太厉害了。”   他以前从来没有留意过,班里有一个叫乔甜的女孩。   严格意义上来说,这是他和她正式认识的第一天,才刚刚认识不到六个小时,她就给了他太多、太多的惊喜。   商业互吹嘛,陶然可太会了,“哪有你厉害呀,我这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学神如你才是最棒的!”   少女娇娇俏俏地说着话,音色清且甜。   这些话全都落到了陆耀宇的耳朵里,他很烦躁,想起来早上就是这样,乔甜只和楚铮说话,根本理都不理他。   他心里想着:“不就是因为这个穷鬼和暮哥长了一张相似的脸吗?乔甜拿他当暮哥的替身。”嘴里说出来的却是:“难怪暮哥不喜欢你,你就是一只母老虎!”   陶然扎好头发,重新戴上眼镜:“那刚好,我也不喜欢他。” 第100章 替身   陶然和楚铮都离开拳击馆了, 陆耀宇才挣扎着从拳击台上爬起来。   他从小就喜欢拳击, 这是他最强也最让他骄傲的领域, 以前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会被一个同龄女孩子打败。   而且还是他以前最看不上的乔甜,这女人就跟没脑子似的, 天天死缠着江暮。   可这件事偏偏就这么发生了。   他以前对她好像有很大的偏见?固守着大家嘴里那个讨人厌的乔甜,不肯去了解真正的她。   不管怎么说,这女人打架很强啊!陆耀宇很清楚,他是有多好的天赋,又花了多大的努力, 才在拳击这一方面取得如今的成就, 那么乔甜呢?又在暗中默默流下了多少汗水、吃过了多少苦头?强者绝不是大风刮来的!   他自己的思绪还没理清呢, 就发现自己的小弟盯着手机流口水, 反复回放刚才的录像, “哇塞,乔甜笑起来真的好美啊,而且她身手好厉害啊,真是又酷又飒又a,校园论坛上居然有人diss她又丑又土?那些人的眼睛都是白长的吧!”   陆耀宇在小弟的脑门上狠狠一击:“你叛变了?就因为那个女人的美色?你给我清醒一点啊,从今天开始,她就是我最大的仇人!从她刚入学的那天开始, 咱们就知道了她是暮哥打小最讨厌的人!”   小弟捂着脑壳:“我本来是想拍下来老大你威风的样子嘛。”   陆耀宇走了两步,又回来,抢走了手机:“万一你对外传播我被揍的糗样怎么办?这个手机我没收了, 今天的事不许对任何人说!等我学了更厉害的拳法,一定找她报仇。”   “陆哥,我把你当亲哥,手机你拿走我没意见,反正不值几个钱,但视频能不能给我拷一份啊?我还没欣赏够呢!我保证绝对不外传。”   “滚、滚、滚!”   赶走了小弟,只剩下陆耀宇一个人的时候,他忍不住拿出手机,对着陶然的录像一看再看,“我可不像小弟那么肤浅,是为了看女人的脸,我陆大少什么美女没见过?我这是为了研究这丫头的身手。”   看着看着,却“啊啊啊啊”地大叫:“她笑起来的时候脸上有小梨涡,好可爱啊!其实她也没那么讨人厌吧,为什么暮哥他们提起她,都那么憎恶呢?”   陶然问楚铮:“一起去食堂吃午饭?”   楚铮:“我有东西忘在班里了,要回去拿一下,你先去吃吧。”   陶然一个人去了食堂,光华中学的食堂还蛮好吃的,既有打饭的那种大众窗口,也有高档的自助餐,毕竟是私立的贵族学校啊。   她开开心心地取了餐,牛排煎到七分熟,意大利面选择了青酱,打算把肉酱口味安排到下一次尝试,罗勒松子意面那种独特的香草味特别清澈。   陶然才刚开始享用午餐,就看到陆耀宇走了过来,一屁股坐在她对面,“我陆耀宇出来混,输得起。既然我输了,按照咱们之前说的,我管你叫一声爸爸,然后向你认错,再替你打扫完所有卫生,还要给你带一个月的早、午、晚餐。”   陶然也不是真的想欺负小孩子:“你安静点就好了呀,不要吼我名字吼的那么大声,叫爸爸什么的就算了,陆叔叔要是知道你这么混不吝,不得把你打的扒下来一层皮?”   她本意就是真的不需要,但陆耀宇以为她看不起自己,立马反唇相讥,“你那小情儿怎么没陪你一起吃饭,对着他那张像暮哥的脸,你饭都能多吃好几碗吧?哦对了,他哪里吃得起你这些自助大餐啊,他来食堂从来都只吃免费汤泡馒头。”   陶然:“!”   要不是陆耀宇提醒,她都没想到这一茬。   难怪楚铮不和她一起来吃午饭。   本来嘛,楚铮每天都要一放学就立刻来食堂,因为那个时候有免费的热汤,他用早饭剩下的半个馒头泡着吃。   但是今天中午,他又是帮陶然搬桌子,又担心陶然被陆耀宇欺负,一直折腾到这么晚,食堂的免费汤早就被人盛完了。   陶然花费积分,查看反派那边的画面,发现他正在啃干馒头,就觉得盘子里的牛排一点都不香了。   “你刚才说,输的人要赔给赢的人什么来着?早中午餐对吧?我现在点一份全家桶,你给我送到班里,放到我的座位上。”   陶然能理解,反派为什么不和她一起来食堂,反派的自尊心很强,少年人的心思又太敏感。   如果直接说请他吃饭,他未必会接受。   通过陆耀宇这里,迂回一下试试?   陆耀宇的动作很快,陶然才刚刚回到班里没多久,他就像是一只横着走的螃蟹一样,气势嚣张地来了高一三班。   虽然他怀里抱着的那个全家桶,看起来很诡异,怎么那么像个送外卖的啊?但谁敢把陆小霸王当成外卖小哥?   再加上他的表情太吓人,“哗”地一下,班里的人全都跑光了,“我回宿舍午休!”   “突然想起来我还得超市去买点东西。”   只有楚铮,发现他是冲着陶然来的,拉开椅子,站起身来,挡在了陶然身前:“你又想干什么?”   陆耀宇都不屑于正眼看他,从鼻孔里发出一声冷哼,把那个全家桶往陶然桌子上一放,那力道大的都不像是在放,简直像是砸下去的,恶狠狠地说:“我认赌服输,死丫头,你吃吧!”   等他走了,陶然才有些为难地说:“从今天早上开始,陆耀宇就一直为难我,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   你之前也听到他说的有多过分了,刚才我要是打输了,他不仅要我叫爸爸,还要我给他买一个月的饭。还好我赢了他,让他天天耍横,学艺不精,这次栽了吧?   看他送来这些战利品,我其实心里特别爽,恨不得一口气全都吃光光,但我刚才在食堂吃的太饱了,现在根本吃不动这么油腻的东西。直接扔了的话,别提我享受不到胜利的快乐了,浪费食物也不好啊,这可怎么办?”   她强行拿起一根炸的黄橙橙的鸡腿,可才啃了一口,就有点反胃,那副样子绝对不是装出来的。   忽然,她看向楚铮的眼睛一亮,“你是不是还没去食堂吃午饭呢?要不你帮我吃吧,咱们俩是好同桌、是好朋友,你替我吃了,四舍五入一下,也就相当于是我享受胜利的果实了呀!”   楚铮没办法拒绝她这样的眼神:“好。”   陶然开始快乐投喂:“你先尝尝这个土豆泥呀,我最喜欢吃土豆泥了,软软糯糯的。”   等楚铮吃完土豆泥,她又开始投喂玉米棒,“我觉得水果玉米比黏玉米好吃呀,很爽口,不粘牙,而且又香又甜。”   先吃完这些碳水化合物的主食垫了垫肚子,陶然才开始投喂那些油炸的鸡翅和鸡米花,这样对肠胃比较好,免得一上来就直接吃太油腻的东西,楚铮的肠胃受不了。   不光楚铮一个人吃,陶然缓了一会儿,肚子没那么撑了,也跟着吃了起来,两个人说说笑笑,很快就解决了一份全家桶。   明明是这么大个子的高中生,一个人吃大半个全家桶都不觉得撑,之前每天中午只啃半个干馒头,也不知道他是怎么熬过来的。   楚铮收拾好了垃圾,趴在桌子上午睡。   陶然一边欣赏美少年的睡颜,一边靠着墙玩手机。   陆耀宇收到一条好友申请,看到是“乔甜”,他立马点了通过。   陆耀宇的好友列表里,从来没有加过女孩子,他觉得她们太麻烦了,女人都是麻烦的代名词。   可他想都没想的就加了陶然。   他点开她的微信头像,发现是她随手拍的教室一角,应该是从她坐的位置向窗外拍的风景照   高大笔直的梧桐树参天,枝叶繁茂,午后渐渐西斜的阳光少了几分热烈,多了几分慵懒,窗子的玻璃上隐约倒影着一个长发少女的轮廓,她单手闲闲地支着头,透着一股从骨子里传出来的懒洋洋。   “找小爷什么事?”陆耀宇这行字才打到一半,就看到陶然给他发过来一条转账信息,有零有整的,刚好是一份全家桶的钱。   陆耀宇:“???”   陶然:“谢谢你。”   陆耀宇本来都像是一个要炸开的火|药桶,看到她说谢谢,又一下子被顺了毛,“真把小爷我当送外卖的了?看不起谁呢?”然后把自己的余额截图,给她发了过去,“爷我最不在意的就是钱!”   陶然是真觉得挺感谢他的,不然还不知道该怎么解决让反派吃饭的问题呢,青少年是最需要营养的时候,每天都只吃馒头可不行。   看到陆耀宇截图余额,她也跟着截了一张图,发了过去。   陆耀宇:“!”   那一大串数字,看的陆耀宇直接从座位上跳了起来,真是跪了,简直壕无人性啊!   “死丫头,你爸这么宠你的吗?”   陶然把晚餐的菜单发了过去,“那么晚饭也麻烦你啦!”附赠一个超大的红包。   陆耀宇在无形中帮了她的大忙,她现在看他哪那都顺眼,还安慰他:“不用担心身高的事情啦,你再过两年,一定又高又帅,一八三就是你本人~”   作者本人,亲自下场,神棍批命,反正设定里男配就是一米八三嘛。   陆耀宇舒服了,以后能不能长到一八三,他其实也没那么在意了,关键是这丫头拍哥的马屁,那就很爽!在心里想着:“食堂的虾味道做的也就那样吧,不如从聚福楼给她定?”   几天下来,陶然和楚铮相处的相当愉快,虽然同学的态度非常冷漠,但是当着老师的面,还算相安无事。   光华高中周五下午一般不排课,是周周练的时间,各科老师会安排一些小型考试。   楚铮答题很快,早早地交了卷子,是全班第一个离开的。   陶然慢悠悠地答题,考到一半,外面忽然下起了瓢泼大雨,雨下的越来越大,雨点打在窗外的梧桐叶上,那种很有节奏感的白噪音,实在是太催眠了。   她舒舒服服地睡了一觉,再醒来的时候,班里已经没几个人了,她随便填了几笔地理卷子,把周练卷子交给课代表,撑着一把黑色的大伞往外走。   这雨来的突然,又下的太大,路人全都行色匆匆,偏有一个黑衣少年,手里拿着一个大号的麻袋,沿着街边的垃圾桶翻捡塑料瓶。   是楚铮?   特意早早地交了周练卷子,是为了腾出时间捡瓶子吗?   陶然叫了他一声,没想到他转身就跑。   作者有话要说:满一百章纪念~   不知不觉间都写了三个月了,谢谢各位小可爱一直以来的支持,本章留言都送红包哦,爱你们么么哒! 第101章 替身   楚铮扭头就跑, 是因为他不想让陶然看到他的狼狈, 她会怎么看我?同情我、怜悯我?还是看不起我、鄙夷我?   他其实从来没有觉得穷有什么丢人的, 哪怕被同学嘲笑是拾破烂的,他还是每星期都会出来一趟。他动作很快的,不到一个小时, 就能把学校附近的瓶子都捡完,卖的钱够他一星期的饭费了。   光华中学是有奖励给楚铮生活费,不过他想攒起来,拿回家给外婆用。   他不介意被任何同学看到自己捡瓶子,只除了陶然。   楚铮也不知道为什么, 但他就是不想让陶然看到这一幕, 就像那天她邀请他去食堂吃午饭, 他下意识地就拒绝了, 不想被她看到自己啃干馒头。   他希望自己在她心里, 永远都只是那个理科成绩很好的男同学,而不是一个翻垃圾桶捡瓶子的可怜虫。   然而,楚铮根本就跑不过陶然,陶然身手太好了,很快就追上了他。   如果今天没有下这么大的雨,为了顾及反派少年人的自尊心,陶然一定扭头就走, 假装没看到他。   可是雨太大了,楚铮一直淋下去,生病了怎么办?   陶然一把就拽住了楚铮的胳膊:“雨这么大, 也不回学校躲一躲?”   楚铮苦笑了一声,没有说话。   陶然从他手里抢过了麻袋,又把伞递给他,“帮我撑着伞,我来捡瓶子,我动作比你快。我知道你怎么想的,趁着这会儿雨大,其他拾荒者都去躲雨,你还能多捡点瓶子。”   雨点子打在塑料桶的铁皮上,发出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那黑乎乎的垃圾桶散发着难闻的气息,跟着雨水返潮,又多了一股霉味。   陶然一双纤纤素手,白皙宛如上好的羊脂玉,十指细长,你能想象到和这双手有关的画面,应该是在钢琴的黑白键上翩翩起舞,也或许是捧着一杯澄澈透亮的清茶,但总之不该是伸进那个脏兮兮的垃圾桶里。   可她就那么伸进去了,毫不迟疑,而且动作比楚铮快得多。   楚铮有一瞬间的呆愣。   他设想了很多陶然可能会有的反应。   可能看不起她,也可能赶他回学校,可让他想破头,也绝对想象不到她会这样做。   陶然已经拽着他往前走了:“还愣着干嘛?下一个垃圾桶啊!”   楚铮以前捡瓶子不多,他才刚来大城市,对这个业务还不熟练,陶然可是熟练得很呐。   奶奶过世以后,她就是一个人了,再穷的日子她也过过。她住过桥洞、睡过大街,和流浪狗抢过被人丢掉的食物垃圾。   所以她真的很爱钱。   特别、特别爱。   有了钱可以睡在暖和的房间里,可以吃新鲜的蔬菜和肉类,可以买好多好多亮晶晶的东西。   不管是多难的日子里,陶然的性格始终没变过,她热爱生活、保持着好奇心、爱玩、喜欢享乐,就算是住在桥洞里,她也会剪一个塑料瓶,装上水,用来盛放一朵在野外摘的小花。   她从来没有放弃过生活,生活也不是一直都在亏待她,她把日子越过越好了。   虽然对于别人来说,陶然只是一个扔进人堆里完全不起眼的普通人,租着普通的房子,读过普通的大学,做着一份普通的工作。   可让陶然自己来看,比起从前的艰辛好了一万倍,知足常乐呀,更何况,现在她又跟着系统赚了那么多的钱。   因为这份过往的经历,捡垃圾什么的,那她可太会了。   陶然用最快的速度搞定了这一切,然后把楚铮塞回了学校,“赶快回宿舍洗个热水澡啦!”   大雨还在哗啦啦地下着,陶然撑着那把黑色的大伞,在雨里越走越远,那道倩影就像是用刀刻在了楚铮的心里,久久都挥之不去。   室友都回家了,今天宿舍里只有楚铮一个人,这难得的平静,他本来应该好好享受,多做几套卷子。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心思却完全不在那些题目上,骨节分明的手握着黑色的马克笔,无意识地涂涂画画,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物理卷子上被他画出来的那个娇俏少女,像是在对着他眨眼睛。   她的眼睛总是很亮,肤色白得像透明一样,嘴唇很柔润,笑起来的时候一对小梨涡很动人。   楚铮干脆抽出一张纸,开始给陶然写攻略,想帮她提高理科成绩。   她平常对基础难度的题目,总是很不上心,答题十分散漫,因为马虎丢了太多分;那些难度特别高的拔高题,她来了兴致倒是能研究上一整节课。   周一早上,天色晴朗,鸟语花香。   陶然刚一来到班里,就看到楚铮递给她一个小盒子,是她最近沉迷的一款小布丁,那家店就在学校门口斜对面开着。   “哇塞!我最喜欢吃他们家的巧克力布丁了,谢谢你~”   楚铮:“该我谢谢你才对,老是请我吃饭,还帮我捡瓶子。”   陶然帮他算了一笔账:“你原来每天的饭费都控制在两块钱以内,早饭是一碗粥加一个半馒头,中午饭是半个馒头加两碗汤,晚上吃一个烧饼,捡那些瓶子一共才卖十几块,给我买一个布丁就三十多了,这太不划算了。”   这笔账不是这样算的,如果可以,楚铮恨不得把全世界的布丁都买给她,多换她几个像刚才那样,收到礼物以后脸上洋溢的大大的笑容。   不过,他只有这么多钱了。   以后再想办法帮同桌的少女买更多好吃的吧。   楚铮掏出了周末给陶然列好的学习攻略,“我分析了你上一周的错题,发现你有一类题目错误率特别高……”   陶然边吃布丁,边听他讲题,时不时地点点头:“嗯嗯!”   才吃到一半,就看到一大帮人风风火火地冲了进来,其中一个寸头男生,拿起陶然桌子上的布丁包装盒,问向身后的人:“你早上亲眼看到楚铮去买这家布丁的?”   “是的,当时我还奇怪,这个穷酸鬼怎么敢进甜品店,敢情他是偷了你的钱啊!”   其他人全都议论纷纷:“早就跟你们说了,跟穷鬼住在同一间宿舍,要锁好自己的柜子,看好自己的东西,这一下钱包丢了能怎么办?宿舍里又没有装监控。”   陶然放下了手里的小勺子,盖上了布丁瓶子的盖子,站起身来,“你们把话说清楚。”   楚铮不善言辞,但陶然不会看他背黑锅。   那个寸头男生叫金岩,“我是楚铮的室友,今天早上往寝室里放东西的时候,发现柜子门大开着,我周五走的时候忘记锁了,我的钱包不见了,钱包里有一千多块钱。   要不是楚铮偷了我的钱,他哪里来的钱买布丁啊?其实钱不钱的我还真不在意,别说一千了,就是一万、十万的,少爷我也随手扔着玩,我就是恶心这种地沟里的老鼠。”   陶然掏出手机:“那报警吧。”她百分之百信任楚铮的人品,不管是出于一个作者对笔下人物的设定,还是出于这几天以来和楚铮之间的相处,报警能还楚铮一个清白。   其他人全都楞了:“报警?不至于吧?”   金岩:“犯得着报警吗?寝室里我们已经搜过了,他的床上和柜子里都没有,再搜一搜他的身上和课桌,不就找出来了?”   “你们敢动楚铮放在寝室里的私人物品?”   “有什么不敢的?他一个穷鬼,有什么值得我们惦记的吗?哦,对了,在他的床头上的枕头下面,发现了一张物理卷子,上面画着你的画像呢,他偷了我的钱第一件事就是给你买布丁,你们俩一个穷光蛋,一个又土又丑,还真是天生一对!”   恰在这时,宿管阿姨追了过来,手里还拿着一个钱包,“金岩同学,你把钱包落在我那儿了。”   里面的钱一分都没少,金岩的脸色一下子变得相当难看,青一阵、白一阵的。   陶然:“道歉。”   她的气势太盛,其他同学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陶然直视着金岩:“我让你道歉,听不懂人话?楚铮根本没有偷你的钱,但你一上来就污蔑他,还乱翻他的东西。”   班长出来打圆场:“多大点事儿啊,都是一个班的同学,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既然误会解开了,大家都散了吧,快到上早读的时间了。”   “你这班长当的真有意思,他们刚才围着楚铮,非要搜他身的时候,你就当没看见;现在证明楚铮是被冤枉的,你倒是出来当和事老了,敢情针没扎在你身上,你不觉得痛是吗?如果今天被污蔑的人是你呢?如果是你被同班同学污蔑偷钱,一句话也不听辩解就要按住你搜身,你还能把话说的这么轻巧吗?”   教导主任刚好经过高一三班:“这是怎么了?”   陶然三言两语地就向他解释清了整件事。   教导主任神色严厉,点了几个人的名字,不光有金岩,还有跟着他一起污蔑楚铮的那些同学,“一会儿升国旗的时候,你们几个当着全校师生的面,向楚铮同学道歉。一个人的名誉是非常重要的,因为自己不顺心,或者是对他人存有偏见,就平白污蔑别人的清白,是一个非常严重的错误。”   金岩很不爽,教导主任走了,他小声吐槽,“他穷他有理呗,秃头怪老是护着楚铮。”   陶然都气笑了:“楚铮从来没有用穷,来道德绑架什么,是你本来就没理。你随随便便就说出这种话,因为你根本不知道穷是什么,你也不知道钱是什么,你所有的钱都是爸妈给的,是你钱包里永远花不完的百元大钞。   你不知道他周五冒着多大的雨捡塑料瓶,一个塑料瓶卖八分到一毛钱,把这附近所有的垃圾桶翻一遍,运气好的话他能卖到十几块,这是他一个星期的饭费。   你们是两个世界的人,他没有因为你的富有,没有因为你高高在上就仇富,那你又为什么总是戴着有色眼镜看他,把你对他做的那些错事归结为他穷,而不肯承认就是你做错了呢?”   这一句句话有理有据,金岩羞愧地低下了头,有心想要向楚铮道歉,又觉得抹不开面子,最后很小声地说了一句:“对不起,是我误会你了。”   陆耀宇站在高一三班的后门旁边,手里拎着一个高档红木食盒,原本是来给陶然送早饭的,同样也听到了她刚才那一席话。   他出身太好,比金岩还不知道什么是钱,总是鄙夷贫穷、异化穷人,是不是也做错了啊?   陶然坐回了座位上,重新吃那个布丁,刚才她在第一时间盖上盖子,就是怕谁的唾沫星子喷进去。   这要是她自己买的,当然无所谓,脏了就不吃了呗。   可这是楚铮给她买的,一个塑料瓶卖八分钱,这一个布丁整整三十五块,一共要捡四百三十八个塑料瓶才能换回来。这是一份太重的心意,她一丁点也不舍得辜负。   这还是第一次,光华高中的同学向楚铮道歉,可他居然一点也不在意了。刚才他们污蔑他,他就不在意,现在他们道歉,他也没觉得有多值得关注。   他的视线,一直、一直都放在陶然身上。   看她为他挺身而出,看她伶牙俐齿地怼人,也看她轻抿着嘴角吃布丁。   在楚铮的世界里,好像除了陶然,其他人全都不重要了。   他和她认识还不到一星期呢。   但她就像彩虹一样绚烂,自从认识她以来,他的世界全都染上了她的色彩。   楚铮和陶然解释物理卷子上的画像:“当时我画的时候……”   陶然一笑:“嗨,我懂的,上课太无聊了嘛,随便画点什么,给你看看我的课本。”   她快速地拨动自己的书页,原本画在一角的小人,就像是动起来了一样,等她把一本书拨完,楚铮像是看了一部简短的动画。   楚铮:“他们拿你和我凑对,我怕你听了心里不舒服。”   陶然:“别理他们,闲的,让他去跟教导主任说啊,看教导主任信不信?谁不知道你是个大学霸,安啦,再怎么抓早恋也不会抓到你头上的。”   她那张殷红色的小嘴里,还咬着挖布丁的小勺子,唇畔沾了一点布丁碎屑,笑的眉眼弯弯、神采飞扬。   楚铮的心跳在失控,好想告诉她:“不是因为无聊才画的,是因为一直想着你……”   才说了一个字,就被陆耀宇打断:“死丫头,你的专属外卖小哥来了!赶快腾开桌子,迎接你的早饭吧。”   楚铮一下子就冷静下来了。   刚才他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呢?   他凭什么说那样的话?   正如陶然对金岩说的那样,楚铮和金岩是两个世界的人,那么楚铮和陶然何尝不是呢?   做朋友可以。   她对他好,他也对她好。   他们可以平等的君子相交。   至于别的?   一只住在阴沟里的老鼠,怎么敢奢望去拥有高高悬在空中的明月?   自从金岩在周一的升旗仪式上,当着全校师生的面,向楚铮道歉。   学校同学对于楚铮的态度,似乎发生了一些改变。   在背后议论他的人当然还是有的,不过当着他的面,说那些恶毒的话的人没有以前那么多了。   楚铮之前刚刚来到这座繁华的大城市,对它一无所知,也没有人脉,想不到除了捡瓶子还能怎么赚到钱。   但陶然有人脉呀,轻易就给他安排上了:“我在学校旁边的育才培优中心补课,老师说想找一个高中生勤工俭学,在老师太忙的时候,帮忙看一看课堂,辅导小学班的奥数,时薪不高,刚进去一小时只有十五块,以后可以慢慢往上加,你能接受吗?”   楚铮当然可以啊,辅导小学生做奥数题,一个小时赚的钱就比他捡一下午瓶子还要多。   一切都在向着好的一面发展,教导主任邀请楚铮参加数理化的竞赛,还提名他竞选下一任学生会主席。   其实楚铮根本不想参加学生会的竞选,竞赛他倒是很喜欢,成绩优异的话学校这边有现金奖励,是他一入学就打听好的,而且高考也有加分。   但学生会,那就全是一大堆麻烦事了。   可教导主任盛情难却,非要给他把提名加上去。   楚铮想了想,反正最后是同学投票,肯定不会有人选他的,也就由着教导主任了。   等楚铮这边缓过来这口气,陶然也不用再经过陆耀宇那道手,特意来送吃的了。   毕竟楚铮吃了那些东西以后,又算在陶然请客里面,然后为了答谢陶然,每一星期都买什么小布丁啊、小蛋糕啊。   真不知道楚铮一个数学次次都考满分的大学霸,到底是怎么算的这笔账?不管赚多少钱,都不舍得给自己添一块红烧肉,反而一个劲儿地给陶然买那些华而不实的甜品。   虽然确实很好吃啦。   但是真的没必要啊。   陶然给陆耀宇发消息:“之前谢谢你啦,以后不用给我送吃的了。”   陆耀宇:“咋回事啊?老妹儿?说好的要送一个月,这才一个星期啊。”   陶然跟他解释:“其实之前也不是我想吃的,我那天跟你上拳击台,就是想打服你,让你别再老是和我作对,真不图赢这个赌注。后来也是想让楚铮好好吃饭,才麻烦你送饭的,你也知道,我要是直接请他吃饭,他肯定不接受。”   陆耀宇瞬间暴走:“楚铮、楚铮!你一天到晚满嘴都是楚铮,你为他花费那么多心思,就因为他长着一张像暮哥的脸?”   陶然:“???”   陆耀宇:“我和你打赌,是咱们俩之间的事,我送、你吃,和楚铮没关系,ok?”   陶然:“太麻烦你了啊,我吃食堂就挺好的。”   陆耀宇:“我每次给你定的都是私人厨房!”   陶然:“那岂不是更麻烦你?真不用了。”   一条转账消息弹出来,陶然又给陆耀宇发了一个特别大的红包,大到比他过年拿的最大的红包钱都要多,不管是多贵的私人厨房,都够吃上千八百顿了。   陆耀宇他爸对他,都没陶然对他这么大方,但他怎么更生气了?越看那个转账金额越生气,气到快要爆炸的那一种!   可恶!楚铮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仗着和江暮长得像吗?死丫头至于把楚铮这种冒牌货当成宝贝吗?   陆耀宇拨了一通越洋电话:“暮哥,乔甜你自己管吧,我是没办法帮你盯着她了。”   电话那边是震耳欲聋的音乐声,依稀能够分辨出架子鼓的节奏,一道冷淡的男声传来:“怎么了?” 第102章 替身   周三, 数学课。   课堂有些沉闷, 年轻的数学老师正在黑板上写板书, 班主任忽然从后门走进教室,小声对楚铮说:“楚铮同学,你出来一下。”   过了一会儿, 楚铮脸色发白地回来,不小心撞翻了放在教室后面的垃圾桶,发出了“砰”的一声响,在安静的教室里显得格外刺耳。   数学老师回过头来,“怎么了?”   楚铮道歉, “对不起, 胡老师, 吵到您上课了, 我家里出事了, 临时请个事假,班主任已经批准了。”他胡乱收拾了一下书包,就往外面跑。   他的状态实在是太不对劲了,就连陶然叫他,他的脚步也没停。   陶然举手:“胡老师,我身体不舒服,想请个病假。”   得到老师批准以后, 陶然拿起手机就追了出去,拽住了楚铮的衣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楼道口, 站着一个身形高壮、穿着半旧工装的中年男人,看到楚铮就冲他挥挥手,“铮子,可算是找到你了,你外婆突然昏倒,我们给她送到了县医院,她到现在都没醒呢。”   楚铮的外婆病倒了吗?按照书里的剧情,她是在一年后才重病的吧?   这个被楚铮叫做六子叔的男人,开着一辆电动三轮车,就停在学校门口,楚铮跳了上去,对陶然说:“你回去上课吧,别耽误了你学习。”   陶然也跟着爬了上去,坐在后面的车斗里,很认真地看着楚铮的眼睛:“我很担心你,想和你一起去,你的状态不太好,我要看着你才会放心。”   反正她肯定得知道,楚铮的外婆到底是什么情况。要是不跟着楚铮,就要花积分从系统那里看,而且还不好跟楚铮解释她是怎么知道的,还不如自己跟着去。   楚铮没有再拒绝她,“六子叔,走吧。”   六子叔原本还怕楚铮一个山沟沟里出来的穷孩子,在学校里被有钱的同学歧视,看这个女同学这么热心,也替楚铮松了一口气。   县医院。   四五个村民守在病房门口,看到楚铮过来,连忙给他让出一条路,“铮子!”   病床上,躺着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太太,一头花白的头发,脸上的皮肤松弛,眼角有着深深的皱纹,是楚铮的外婆。   医生问:“病人家属来了吗?”   楚铮答道:“我就是,我是病人的外孙。”   他身上还穿着光华中学的校服,一看就是个高中生,医生看了看那些村民,“你家大人没来吗?”   “我们都是铮子家的邻居,他爹娘死的早,家里没其他大人了,就他和他外婆两个人相依为命。”   医生听完以后,脸色更加沉重了,像楚铮这样的家庭条件一旦遇到重病,那就是雪上加霜,“那好吧,孩子,你跟我过来一下。”   陶然也跟着医生和楚铮来了办公室。   医生取出了病历本和诊断报告,“你外婆是动脉粥样硬化引起的冠心病,她的症状已经很严重了,而且还在日益加深,再发展下去很有可能变成心肌梗塞。   我们的建议是尽早做心脏搭桥手术,她的情况起码要放两个支架。你外婆的情况比较特殊,她这个手术难度挺大的,县里面做不了,最好给她转到省级三甲医院。”   陶然问道:“费用方面呢?”   这也是楚铮关心的问题,但他现在满脑子都是对外婆的担忧,思维有些混乱,他再怎么优秀,也只是一个十六岁的少年,突然遭逢这样的重大打击,正是六神无主的时候。   “不同的医院有不同的收费标准,而且根据病人目前患病的严重程度不同,价格会有上下浮动,尤其是还涉及到了很多并发症,我没办法报出一个准确的数值,但是你们最好能先准备二十万。”   二十万!   楚铮的身形一晃,这对他的家庭来说,是一笔天文数字。   “咚、咚、咚”,护士敲门:“张医生,三号床的病人情况有变,您快过去看看吧!”   “好的,我马上过来。”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对楚铮和陶然点了点头,“那就先这样?”   楚铮回到外婆的病房外,村民们听说手术费要二十万,全都急的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团团转。   今天老太太意外昏迷,本来就是大家垫钱,送她来医院的,急救费、检查费、医药费、病床费……光是这一大堆加在一块都好几千了,已经是大家难以承担的金额了,谁家里都不容易。   二十万!   这就算是全村一起砸锅卖铁,都凑不出来啊。   村民们先去吃饭,他们今天为了老太太的病情忙活到现在,还一口热食都没吃呢,楚铮在病房里照顾外婆,陶然在县医院老旧的病房楼外打电话。   楚铮打了一壶热水,再回到病房里,就发现老太太已经醒了,他喜出望外:“外婆!”   老太太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先把插在自己身上的针头给拔了,掀开被子就下床,“送我来医院干嘛?花那些冤枉钱,我最讨厌医院了!我一丁点事也没有,身体硬朗的很呢。”   外婆非要往外面闯,楚铮拦都拦不住她,“医生说你要做手术。”   “医生当然巴不得我做手术,我不做手术,他怎么赚钱?但我自己个的身子骨,我自己心里门清,我没病做什么手术啊。”   陶然刚好回来:“婆婆,病床费已经交了,是按天算的,就算你现在走了,也不会退回来的。还有那些药费也是,人家这瓶点滴也不可能只给你算一半的钱啊。”   老太太又坐回了床上,“那我现在走了,岂不是亏大了?”   “是呀,所以起码得住满今天嘛。”陶然笑了一笑。   楚铮感激地看了一眼陶然,她总是那么有办法,轻而易举地就能解决他的难题。   护士重新帮老太太扎上针,老太太盯着陶然的脸看了又看,“我没在村子里见过你这丫头啊,你是谁家的孩子?”   陶然说:“我是楚铮的同学,听说您病倒了,老师不放心他家里,特意让我跟过来看看。”   外婆伸出枯瘦的手握住陶然,“辛苦你了,小同志!替我跟你们老师问好,还有道谢,我们家小铮在学校里怎么样啊?”   陶然专门捡着好听的话说:“楚铮同学成绩可好了,我们上次的月考,他就是全校第一,这一次的周周练,他又是第一。”   “你别净夸他,他什么情况我知道,就是个书呆子,只会学习,是一根筋、直肠子,不擅长和别人相处。丫头,你跟我说一句实话,他和同学关系处的好吗?”   “特别好,我们班有个叫金岩的男生,前天还在升旗仪式上,当着全校师生的面说,他要把楚铮当成他的学习榜样呢,谢谢楚铮教他做人。”   老人家笑得特别开心,开心的像是一个孩子,握紧了陶然的手,连说了三个好字,“好、好、好!这样我就放心了。”   楚铮鼻子一酸,眼眶里湿湿的,眼泪差点掉下来,怕被她们看到,连忙背过身去。   他其实非常羡慕陶然这样的能力,他不会哄外婆开心,不会像陶然那样说漂亮话,更不可能像她这样,把金岩污蔑他偷东西,在国旗下检讨,说成是向往他当学习榜样。   外婆以前问起他和同学相处的事,他只能干巴巴地说:“很好。”外婆从来都不信他的回答。   好久没见到她老人家笑的这么开心了。   如果换成另外一个环境,楚铮说不定也会跟着露出笑容,可是病房那惨白的墙壁,还有医院里刺鼻的消毒水味,让他心里无比沉重。   他明明拎着满满一壶水,却说:“我忘记打水了。”用这个当借口,推开病房的门走了出去,走到走廊的拐角处,眼泪再也忍不住了。   他对着墙壁痛哭,把脸埋在胳膊肘里,眼泪大滴大滴的往下掉,哭声却很压抑,非常小声的、怕吵到旁人。   “二十万,外婆的救命钱。”   张医生刚好从旁边经过,递给他一张纸巾,拍了拍他的肩膀:“孩子,是在担心钱的事吗?你们村子里的人找我聊了聊,我知道你家具体的情况了,二十万不是一笔小数目。   你外婆已经醒了,这是一个好的转变,我刚才和你说的是最坏的情况,其实得了这个病的病人,也有很多采取保守治疗的。你还在上高中,别给自己太大压力。”   作为一名医生,就在这间医院里,工作了十几年的张医生,见惯了人生百态,久病床前无孝子,多的是亲生儿子亲手拔掉老人的的氧气罩,“没钱了,不治了。”   可他从没见过哪个中学生,因为替大人拿不出钱而自责的哭成这幅惨样。楚铮也还只是一个孩子,在别的家庭里,正是被爸妈放在手心里宠的年纪啊。   病房里,六子叔带回了吃的,陶然在喂老太太吃粥。   老太太取笑楚铮:“是不是不认路?打个水去了这么久。”   楚铮胡乱应了一声:“嗯。”   村民们七嘴八舌地说着:“其实不做手术也没什么,大王村那个老头子,你们知道吧?医生说他脑子里长了一个瘤子,活不了几个月,结果现在他重孙子都会打酱油了,他还是活蹦乱跳的,他那个不孝顺的儿媳妇天天咒他是个老不死的。”   老太太:“住满今天我就出院,你们都垫了多少钱,把数跟我说说,我回头还你们。”   “不用了,没多少钱。”   “瞎逞什么能呢?咱们都知根知底的,你们什么情况我知道,该给多少就给多少,我一分钱都不会少了你们的。”   这个老太太人挺好的。   陶然默默地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是有那种得了重病,不做手术,也不会病发的幸运儿,但是老太太很明显不是。   刚才陶然打电话的时候,全都问明白了。   老太太目前只是动脉粥样硬化引起的冠心病,所以这次昏迷她醒过来了,然而是有可能发展成心肌梗塞的。   心肌梗塞又称为急性心肌梗死,一旦恶化到那一步,随时都有生命危险,到了那个时候,如果不做手术,最多不过一两周,就会因严重心律失常、心脏破裂等等原因死亡。   作为这本书的作者,陶然很清楚,这件事不能抱有侥幸心理,老太太病情恶化的时间就是一年后。   当时医院给老人家下了病危通知书,所以楚铮才那么急需医药费。   原主乔甜,也就是那个时候,威胁楚铮做她的契约男友,来当江暮的替身。   反派也是那个时候,被无良节目组利用,抹黑他是整容怪,把他的视频恶意剪辑成了对男主江暮的模仿秀。   陶然不敢想象,当楚铮拿着辛辛苦苦赚来的那笔钱,想要为外婆做手术,以为外婆的命有救了,却被江暮的唯粉堵在那条漆黑的小巷子里,泼硫酸、打断腿,等他从重伤的昏迷中醒来,听到外婆错过了治疗时间,已经过世的时候,他到底处于怎样的绝望之中?   夜晚,村民们都回去了,大家也有各自的事情要做。   楚铮和陶然留在医院陪床。   陶然把老太太哄睡以后,走出了病房。   走廊里,楚铮靠着墙席地坐着,把本子放在膝盖上,低着头写写画画,他的剑眉紧锁,细碎的刘海垂下,半遮住了漆黑如墨的双眸。   他思考问题太认真了,都没有注意到陶然走了过来。   陶然看到他那个本子上,写的密密麻麻,全是各种各样能够赚钱的方法。   因为书里这段剧情的时间线,是直接跳过的,只写了男主出国,然后一年后成为声名大噪的歌星。   关于楚铮这里,并没有着墨,所以陶然不知道,原来这个十六岁的少年,早在这个时候就已经开始忧心那一笔医药费了。   他那一年过的很苦吧?一定用了很多办法想要赚到钱。哪怕他周围的人,医生、村民、外婆……都在告诉他,不用做那个手术也可以的,他还是一直在默默坚持攒钱吗?   也是,如果不是他在那一年里,一直绞尽脑汁想要赚钱,按照陶然一星期以前对他的了解,对这个大城市一无所知、只会冒雨捡瓶子的他,又怎么能想得到去节目组面试呢?   所以,尽管在陶然的书里,那是一个特定时间节点发生的事件,但其实,他忧心那笔钱已经一整年了。   哪怕是这样,他还是拒绝了原主契约男友的威胁,想要靠自己来救外婆。   真是一个很有原则的少年啊。   陶然在他身边坐下,帮他补充那张纸上的细节,“获得竞赛的市奖、省奖、国奖,学校都会奖励一笔现金,而且数值会越来越大,塑料瓶我知道有一家废品回收站,比其他地方收购价更高,不是八分,都能拿到一毛,废铁是一块多一斤,废铝是四五块一斤,你有没有想过卖笔记啊?其实你中考成绩那么好,一定有很多家长或者学生想买你的笔记。”   楚铮愣了一愣:“可我没做过笔记啊,我们在山里上课,连课本都没有,全靠自己手抄,纸、本、笔全都要钱,做笔记多费钱啊,我都是记在脑子里的。”   陶然扑哧一笑:“你可真像个铁憨憨,我都不知道你是聪明还是傻了,说你傻吧,傻子能考到理科全部满分?说你聪明吧,你这脑子怎么就不会转弯呢?   你以前没有记过初中的笔记,现在可以记啊,难道还会有考古学家,测你的笔记碳十四衰变程度?检查你的笔记到底是什么时候记的?你只要确保孩子买了你的笔记,能学到真东西就行了呀。”   楚铮满眼都是难以置信,就差在脑门上写着:“还有这种操作?”很快,他的眼神里又都是惊叹和赞扬,“你总是这么厉害!”   楚铮低头,在本子上写下了一行字:“第十五条赚钱方法,卖初中时候的各科笔记。”   陶然忽然抓着他的袖子,对着窗外喊道:“流星、流星!”   楚铮茫然地抬起头。   那颗流星一闪而逝,他并没有看到。   陶然打开手机搜索:“哇塞,今晚有流星雨。”   猎户座流星雨,由哈雷彗星造成,一般发生在10月15日到10月30日之间,今晚恰好是它的极大日。   在今晚之前,陶然从来没有留意过流星雨,但是刚好就是撞上了它,刚好是一场盛大的流星雨。   缘分,是一种很奇妙的东西。   她抓住了楚铮的手,“跟我来!” 第103章 替身   陶然牵着楚铮的手, 沿着楼梯, 往天台的方向一路快跑。   老旧的县医院, 楼道里并没有开灯,楚铮什么也看不见,唯一能感受到的是少女握着他的那只手。   她的手很软, 柔弱无骨,触感温凉。但是很有力量,这只手能轻易在拳击台上掀翻陆耀宇,也能像铁钳一样,让楚铮无法挣开。   他本来也并不想挣开她的手。   外婆意外病倒, 今天对他这短短的十六年人生来说, 是最难的一天。   可陶然一直都陪着他。   楚铮简直想象不到, 如果没有陶然, 今天他又该是怎样的兵荒马乱。   我一个人能处理好这一切吗?   ——幸好有你。   不仅不想松开, 他还想握得更紧一点,想要以后的每一天,都握得这样紧。   漆黑的没有丝毫光亮的楼道里,在“啪嗒、啪嗒”的脚步声里,夹杂着楚铮“噗通、噗通”的心跳,速度越来越快。   “哗”地一下,陶然推开了天台的门。   绚烂的流星雨, 如同烟花一般,在墨蓝色的天空里绽放。少女巧笑嫣然,长发在微风中轻扬, 音色清甜:“还好赶上了,快许愿啊,对着流星雨许愿很灵的,你今晚所担心的事情,明天全都会迎来转机。”   关于流星,楚铮能从大脑里提取出很多知识。   流星的颜色,是流星体的化学成分和反应温度的体现:钠原子发出橘黄色的光,黄色的是铁,镁是蓝绿色,紫色的是钙,红色的是硅。   流星的速度、流星的声音、流星的持久余迹……   可是没有哪一种知识能够解释,在这场流星雨点缀的天幕下,少女的微笑为什么像是能够拨动他的心弦?   见楚铮这个呆头鹅没有反应,陶然用手捂住了他的眼睛:“要闭着眼许愿才行哦。”   她的手心太软,动作又太轻柔,简直像是她的手心在轻吻他的眼睫毛。   亲吻……   楚铮不敢再胡思乱想。   陶然一心为他考虑,他又在起什么龌龊的念头。   他把那些旖旎的想法,全都赶出脑海,涩声道:“希望外婆的病能好起来。”   陶然打了个响指:“一定会实现的。”   楚铮知道,不会实现的,如果只是许个愿就能心想事成,这个世界上怎么还会有那么多苦难?   但他很感谢陶然的这份心。   眼前的少女,单纯、美好。   相信对着流星许愿就能实现,这种听起来浪漫的想法,或许很傻乎乎。   流星不过是外空间的尘埃颗粒闯入地球大气层,与大气摩擦,产生大量热,从而使尘埃颗粒气化而已。这只是一种自然现象,怎么可能背负得起人们那些许愿?   但是她这是全心全意地在为我好啊。   让楚铮珍惜的,并不是对流星许愿能不能实现的结果,而是陶然这份心意。   第二天,六子叔来医院接人,老太太刚刚收拾好东西,正打算办理出院手续。   就看到张医生激动地跑了过来:“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有一家慈善机构,选中了老太太的病例,只要你们签字同意,就直接给你们转到省三甲医院,帮她安排这场手术,垫付所有医药费!”   跟在他身边的,是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头发梳的一丝不苟,自我介绍道:“你们好,我是向阳花慈善基金会的工作人员,叫我王忠就行。”   他递给众人一份向阳花的宣传手册,上面有基金会的详细资料。   张医生也在旁边帮忙背书,“我在网上查过了,这家慈善机构非常正规,不过他们以前的项目都是教育方面,这还是第一次接触医疗这一块。”   王忠笑了一笑:“是的,接下来我们公司将会展开医疗方面的项目,老太太将会是我们这个项目的第一例合作患者,所以我们一定会把这件事做到最好。我已经联系过国内心脏搭桥手术方面最权威的专家了,由他操刀,手术采用的支架也会从国外进口。”   村民们又惊又喜。   楚铮反复翻看王忠递过来的宣传手册,手指都在微微地颤抖。   老太太握住王忠的手,一个劲儿地道谢:“谢谢你们、谢谢你们!我真是三生有福,祖坟冒青烟了,被这种好事砸到头上。”   虽然她老说,她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根本不需要看病,但那只是怕楚铮担心,其实她真的病得很重。因为花不起做手术的钱,不想让外孙愧疚,她故意一直强调自己没事。   她知道今天离开医院,或许会死。   她不怕死。   她唯一怕的是,以后没有人陪外孙了,小铮以后就是一个人了啊。   所以她很感谢向阳花,她还想继续陪外孙走更多的人生路程,想看着他考上大学、参加工作、娶妻生子……还想帮他带孩子呢。   王忠反握住她的手,“您不用谢我,我也只是一个跑腿的,要谢就谢……”   陶然轻咳了一声。   王忠立马改口,“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向阳花慈善基金会的slogan就是——达则兼济天下。没什么问题的话,就请您签字吧,负责帮您转院的车已经在楼下等着了,等做完更加详细的检查,再由专家安排手术时间。”   楚铮和六子叔一起,去为外婆办理转院手续,少年走路的脚步都像带着风。   在没有人看到的角落里,王忠毕恭毕敬地向陶然鞠躬行礼:“大小姐,让您久等了,办理向阳花基金会医疗项目方面的审批,花费了一些时间。”   陶然:“忠叔,我交代了你保密,你刚才差点说漏嘴。”   王忠有些憨厚地挠了挠头,“一时嘴快了,帮人不图回报,实在不符合我的作风。”   “好了,这里没你的事了,你先回去吧。”   陶然昨天晚上和楚铮说他的许愿能实现,当然就能实现,她有钞能力的呀,昨天下午打电话的时候,她就把一切都安排好了。   但是搞定这一切,还需要一些时间,所以她才拖了老太太一天,让老人家在医院住满这一天。   看吧,她安排的可好了。通过慈善机构这边搞定手术,既能完全不伤害楚铮那种少年人的自尊心,也能治好老太太的病。   经过这些天的相处,她发现楚铮是一个很别扭的少年。   楚铮不想让陶然发现自己啃干馒头,捡瓶子的时候见到陶然第一反应是扭头就跑。   陶然也是从中学时代过来的,能理解那种少年人的敏感和自尊。所以她没有粗暴地给楚铮砸钱,而是花费了心思去安排处理方法。   反正她的目的又不是让楚铮感激她或者喜欢她,她不需要露面,只要能解决他的那些悲惨就行啦。   不过今天是今天,昨晚是昨晚。就算她知道只要等到今天,事情就会解决,还是想要安慰昨天晚上那么难过的楚铮,刚好遇上那场流星雨,她就带着他去天台许愿啦。   回到车上,王忠打了一通电话:“老爷,我亲自看过了,那个姓楚的小子,那张脸确实和江暮少爷长得特别像,难怪让大小姐这么上心。”   电话另一边的回答只有三个字:“知道了。”   接下来就是转院、重新检查,专家那边安排了会诊,帮老太太确定了手术方案,又为她调理了一下身体,才最终安排好手术时间。   直到外婆被推进手术室、直到手术室的灯灭掉,主刀医生摘下口罩对楚铮说:“一切顺利,手术非常成功。”   楚铮还觉得像是踩在云端上,脚下轻飘飘的,一点也不真实,他生怕这一切是梦境,等一醒来就发现全是假的,只是他幻想出来的。   他狠狠地掐了自己一把,非常疼,触感相当真实,这一切都是真的!   主刀医生摇头笑笑,楚铮到底是个高中生,哪怕平常看起来再是沉稳有度,这时候也掩饰不了自己的激动,“好孩子,还有一些术后注意事项,你稍后来我的办公室一趟,我们详谈一下。”   医生离开了,楚铮握住陶然的手,“我外婆好了!”   陶然轻轻点头,“嗯,手术很成功。”   楚铮:“真的好了!”   陶然:“真的好了。”   楚铮语无伦次:“向阳花真的好好啊,刚刚听说外婆的病情以后,我真的很绝望,虽然所有人都在告诉我,这个病能拖下去,就算不立刻做手术,也可以保守治疗,但我好害怕她的病情恶化,如果真的变成心肌梗塞怎么办?我不能没有外婆。   向阳花救了我外婆的命,也救了我!我好没用,我那天还哭了,哭命运太让人绝望,哭外婆那么好的人为什么突然重病,哭我自己没用救不了她。我现在也想哭,男生流泪是不是很丢脸啊?我不能哭,我以后一定会好好报答向阳花慈善基金会的。”   他每说一句话,陶然都给到他相应的回应,不管他说的话有没有逻辑,她都专注地望着他。   六子叔冲过来,抱住楚铮:“太好了,铮子,是戏台子上面唱的天无绝人之路,也是俺从小就信的好人有好报。”   被六子叔熊抱的楚铮,对着陶然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看着这一幕,陶然觉得,真好啊!   少年的含泪的眼睛清澈又透亮,像是被雨水洗刷过的玉石,不再是从前那样,总感觉里面蒙着一层沉沉的阴霾。   楚铮代表光华中学参加数理化生四科竞赛,在市级的比赛上全部拔得头筹,为学校捧回了一大堆奖杯。   可把教导主任高兴坏了,临时插播了一条校园广播:“各位同学你们好,打断大家的眼保健操,一会儿再做,我先说一件事情。   在刚刚结束的市级竞赛上,高一三班的楚铮同学,为我们学校捧回了四座金奖奖杯,这是咱们学校建校以来,取得的最好成绩!刷新了以往的记录。   楚铮同学虽然出身贫寒,但却一直热爱学习,他为我们学校争取了荣耀,光华中学因他而骄傲!接下来他还会向着省奖、国奖、世界奖发起冲刺,请大家为他鼓掌,也为他加油,这是独属于他的荣耀时刻!”   学校里有人议论:“楚铮?就是那个特困生?长得特别像江暮的那个?”   马上就被反驳:“你是不是村通网啊?上次乔甜当众邀请他做同桌,论坛上早就扒过他和江暮长得不像的点了。”   也有人关注楚铮取得的成就:“我靠,数理化生竞赛四科全部第一名,这是什么变态啊?这个穷小子真是有够厉害的,我是服气了。”   还有人很不屑:“不管怎么说,穷光蛋就是穷光蛋,楚铮再怎么努力,也改变不了出身和眼界,和我男神江暮差了十万八千里,你们看到江暮发的新歌了吗?简直是神仙歌曲,目测他要大红大紫!”   高一三班,同学面面相觑,他们一直欺负、冷落、排斥的穷酸鬼,怎么突然变成了全校的大英雄?   陶然带头,为楚铮鼓掌。   第一个响应的是金岩,然后是王晓雨,再然后是更多的人。   一开始的掌声听起来稀稀落落的,慢慢地就像是潮水一样涨起,最后一波又一波的潮水涌来,掌声经久不息。   其实还是有人看不上楚铮:“书呆子而已,有什么了不起,现在学习再好,就算他考上清北,以后不还是给咱们打工吗?”   不过班主任就站在讲台上看着呢,他鼓掌卖力到手心都给拍红了,其他同学就算再是不服气,也不敢这个时候公开唱反调。   荣光之下,楚铮却一脸平静淡然,侧颜如同一尊精心雕琢过的玉佛,被尊放在寺庙里受世人顶礼膜拜,而佛本身无悲无喜。   他的气质太出尘了,谁能想象到,就在几天前的那个夜晚,他还在县医院的走廊上痛哭?   明珠蒙尘,是陶然拂去了覆在珠子上的尘埃,让它恢复了原本的光彩夺目。   还蛮有成就感的,陶然又觉得很开心了,和系统说道:“这个任务真有意思。”   系统:“那是因为宿主很厉害呀,你每到一个任务世界,总能让一切都向着好的方面发展。”   陶然早就习惯它花式拍马屁了,笑着rua了一把蓝色的果冻团子,手感还不错。   广播的最后,教导主任说:“由于江暮同学到了高三,学习任务也重了,而且长期在国外,没有时间继续担任学生会会长一职,校方这边和他确认过了,他想要卸职。   学校打算选取新的学生会主席,我提名楚铮,也希望大家都能投他一票,楚铮同学的人品、学习能力,大家全都有目共睹,如果他担任新一届学生会主席,由他做表率,一定能把咱们学校的校风校纪和成绩都抓上去。”   历来的光华中学学生会主席,都是通过全校范围的演讲,然后竞选,在竞选过程中,各种各样的拉票手段层出不穷。   以前还有人拿钱砸,谁选我当学生会主席,我就直接给你一万块钱。   就连江暮当时票选都有一些波折,也不是所有人都喜欢江暮的,有一些男同学特别讨厌他,觉得他过分装逼,也嫉妒他是校草男神,受所有女生的喜欢。   其实凭借江暮的实力,本身就已经足够竞选成为新一任学生会主席了,根本不需要拉票手段,反对他的毕竟只是少数。   但他那些女粉发了狠,甚至放话出去,给那些追求她们的人,“只要你投江暮一票,那我就接受你的表白。”   这种拉票方式也够独特的了。   最终江暮那一届,创造了光华中学在学生会竞选上,个人得票的最高纪录。   但以前的拉票手段再怎么让人啼笑皆非,像今天这样,教导主任亲自下场替选手拉票,也还是第一次啊。   他到底是有多欣赏和器重楚铮啊?   陆耀宇冲进了广播室,“我也要参加下一任学生会主席的竞选!”   教导主任:“???”   陆耀宇眼睛瞪大的像铜铃一样:“怎么?我不能参加吗?你都能提名楚铮了,谁不知道他在学校里人缘有多差,支持我的人肯定比支持他的多。”   理论上来说当然是能的,但是一向视校规校纪如无物的陆小霸王,跟着瞎掺和啥啊?   反正陆耀宇强行报名了。   他还一个班、一个班地游走,给自己拉票。   陆耀宇来了高一三班,往讲台桌上一站,两只手扶着桌面,身体向前倾,整个人看起来跟一头凶猛的大猩猩似的,似乎一言不合就能跳下来把人给撕了。   “你们都选我,听见了没啊?看见我这对铁拳了没?知道我连职业赛都打过吗?我一拳下去,能把这张讲台桌砸的四分五裂,今天就不跟你们展示了,主要是校规第十三条规定了,不能破坏公物。总之,票都投给我,不然打到你们哭!”   大家全都懵逼了,有生之年居然能从陆小霸王的嘴里听到一条校规?他可是全学校最大的刺头啊,恨不得把所有校规都违反一个遍,今天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陆耀宇很不满意:“我这样来你们班里撒野逞凶,你们班连一个敢站出来镇场子的人都没有?有没有点班级荣誉感啊?”眼光死死地盯着陶然。   陶然在做数学题,时不时抬头看一眼自家同桌的表情。   她的同桌,美少年楚铮,就跟个神仙一样,都不用一直盯着她的习题册,偶尔扫上一眼,就知道她是对是错。   如果陶然全部做对了,楚铮的唇角就会微微上扬,像是噙着一抹笑意;如果陶然有题目做错了,楚铮的眼睑就会微微下垂,露出一丝不赞同。   久而久之,陶然都不用他开口,仅从他细微的表情变化上,就能判断出来,她这道题有没有做对。   “咦,楚铮是这个表情,难道我这道题做错了?不会吧,只是很普通的等差数列啊,等等,里面似乎暗藏了玄机?卧槽!出题老师太阴险了,我懂了,真是个老阴比,故意用题干误导学生。哇,楚铮真的是太厉害了,他一眼就看穿了出题人的阴谋诡计!”   以上是陶然全部的心理活动,至于陆耀宇说了什么,她没太听清楚,今天有好几拨人来三班拉票,什么样的奇葩拉票手段都有,她都听麻木了。   陆耀宇多希望陶然能站起来反驳啊,为了班级荣誉也好,单纯地看不过去他这么嚣张也行,哪怕她当着全班同学的面胖揍他一顿。   可是她没有,她的视线从始至终,就一直落在她身边的那个少年身上。   看、看、看、看、看,死丫头一直看楚铮的脸干嘛?说到底还是为了他那张像暮哥的脸!   陆耀宇的怒气都快实质化了,眼看着火苗就要从他的眼眶里窜出来,烧得遍地都是,班长连忙站起来打圆场:“这哪里是伤害三班荣誉啊,你就只是正常拉票而已啦,放心吧,我们都会选你的。” 第104章 替身   学生会竞选当天, 学校里布置的和往常很不一样。   全校的师生都汇聚在大礼堂里, 放眼望过去, 乌压压的一片人头。   主持开幕致辞的人是教导主任,他的稿子并不长,短短的几百字里, 着重表扬了两位同学。   第一个是楚铮,这几天被他挂在嘴边都快夸烂了,同学们听的耳朵都快起茧子了。   第二个倒是挺让人意外的,是楚铮的同桌乔甜,主要夸她学习进步大, 鼓励同学们以她为榜样, 不管什么时候开始学习都不算晚。   “我知道你们都是有钱人家的孩子, 高考分数对你们来说不重要, 但学习不光是为了考试, 它能够帮助我们更加深入地了解这个世界,知识能改变人的思维方式。”   这倒是有点稀奇了,有人好奇地看了陶然几眼。   等到陆耀宇作为第一个竞选人上台演讲,他说的第一句话就是:“今天我能站在这里,最需要感谢的就是乔甜同学。”   这一下,全场哗然。   底下的学生在群里聊天:“乔甜到底什么来头啊?教导主任夸她,陆小霸王谢她, 这可是一年一度的学生会主席竞选,风头居然全都被她一个人给抢走了。”   “我好酸啊,楚铮那个穷小子不说了, 可陆耀宇出身那么好,他家里可是有军方背景的,就算比起江暮都不差什么,平常咱们谁没有肖想过他?都怪他对女生太凶了,怕他打人才不敢跟他表白,凭什么乔甜能得到他另眼相待?”   “不知道啊,我们姐妹团问过乔甜的出身,她从来都不回答。私下里找人去查她吧,又什么也查不出来,关于她的过往,就像是一片空白。”   “起码可以肯定一点,乔甜绝对不穷,应该有大把大把的钱给她花,你们看她平常的吃穿用度就知道了。说真的,我都觉得她是被老男人包养了,她是从燕京转学来的,可就算查遍燕京所有富豪,也没有哪一家姓乔啊。”   这个基调一奠定下来,后面说的就全都是不怀好意的话了。   有人声称什么亲眼见过老男人开车来接陶然,什么少女援|交年入百万跨越阶层等等,甚至还有尺度很大的照片被po到了群里,脸部是高糊,就说是陶然,反正开局一张图,黑料全靠编。   陆耀宇并不知道台下发生的这一切,他今天的穿着和平常很不一样,规规矩矩地穿上了正装,手上也拿着一份提前打印好的演讲稿。   那是专业的团队为他准备的,他已经看过好多遍了,确保滚瓜烂熟,本来应该照着往下念的。   可不知道为什么,他站在这里,聚光灯打在他的身上,所有人的视线都汇聚在他身上,本来应该念演讲稿的他,第一个反应却是在台下的人群里,搜索陶然坐的位置。   鬼使神差地,他就说出了刚才那句话:“今天我能站在这里,最需要感谢的就是乔甜同学。”   他也说不清楚为什么会说出这样的话,但反正说都说了,他是陆耀宇,从来都一往无前、无所畏惧。   陆耀宇随手扯开了打的整整齐齐的西装领带,有些散漫,又潇洒不羁,台下女生的心砰砰跳,疯狂拿手机拍照,他的颜值本来就很高。   “放在半个月前,如果有人告诉我,我会站在这里参加学生会主席的竞选,我一定会觉得他是个神经病,然后把他揍进医院。   我以前是个烂人吧?仗着出身优渥、仗着身手厉害,在学校里惹了不少事,都说江暮是唯一一个能管住我的人,其实我心里也不太服气他,文弱书生一个,老子一拳就能放倒,我听他的话,只是因为讲兄弟义气。   我一直觉得,谁的拳头大,谁就有理,但是乔甜,乔甜她——”   他话还没说完,就听“砰”地一声枪响,一颗子弹擦过他的耳边,在他身后的宣讲台上爆开,玻璃哗啦啦地碎了一大片。   还好站在这里的人是陆耀宇,他反应很快,身手也很敏捷,突然在校园里遇到枪声,没有丝毫慌乱,就地打滚就下了宣讲台,换成其他同学,如果这个时候受到惊吓反应不过来,准要被那些飞溅的玻璃重伤。   一个穿着黑色防弹衣、脸上戴着狼头面具的男人,从后台走了出来,他个子矮小,身上却背着一个很大的麻袋。   狼头劫匪手里拿着一把枪,他对着刚打完一枪、还在冒烟的枪口吹了一口气,夸了一句陆耀宇,“小弟弟,身手可以啊。”   “啊啊啊啊啊!”全场都开始尖叫,“枪、有枪,杀人了!有人杀人了!”出入口已经被封死了,谁也逃不出去。   狼头劫匪把那个大麻袋狠狠地砸在了演讲台上,一手拿着枪,另一只手扶住桌子上的麦克风,“你们给我安静点啊,我今天是来赚钱的,枪子没长眼,谁要是吵到我工作的兴致,我不介意送他去见阎王,全都双手抱头蹲好。”   教导主任满脸都是虚汗,掏出手机,想要打电话报警,可是根本拨不出去。   狼头劫匪:“省省力气吧,这里的信号早就被我们干扰了,你们什么消息也传不出去,我们这一行刀尖舔血的,干的可是技术活。”   不光教导主任的报警电话打不通,就连同学们的手机都不能联网了。   狼头劫匪喊道:“小五!”   只见礼堂的导播室里,一个戴着兔头面具的人冲他挥挥手,“大哥,我这边搞定了。”   “哗”地一下,礼堂正中央的大荧幕亮起,上面播放的画面,映照出了惊慌失措的同学们,那是半空中的摄像头俯拍的礼堂全景。   学生全都吓得瑟瑟发抖,教导主任双腿也在打颤,但还是强撑着和歹徒沟通:“你们无非是求财,不要伤害孩子们。”   狼头劫匪一枪打在他的脚下,“想活命就少说两句话,就凭你那点可怜的见识,根本想象不到我劫持这一所学校,想要的是多大一笔钱,破坏你们的安保系统花费的代价可不小,老子从不做亏本买卖。”   兔头劫匪说:“老大,连线接通了。”   大荧幕被一分为二,一面是兵荒马乱的现场,另一面是肃穆庄严的警局。   狼头劫匪把手放在嘴里,吹了一个口哨:“哟呵,又见面了,老朋友,快看看我是谁?”   警方:“是暴徒!”   暴徒是一个恐怖组织,在全球范围内做过很多丧心病狂的事情,但却一直逍遥法外,至今没有办法将他们绳之以法。   “暴徒太嚣张了,挟持了一所学校,还敢直接把勒索电话打到警局,简直无法无天!”   狼头劫匪桀桀一笑:“更嚣张的事,我们又不是没干过,怎么?要我给你们报一下暴徒的辉煌战绩吗?巨型豪华游轮、客机我们都敢挟持,区区一所学校算什么?   第一,所有警察不得靠近这所学校附近的街区;   第二,别想着在对面大厦上安插任何神枪手;   第三,学校里埋了很多炸弹,随时可以引爆;   第四,这里一共一千五百个人,一个人头一百万,这就是十五亿,我还准备了一份特别的礼物,我数五十个数,你们帮我联系江城的首富江震,他儿子一个人头也值十五亿,一共三十亿。”   只见他撕烂了那个麻袋,里面被绑着的赫然是江暮!   江暮浑身是血,被打的血肉模糊。他穿着光华中学的校服,本来是蓝白相间的颜色,如今早就染成了血红。   他面容清绝,星眉朗目,五官的轮廓棱角分明,犹如谪仙人物,冰白的肤色,更显得那些血迹触目惊心。虽然浑身都被绑着,可一双眼睛里的光却清明无比。   发现麻袋被撕开,江暮直接用头撞上狼头劫匪。   狼头劫匪捂着头嗷嗷叫唤,“真够烈的啊,小子,还没把你打服呢。”反身抬起演讲桌,“嘭、嘭、嘭”地往江暮身上砸,血色就像是雨点子一样四处飘洒,狼头劫匪被江暮的血淋的满身都是,劫匪的笑意越发疯狂。   “暮哥!”陆耀宇失声叫道,迎接他的是一枪麻醉针,他直接昏倒在了地上。   暴徒全都是疯子。   警方派出谈判专家:“你好,我是谈判专家,你们有什么需求都可以和我说,请千万不要伤害人质。”   “五十个数之内,我要见江震,别让我说第三遍,五十、四十九、四十八……”   “我们正在联系江震,需要一些时间。”   导播室里,兔头劫匪操控着电脑,“老大,闲着也是闲着,来玩一玩吧,咱们挟持的这头号人质,可是校园男神呢,哇喜欢他的女生真是不要太多。”   他只是随手敲下了几行代码,大屏幕上就出现了一大堆女同学表白江暮的话,“这个有意思呢,说对江暮是真爱,喜欢江暮喜欢到可以为他去死,让我看看账号的主人是谁,这个id解析出来是这个ip,这个名字对应的照片可以从学校的数据库里调出来……”他是一个it天才,轻易就能玩转这一切。   一架无人机在礼堂里面飞来飞去,最终把一束光打在了一个吓得面如土色的女生身上,“原来是高二七班黄依依啊。”   兔头劫匪:“还有别的呢,想为江暮死的女人多的是,高三二班的杨薇、高一十班的耿雪菲、高二九班的叶佳……”   狼头劫匪来了兴致,“真爱啊?真有意思,这样吧,小妹妹们,今天你们每个人自己割下来一只耳朵,我就放过江暮好不好?”口吻充满了诱哄的意味。   一架又一架的无人机,向着那些女孩子飞去,螺旋桨像是刀片一样锋利,她们吓得抱着头四处乱窜。   狼头劫匪冷声道:“怎么?说好的真爱呢?不是为了江暮连命都能不要吗?结果连割一只耳朵都不肯?”   无人机紧追不舍。   那些女孩全都崩溃了,哭得涕泗横流,“放过我吧,那些话只是年纪小不懂事,随便在网上写着玩的,我不是真爱江暮,只是图他人长得帅,又有钱,说能为江暮死都是假的,我想活命,我还不想死,呜呜呜,妈妈救我!”   狼头劫匪最喜欢欣赏别人的痛苦,在旁边幸灾乐祸地笑:“你们别跑啊,本来小五设定的只是割耳朵,你们在那里跑来跑去的,无人机的刀口不能瞄准,一会儿把脑袋都给割下来了,怪谁啊?”   台上,江暮再次反抗,狼头劫匪捡起鲜血淋漓的演讲桌,正要往他身上砸,就听到一道女声响起:“够了,再打下去,他都要死了,拿我换他吧。”   演讲台上的狼头劫匪,和导播室里的兔头劫匪,动作同时一停,“有意思,还真有真爱啊?”   刚才说话的人是陶然,所有的无人机都停下了追逐,齐齐地对准了她,她举起双手,示意自己是无害的。   所有女生心里都在想:“乔甜疯了!”但也很庆幸她这样发疯,不然那些无人机还要追着她们,真把头给割下来。   狼头劫匪:“小妹妹,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我可没说换人,我说的是割耳朵,当然了,帮你割了头也行。”   陶然慢慢地走向他,“你们之所以选择江暮动手,无非是因为他是最有钱的,你们没有选择陆耀宇,是怕招惹上他家那红色背景,一会儿你们想带着江暮逃跑对吧?用这个人质来保证你们拿到钱后能逃出生天。江震只是一个商人,就算以后报复暴徒,力量也有限。   但你们信息有点缺漏,在场最有钱人的并不是江暮,而是我。我叫乔甜,诸夏国首富周海川的独生女,江震只是江城首富,资产在全国范围的排名也就那样,我的身价比江暮高得多,从我这里能拿到的比十五亿更多,甚至比三十亿更多。”   狼头劫匪:“小五,她说的是真的吗?”   一旦知道了周海川这样的关键信息,再倒回去查他的女儿乔甜,对于小五这种顶级黑客来说就简单多了,她还真是全国首富的女儿,只不过随母姓。   此时此刻,暴徒挟持光华中学的案件,已经在社会上引起了轩然大波。   因为小五并不仅仅是把现场和警方接通了,同时也接到了公开的网络上。   那些曾经熟悉原主乔甜的贵族名媛们,在网上讨论她疯狂的举动:“乔甜真是个憨批,暴徒没认出来她,她交一百万赎金出来就是了,干嘛要自爆身份,拿自己换江暮?”   “可这确实是她会做出来的事情啊,她从小就那么爱江暮,别人可能喜欢江暮的钱、喜欢江暮的家世背景,但她就是喜欢江暮本人,她为了江暮,是真的连命都不在乎的。”   “你们知道乔甜当时,为什么非要去江城的光华中学上高中吗?还不肯对任何人说自己的身份,就是因为江暮,在她十六岁生日当天……”   小五已经扒出了这些人在讨论的生日宴的视频记录。   十六岁生日宴上。   乔甜一身大红色高定礼服,如同红莲一般绽放,明艳动人,对着江暮笑问:“暮哥哥,生日宴上的第一支舞,可以请你陪我一起跳吗?”   江暮拒绝了这一支舞。   乔甜两只手拖着长长的裙摆,踩着高跟鞋在宴会上狂奔,追在他的身后,姿态虽然卑微,口吻却一如既往的盛气凌人:“江暮,你到底怎么样才会接受我?为什么你从来不肯回头看看我?”   江暮的回答是:“我永远都不会喜欢你的,你除了一个首富千金的身份,还有什么呢?我们认识了多少年,你就仗势欺人了多少年。抱歉,我没兴趣。”   少女跑的太快,脚下一崴,水晶鞋被摔碎了,她的脚上殷出了血迹,可她一点也不在意那锥心的疼痛,只是痴痴地望着江暮的背影。   她跌倒在地上,层层叠叠的裙摆在她身边,如同玫瑰花瓣一般铺展,她喃喃道:“你不喜欢我这一点,我可以改啊,我以后再也不仗势欺人就是了。”   所以乔甜转学来了江城,从光彩耀人的首富之女,变成了一个又土又丑、没有故事的女同学。 第105章 替身   在场的女同学们, 同样看到了大屏幕上播放的画面, 即使是在生死危机之下, 也难以抑制心中的震撼:“这是乔甜?那个又土又丑的乔甜?”   原本的乔甜就像是一颗璀璨的明珠,走的一向是艳丽挂,妆容很有攻击性, 就算是娱乐圈红遍半边天的女明星,站在她的身边,都会沦为她的陪衬。   如今却偏偏,放弃了天生丽质,非要把自己往土气里面打扮。   就只是为了向江暮证明吗?   难怪不管大家怎么问, 她都不肯说出来真正的出身, 就是为了向江暮证明, 她能做到不仗势欺人。   爱一个人, 爱的这样低到尘埃里, 真的值得吗?   现在,她还要拿自己的命,把江暮换回来。   无人机精准地落在陶然的面前,掀开了她那副土气的黑框眼镜,也吹散了她刻意放下来的厚厚的刘海,露出了光洁的额头,绝色容颜明丽似火。   这才是真正的乔甜。   这小姑娘是真的爱江暮胜过自己的生命啊, 这个认知在所有人的脑海里浮现。   难怪非要和江暮换。   为了他,连死都不怕。   劫匪同样也这样想。   陶然晃了晃手机,“这位叔叔, 我现在就可以给我爸爸打电话,让他准备赎金,我比江暮更值钱。拿我来换江暮吧,你看江暮多不听话啊,你打他还让你手疼呢,我很乖的,你们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绝对不会反抗一下的。等一会儿你们逃亡的时候,我比江暮更无害、更配合啊。”   兔头劫匪说:“老大,周海川申请和我们通话。”   狼头劫匪看了一眼陶然:“你爸对你还真够上心的。”   电话刚一接通,那边就是一道撕心裂肺的呼喊:“甜宝!”周海川平常出现在新闻里的形象,永远都是西装革履、成熟稳重,可这时的他满眼都是血丝,头发乱糟糟的,就连鞋子都跑掉了一只,“求求你们不要伤害我女儿,你们想要多少钱都可以!”   暴徒这边主动联系江震,可江震至今都没有回应,反而是周海川,都不必暴徒打电话过去,他就主动通过警方那边申请通话。他这是随时让人关注光华中学吧,一听说学校出了事,就想到自己的女儿了啊。   狼头劫匪摸了摸下巴,这似乎是一笔很划算的交易。   “本来只是想从湖泊里捞一条最大的鱼,所以选中了江震,没想到大海里的鲸鱼,居然从天上直直地往我们的渔网里掉,周海川和他女儿上赶着来送钱,这一票是真的发达了!”   狼头劫匪对陶然点了点头,“行,小妹妹,你过来吧。”   陶然举起双手:“用不用把我的手绑起来,就像你们绑着江暮那样?”   狼头劫匪对着兔头劫匪点点头,无人机上面落下了几根绳子,通过变换位置,把陶然五花大绑,绑的像个粽子一样。   这么高难度的动作,如果她不配合,像刚才那些女同学那样到处乱逃,无人机根本就完成不了。   狼头劫匪很满意,任由陶然走向他,看她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只待宰的羔羊,真是个恋爱脑的小女生啊,完全不足为惧。   就在陶然完全走到他的身边,就在狼头劫匪掏出一副手铐,打算把她和自己绑在一起的时候   兔头劫匪忽然叫了一声:“老大,这小妞儿有问题!”   大屏幕上此时正在播放的画面,赫然是他刚刚解锁的一段视频,本来被储存在陆耀宇学生邮箱的私人账户里。   那是陶然和陆耀宇在拳击馆里的搏击录像。   陆耀宇的泰拳已经够厉害了,比职业的选手都不遑多让,就是拳击台上的王者、金腰带的守护者,都会畏惧他这样的初生牛犊。   可是陶然四两拨千斤,把他压制的死死的,打他就跟玩一样。   一次又一次,少年不停地发起挑战,每一次她都简单利落地把那个少年放倒。   糟了,上当了!   这小丫头不简单。   狼头劫匪只来得及说了一个“你”字,就被陶然一击撂倒,原本绑在她身上的绳子,眨眼间就被她解开了。   她反剪劫匪的双手,一只脚暴力地踩在他的后背上,强迫他跪在地上,“你什么你?”   狼头劫匪:“我……”   又被陶然狠狠地一勒双手,“咔嚓、咔嚓”的声音,就像捏碎方便面一样,他两条手臂都变形了,疼的根本说不出话来。   陶然:“我什么我?”   兔头劫匪知道老大想说什么:“我们有炸|药,早就埋在这个学校里了,埋了很多地方,不想整个学校都同归于尽、给我们两个陪葬的话,就放开我老大!”   陶然凉凉地说:“没听到刚才那三短一长的鸟叫声吗?那是我和同学约好的暗号,他把你们布置的炸弹都拆了,他那边要是没拆完,我这边也不敢动手啊。”   “怎么可能,就算是专业的拆弹组,也不可能有这种速度!你们怎么找到炸弹的?又是怎么拆除的?”兔头劫匪根本不信她的话,可他按下了引|爆装置,却迟迟没有爆炸声响起。   是真的!   炸弹真的被拆除了。   陶然挑了挑眉毛,“我有必要一条一条地和你解释吗?”脚下狠狠一踩,彻底废了狼头劫匪。   反派死于话多,陶然话最少了,能动手绝对不多bb。   早在暴徒说出他们埋下炸弹的同时,陶然就在楚铮手心写字,和他商量好了分工,她负责搞定这两个劫匪,楚铮负责拆弹,还约定了鸟鸣声作为信号。   刚才要不是为了给拆弹的楚铮争取时间,也为了防着狼头劫匪直接开枪扫射,她哪里会说那么多话?又是取信于劫匪,说什么拿她换江暮,还自爆了乔甜的真实身份,又是向劫匪示弱,都是为了消除歹徒的戒心啊,才能在不引起对方怀疑的前提下靠近劫匪。   陶然拿起原本狼头劫匪放在旁边的那把枪,对着导播室的兔头劫匪,“砰、砰、砰、砰”连开四枪,没有要兔头劫匪的命,却把他的两条腿和两条手臂全都废了,让他根本动不了。   “暴徒应该还有至少一个成员在学校外面负责接应,警方应该不用我来教做事吧?还有救护车什么时候来?”陶然指了指身边重伤的江暮,对着麦克风问道。   因为劫匪的连线,警方能够听到现场的声音。   “快、快、快,动起来,缉拿暴徒,派出救护车!”其实警方的人,本来就在往学校这边赶来,不可能真的歹徒说不许警察靠近学校,他们就不来啊。   不过大家万万没想到,就在他们一筹莫展之际,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件案子的时候,被称为史上最难抓获的暴徒,居然就这么栽在高中生手里了?   刚才警方没反应过来,所有人都愣在那里,只是太震惊了好吗!   现在高中生都这么强的吗?都没看懂她到底是怎么反杀劫匪的啊!   陶然去扶地上的江暮,她才刚刚弯下腰,江暮就“噗”地吐出一道鲜血,她隐约听到他叫了一声“甜甜”,然后彻底晕了过去。   陶然看着校服上的血迹,抽出一张纸巾擦拭,越是擦,血就晕开的越多。她满脸黑线,得咧,这件校服算是跪了。   学校的老师和保安冲上去制服失去行动能力的劫匪。   楚铮被大家团团围住,他们叽叽喳喳地问道:“你一个人拆了那么多炸弹,是怎么做到的啊?”   楚铮:“你们真的感兴趣?”   同学们小鸡啄米一样地点头:“嗯嗯!”   楚铮:“其实拆炸弹不是最难的,最难的是怎么离开这间礼堂,怎么躲避无人机的探查,我一直在学校勤工俭学,打扫过这间礼堂的卫生,发现了一道暗门……”   他一板一眼地向同学们解释着整个过程,还在黑板上画了各种各样的分析图。   少年的身形如同翠柏,在城里不用下地干活,整天闷在教室里,他原本蜜合色的皮肤被捂的发白,白皙好看的手指握着粉笔,板书上的字迹朗俊疏拓,字恰如其人。   今天是楚铮和陶然分工合作。   陶然在他的手心写字:“我负责劫匪。”   他也在陶然的手心写字:“我负责拆弹。”   楚铮相信陶然能解决礼堂里的两个劫匪,就像陶然相信他能搞定所有炸弹。他见识过陶然在拳击台上的实力,陶然也知道他对数理化生在现实当中的运用相当感兴趣,包括军工,他经常利用学校的电子阅览室里的电脑在网上查阅相关信息。   他和她彼此了解、彼此信任,互相交付后背,一同并肩作战。   “至于拆弹,劫匪并不只打了这一枪,其实在埋下炸弹之前,他们身上就已经有硝烟反应了……”   黑板上被楚铮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公式,而他还在用毫无起伏的语调讲述,简直比最顶级的催眠大师还要厉害。   同学们一开始小鸡啄米似的点头,是兴致勃勃;现在小鸡啄米似的点头,是昏昏欲睡。   陶然拍了拍他的肩膀:“呆子,你以为大家真的想听这个啊?”   楚铮有些茫然,放下,不行,得三倍!”   ,不行,得三倍!”   ,不行,得三倍!” 第106章 替身   陶然和楚铮并没有顺利离开学校, 因为警方赶过来了, 请她们两人去警局做一趟笔录。   陶然:“那尽量快一点吧, 我们还要去医院照顾病人呢。”   警方:“谢谢两位小英雄的配合,不会耽误你们太多时间的。”   陶然和楚铮坐到了警车的最后排。   “愿那风是我,愿那月是我……”音色明明清冷孤寂的男声, 却把这首歌诠释的潇洒又温柔,是陶然的手机铃声。   前面的女警回头:“小姑娘,手机铃声很好听啊!你品味真是超赞的哦。”   陶然有点尴尬,这好像是江暮写的歌吧,貌似还没对外发行呢?是原主通过特殊渠道拿到手里的, 又设置成了自己的手机铃声, 因为平常都没什么人打电话进来, 所以陶然没想起来这一茬, 也就忘记换了。   陶然接通电话, 是原主的父亲周海川打来的。   “乖宝、甜心,对不起,爸爸不是故意打电话打扰你的,爸爸只是太担心你了,让我好好看看你,好吗?”   陶然并不知道该怎么和原主的父亲相处,她的爸爸去世很早, 在她的印象里根本没有爸爸的影子。   但总之,一个关心女儿的父亲,是没什么错的。   陶然打开了摄像头。   那一边的周海川, 一边用手抹去眼泪,一边露出一个笑容:“你没事真是太好了!你现在在哪里?”   “在警车上,要去警局做笔录。”   “爸爸之前派给你的保镖,你不让他们跟着,他们平常只敢守在学校外面,今天发生了这样的事,我真的很痛心,好怕你以后再遇到这样的事情,让他们贴身跟着你好吗?”   原主不喜欢保镖跟着,是怕江暮觉得她仗势欺人,走到哪里都是一大片人,前呼后拥的。   陶然对这一点倒是无所谓,她又不喜欢江暮,不过一大帮人跟着,没有自由感觉也挺烦的。   而且说真的,这些所谓的全球最顶尖的保镖团,武力值点满的陶然,轻松就能把他们全部放倒,到底是谁保护谁,还是两说呢。   可现在周海川的情绪太不稳定了,有点创伤后遗症的感觉,女儿的学校被穷凶极恶的歹徒劫持,他怪罪到了自己的身上,急需做一些事情来弥补那种愧疚感和自责感。   陶然:“那好吧。”   周海川:“我还在国外,现在马上就回国,越洋飞行要十三个小时,最多十五个小时,我就会出现在江城。今天的事把我家囡囡吓坏了吧?爸爸正在用最快的速度向你赶来!”   挂断了这通电话,陶然在心里想,这就是个女儿奴啊。   警车上的人感慨:“周先生是真的好宠女儿啊。”   陶然漫不经心地收起了手机,半趴在车窗边上,望着窗外飞驰而过的景色发呆,秀发半遮住了她的侧颜。   楚铮偏着头问她:“刚才那些同学说,陆耀宇喜欢你。”   陶然对这个话题一点也不感兴趣:“闹呢?怎么可能?陆耀宇上次来咱们班拉票,你没看到他看我的那个眼神吗,就跟看仇人似的,说他想打死我,我还比较相信。”   “那你喜欢他吗?”   “当然不喜欢啦,我才高一,学习才是我的主要目的,咱们学校校规第一条,就是不能早恋呀。”   像这种话,陶然那是张口就来,作为一个在国旗下长大的少先队队员,她的思想觉悟简直不要太高。   午后的阳光很舒服,车子开的速度又刚刚好,窗外一闪而过的景色太过单调重复,刚才收拾那两个劫匪,又花费了一番力气,和歹徒斗智斗勇,精气神都挺累的,陶然身体有些疲倦了,只觉得困意渐渐袭来,眼皮子一直往下垂。   她睡意朦胧,半梦半醒之间,似乎听到了少年清朗的声音,“那江暮呢?”   “什么江暮?”   “你还喜欢江暮吗?”   “别逗了,我干嘛要喜欢江暮,刚才对劫匪那样说,只是为了帮你争取拆弹的时间啊……”话还没说完,她就沉沉睡去了。   灿烂的阳光像金子一样洒在少年的脸上,他的嘴角微微勾起一抹笑意,眉眼俊美如画。怕熟睡的少女不小心把头撞在玻璃上,他轻轻地引着她靠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这幅画面实在是太过美好,看着就是一对甜蜜的小情侣,似乎是怕惊醒了画中人,就连警车的鸣笛声都特意打低了。   到了警局门口,陶然还没睡醒,女警本来想叫醒她,却被楚铮拦住了,他的声音压的很低,“做笔录的事很急吗?可以等她睡醒吗?”   当然可以,反正都到警局了,稍微晚一点做笔录也没关系。这个少女刚才可是救下了一整所学校的师生,还帮警方抓住了暴徒,那可是国际刑警做梦都想破获但一直没有成功的大案。   他们只是有点担心这个少年:“你一直保持这个姿势,肩膀和手臂被麻掉吧?”   楚铮笑着摇了摇头:“没事的。”   等陶然睡到自然醒,已经是一个小时以后了,她伸了一个懒腰,扭了扭脖子,她这一觉睡得很甜,“咦,到警局了?”   女警正要和陶然说,已经到了好久了,本来还想跟她夸一夸楚铮呢。为了让陶然睡的舒服一点,楚铮一直保持着这个姿势,一动没动。   就听到楚铮说:“是呀,刚到。”   陶然推开车门走了出去:“那我这一觉睡的还真是刚刚好。”   女警只能强行把原本想说的话咽了下去。   楚铮也跟着起身,不过他的半边身体都被陶然枕麻了,因为麻木到毫无知觉,强行站起来,差点就要摔倒,还是陶然扶住了他:“你怎么了?”   女警在心里默默地说:“嗨,还不是你这小男友为了让你睡的舒服点,维持这个姿势太久了,身体麻掉了嘛。”但是这个少年看起来完全是默默付出,不想让小女友知道以后觉得愧疚,所以女警也没多嘴。   楚铮说:“可能是劫匪的事,让我吓到了吧,这会儿还没缓过来那个腿软的劲儿。”   陶然连忙安慰他:“你不要急,我扶着你,我们慢慢走,突然遇到劫匪持枪挟持,会恐惧、会惊慌是正常反应,也会留下心理和生理方面的创伤后遗症。”   陶然向警方询问:“你们这里有类似的心理辅导吗?不光我这位朋友需要,我想同校的师生也都该需要。”   警方是有类似的心理辅导的,光华中学的孩子们也确实很需要,不过和陶然同行的女警觉得,楚铮应该不需要吧?   这少年一路都表现的很平静啊,一点也不像害怕的样子,女警总觉得他就是被陶然枕麻了,才拿害怕这个理由来解释。   不过为受害者安排心理辅导,是警方分内的事情,也可能这孩子只是内心害怕,表面看起来平静?   “好的,我来为他安排。”   陶然一路扶着楚铮,她的肌肤明明触感很柔软,骨骼却很有力量,轻易就能支撑起他,独属于少女的幽香盈满了楚铮的鼻翼。   在走动间,她的发尾偶尔会蹭到楚铮的领口,明明被碰到的只不过是锁骨,他却觉得那种又酥又痒的电流感,蹿遍了他的全身。   他确实半边身体都在发麻,可他又不舍得让陶然花费太多的力气,所以强行支撑着自己的身体;可他同样也不舍得,就这样让陶然松开手,他喜欢被她这样扶着。   她搀着他的手,让他大半个身体都倚在她的身上,她和他离得那样近。   就只是这样的靠近,都会让他紧张无比,也雀跃无比。   喜欢她。   好喜欢。   学校这边,被挟持的事告一段落,可是网络上却炸开了锅。   因为之前的事,被暴徒全程直播,所有网友都看到了暴徒的丧心病狂,也看到了陶然和楚铮临危不惧地救下了所有人。   网友们简直把陶然吹爆了:“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这个叫乔甜的小姑娘实在是太强了,谁能想到,我生平第一次有了本命,居然不是娱乐圈的,而是一个女高中生?”   “我是个文盲选手,说不出来楼上那么文艺的话,反正小姐姐帅就一个字!我也粉了,她反杀劫匪的样子简直a爆了好吗?拍电影都拍不出来这么热血、这么燃的场景吧?”   “我是拳击俱乐部的,好想邀请乔甜加入啊,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帅气、这么厉害的身手,这是人能做到的事情吗?她要是愿意征战拳击场,绝对能拿回一条金腰带,求问开多少钱她愿意加入我们俱乐部?”   “我拜托上面的红字醒醒,人家是全国首富周海川的独生女,每天晚上躺在钱上面睡觉的那一种,周海川目前在福布斯排行榜上显示的个人资产是六千亿,力压群雄,全球前三,你品、你细品,你想用钱拿下乔甜?居然能让你说出这种话,你这是醉成啥样了?没有一粒花生米是无辜的啊!”   “我能说我也就对着她反杀劫匪的视频看了个千八百遍吗?卧槽,这个枪法简直了,你们计算过她当时和那个兔头劫匪的位置吗?那么远的距离,她完全靠自己的肉眼瞄准,连开四枪,枪枪都是精准打击,太酷太飒了,是我的梦中女神,反正我不行了。”   也有人关注楚铮:“如果世界上全都是他这样的天才,那还要我们这些拆弹专家有何用?你们仔细看他列出来的那些公式,这是一个十六岁的高中生能做到的事情,逗我玩呢?”   不过陶然的帅,是所有人都能理解的事,楚铮的强,就需要是真正的技术大拿才能解读出来,所以短时间之内,他在网上的粉丝没有陶然的那么多。   网络上的陌生人,对于陶然和楚铮,都是花式追捧,而同处于光华中学的学生,则是真情实感的道歉:“不匿名了,真身上阵,我是光华中学高二七班的黄依依,我以前做了很多伤害乔甜和楚铮的事。   很难想象有一天,我居然能真的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但是生死之间走过了那么一遭,当我被劫匪持枪指着,当那些无人机在我身后追逐,当乔甜站出来吸引了劫匪的火力、救了我……   被我曾经最讨厌的人救了,捡回了一条命,鬼门关前走了一趟,也终于大彻大悟。   我们以前对楚铮校园霸凌,就因为他长了一张像江暮的脸,就因为他穷,想要踩他来讨好江暮,然而江暮真的需要这种讨好吗?江暮从来不需要,江暮甚至都不知道这一切,他出国很久了。   我以前以为自己很爱江暮,现在再回头看看,那根本不是喜欢,只是人类的慕强心理,只是在跟风。我们追求的是江暮显赫的身世,其实我们根本不了解江暮本人,我也只是远远地见过几面江暮,甚至都没和他说过话。   我去踩楚铮,发动大家诋毁、孤立楚铮,所谓的为了江暮战斗,其实只是脑子发热、拎不清、一厢情愿的自我感动,只是因为我仗着自己有钱,欺负楚铮是个穷小子。   我知道再多的口头道歉,也没办法弥补曾经对楚铮同学造成的伤害。我报名参加了一个公益活动,我会从今天开始,慢慢改变,一点一滴地为曾经的自己赎罪……” 第107章 替身   也有人觉得:“一下子拿出几百亿资产,就算是全国首富,也得伤筋动骨啊,接下来周氏集团的日子恐怕不太好过。”   但不管怎么说,所有人都无比确定一个事实:“宁愿直接得罪周海川,都不能动他的女儿。”   如果歹徒绑架的人是周海川,他还会理智地寻求最佳解决办法,但谁要是敢碰他女儿一根毫毛,做好迎接全国首富疯狂氪金报复的准备了吗?   这谁顶得住啊?   没看到连暴徒都凉了吗!   “叮咚”一声,陶然的手机屏幕亮起,收到了一条来自周海川的短信:“宝贝女儿,一个小时后江城大厦见,爸爸给你准备了一份礼物,希望你会喜欢。”   江城大厦。   整座江城最高的摩天大厦,足足有八十八层,由周氏集团和江氏集团共同出资建造,各占一半面积。   它坐落于市中心,呈立体几何造型,极具后现代风格,顶端直插云霄,气势恢宏无比。   陶然的保镖才刚刚把车开到大厦楼外,就有先前等在外面的人殷勤地来为她打开车门,那是一个中年男人,弯着腰、弓着身子,姿态放的很低。   陶然原本以为,这是大厦的工作人员,帮客人泊车的门卫,或者是别的什么服务人员。   然而等她一只脚迈出车门,顺便抬头扫了一眼那个人的脸,发现竟然和原主记忆里的江震一模一样时,一下子就愣住了,“江叔叔?”   江震年过半百,一身笔挺的老派中山装,“甜甜,谢谢你救了我儿子,劫匪要警方联系我的时候,我正在开一个全封闭的会议,没有及时收到通知,如果小暮最后出了什么事,我会恨自己一辈子的。”   哪怕陶然是江暮的救命恩人,可江震一个看着原主乔甜长大的长辈,对她一个小辈用这样卑微的礼节,她也受不起啊,尊老爱幼可是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   陶然连忙下车,扶起了江震:“您不用这样,我当时救江暮也是为了自救,错的人是暴徒,您不用因此自责。”   江震笑得很和蔼:“你爸爸一会儿就到,今天这场股东会议,主要是商量下个季度的投资,里面有很多周氏和江氏合作的项目。”   在他的引领下,陶然坐在了会议室里,随手打开会议资料,秀眉微蹙。   江氏的财务倒是没什么问题,但是周氏根本就是一团乱麻,周海川为了摧毁暴徒砸的这几百亿,那可真是一点都不轻松啊。   这些账务庞大而繁琐,有一些甚至做的不太清楚,但陶然全都能分析明白,哪怕她只是粗略地扫了一眼,因为她有这方面的技能。   系统说:“宿主在之前的任务世界里,管理过相当多的顶级财团,眼前这些只是小ca色啦!”   陶然来的有点早,会议还没开始,江震说要亲手为她冲一壶珍藏的好茶,这会儿没在会议室里。陶然去了一趟洗手间,再回来的时候,发现靠窗的位置坐了一个人。   今天的天色有些阴沉,雾气蒙蒙的,最顶层会议室上的落地窗,像是飘着一层白纱,外面有风吹进来,那些雾气随着风飘荡。   窗边那个男人,随意地坐着,可能是他的气质太出尘了,也可能是雾气织就的白纱太过飘逸,这里就像不是现代化的会议室,而是晨雾蔼蔼的江面,他像是醉卧江面上的谪仙人。   他气质矜贵,动作优雅,衬衫的领口系到最上面一颗扣子,只露出一小截玉白色的脖颈,禁欲而迷人。   他的十指修长,指尖闲闲地夹着一根长烟,烟头的火苗明明灭灭,那些薄烟笼罩着他的面容,让他原本锋利的棱角显得清隽而柔和。   发现陶然以后,他掐灭了那根烟,对着她招招手,“甜甜,过来。”   光是看这张脸,陶然险些以为这个人是楚铮呢!   但他的声线低沉而喑哑,不像楚铮那种少年人的清润,而且楚铮也不会吸烟,所以他很显然就是这本书的男主了,“江暮。”   江暮问:“怎么不叫暮哥哥了?”   “暮哥哥”这种称呼实在是太肉麻了,陶然又不是那个一心喜欢他的乔甜,当然叫不出来啊。   她奇怪的是,江暮为什么会抽烟?   江暮是她笔下的男主,她对他很熟悉,江暮并不是喜欢抽烟,他轻易不抽烟,只会在遇到特别难以处理的事情或者是情绪波动特别大的时候,才会点上一支烟。   见陶然没有动静,江暮向她走来,他身形高大,站到陶然面前的时候,把一大片光都给遮住了,她眼前的视线暗了一大片,完全被笼罩在他的阴影里,抬头能看到的只有他的脸,下颌线条凌厉。   这是她亲手塑造出来的角色,一个相当有侵略性的男人。   “周伯伯说,要对外宣布你和我的婚约,我同意了。”   这就是周海川发短信给陶然,说要送给她的礼物吗?   从周海川的角度可以理解,他爱女如命,看到女儿为了救江暮,连自己的命都不要,肯定想要促成这桩婚事。   周海川和江震是好兄弟,穿一条裤子长大的那种。他们俩早就商量好了,以后生下了孩子,如果是同性就义结金兰,如果是异性就结为亲家。   其实原主乔甜,一开始也对这种娃娃亲嗤之以鼻,大清早就亡了好吗?都什么年代了,还搞老封建那一套定亲呢?   但她人生中曾经有过很艰难的一段时刻,是她母亲过世的那段时间,是江暮陪她走过来的。   如果不是江暮,或许她根本挺不过去那个难关,早就想不开自杀了。   她深深地爱上了江暮,自小就对外放话说:“此生非江暮不嫁。”   但原主乔甜是一个性格非常糟糕的人,从小没有人教过她怎么去表达爱,她喜欢上一个人,不会去追求,只会去掠夺。   江暮陪伴她度过了人生中最艰难的时刻,可她恩将仇报,还给江暮的全都是羞辱和伤害。   她很霸道,占有欲非常强,完全把江暮视为了她的私人所有物,而不是一个独立于她的人。   江暮不能有除了她之外的任何玩伴,如果被她看到江暮和其他人说话,她就恨不得把人搞到倾家荡产、家破人亡。   她当然可以,她是周海川的女儿,有权有势。   虽然陶然在穿书以后,竭力让一切都向着好的方向发展,但是原主乔甜,确实不是什么善类。   乔甜本来就是这样恶劣的人,随随便便就毁了别人的人生   如果不是这样,她也不会逼着楚铮做她的契约男友,甚至故意在公开场合表白,非要给他打上江暮替身的烙印,完全不在乎那会对楚铮带来怎样的伤害。   初中时,江暮曾经有过一个非常温柔的钢琴老师,就因为江暮无意间说了一句,那个老师弹钢琴很厉害,乔甜就让保镖绑住江暮,当着江暮的面,生生地把钢琴老师的手踩到骨折。   周海川知道女儿做的不对,但他从不指责自己的女儿,他只是不停地替她扫尾,赔钱、赔钱、再赔钱。   江震对自己的儿子说:“甜甜那么小就没了妈妈,她很不容易,你是当哥哥的,你要多照顾她,多顺着她、哄着她、宠着她。”   那是江暮第一次和自己的父亲大吵:“乔甜不容易,这个世界上的其他人,难道就容易了吗?就因为她是周伯伯的女儿,所以她的感受永远是被放在第一位的。   那除了她之外的其他人呢?就算周伯伯赔上几千万,我的老师再也不可能弹钢琴了,这辈子都不能再碰她最爱的钢琴了!这不是钱能解决的问题,老师做错了什么?她只是来教我弹钢琴。   不光是我老师,我的那些同学,就连我自己都快被乔甜逼疯了,我总是怕她难过,怕她不开心,因为怕她抑郁症发作,我们全都顺着她,可现在我都快被她逼出抑郁症了,她太让人窒息了。”   最后江震长长地叹息道:“我为你转学吧。”   直到三年前,江震把儿子从燕京转学来到江城,江暮远离乔甜,才慢慢有了正常的人生。 第108章 替身   江暮不该同意这份婚约的。   作为这本书的作者, 陶然很清楚, 江暮对于乔甜幼时青梅竹马的情谊, 早就在乔甜一次又一次仗势欺人,毁了那些无辜的人的时候,消磨得一干二净了。   江暮看如今的乔甜, 眼里只有憎恶和疏离。   他怎么会同意这份婚约呢?   看出了陶然眼里的疑惑,江暮说:“我知道,我们之间有很糟糕的过去。你有不对的地方,我也有不对的地方,你被宠坏了, 我本来应该是你的兄长, 但没有承担好教导你的责任。   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 一直都在逃避, 三年前为了逃避你转到光华中学的初中部, 两个月前听说你也要转学过来,我只能逃到国外。但我又怕你像从前那样惹事,只好请陆耀宇帮我看着你,如果你惹事,就请他通知我。   一开始我以为你两个月前,在生日宴上说以后再也不会仗势欺人,只是在骗我。但是陆耀宇给我打电话, 我听他说的那些话,才发现你真的变了。   你打赢了他,但你没有羞辱他;学校里有同学惹到你, 你是用校规校纪反击,没有耍阴暗手段,也没有把人打到进医院;你还交了新的朋友,和朋友相处的很好。   你还……救了我。   当时接到那通电话,我很怀疑陆耀宇说的是不是真的,想要回国来亲眼看看你,正好刘老师也说了学生会换届选举的事情,我刚好要回来做一些交接,没想到在学校里被暴徒绑架了。   你说要拿你自己换我的时候,我——”   江暮并不是一个善于表达情绪的人,接连说了这么一大串话,已经是他人生里少有的经历了,让他继续剖白自己的内心,是一项很艰难的工程。   他停了下来,不再说话,只是双目灼灼地望着陶然。   原书里乔甜是个恶毒女配,作天作地,各种仗势欺人,周海川只是一个商人,不是永远都能护得住她的。   她后来作到陆耀宇身上,因为陆耀宇和江暮走的近,又听到陆耀宇说她不好,就觉得是陆耀宇从中作梗,所以江暮才不喜欢她。   乔甜对陆耀宇下手了,陆耀宇是红三代,背景可比她横的多,她差点害死陆耀宇,那可真是踢到了铁板上,周海川散尽家财都没保住她。   这对父女下场挺凄凉的。   江暮和乔甜之间,从幼时相认以来,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旧事,陶然其实不是很关心。   现在陶然用了乔甜的身份,她并不想和江暮结婚,只是做个任务而已啊,犯不上把自己的终身大事赔进去吧。   所以她立马拒绝:“你同意了婚约,可我不同意啊。”   “滴滴滴!”系统发出一阵尖锐的警告音,“宿主,江暮很了解乔甜,你不能崩原主的人设,如果让人发现你不是原主,是可以请庙里的和尚把你驱逐出这具身体的,咱们的任务就失败了。”   陶然:“???”   “有没有搞错啊,你堂堂读者怨念系统,不该很高端霸气上档次吗?结果这么没有牌面的,随随便便一个庙里的和尚就能把我驱逐出去?而且这么重要的事,你怎么不早点说啊!”   蓝团子可怜兮兮地抱着她的手臂撒娇,“对不起啊,我忘记提醒你了。”   现在不是追究系统失误的时候,最关键的是解决问题。   陶然费劲千辛万苦,帮楚铮摘下了“江暮替身”的标签,给他搞定了校园霸凌,还提前替他外婆治好了重病……   眼看着任务形势一片大好,系统面板上显示,读者怨念值每天都在“蹭蹭蹭”地消除,距离成功只有一步之遥了,任务都快要完成了,她怎么甘心在这里倒下?   稳住,不能崩!   乔甜最大的一个人设,就是喜欢江暮。   江暮同意和她联姻,她肯定高兴疯了,绝对不可能拒绝。   陶然如果非要拒绝这次联姻,必须要找到一个合理的理由,符合原主人设的理由。   时间紧迫,陶然发动自己这个狗血言情小说作者的脑细胞,凭借她写了几千万扑街小说的脑容量,强行拉出来一个合理解释。   有了!   就这么说,应该可以的。   “江暮,我不喜欢你了。我不是像你以为的、像陆耀宇说的那样,真的变好了,我只是发现了人生的另一种可能。   一开始我接近楚铮,是因为他和你长得很像,因为你总是拒绝我,我想要把他当成你的替身,从他身上补全我想要从你那里得到的爱。   我抱着这样卑劣的目的靠近他,你看,我还是这么糟糕,我还是随意毁掉别人的人生。他那么穷,所有同学都排挤他,我轻易就能把他耍的团团转。   楚铮真的好像你啊,我常常盯着他的脸看,透过他想要看到你;可他又不像你,他和你太不一样了,他有他自己的魅力。   楚铮是一个那么阳光、那么干净、那么正直的少年。我越是接近他,就越是被他内在的灵魂所吸引,他的脸反而无所谓了,而且我能轻易地区分出来他和你哪里长得不一样。他的光芒太盛,遮住了你留在我心里的影子。   我好喜欢他啊,他对我也特别好,你知道吗?我和他之间没有任何争吵,没有任何不愉快的过去,我在他眼里,不是那个盛气凌人、仗势欺人、人人怕我也讨厌我的乔甜。   我喜欢上这种感觉了,越来越沉迷,有时候会觉得从前的乔甜像是另一个人,太尖锐也太陌生,我就想永远当他眼里的好女孩。   我喜欢楚铮,我想要和他在一起,不会同意和你的婚约的。我被他治愈了,他像个小太阳一样,我贪恋他带给我的温暖,不想放手。   我才明白,我之前对你,可能根本都不是喜欢。真正的喜欢,怎么可能全是羞辱和伤害?我对不起你,我也愿意赎罪和补偿,但婚约不可能。   江暮,我放过你了,你也放过自己吧。你对我没有任何责任,作为一个邻家哥哥来说,你为我做的已经够多了,我们都丢开那个沉重的过去,大步地往前走吧。”   陶然仔细观察江暮的神色,他的一张俊颜上,有震惊、有恍然大悟、有追悔、有释然……沉甸甸的很复杂,但是独独没有怀疑。   陶然在心里比了一个v,“搞定!”   果然这样说的通呀,轻易放弃江暮,不是乔甜的作风,但是如果一开始想把楚铮当成江暮的替身,结果反而在相处的过程中,被楚铮捕获了真心,那就完全有可能了。   人心不就是这么一回事吗?你拿别人当游戏,最后假戏真做,折进去的反而是自己。   不过,这只是为了拒绝这桩婚约同时又不崩人设,可不能真的让楚铮背锅,陶然叮嘱道:“江暮,我希望你能替我保密,很抱歉以前我的自私伤害了你,现在我想守护楚铮。   我只是单方面暗恋我同桌,他不喜欢我,我也不打算跟他挑明,他可是三好学生,妥妥的清北料子,我不想因为这种事影响他的学习……”   她话才说到一半,就听到一道熟悉的少年音,清朗如月:“我也喜欢你,所以不是单恋、不是暗恋,是互相喜欢、两情相悦。”   陶然:“!”   她在心里哀嚎,“统子,我是不是幻听了?为什么会有楚铮的声音?”   系统:“你没有幻听啊,你听力很棒的,就是楚铮没错,他已经来了很久啦,还有周海川、江震,一大票股东,都在门外站着呢。”   “狗比系统,我鲨了你!你怎么不早说?”   “可你也没问啊,我不知道还得说。”   陶然非常僵硬地转过身,强行对楚铮扯出一个笑容:“你怎么会在这里?”   周海川抢答:“乖女,我喊他来的,本来想让他亲眼看到你和江家小子琴瑟和鸣,让他搞搞明白他只是替身、只是二房的事实,没想到是我没搞明白,原来他才是正宫啊,你喜欢他就和他谈恋爱呗,哈哈哈哈哈。”   陶然简直都想破口大骂:“哈你个仙人板板!”   一分钟以前,陶然以为自己机智地应对了崩人设的危机。   一分钟以后,她的心态崩了。   这到底是什么神展开啊!   为什么突然变成了她对反派的表白现场?   为什么反派也向她表白了?   可是此时此刻,“不能崩人设”的这把刀,还架在她的脖子上呢,而且现场不光有江暮,还有原主的爸爸。   如果让周海川这个宠女狂魔,发现她不是原主,那画面太美,陶然不敢想象。   “叔叔,你理智一点,请听我解释,你女儿是自愿和我们公司签订协议,把身体交换给我的。”   不说人家信不信,反正到了那一步,陶然的任务是肯定要失败了。   但总之,拒绝婚约、又不崩人设这一关,算是暂时应付过去了。   至于楚铮这边,又是闹哪样啊!   他怎么会喜欢我?   陶然好想奋力地摇晃楚铮,“你清醒一点啊,你可是原书里的冷情绝性的大波ss啊,你应该阴郁、暴戾、冷酷、狠辣、残忍、嗜杀……总之妹子对你来说就是hing!忽然这么纯情的表白是要闹哪样啊?”   反派大佬崩人设了,没人管吗?就只有我们这种穿书的小小任务者不能崩人设是吧?   陶然:tat   一开始,楚铮站在这里,听到江暮和陶然有婚约,听到江暮和她说想要冰释前嫌,真的很害怕。   因为她曾经那么喜欢江暮,楚铮觉得他和陶然这些天美好的时光,就像是从江暮手里偷过来的,如果江暮发现了她的好,如果江暮想要回头,自己是不是就要失去她了?   可是后来,听到陶然说:“我好喜欢楚铮。”听到她那么深情地向他表白。   她现在喜欢的是我,不是江暮。   这个认知让楚铮的脑海里,像是盛放着五彩斑斓的烟花,一切色彩都变得鲜亮无比。   楚铮喜欢陶然。   什么时候开始心动的?   他的眼前有太多、太多的画面闪过。   是她搀着我走在警局的路上吗?还是她在我手心写字说我们一起解决劫匪?是她带头第一个为我获得的荣誉鼓掌吗?还是她在县医院的楼道里拉着我的手一路狂奔去看流星雨?是她在金岩污蔑我时挺身而出吗?还是她把莹白雪嫩的手伸进脏兮兮的垃圾桶里替我捡瓶子?是她主动替我考虑说想坐到第一排正中间吗?还是她当着全校同学的面说你和江暮长得一点也不像、我想请你做我的同桌?   也或许全都不是。   不是能够清晰地说出原因。   而是和她在一起的每时每刻。   而是因为她就是她。   楚铮甚至觉得,他总会喜欢上陶然的,哪怕是用另一种方式相遇,哪怕是在另一个时空里。   真好,原来你也喜欢我啊。   我此前所有的自卑,所有的怯懦,所有让我止步不前的原因,全都不重要了。   只要你也喜欢我,别说我们之间有家世的悬殊,别说我们之间隔着一万步障碍,哪怕是隔着山海,我也能破山岳、断江海,只为拥你入怀。   我早就确定,我是你的。   现在我确定,你是我的。   所爱隔山海,山海皆可平。 第109章 替身   周海川用那种看未来女婿的眼神看着楚铮, 简直恨不得在脑门上写着:“夫妻对拜, 送入洞房!”   陶然觉得自己还能再抢救一下, “是不是我爸威胁你了?非要你说喜欢我。”   楚铮:“没有。”   陶然:“早恋不好的,会影响你学习的。”   楚铮:“不会。”   他顿了一顿,又补充道:“也不会影响你的学习的, 我帮你把成绩提上来,如果你担心教导主任那边的话,我来和他说。”   陶然继续挣扎:“这对你不公平吧?你刚才也听到了,我一开始只是把你当成江暮的替身。”   楚铮淡淡一笑:“我分得清,什么是真心, 什么是假意。从我们认识以来, 我很肯定, 你从来没有一天把我当成江暮的替身。我反而还有一点庆幸, 还好我长得像他, 才有了一个让你关注我的机会。”   陶然就像是一条上了岸的鱼,不死心地扑腾,“我以前真的是一个很糟糕的人,在你面前的好全是装出来的,我可不是什么好女孩,你可以去京圈打听打听,乔甜这个牌子臭的有多响亮。”   楚铮温柔地环抱住她, “别怕,那些都过去了,现在的你, 是一个全新的开始。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我也有过很多阴暗的想法呢,如果你感兴趣,我可以慢慢地讲给你听。”   周海川在旁边感动地拿着手帕抹眼泪:“这就是爱情啊,没想到我家一向都不可一世的甜宝,真心喜欢上别人以后,居然会变得这么不自信,这么没有安全感,反复迟疑、反复确定……”   陶然简直想要吐一口血了,周海川是什么猪队友啊,求求你闭麦吧。神他妈的没有安全感啊!这是没有安全感的事吗?   楚铮抱得很紧,两只手臂的力道很大,像是要把陶然箍进他的怀里,他的胸膛是硬朗的,陶然入目所及的是他完美的锁骨和领口里……   喂、喂、喂,你的眼睛往哪里看呢?快收回来,人家才十六岁,才是个高中生啊。   尽管理智这样提醒自己,可是楚铮的身材真的特别好,他是在山里长大的,干惯了力气活,平常穿着校服显瘦,一旦这样抱紧,就能发现他身上每一块肌肉所蕴含的力量,陶然被一种原始而野性的男性荷尔蒙气息完全笼罩。   他的力道明明那么大,可在和陶然紧紧相贴的时候,动作又很轻柔,似乎她是一片薄瓷,生怕一不小心就碰碎了她。   楚铮是一个极具力量感的男人,却这么温柔地环抱住她,那种温柔比他强大的力量更让陶然上头,似乎连空气中都夹杂了他的气息,陶然觉得软软的、酥酥的。   一个令她目眩神迷的拥抱。   但是真的不能再抱下去了,快打住!   她又不是真的喜欢楚铮,这是欺骗人家的感情,越是沉迷就越是愧疚。   “陶然啊陶然,你只是馋人家的美色,你下贱!”   陶然推开了楚铮的怀抱。   怀抱骤然一空,楚铮心里怅然若失。   周海川:“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拥抱,甜宝害羞啦!”   害羞你个锤子!   陶然提醒道:“这么多人在这里等着,是来开会的。”   周海川:“哦,对对对!下一季度的股东大会。”   这场会议召开的越久,陶然的眉头就拧的越深。   公司高层的提议,全都无功无过,如果是在周氏集团财务没有出现问题之前,按照他们的提案,运营下去没有太大的问题。   但现在周氏的财务出现了数百亿的缺口,不再是守成的时候了,而是要想办法把它补上,需要更加强有力的手段。   周海川全程都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从头到尾都没有开口。   眼看着下一季度的投资方案,就要全部定下来了,陶然终于忍不住说:“等等。”   周海川为了打击暴徒,让周氏集团陷入如今的困境,虽然他是为了保护自己的女儿,但实际上占据这具身体的人是陶然。   这份恩情陶然不能不承,她向来恩怨分明,有恩必报,也有怨必报。   周氏集团有恩与她,她不会看着周氏没落的。   她能轻易帮周氏解决眼前的困局,不过一下子变成一个投资界的大佬,不符合原主乔甜不学无术的人设。   因为担心女儿的安全,周海川在乔甜很小的时候,就请了武学宗师教她习武,所以陶然绝地反杀劫匪,尚且在周海川能理解的范畴。   虽然女儿平时身手没有这么强,但是人在生死危机之下,爆发出更大的潜能,也不是不可能。   可是陶然再轻易给他摆平周氏面对的危机,那就只差直接告诉他:“快来看呀,我真不是你女儿!”   帮,要帮。   但方法,要讲究。   还好,乔甜还有另一个人设,她和爸爸的关系非常不好,平常以折磨自己的爸爸取乐,而且还是一个败家子,恨不得把周海川的家业全都败光,把她爸爸给活活气死。   这件事还要从乔甜的母亲去世说起。   她的妈妈是一个非常温柔的大家闺秀,为了和周海川这个穷小子在一起,和自己的家庭决裂了。   周海川为了向世人证明,他的妻子没有选错,对于成功一直有一种近乎疯魔的态度。   他一心沉迷事业,完全不顾家庭,在一个大雨夜给家里打电话:“周甜,叫你妈帮我送一份资料过来,这件事非常紧急,你让她马上过来,如果能谈下这个项目,周氏就能一飞冲天!”   “爸爸,老师说了明天要开家长会,你能来吗?”   “让你妈去就行了,这种事不要烦我,幼儿园的孩子有什么好开家长会的?”   “不是啊,爸爸,我都小学二年级了,早就从幼儿园毕业了,老师说这次最好让爸爸去,因为要商量亲子活动……”   周海川非常暴躁地打断她,“别拿你那些破事烦我了,让你妈赶快来送资料,就这样!”他像个暴君,“啪”地一下挂断了电话。   小小的乔甜看着外面连绵不绝的暴雨,觉得那雨像是一只吞人的巨兽,到处都黑漆漆的,她害怕极了,“妈妈别去送资料了,雨太大了,我看动画片里说,雨天开车很危险,路会打滑的。”   妈妈说:“是有点危险,咱们这里还是山道。”   乔甜抱怨道:“我不喜欢住在山上,我喜欢住在以前的小区里,好多小朋友和我玩,但爸爸说,有钱人都是住在山上的别墅里的,如果咱们家不搬来这边,人家和他谈生意会看不起他的。”   妈妈轻轻地揉了揉女儿的小脑袋,“是呀,你爸爸努力地赚钱,咱们也不能拖他的后腿,妈妈去送资料了,甜甜乖乖地在家写作业吧。”   乔甜死死地拉住她:“别去了,我不要那么多钱,那么多钱有什么用?咱们家的钱已经够多了,我不要妈妈冒这种危险。”   周海川的电话像催命一样打来:“你妈怎么还没来呢?我这里等着呢,今天就是我的翻身仗,必须要打得漂亮!”   有时候小孩子的直觉准的可怕,暴雨天,坡度很高的山道,转弯、打滑   乔甜的妈妈出了车祸。   那份资料最终还是被送到了。   是警车送来的、沾满了妻子的血。   她被抬上救护车的时候,明明已经气若游丝,却还坚持:“一定要……把这份资料……送……到周氏、周氏集团……”   周氏如周海川所愿,一鸣惊人。   可他的妻子,却因为车祸死在了那个大雨夜。   那年乔甜九岁。   乔甜恨死自己的爸爸了。   她不要姓周了,她改姓了乔,她要随妈妈的姓,她不想和那个男人有任何关系。   周海川也恨死自己了,“我不是人,我就是个混账东西,我鬼迷心窍,为什么我没有替你妈妈的安全想一想?为什么我满脑子都只有赚钱?明明我一开始赚钱只是为了让你们母女俩过上好日子啊……”   他真的太疏忽自己的家庭了,他害死了自己的妻子,也错过了女儿的成长。   他对女儿所有的印象,还停留在产房外,他抱着那个小小的婴儿、小脸还皱巴巴的婴儿,激动地对妻子说:“是个女儿!”   刚刚生产完的妻子,笑得一脸温婉,“是女儿的话,就叫甜甜吧,希望她能有一个甜味人生。”   然后呢,周海川就一头扎进了工作里,都没发觉一晃眼女儿已经长得这么大了。   他错过了女儿的每一个成长瞬间,他甚至没有叫过她一声“甜甜”,从来只是很冷漠、很生硬地叫她:“周甜。”   他对不起最心爱的妻子,无论如何也偿还不了,但起码女儿还活着,他想要弥补,想要做一个好爸爸,他把对妻子的亏欠加倍偿还到女儿身上。   可不管他怎么关心、怎么付出,换来的都是乔甜的一句:“你滚啊!”   周海川对女儿予取予求,不管女儿怎么打他、骂他,他都甘之如饴。   但教育不是这样的,既不是他从前一味疏忽,也不是他此后一味溺爱。   乔甜越长越歪,彻底解封了自己心里的恶魔,就喜欢仗势欺人,就喜欢看爸爸卑躬屈膝地给别人道歉。   三年前,周海川甚至给江暮的钢琴老师跪下来,砰砰砰地磕头,磕的满地都是血,“求你不要报警,不要追究我女儿的错,一切错都只错在我这个不合格的父亲,我愿意替她承担一切,你想要多少钱都可以。”   就在那个时候,十三岁的乔甜笑了,笑得特别可爱,露出了一对小虎牙。   她的心里一直有一种破坏欲,是自我毁灭的倾向,也是毁灭别人的倾向。   所有和她沾边的人,她自己、她爸爸、江暮、江暮的老师同学,她都想要毁了,并且从破坏里获得扭曲的快乐。   为什么我生活在地狱里,你们却那么幸福呢?不如一起来陪我尝尝地狱的滋味吧。 第110章 替身   所以周海川在暴徒劫持学校、女儿获得安全后, 给她打电话, 第一句话就是道歉:“对不起, 爸爸打扰你了。”因为平时没有乔甜的允许,他是不能给她打电话的。   把父女关系搞成这样子,周海川挺可怜的。   但是可怜之人, 也有可恨之处。   乔甜变成如今这副模样,和他有很大的关系。   养不教,父之过啊。   这些过往对错,或许以后自有人评说,但陶然只是个任务者, 不是判官, 她不是要分辨谁错的更多, 她有自己的立场、利益和目的, 有她要做的事。   她仔细回忆了一下, 自己穿书以来的半个月,因为本身就对“多了一个便宜爸爸”有一丝抵触心理,不管是今天第一次见面,还是之前的通话里,她都没有和周海川太过亲密,正好符合了乔甜的人设。   那就借用乔甜这个“因为特别怨恨自己的爸爸,所以一直是个败家女”的人设, 来帮周氏集团解决这场危机吧。   陶然拿出平板电脑操作,“哗、哗、哗”地标注了上千条投资信息,然后把平板往前一推, 身体向后一靠,用命令的口吻说:“只投这些。”   全场哗然。   历来的股东大会,大小姐一直都参加。   大家也能理解,她毕竟是周海川的独生女,贵为家族企业的董事长千金,以后周氏集团肯定是留给她的,提前熟悉熟悉也好。   公司里追随周海川上了年头的元老都知道,东家这对父女之间不太对盘。   以前大小姐也做过很过分的投资,就是一看就会赔钱的那种,大多数都是在她又和爸爸吵架以后,就来拿公司撒气。   但是从来没有玩的这么大啊!   这么一大笔投资数值,拿来撒气,过分了吧?   这可比董事长豪掷数百亿搞死暴徒,还要任性呢。   本来周氏集团这艘巨船,就因为董事长干翻暴徒的这几百亿,在商海里行驶的不太顺当,算是山雨欲来风满楼,然后大小姐这又是在船上“砰、砰、砰”地砸了好多大洞,这是巴不得这条船赶快沉了?   看看她选的都是什么项目?   全都是连续亏损好多年,一直都苟延残喘,公司恨不得直接砍了的。   结果她不仅不砍,还要死命地往里面砸钱?   王忠很委婉地提议道:“大小姐,现在的风口行业是金融方面,尤其是电子商务这些,大家认为赚钱的更多是互联网经济,您选的这些老式的实业,可都是夕阳产业啊,这是稳赔不赚的。”   陶然不理他,学着原主乔甜的样子,坐在那里修剪指甲,散漫的不像是来参加严肃的股东大会,而是小姑娘之间的茶话会。   直到这个时候,周海川才说了今天这场会议上的第一句话:“甜宝,你这是在惩罚我吗?因为我自作主张地定下了你和江暮的婚约,还把楚铮叫了过来,是吗?”   当然并不是!   陶然是在帮他赚钱,只不过用的套路太骚,他没看懂。   陶然心里的想法如上,但为了符合人设,并且救回周氏,她嘴上说的却是,“不光是这些呢,还有,谁让你从国外飞回来的?谁让你提前召开股东大会的?   花几百个亿报复暴徒又怎么样?你以为我会稀罕?别叫我甜宝,还有什么甜甜、甜心、宝贝、乖女、囡囡,听起来真让人恶心,你以前不是只会连名带姓地叫我周甜的吗?”   系统在意念里给陶然拍手叫好:“哇塞,宿主,你这演技简直了!从台词到神态再到动作,全都活灵活现的,简直就是乔甜本人嘛。”   周海川的眸子越来越黯淡,用手胡乱地插|进头发里揉来揉去的,把发型搞得乱糟糟的,苦笑了一声:“按甜甜说的去办。”   简直像是在看苦情戏嘛,陶然并没有欣赏别人的痛苦这方面的乐趣,坏人真是不太好当,不过她还是硬着心肠,冷冰冰地叮嘱道:“别想耍花招,就按我写的去投资。”   江暮忽然说道:“为了打击暴徒,周伯伯付出了很大的代价,接下来资金周转方面会有很大的问题,周伯伯之前想要对外宣布我和甜甜的婚约,就是想借这个稳住周氏的股价。不如还按原计划进行,等周氏集团稳定下来,再解除婚约就是了。”   虽然当时陶然和劫匪说,江震只是江城首富,在全国的排名也就那样。   但其实江震也是商场巨鳄,江氏集团的排名就算放在全国,都是前十之内。   更何况,作为这本书的作者,她很清楚江震和江暮父子俩,手里还捏着几张王牌没放出来,只要江家想,随时能把江氏捧上新的高度。   不过江震做事的准则,和周海川不一样,周氏求的是强,江氏求的是稳。为了避免把自己推到风口浪尖上,底牌目前只是底牌,并没有放到桌面上,也没有显示在江氏明面上的资产里。   当然,资本圈子里的大佬们,对于江氏手里捏着底牌的事,或多或少都心知肚明。   如果把周氏和江氏绑在同一条船上,那么那些因为这场风浪担心周氏的人,就会对周氏度过这次难关更有信心,毕竟还有从来都稳如老狗的江氏在后面撑着呢。   至于江暮的行为,也不能说特别怪异。   在江暮和乔甜没有彻底闹崩之前,江暮充当的就一直都是这样的角色,帮周海川和乔甜父女调停,做他们父女俩之间的润滑剂。   这次陶然救了江暮的命,他想要报答救命之恩,可以理解。   陶然这一次步子确实迈的太大了,她的这些投资,估计正常人都看不懂,表面上看是赔钱,但其实打的是一场翻盘仗。   如果按照江暮的提议来,假装缔结婚约,的确对目前的周氏更有利,所以她没有说话。   反正,她的部署只要落实下去,周氏集团很快就能翻身,到时候立刻解除婚约就是咯。   周海川转向楚铮:“小铮,你不介意吧?只是放出风声,说周氏要和江氏联姻而已,咱们都知道这是假的。我就甜甜一个女儿,你以后成了我的女婿,女婿是半个儿子啊,归根到底,周氏未来都是留给甜甜和你的,就暂时委屈一下你,让叔叔度过这个难关。”   楚铮点了点头:“好。”   所谓屁股决定脑袋,既然董事长执意要陪着大小姐胡闹,下面的人也只好执行。   再说了,好歹还有和江氏联姻的婚约在这里兜着底,就算大小姐再怎么胡闹,周氏集团的股价应该也不至于跌的太过分。   会议室再次忙碌了起来,陶然只是轻飘飘的一句话,所有的提案全都要重新更改。   大家忙得人仰马翻,陶然露出了“乔甜招牌式小恶魔”微笑,对着楚铮挑了挑眉毛,“你看到了,真实的我很坏的,并不是你认识的那个好女孩。”   嗯,陶然还没有放弃,她还在抢救自己。   这个方法简直一举多得,既能符合乔甜的人设,也能解决周氏的危机,还可以让反派大佬对她心生厌恶。   陶然只是一个任务者嘛,让她拯救反派的悲惨,那她可太会了;但要让她和反派谈恋爱,她觉得自己不太行。   她和系统说:“和反派谈恋爱什么的,超出了我的任务范围,我卖艺不卖身的!”   楚铮原本坐在陶然的身边,本来这是周氏和江氏的会议,他作为一个外人,应该避嫌的,但是周海川非要拉着他参加。   楚铮站起来,帮陶然把杯子里的果汁加满,然后俯下身,在她耳边轻声说道:“不会,我只觉得你笑的特别可爱,不光有小酒窝,还有小虎牙呢。”   这个姿势实在是太过亲密了,由于离得太近,他那好听的声音像是直接在陶然耳蜗里炸开,清清朗朗又带着一种颗粒感,和空气震荡的时候,那种震感敲过她的耳膜,似乎整个人都跟着麻掉了。   这也太撩了吧?   过分迷人,也过分危险。   陶然非常理智,这些楚铮带来的无与伦比的感官体验,她给出的第一反应不是享受,而是逃离。   她几乎立刻就想推开楚铮,可楚铮接下来说的话,却让她像是被钉在了座位上,一动也不能动。   “美东时间10月11日,恒通实业成功在纽交所挂牌,敲响上市钟声,融资近百亿,却被曝出公司高层将七十亿用作资金风投,而非改善生产,我记得你当时看到这条新闻说了一句‘舍本逐末’。   你不是在和你爸爸撒气,你想帮他,对吗?互联网经济确实是当下的风口,虽然说站在风口上,一只猪都能飞得起来,但是它也过度膨胀了,它呈现出来的表面市值严重超出真实产值,已经变成了虚假的泡沫经济。   实业才是一切的基础,恒通实业拿到融资的钱,说明不管是国家还是市场,都有心扶持实业,可惜这笔钱最后却还是被恒通,又重新流回了虚拟的泡沫经济里,炒股、风投这些都是投机行为,一时的投机可以带来暴富,但不能整个市场只剩下投机,缺乏实体经济的支撑。”   陶然双手握着真皮座椅的扶手,指尖攥的很紧,都微微呈现出青白色了。   糟了,被看穿了!   反派大佬不愧是反派大佬,他既然能借着学校的电子阅览室,浏览军工信息,当然也能关注商场风云。   而且他一直都心细如发,洞察力也相当的强,从她和他见面的第一天开始就是这样,他能通过她一个眼神,就发现她想坐教室最后一排的位置,当然也能仅从她在手机跳出新闻时随口说的一句话,推测出来她真正的态度。   楚铮看着座椅扶手的海绵,被陶然按的都凹下去了,心疼她的手指,怕她会痛,温柔地把她的手指一根、一根地从上面掰开,放进了自己的掌心,“你不用紧张,我不会拆穿你的,我会帮你保守秘密,还可以帮你演戏。”   他并不是想要她害怕,他只是不想她躲避他。   明明他喜欢她,她也喜欢他,可确定关系以后,她却一直都在躲避。   是因为女孩子心思敏感,更害羞吗?   还是她没办法骤然接受这样的身份转变?   我们恋爱了呀,互相表明了心迹,她成了我的女朋友,我成了她的男朋友。   她是不是从来没有和人这样亲近过,所以才不习惯呀?   其实楚铮也会觉得不习惯,他也是第一次谈恋爱呀,但是那种陌生和逃避,远远赶不上他对她憧憬和期待的万分之一。   如果她向后退,那他可以更主动一点。   所以他向她点明了,他看出了她的真实想法。   因为不能被周海川和江暮发现真实目的,继而崩人设,陶然也只能和楚铮咬耳朵,用微弱到只有她和楚铮才能听到的声音说:“你不要说出去,就把它当成咱们俩之间的小秘密,可以吗?   我和我爸的关系很差劲,他对我的印象固定又死板,就觉得我是个败家女,如果我正常跟他说,他不会信我的,我只能这样反着来,他反而会顺着我。”   真是套娃、套娃、再套娃,套了好几层,都快把陶然自己给绕晕了。   第一层是,陶然自己真心想要帮周海川。   第二层是,陶然故意借用乔甜败家女的人设,就是以折磨父亲取乐的那一点,让周海川相信女儿还是那个坏女儿,突然对投资指手画脚全是为了折磨他。   第三层是,陶然被楚铮拆穿以后,为了解释自己的行为,强行再立了一个好女儿人设,表面上是为了折腾爸爸,其实是想帮助爸爸。主要目的就是为了防止楚铮说出去,真要因为楚铮说出去,让人发现陶然其实是商场大佬,而不是乔甜那样不学无术,那人设可就崩了。   陶然:tat   我太难了。   陶然在心里问系统:“统子,你说反派大佬智商这么逆天,他都能看穿我这是故意装成败家、实际上想救周氏集团,完全把我给看透了,难道看不穿我根本就不喜欢他,刚才那么说只是为了应付江暮吗?”   蓝色的果冻团子,扑扇着一下身后的小翅膀,“或许那是因为,连你自己都没有看穿自己呢?他看你看的,比你自己看自己,还要更加透彻——你真的不喜欢他吗?”   陶然:“怎么可能,我……”   系统:“那你觉得,喜欢应该包括什么呢?”   关于这个问题,作为一个狗血言情小说作者,陶然一口气就能罗列出一大堆答案:“始于颜值,陷于才华,忠于人品,双方应该互相了解,互相坦诚,是灵魂伴侣,或者是有过很多共同经历……”   系统:“颜值吗?反派挺帅的啊。才华,他也很有才啊。人品,你自己说的咯,他阳光、正直、干净。双方是灵魂伴侣,这一点也没错啊,你救周氏的套路这么骚,连我这个智脑流都被你绕糊涂了,但反派看明白了哟,说明他和你心有灵犀一点通?   他对你也很坦诚啊,什么事都没有瞒过你。至于共同经历,虽然你来到这个任务世界才半个月,但和他一起经历了很多吧?”   陶然沉默。   系统:“或许是你不敢正视自己的内心,你在怕什么呢?”   陶然怕的东西很多。   她是抱着做任务的心态和楚铮相处的,楚铮以为她对他那些好,其实只是因为她是个任务者,如果从这种开端开始,谈恋爱的话,是不是在欺骗人家的感情?   而且楚铮只有十六岁啊。   十六岁的少年,认识才两个星期,能有什么刻骨铭心的爱恋?   陶然十六岁的时候,发疯一样喜欢一个男明星,恨不得把房间里全都贴满他的海报,可是现在她连那个偶像的脸长什么样子都想不起来了。   easy e,easy go.   还有很多别的原因。   她可是母胎solo,从来没有和异性亲密接触过,人们对于未知总是恐惧。   最后,陶然拍飞蓝团子:“感情是一种很复杂的东西,不是能用这些条件量化的,你一个搞数据的,肯定不懂,当然了,我也不懂,我一个写小说的,懂个锤子的谈恋爱!   总之,咱们先把今天应付过去,以后再想一个合理的办法,让反派不再喜欢我就是了。说不定都不用想办法,过几天他自然而然就厌烦我了。”   楚铮也和陶然咬耳朵:“你和你爸爸为什么关系不好呢?”   陶然:“他间接害死了我妈妈,我曾经很恨他。”   楚铮安慰她:“你放心吧,我不会说出去的,他们也不会看穿的,因为你爸爸和江暮先入为主的觉得你是在撒气,执果寻因;而我知道你想帮忙救周氏,执因寻果,所以我和他们,对于这件事得出的看法截然相反。”   陶然一时有些怔然。   执因寻果。   明明看到了一个坏的“果”,仍然相信她是出自好的“因”,进而相信这个表面上看起来坏的“果”,其实也会是好的“果”,再从细节里找出符合好的“果”的真相。   他对我是百分之百的了解和信任啊。   人的一生,能遇到几个这样的知己?   起码,从前在现实世界里活了二十多年的陶然,从来没有遇到过。   “楚铮。”陶然在心里默念这个名字。   他之于她,绝不仅仅只是一个任务对象。哪怕她不敢迈出感情那一步,她也得承认,他是她的至交好友,她对他有一种英雄惜英雄的惺惺相惜之感。   楚铮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转而讲起了别的趣事,他能看出来,陶然对他的态度松动了,但他并没有步步紧逼。   ——这一辈子很长,他有一生的时间,让她慢慢对他打开心扉。   楚铮讲的笑话很有意思,陶然被他逗得莞尔一笑。   从江暮的角度,只见这对少年少女言笑晏晏。   少女容颜素净,笑起来的时候轻扇着纤长而细密的眼睫毛,雪腮染上桃红,一双明亮的眸子水润润地望着她的少年。   任谁都能一眼看出,她对他的深情和专注。   “甜甜很喜欢这个叫楚铮的男孩啊,不是陆耀宇说的,因为他长了一张像我的脸,而是她喜欢楚铮这个人。”   江暮不再看这个画面,转头望向窗外,手指轻敲着放在桌面上的手机,一下、一下,规律而有节奏。   手机的正面被扣在了桌子上,外人只能看到它的背面,只有和它的屏幕亲密接触的桌面,才知道手机屏幕上停留的界面,是少女的微信头像。   乔甜喜欢了江暮多少年,她的微信头像就多少年都没变过。   一直、一直都是,她偷偷拍的那一张江暮。   彼时,穿着白色衬衫的少年坐在钢琴前,侧颜俊美,神色柔软,“甜甜,哥哥弹琴给你听,会让你心情好点吗?”   江暮对从前的乔甜,确实只有兄妹之情,把她当成自己的亲妹妹照顾。   也没人觉得,只有九岁的乔甜,对他是男女之情,应该只是对一份温暖的依赖吧。   后来有很长一段时间,这个头像让江暮感到恐惧,因为那个曾经让他怜惜的小女孩,变成了一个可怕的魔鬼。   那个时候,江暮做梦都希望乔甜放下对他的执念。   都说,永远不要去撩一个从来不换微信头像的人,因为对方心里一定有一个放不下的人。   可现在,她换了,不再是用江暮的照片做头像,而是换成了她随手从教室里向外拍的一角梧桐树。   说明她真的放下了吗?   她终于放下了啊,就在我刚刚怦然心动的时候。 第111章 替身   由于陶然横插了一杠子, 这场会议的内容变得很多, 一直开到傍晚。   中午是在会议室里随便吃的工作简餐, 散会以后,周海川提议:“今晚去我家,尝尝我的手艺?”   江震脸上闪过一抹追忆的色彩, “好久没吃你做的菜了。”   周海川也对楚铮发出邀请,“乖女婿,一起吗?”   楚铮用询问的眼光看向陶然。   陶然当然是要去的,为了符合人设。   在原主乔甜的记忆里,每一次股东大会结束, 她都会回家吃一次爸爸做的饭。   因为那是妈妈的味道。   乔甜的妈妈, 也就是周海川的妻子, 在嫁给他之前, 是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 为了丈夫才洗手作羹汤,她会的每一道菜都是丈夫亲手教的。   在周海川的人生里,曾经有整整十年,没有下过一次厨房,就是在他疯狂投入到工作中以后的那段时间,因为他觉得买菜、洗菜、做菜是对人生的浪费,那些时间够他赚成山的金币。   妻子出车祸去世以后, 他才重新握起了铲勺。   一直对他十分排斥的女儿,却会在吃到哪怕只是一碗最简单的蛋炒饭时,哭的泣不成声, “和妈妈做的一模一样。”   这是乔甜唯一能接受的,他表达父爱的方式。   但是,在乔甜的认知里,不仅周海川是害死妈妈的罪人,她自己也是,她常常自责,“如果我当时更坚定一点,拦住妈妈不许她出门,是不是结局就会不一样?”   她不仅惩罚爸爸,也惩罚自己。   像这种父女俩坐在同一张饭桌上,享受阖家欢乐的时刻,周海川不配拥有,她也不配。   所以乔甜控制了频率,公司每一季度召开一次股东大会,她只会在那时回家,也只有那天晚上,她才会吃周海川做的饭菜,一年仅仅四次。   陶然轻轻地点了点头。   周海川原本灰暗的眼睛里,迸发出了一阵光亮,满脸都是欣喜,“甜甜今天想吃什么?”   陶然随口报了几个乔甜爱吃的菜。   一整个股东大会、都没有翻开眼前那个记事本的周海川,却在这个时候打开了它,他拿着一根钢笔,记录下所有菜名,边听边点头,字迹写的龙飞凤舞。   陶然最后一个字的话音落下,他最后一笔也写完了,并没有合上那个小本子,而是向前倾着身子追问道:“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这哪里像是外人平常看到的那个叱咤商场的首富,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家餐厅的小服务员呢。   不过会议室里的其他高层,早就见怪不怪了,反正他们家大老板就是个女儿奴呗。   周海川在江城的房产多到数不清,他并没有带陶然去江城的别墅区,而是开着车七拐八拐进了一个小区。   这是一个位于市中心的小区,但周海川闹中取静,用风景带隔离出了正中间的一片占地面积极大的区域,像是一下子从闹市进入了原始森林里。   其它住户只以为是自家小区格外舍得下血本,做了这么漂亮的绿化带,但极少有人知道,在不允许外人进入的最核心,掩藏着这样一处人间仙境。   那座别墅的设计风格,完全贴合这片人工湖泊和树林,原木的色彩,高挑的空间,大量使用落地窗,木栅格装饰墙面,因为强调了建筑的通透感,让它几乎和自然风光融为一体。   进入里面,又是舒适的现代化设计,色彩明亮,偶而点缀一些复古元素,一眼看到的就是厨房,它是现代式开放厨房、整体厨房,使用雪松木打造,配有吧台、餐桌和各式各样的先进设备。   就算是见惯了奢侈场面的江震,都忍不住发出一声感慨:“要不是今天厚着脸皮来蹭饭,我都不知道江城还藏着这样一个好地方。”   周海川只是小心翼翼地看着陶然,“甜宝,爸爸是不是又自作主张了?”   陶然当然能看的出来,他花费的这一切心思,都是为了女儿。   自从妈妈去世,乔甜就极度排斥建在山上的别墅,那总会让她想起妈妈的死,那样的大雨夜,那样的山道……   周海川又想让女儿住的舒服,又怕引起她的反感,这样一通操作,真的是煞费苦心了。   而且这座别墅里,设计费用最贵的就是厨房,那是因为如今这对父女俩之间,沟通的唯一纽带,就只剩下周海川的厨艺了。   可怜天下父母心。   不知道真正的乔甜站在这里,是不是仍旧心硬如铁,反正陶然是挺被打动的。   抛开这套别墅的价值不谈,只从这些心思来看,其实周海川也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老父亲啊。   陶然学着原主的样子,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做饭吧。”   周海川高兴坏了!   女儿没有骂他,那就是不讨厌这里了?   不枉他好几个日日夜夜、都不眠不休地和建筑师一起讨论图稿,更是多次飞回国内,亲自监工这套别墅的落成。   楚铮和江暮想帮周海川做饭,都被他赶出了厨房,他只留下了江震,“小伙子就去玩小伙子该玩的,别和我们这些老人家挤在厨房里,帮不了忙还碍事呢。”   江暮随意逛了一圈,别墅里的娱乐设施一应俱全,有一整层的私人影院,也有全套的健身器材等等……他随便选了一样:“打台球?”   楚铮没玩过。   陶然和江暮教他,他上手挺快的。   陶然随便打了两杆,手机铃声就响了,不再是之前的歌声,而是手机原装的铃声,她去接电话。   几分钟以后回来说,“警方那边给我打电话,要我提交一些个人资料用于审核,挺麻烦的,应该至少要半个小时,你们先玩吧。”   听到这边的声音,周海川翘着脖子往这里看,跟一只长颈鹿似的,简直恨不得把头都给伸过来,“甜宝,要用电脑吗?书房有电脑,上面还有一层楼是网咖,你的房间也有电脑。”   陶然:“我去卧室就行。”   “三楼是你的卧室。”周海川用手指了一指,“那边有电梯。”   走进电梯的时候,陶然表面上很平静,心里和系统却是一大串的:“卧槽,不愧是首富,这也太壕了吧?在自己家里修电梯,这是我以前想破脑袋都想不到的事。”   原谅她只是一个贫穷的乡巴佬,穿成这样的千金大小姐,真的只能强行装成很淡定的样子,其实心里各种尖叫。有钱人的快乐,她根本想象不到!   等她理解了“三楼是你的卧室”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她心里尖叫的分贝再度飙升,就是整个三楼全都是陶然的卧室。   虽然周海川的审美相当直男,整间卧室装修就是小女孩的粉红气泡感觉,什么粉粉嫩嫩的公主床,然后hellokitty元素的应用,但是、但是,死亡芭比粉的审美也挡不住人家壕啊!   光是卫生间就比陶然以前租过的所有房间都要大,浴缸里面简直能游泳,还有那一整个衣帽间,一排又一排地挂满,比在商场里试衣服的时候,见到的当季新款还要更多。   陶然最喜欢的是阳台,或许用阳台形容它已经不贴切了,因为它太大了,简直就是一个花园露台嘛,除去精心设计的花园、和咖啡馆露天桌椅类似的布置之外,还有一架秋千。   “我爱死这个秋千了!”陶然坐在上面荡来荡去的,仲秋时节的夕阳还有几分暖意,天边被斜阳染成了一大片珊瑚色,原本碧蓝的天际像是成了珊瑚海,馥郁的花香随着陶然荡秋千的动作,盈满了她的衣袖。   她很豪气地一挥手,和系统宣布,“咱们要做更多的任务,等咱们有钱了,也买这样的大别墅,也建这样的小秋千!”   蓝团子也坐在秋千上,跟着她一荡一荡的,陶然rua着它的小脑袋,它那双大眼睛都舒服的眯成了一条直线,“宿主,好喜欢你啊,明明咱们已经签订交换契约了,但你也没有把原主的一切视为理所当然,你喜欢乔甜的富有,想的是怎么通过自己的奋斗来获得。”   它还有一句话没有说出来,这都是她们的第六个任务了,但陶然一直都还能保持本心。   哪怕它帮陶然暂时封印了一些记忆,但是它看过大数据,别的任务者里也有很多封印记忆的,可还是会慢慢在诸天世界的穿梭里迷失自己。   预知能力、无尽的寿命、享之不尽的荣华富贵、远远超出当前世界维度的武力值……这一切的一切,都会让任务者们迷失本心。   诸天万界本来就是大染缸,更何况任务者能轻易地掌控别人、乃至整个世界的命运。   当一个人,拥有了神的力量,却没有与之匹配的神的心境,那么他对于小世界来说,就是灾难本身。   再说了,就算是神,也不总是有着与他过于强大的力量相匹配的心境,不然的话,也就不会有神历红尘劫的说法了。   神和任务者太过强大,这些小世界无法约束他们,对于他们来说太过脆弱了,轻易就能毁掉。   一怒之下,伏尸千里,是常有的事。   哪怕他们最终都受到了时空神殿的制裁,可那些天灾已经形成了。   和人家一比,自家宿主真是单纯、简单、美好的不像话。   系统忽然说道:“宿主,就算是同样是任务者,每一个任务者对于同一个任务,使用的方法也是不一样的,就像是同一个作文题目,大家写出来的作文风格完全不同。   所以,就算你是任务者,就算你以为你对楚铮的好,只是为了做任务,但这和他真心喜欢你并不冲突,根本不存在你以为的欺骗他感情的问题。   举个最简单的例子,同样是看到楚铮捡瓶子,可能换到别的任务者,就是直接拿钱砸他,或者是其他什么方法,而你却会替他捡瓶子。   从我的数据库来分析,你会被他喜欢上,和你是不是任务者无关,只是因为你是你。少女,不要总是怀疑自己呀,你真的很好,值得所有人珍惜。”   自家这个狗比系统,一向都不靠谱,怎么忽然化身情感鸡汤大师了?而且说的还好有道理的样子啊!   陶然反复在心里咀嚼系统说的话,觉得自己好像想明白了什么,但又好像什么都没想。   最终她只是一脸茫然地望着天空,“啊啊啊,头大!不管了,我先去准备警方要的审核资料吧。”   台球室。   简单的原木色的装潢底色,可在细节处却难掩这家主人的奢华,吊灯华丽而复古。   江暮穿着一件法式衬衫,蓝色日辉纹袖扣之下,是苍白而好看的手腕,他轻轻打出一杆,在台球碰撞的清脆响声里,一杆进洞。   他又接连打了三杆,把桌面上剩下的台球做了局,这种手法叫斯诺克,一击之后,让桌面剩下的台球,通过死球的阻碍,使得对手无法轻易拿分。   江暮起身,站在台球桌旁,一只手握着球杆,另一只手拿着巧克粉块,在杆头上打粉,动作很优雅,脸上带着笑容:“这一杆不太好打。”   楚铮微微点头,刚才陶然教过他,江暮这种手法叫snooker,就是设障碍球,不光是自己拿分,还确保对手无法拿分。   被做斯诺克以后,楚铮并没有心急,而是一双黑眸专注无比,仔细打量台球的位置,在脑海里默默计算击球的角度和力道。   “你才第一天打台球,不用太勉强,不然这局就算了吧。”江暮递给楚铮一个文件夹,“看看这个,相信你会感兴趣的。”   楚铮拆开文件夹,只见里面是厚厚的一摞资料,上面写着“暮哥哥替身”,各种各样的少年照片,分门别类地标注着相似度,有的大大地打着叉,也有的被标红着重关注。   那些资料上全都标注着时间,最近的一份资料,是楚铮的照片和背景调查,上面写着“国庆假期结束后表白”。   再往后翻,是陆耀宇在高端私厨订餐的记录,就是楚铮刚和陶然坐同桌的时候,她每天“请他帮忙”吃的那些饭。   最后是一份向阳花基金会的内部资料,详细地记录了楚铮外婆心脏搭桥手术的过程和花费的近百万费用,向阳花背后持有人那一栏,赫然写着乔甜。   “你看明白了吗?这才是真正的乔甜,她和你所有的接触都是处心积虑,你被选中只是因为你刚好是最像我的那一个。   而且,你们并不合适,你们是两个世界的人,和你相处让她挺累的,她想请你吃个饭、帮你外婆看病,都要通过这么麻烦、这么迂回的方法,就为了顾及你那点可怜的自尊心。   说白了,你只是认识了她两个星期,她对你的喜欢,起因又是你这张像我的脸,现在无非是对你还有点新鲜感,可在双方家世背景如此悬殊的情况下,你觉得这种新鲜感又能维持多久呢?”   厨房那边,饭菜做的差不多了,周海川留江震看着锅,摘下围裙走了过来,一看到台球桌就夸道:“不错啊,江暮,这个斯诺克做的有点意思。我看楚铮这一局是玩不下去了,死拖着时间没什么意思,不如主动认输?”   周海川揽住楚铮的肩膀,“知道我今天为什么非要留你旁听股东大会吗?”   楚铮:“你想让我更加深刻的认识到,我和甜甜之间的差距。你们随随便便一笔投资都是几百万上千万,而我却会因为二十万的手术费失去外婆的命。你的目的,和江暮现在把这些资料给我看的目的一样,你们都想让我知难而退,想让我自动退出,想让我觉得——我主动离开甜甜,才是对她最好的选择。”   万万没想到会是这个回答,周海川和江暮同时一愣。   周海川原以为楚铮是一个被爱情冲昏头脑的傻小子,他一直都表现出来好岳父的模样,他以为楚铮信了。   怎么会不信呢?周海川代入自己,如果他年轻的时候,他的那位岳父大人装作不嫌弃他的贫穷,一直笑眯眯地鼓励他,他早就被忽悠地飞上天了。 第112章 替身   短短几句话的交锋, 足够让周海川意识到——他们看轻楚铮了。   楚铮比他想象中的更聪明, 不过那又怎么样?   周海川声音冷酷:“你就像是从前的我, 我自己就是从山窝里面飞出来的金凤凰,我知道一个女人跟了我们这样的人会吃多少苦,以前我一直想着证明自己, 证明我能给我爱的女人幸福,但她却被我害死了。   当初我妻子给女儿取名叫甜甜,是希望她能有一个甜味人生。她们的人生本不必如此艰难,如果当年我的妻子选择了另一个和她同等家世的富豪,难道对方就不是真爱她吗?难道她会过得比和我在一起更差吗?   明明她有一生顺遂的选项, 为什么当年我非要仗着所谓的真爱, 把她拉到我这条注定坎坷的路上!   小子, 既然把话都说开了, 那我也不妨告诉你, 我把江暮放在女婿人选的第一顺位,他有整个江氏当彩礼,你呢?我不介意女儿把你当个小情人养着,但你想要正式爬到我女婿这个位置,别做梦了。”   楚铮摇了摇头,“难怪你们父女关系不好,我现在知道了, 你确实是一个很糟糕的父亲,重要的不是你想给她什么,而是她真正想要什么。在她这么直白地表露喜欢我以后, 你却想把她和江暮绑在一起。”   周海川原本盛大的气势,忽然一滞。   楚铮说的话戳中了他,更加让他恼羞成怒,“我活了这么一大把年纪,经过了多少风风雨雨,我知道怎么选才是对我女儿最好的!”   楚铮:“在我向你证明,我比整个江氏更有价值之前,我不会对名分有任何要求。不管你是对外宣布江暮才是甜甜的未婚夫,或是说我是替身什么的,这些手段都随便你。   你只要别做太愚蠢的事就行,比如非要断了她的经济来源,非要让她体会一下什么是贫穷的苦日子。今天发生的这一切,我也不会对她说,我不希望她为我做出任何牺牲,为了我和你决裂。   一切都交给我就好,我都会搞定的,她选择了我,不会遇到任何荆棘,不管这一条路有多难,我都会为她披荆斩棘。她眼里看到的这条路,只会是一条康庄大道。”   周海川:“你只是一个毛头小子,你以为自己是谁呢?你知道江氏的市值多少吗?楚铮,你太狂了!”   楚铮:“事实胜于雄辩,未来怎样,不是靠说出来的。”他不再和周海川打这些口头官司,而是转向江暮,把那一摞资料递给了江暮,“谢谢,我看完了。   你觉得我应该怎样?很自卑、很羞愧吗?认为自己配不上甜甜,觉得你才是最适合她的人。当然有,而且很大一部分都是这样的情绪,你说的对,她全是为了照顾我那点可怜的自尊心。   但是比自卑、羞愧更加强烈的,是对她的感激和爱。她为了照顾我的情绪,愿意为了我做到这一步,她为我花费的那些心思,难道就不值得感激吗?   你知道我现在在想什么吗?我全都明白了,难怪她要劝我外婆多留在医院一天,难怪她会对我说,我许的愿望一定会实现的。   她到底是有多么喜欢我,才会那么温柔呢?明明已经通过向阳花慈善基金会,安排好了我外婆的手术,而且是请的最高级别的专家,用的最昂贵的支架,远远超过二十万的价格。   明明确定第二天就会解决我的困境,可还是会在前一天晚上,拉着我一路狂奔到天台上对着流星雨许愿。她连那一晚上的时间,都不舍得我难过。   只要一想到这些,我就觉得不管我有多自卑、有多羞愧,都不重要了,我只想回应她的爱,想要永远做她的骑士,守护她、报答她、珍爱她。   你口口声声说着,我不知道她真实的样子,或许只是因为你从来不曾真正的了解她,我认识的才是真正的她。你让我看这些她搜集的替身资料,这是我早就知道的事实,她本来就说了,一开始关注我,是想把我当成你的替身。   我在意的不是从前,不是开始的原因,不是她有没有对外宣布我是她男朋友,或是你是她未婚夫的虚名;我在意的是以后,是未来,是我和她的结果,是她对我的真心。   你说我和她才认识十几天,可那又怎么样呢?我会努力为我们的爱情做加法,每一天都爱她更多,也争取让每天她爱我比前一天更多一点点,不像你那样,把你和她的关系做减法,就算你和她认识的时间再长,你在她心里早就是零分了。哦不,还可能是负分。”   楚铮说这些话的时候,并没有慷慨激昂的感觉,而是用很平淡的语气,但是每一句话都那么有力量。   他就站在那里,后背挺的发直,双眼亮的像是闪烁着光芒,你不会因为他语气的平静,就忽视他的决心。   就算是见惯了形形色色人物的周海川,都得承认,楚铮是一个很有魅力的少年,那是和江暮完全不同的人格魅力。   江暮很完美、江暮很优雅、江暮很贵气,但江暮像是摆放在商场橱窗里、被人精心装饰的圣诞树,不是不好,只是他好的太符合人们的预设了,一个极有风度和教养的翩翩贵公子。   楚铮不是那样,他更像是一棵生长在悬崖峭壁上的松树,峰崖险峻,却不能阻挡他扎根于此,历经狂风暴雨、雷霆闪电,他却依然野蛮生长,挺身昂首傲苍穹。   不是说江暮不好,周海川很欣赏江暮,但他同样也开始有点赏识楚铮了,女儿的眼光真好。当然了,这么一丁点赏识,比起他对女儿未来人生的规划来说,简直不提一提。   周海川原来还想再说一些警告楚铮的话,就看到陶然走了进来,有些奇怪地问他:“咦,你怎么在这里?”   刚才的台球室里,气氛剑拔弩张,但是陶然一进来,似乎所有的对峙都在片刻间冰雪消融,三个男人之间和谐无比。   周海川:“江暮做了一个斯诺克,很有意思,喊我过来看看。”   江暮:“楚铮太有天分了,第一次打台球,就表现的那么好,要不是他得分比我还高,我也不用费心思做这个障碍球。”   楚铮:“我正在想怎么破解这个局,拖的时间有点长了。”   陶然看了一眼台球桌,也来了兴致,“哇,是好难啊,这个斯诺克有点水准的,不愧是你啊江暮,我记得你好像在全球台球积分排名都很靠前。”   她俯身半趴在台球桌上,拿着球杆在桌面上虚虚地比划了几下,然后摇了摇头,“不行,我没把握,我就是业余水准,玩不转这种高端局。”   她正要起身,却忽然有一具温暖的身体覆了上来,那人身上是她这段时间非常熟悉的淡淡草木清香。陶然偏过头看,只见他侧颜清俊,眼角那颗泪痣荧荧惑惑,是楚铮。   他那好听的声音随之在陶然耳畔响起:“甜甜,放轻松一点,我刚才想到一个思路,我们来试试。”他像是把陶然从身后圈在了怀里,左手握着她的左手,右手扶着她的右手。   美色惑人啊,更何况是这样的倾城之色,陶然又是那种意乱神迷的感觉了,迷迷糊糊地听楚铮指挥,任由他压低了台球杆,借她的手打出这一杆。   “啪”那是击球的声音。   “哒”那是台球落进洞里的声音。   “进了!”陶然激动地跳起来,“天哪,这都能进?楚铮你太神了,刚才那个局绝对能上全球难度排名,这也就是没有录像,不然一定能把人给吓死,根本不可能嘛。”   楚铮的嘴角微微上扬,“是你打出来的,不是我,厉害的是你。”   “明明是你好吧,我自己绝对打不进去,我刚才都放弃了,那一杆太难了,别说把握了,我连个思路都没有。”   江暮为楚铮鼓掌:“真不敢相信,你是第一次接触台球,你赢了。”   楚铮:“侥幸而已,承让。”   周海川不喜欢看到楚铮这样抱着他女儿,“饭菜熟了,要现在开动吗?”   陶然:“那我去洗手。”   楚铮也走出了台球室。   江暮特意落后了一步,把刚才那个文件夹递给了周海川,“周伯伯,这些资料物归原主,你让我配合你打压楚铮,我做完了。”   周海川重新把文件夹递给他,很玩味地说:“只是为了配合我?你敢说你没有一点私心?我怎么觉得你比我更期待楚铮主动退出呢?   江暮,我打小看着你长大的,我了解你,如果不是你对我家甜宝动了心,你不可能同意这桩婚约,更别说配合我逼迫楚铮了。   你有去争过什么吗?你喜欢这样的人生吗?每一步都是被预设好的,一眼就看得到头?你今年十八,不是八十。   你爸老跟我说,因为你这个儿子,他很发愁啊。他总觉得你不像是真实活着的人,整天暮气沉沉,没有一点年轻人的朝气和热血,我觉得也是,我从来没有见过你为了什么拼命努力,一切都得到的太轻易了。   你不想试试吗?人不轻狂枉少年,既然你动了心,那就去热爱、去追逐,哪怕是经历失败。你来到了这个世界上,万丈红尘里走上了这么一遭,你不是精致的芭比娃娃,不想换另一种活法吗?”   江暮笑了一笑,没有去接那个文件夹,“周伯伯,我就算去争,也是用我自己的方式,不是用这样的手段,谢谢你的好意,我承你这份情,心领了。”   台球室里只剩下周海川一个人。   他把那份文件夹放在一边,拿起一根球杆,一边击球,一边自言自语:“现在的年轻人,都这么有骨气和气节的吗?   楚铮才十六岁,就敢说他比整个江氏都更有价值,江暮这小子明明已经落后一步了,还嫌弃我在背后调查甜宝,用的手段太阴暗了,要脱离我指挥,他自己单干。   难道就我一个人太老了,老到已经被生活磨平了吗?”他的动作没有江暮那么标准好看,也没有楚铮那么惊险刺激,但杆杆进洞,眨眼的功夫就把桌面上的台球全都扫清了。   餐厅。   北欧风格的简约餐桌,时尚而舒适,大面积的莫兰迪色系渲染,是低饱和度,装修风格并不抢眼,让人确保注意力都在食物本身。   周海川亲切地笑着,给楚铮摆上刀叉,“我煎的牛排可是一绝,不知道你喜欢吃几分熟的?吃不吃得惯西餐,用不用得惯刀叉?   我第一次去西餐厅,说要六分熟的牛排,服务员笑死我了,牛排一般是煎三分、五分、七分熟,都是奇数,只有没见识的乡巴佬才会说偶数。   你知道哪只手拿刀、哪只手拿叉吗?用不用叔叔给你演示一下?要是切的声音太大,也不用尴尬,我们不会笑话你的,谁不是这样过来的啊?”   说着说着,他忽然一拍脑门,“瞧我,今天是不是不该邀请你来的?这样做客会不会不舒服啊?我活的太久,都快忘记少年时的自己,其实很排斥去那些有钱人家玩,一点也不自在,挺难受的。”   句句是替楚铮着想,可也句句都笑里藏刀。   楚铮就像是只听出来了他的关心,“其实我第一次进光华中学,很慌乱的。学校那么大、那么美,随便一块地板都像玉石一样光鉴照人,不是我们老家的泥土地,当时慌到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摆,生怕呼吸的重了一点,就把这里的空气弄脏。   今天我也应该慌乱的,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大的别墅,就算是在网上浏览图片,也没有见过这么豪华的。但这里是甜甜的家啊,我在很久以前就开始做这种心理准备了,从她第一天说要做我的同桌,我就知道她是个很有钱的人,后来我知道她是首富千金,我和她之间的差距更大了。   其实我很早就喜欢上她了,但一直不敢表白,因为我觉得自己不配,可是听到她说也喜欢我。因为她也喜欢我,所以我那些自卑、慌乱、无所适从,都变得不重要了,我可以慢慢去适应,努力收拾好这些情绪,她的爱可以治愈我所有的自卑,谢谢周叔叔的关心。”   陶然听着听着,就觉得好心疼啊!   这也是她第一次住进这样的大别墅,她太懂楚铮的心情了——明明很震撼、明明很不适应,却还要强行克制着自己不能露怯,免得被人看不起。   她把楚铮的盘子拿到自己面前,左手拿叉、右手拿刀,动作飞快地切好了所有的牛排,再重新推回楚铮的面前,“咱们在自己家吃东西,不瞎讲究那些西餐礼仪,一块够吃不?不够我再给你切一块!”   同时,她还埋怨了一句周海川:“我没点牛排啊,你做牛排干嘛?”   周海川表面上说:“这是特意从澳洲空运过来的,让你尝个鲜。”其实心里都快呕出血了。   该死的,这姓楚的小子是不是在装柔弱?   你在我和江暮面前回怼的霸气和傲骨哪去了?看看这是什么绝世白莲,听听这又是什么莲言莲语,居然蛊惑的我女儿主动替你切牛排?她可是首富千金,不是小丫鬟!   为什么做牛排?当然是特意为楚铮准备的,想要好好打击打击他啊!   虽然周海川嘴上说着,你不要尴尬、不要介意,但是一会儿等大家都开始切牛排,一个个的全都动作优雅,就楚铮这里不会用刀叉,“咔哧、咔哧”跟划拉玻璃一样,他就不信这少年人的敏感不会受刺激。   偏偏他这女儿,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就像是要跟他唱对台戏,就这么护着这个穷小子?   江暮微微一笑:“甜甜,你就像是一个保护小娇妻不被恶婆婆欺负的霸道总裁,女友力max,太可爱了。”   周海川更呕的慌了,好你个江暮,不和我同流合污就算了,你还要反捅我一刀?   楚铮可是你的情敌!   就连楚铮都保证了,不会告诉甜甜,我在私下里偷偷为难他,你江暮干嘛上赶着做解说员?   不对、不对,不能用“同流合污”,这是个贬义词,我这是为了防止女儿落到楚铮的魔爪里好吧?   陶然可不觉得周海川是个恶婆婆。   她觉得周海川挺撮合她和楚铮的,要不是他一直强行撮合,她和反派还是单纯的同桌关系呢,何至于绑成了如今这样的恋爱关系啊。   他们这里暗流涌动,互相的脑回路根本不在同一条直线上。   楚铮那边,默默地拿过了陶然的盘子,学着她刚才的样子,为她切好了牛排,他的学习能力太强了,陶然只是演示了一遍,他的动作就无比娴熟。   切好以后,楚铮叉起一块牛排,喂到陶然的嘴边,“啊——”   陶然很自然地就张嘴吃了下去,因为在学校里一起吃早、午、晚饭的时候,她也经常这样投喂楚铮。   周海川的手艺真不是盖的,特意空运过来的澳洲和牛,肉质也特别好,陶然咬下一口,牛肉的汁水在他的唇齿间爆开,嫩而鲜美,极致的享受。   这、也、太、好、吃、了、吧!   陶然根本顾不上什么要和反派保持距离,并不想真的做男女朋友之类的了,完全沉浸在这一场舌尖上的饕餮盛宴里。   然后周海川就全程看着楚铮花式投喂陶然,狗粮被喂了一碗又一碗,好想踢翻这碗狗粮!   周海川:tat   其实好嫉妒!   我也想这样投喂女儿,为什么我家满身都是刺的小甜甜,在楚铮面前那么乖啊?   乔甜一向是娇蛮的,可楚铮让她变得温柔。   不行,必须要拆散他们。   说好的女儿都是爸爸贴心的小棉袄呢?   楚铮这还没进门呢,女儿就已经对他这样了,以后他要真的进门了,那还得了?   我养大的这女儿,一天小棉袄都没给我当过,就直接被恶人给掳走了。   这不是未来女婿,这是敌人! 第113章 替身   隔天中午。   放学铃声响了, 楚铮慢吞吞地收拾东西, 等班里的同学都走的差不多了, 他才叫醒趴在桌子上补觉的陶然:“我们出去吃午饭吧?”   陶然还有点刚睡醒的迷糊感:“哦。”   楚铮:“我知道有一家新开的餐厅,大闸蟹口味做的是一绝。”   陶然一下子就吓醒了,“大闸蟹可不便宜, 育才培训中心的老板给你发钱了?今天这么腐败!”   以前楚铮和她一起出去吃饭,都是楚铮请客,所以陶然尽量选的都是平价的餐厅。   楚铮:“想什么呢?都没到月底,怎么会发钱?乔大小姐,今天你请客呀, 你请我吃大闸蟹, 我晚上帮你改错题报答你。”   好奇怪, 楚铮不是一向自尊心很强、很有少年人的敏感吗?他一直都想方设法地避免花陶然的钱, 怎么会突然这样提议?   不过大闸蟹啊, 确实很好吃的!陶然光是听听就馋了,她整天吃学校食堂,也有点腻了,尤其是有了在别墅里吃的那一餐做对比。   所谓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你让一个人一辈子都吃清粥小菜,或许也没什么;但先给她吃一次山珍海味,再让她天天啃馒头, 谁能受得了啊。   陶然快快乐乐地带着楚铮去吃大闸蟹了。   这只是一个开始,接下来楚铮在这方面的变化越来越大,他请陶然帮忙给外婆请了一位护工, 借陶然的平板电脑上网络课程,甚至还乘坐她的私人飞机飞了一趟国外的实验室。   用陆耀宇的话来说就是:“这小子根本就是一个小白脸、吃软饭的!”   楚铮一点也不生气,还和陶然眨眨眼:“能被金主大人包养是我的福气。”   陶然乐的哈哈大笑。   她发现表面上确定恋爱关系,并没有改变她和楚铮之间的相处模式,之前想的各种各样远离他的方法,全都用不到。   陶然和楚铮相处,还是像从前那样轻松愉快,应该说是比从前更加自在了。   谈恋爱似乎并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可怕?   其实楚铮只是看完江暮给的那些资料之后,走出了一个思维误区。   她只是单纯地想要对我好,但就因为我的贫穷和敏感,她想帮我还要圈圈绕绕的那么麻烦。   如果换位思考呢?如果她在我的位置,如果我在她的位置,那我一样也想帮助她啊。   恋人彼此之间分的太清楚,太过看重自己的“清高”,其实会让对方很累吧?   更何况,他不怕欠她了,还希望自己欠她更多,因为欠债——偿还也是一种羁绊啊。   他在慢慢改变自己,试图想要找到那个让陶然和他相处起来最舒服的点。   陶然后来才知道,那天警方给她打电话,让她上传资料审核,居然是为了给她开表彰大会。   而且还是网络直播,省领导亲自给她颁奖,直播间的弹幕都刷疯了,观看人数一路飙升。   记者采访陶然的感受,陶然实话实说:“能得到这个奖励,我很开心,但也受宠若惊,觉得自己被过誉了。比起保护学校、挽救别人的生命,我当时想的更多是自救。   其实更伟大的人,在隔壁的新闻发布会上,他们是在和暴徒作战的这些年里,为了拯救群众而牺牲的警察和军人,从前因为担心他们的家人被暴徒报复,官方甚至无法公布他们的姓名。   他们做了很多年的无名英雄,隐秘而伟大,这一次是他们的集体表彰大会。你们应该去那里,更多地关注他们,记录下每一位英雄的名字。”   今天这场表彰大会并没有提前彩排过,陶然说的也不是官方给她打好的发言稿,而是她内心真实的想法。   就连坐在她身边的官方领导,都有一些诧异,惊异于这个十六岁的女孩,居然能说出这一番话。   现场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记者在蜂拥进隔壁新闻发布会之前,疯狂为陶然按下快门。   ——被一群身穿警服和军服的高大男人围在中间的少女,穿着蓝白色相间的校服,简简单单地扎着一个高马尾,一张巴掌大的小脸十分素净,眼神温柔而有力量。   这张照片后来被选为年度十大照片之一,配图的文字就是她当时说的话,有人为这张照片取名为《小英雄致敬无名英雄》。   当天登上热搜的话题是#无名英雄#、#有人曾为你负重前行#、#他们的名字#,不管是在网上还是在现实里,都有人为他们吊唁。   网友再次吹爆了陶然:“这要是放在粉圈,简直无法理解,如果是两场新闻发布会同时召开,肯定是想方设法地抢别人的流量,偏有乔甜这样的,让记者别采访自己,赶全部的记者都去隔壁的新闻发布会。”   “所以说这不是粉圈啊,乔甜女神也不是顶级流量,更不是网络红人,她不需要这些关注,不需要这些流量。她主动撤出,把荣光留给那些无名英雄,她没有出现在热搜上,但她的风采并没有因此被削弱,她的名字更加深刻地烙印在了我们每一个人心底。”   “我跟我爸说,我最近新粉了乔甜,是个神仙偶像。我爸一开始特别不屑,说肯定又是网上那些空长了一张脸的爱豆。结果那天看新闻联播,听到乔甜说的话,他一个接近一米九的壮汉,感动到哭的稀里哗啦的。   我爸是一个退役军人,他知道真正的无名英雄远比我们见到的更多,还有好多缉毒刑警,一辈子都隐姓埋名,我爸还拉着我去给乔甜做数据,‘她有超话吗?’都给我整乐了,我说人家乔甜又不出道,你搞这些没意义啊。”   也有烈士家属特别感谢陶然和周海川:“暴徒害死了我的亲人,我哥哥就是在一次执行任务的时候,被暴徒炸死的,他为了救人质,被暴徒绑满了炸|药……谢谢你们帮我手刃仇敌!”   陶然特别火,火到整个诸夏国,上到八十岁的老人,下到八岁的小孩,就没有不知道她的,而且提起她来各个都竖起大拇指。   紧接着爆火的是楚铮,在最新一次的全球科学家峰会上,他带着他的实验室发表了重要理论,惊艳全场。   这是第一次,一个未满十八岁的少年,登上这场全球最高端的科学家联合会议,可他的理论成果,又是实打实的创新,不掺一点水分,举世震惊。   他的实验室有一个非常浪漫的名字,叫甜味人生,这听起来不像是科技公司,更像是一家甜品公司,或者是巧克力工厂。   就这么一个听起来像是谁在开玩笑的实验室名字,就这样登上了历史舞台,如同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光华熠熠。   发现他还只是一个高中生,没有被大学录取,全球各大高等学府全都向他发来邀请,楚铮同意了那些合作项目,却拒绝了跳级入学的提议。   越来越多的科学家赏识他,向他抛出了橄榄枝,各大国内外科技论坛上,更是尊敬又亲切地称他为“楚神”。   再然后是江暮,他发布的歌曲爆火,一夜之间打入全球音乐排行榜前十,他在音乐方面有着前所未有的敏锐嗅觉,各种元素的大胆运用,为人带来难以想象的听觉盛宴,音乐评论家叫他“音乐鬼才”。   他才刚刚出道,获得的成就就已经是别人一辈子都难以企及的高峰,无数粉丝为他疯狂,所有娱乐公司都在联系他的工作室,想要为他举办全球巡演。   全球顶尖的音乐学府,也在同时向他发来邀请,想要招他入学,江暮没有拒绝,也没有同意。不管是音乐学府,还是全球巡演,他的说辞一律都是:“我想要好好地享受完最后的高中生活。”这个说辞简直和楚铮拒绝被高校特招一模一样。   暴徒袭击光华中学的事情,已经彻底告一段落,等所有的同学和老师都调整好了心态,学校恢复了常规教学活动,学生会的竞选也再次拉开了帷幕。   出人预料的是,江暮居然也参加了这次竞选!   “我以前没有当好这个学生会主席,因为一些私人原因,我离开了学校,去了国外。在我离开的这段时间,学校里发生了非常恶劣的校园霸凌事件,我觉得这是我的失职,难辞其咎。   在这里,我要跟被霸凌的对象道歉,楚铮同学,对不起!是我没有管好同学们,没有做好带头作用。我今天站在这里,是为了直面自己的错误,也是为了给自己一个机会,来更改曾经的错误。”   台下的同学全都羞愧地低下了头。   如果说没有在国内的江暮,都对楚铮被校园霸凌有责任,那么她们呢?   她们全都是刽子手,就是她们举起了手里的石子,狠狠地砸向了无辜的楚铮。   早在暴徒劫持学校,大家被陶然和楚铮联手救出来以后,就已经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这时候更是羞愧于曾经的卑劣,发誓一定要重新做人。   陆耀宇上台演讲,对江暮很不满,“暮哥,你都高三了,老腊肉了,怎么又来竞选啊?俗话说的好,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作为一个前辈,就该有被拍死在沙滩上的觉悟,你就别来垂死挣扎了?”   刚才沉闷的气氛一扫而空,所有人都被他逗的哈哈大笑。   最后一个上台的人是楚铮,楚铮其实没什么要说的,“你们不用选我,我不想当学生会会长,是教导主任非要把我的提名添上去。你们的道歉我全都接受,希望你们牢牢记住今天的道歉,以后不要再欺凌其他人了,不管是在学校里,还是以后到了社会上。”   掌声如潮水汹涌。   每个人都拼了命地鼓掌,不仅为自己曾经的过错,更为楚铮的风度。   光华校报的小记者们,全程跟进这次学生会选举,在等待唱票的时候,上台帮现场调节紧张的气氛,“今年的竞选可真是神仙打架,每一个参赛选手获得的那一大堆荣誉,能把我的狗眼都给闪瞎了   江暮学长是炙手可热的大明星,也就是咱们和他一个学校,别人想见他一面都难如登天。楚铮学弟……其实出于私心,我更想叫他楚神,他在全球峰会上一个人干翻一大票外国科学家的样子,真是帅爆了!   就连咱们的陆小霸王啊,最近也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一路单挑拳王,从最后一名打到了第一名,成为了新一任的金腰带守护者。据说他已经报名入伍了,打算等高中一毕业就去参军,成为一名光荣的军人,这算不算现实版的浪子回头?   今天趁着教导主任给我放开了权限,咱们就随便聊聊啊,接下来算是自由交流环节,我这里有提前准备好的一些题目,可能是一些问题,也可能是一些要求,请参赛人员把手伸进标着自己名字的箱子里,随机抽取题目。”   陆耀宇动作最快,第一个上台,“哗”地一下就抽好了题目,打开那张纸条一看,他的脸都绿了。   他随手就想把那张纸条撕了,但是校报记者的反应也很快,直接读出了上面的内容:“你在上次的竞选里说感谢乔甜,是不是喜欢她?”   校报记者连忙举起双手,做出一副投降的样子,示意自己是无辜的,“这可不是我写的问题,是大家在校园网上票选出来的,不信你可以上校园论坛看。”   台下,楚铮一脸幽怨地看着陶然,脸上的表情丧丧的,就像是一只淋了雨的金毛犬。   陶然下意识地就和楚铮解释:“陆耀宇才不可能喜欢我。”   因为她是作者嘛,她知道陆耀宇这个书里的头号男配,压根就没有cp啊,人家可是一个钢铁直男。不过书里的陆耀宇,后来明明是在商场发展,怎么现在要参军啊?   陆耀宇刚要开口,教导主任就从校报记者手里抢过了麦克风,“咳咳……我说一句啊,我给你们校报开放了权限,可不是让你们瞎胡搞的。早恋这条线,必须要严防死守,这题算了,下一题。”   江暮抽到的题目是:“有请江天王现场演唱一首歌。”   这对江暮来说,没什么难度,他抱着一把吉他,坐在黑色的高脚凳上,低头浅唱,修长的手指拨过琴弦,音乐如水一般流淌而出:“愿那风是我,愿那月是我……”   楚铮的眼神更加幽怨了,那副小可怜的模样,简直像是随时都能眨巴眨巴眼哭出来,“上次我们在警车上,你的手机铃声就是这首歌。”   陶然真是一点都看不得他难过:“那我后来改了嘛。”   为了哄楚铮开心,她从包里取出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过几天是你生日,本来想到时候送你的,今天先送你,回头再给你准备别的生日礼物。”   那是一部价值不菲的最新款手机,如果是之前的楚铮,陶然未必敢送给他这么贵的礼物,怕刺激到少年人敏感的心思嘛,但他最近的变化很大,她也就慢慢放得开了。   楚铮收到礼物以后很开心:“谢谢你为我费心,还记得我的生日。”但他又有一丝落寞,“我现在这样是不是很贪心啊?以前只想你看我一眼就好,现在却希望你只看着我一个人。”   恋爱小废物的陶然,不懂得怎么回应这种问题,只能强行岔开话题,“你试试这台手机的操作页面,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这是我特意给你设计的手机,我可以拿回公司帮你改。”   楚铮:“怎么拍照呀?”   陶然拿起手机,给他做示范,“你看,点这里……”   就在她按下快门的时候,楚铮把头放在了她的肩膀上,和她一起被拍摄进了那张照片里。   照片里的少年少女看起来就像是依偎在一起,盈地说,“你看啊,这件事我爸不管,江叔叔不管,江暮不管,你有什么立场来管呢?”   陆耀宇:“你!”他在那里“你”了大半天,也说不出来一句完整的话,快被陶然气死了,“打一架,我们还是打一架吧!”   陶然:“没空,作业都没写完呢。”   这种完全无视的态度,简直比直接打陆耀宇一顿,还要让他难受,他十分郁闷。   楚铮和江暮心照不宣地对视了一眼。   他们当然知道陆耀宇为什么想管这件事,都是男人,谁还看不懂谁啊。   ——陆耀宇喜欢陶然。   只不过连他自己都没发现。   楚铮和江暮谁也没有开口,并不想点醒陆耀宇,看破不说破,情敌少一个。   就在这个时候,教导主任宣布:“唱票结果已经出来了,第一名是乔甜同学!让我们用最热烈的掌声欢迎她上台。”   陶然懵逼了,“可我都没有报名啊,我根本没在候选人名单里。”   江暮为她解释规则,“就算不是候选人,只要是学校的在校生,只要得票够高,一样可以当选。虽然一直有这条规则,不过你还是建校以来唯一一个,明明非候选人之一,最终却当选的例子呢。”   陶然在心里和系统吐槽:“说好的神仙打架呢?说好的楚神、江天王、陆小霸王呢?为什么会是我当选啊?这一点都不科学!”   系统:“因为你比这些神仙还要更神仙呀,从大数据上来看,这非常科学,你要是愿意花费一些积分,就能查阅到全校同学对你的爱戴值,超高的哦!你根本不知道大家有多么喜欢你。”   “那还是算了吧,积分可都是钱啊,并不想把积分花在这种毫无意义的地方。”   陶然走上台,下面是山呼海啸一样的声音:“乔甜!”   “乔甜!”   “乔甜!”   一声更比一声高,简直要把礼堂的顶部都给掀翻了。   就算是陶然这样的老阿姨,都有那么一瞬间的心潮澎湃,在这任务世界里重来一次的高中生活,好像和以前挺不一样的。 第114章 替身   陶然当选新一届学生会会长, 楚铮是学习部部长, 江暮是文艺部部长, 就连陆耀宇都捞了一个体育部部长。   新官上任三把火,陶然一番大刀阔斧的改革,大大提高了办事效率, 下面的人能力提上来了,她这个带头的其实就是担个名。   再说楚铮、江暮、陆耀宇本来就都是能人,组合在一起就像是一把三叉戟,也不用陶然费心太多,和甩手掌柜差不多。   和从前最大的改变就是, 她每周多开一个会议, 然后每天下午最后一节自习在学生会那边执勤。陶然一般都带着作业过去, 就当是换个地方上自习课了。   今天做的这一套历史题目有点绕, 她拿着笔犹豫了好久, 愣是选不出abcd来。   江暮刚好来这边送文艺汇演的报名材料,发现她被历史题难住了,随手扯出一张草稿纸,温柔地帮她分析,“你看,首先这道题目的题干上,有‘新民主主义时期’这个时间范围……”   陶然听的恍然大悟:“哦~原来是这样!”   楚铮恰好经过这里, 从窗子外面看到了这一幕,敲了敲门,“会长, 有一份文件需要你签字。”   陶然:“门没关,你进来吧。”   她低头查看楚铮送来的资料,因为看的太认真了,江暮什么时候走的都没发现。   楚铮拿起江暮刚才用过的那张草稿纸,是好看的瘦金体,笔迹瘦劲,极有风骨,“他怎么会给你讲题?”   这只是一件小事,要不是楚铮问了,陶然压根都没去想为什么:“他是文科生嘛,看到我在做历史题,就顺便讲了讲?”   楚铮表面上没说什么,接下来半个月却偷偷地抱着高中政史地的课本和辅导资料生啃,月考的时候,他进了人家高三年级组的考场,和教导主任说想先考一次摸摸底,查漏补缺。   成绩出来的那天,看到高三年级组的表彰榜上,贴了高一三班楚铮的照片和名字,大家还以为自己的眼睛花了。   同学们使劲儿揉一揉眼睛,再定睛看过去,眼睛没花啊,真的是楚铮!   ——文科成绩全年级第一!   闹呢?知道您是学神,但是一个理科天才,去考文科干嘛啊?而且政史地卷面的单选部分完全是满分,只在论述的大题上扣去了一些分数。   大家也只能再次感慨,“楚大学神和我们这些普通凡人,根本不是同一个物种。干啥他都行,啥都第一名。”   楚铮顶着一对熬夜过度的熊猫眼,把成绩单递给自家同桌,暗示的明显到了几乎是明示的地步,“以后有历史方面的题目,也可以问我。”   陶然:“!”   “你不是最讨厌政史地了吗?一向觉得背那些东西是浪费时间,我看你思想品德课本都压在课桌的最底层,恨不得拿它们来垫桌脚。”   楚铮自我检讨:“我以前的想法太幼稚了,政史地是人类文明的瑰宝,科学和哲学都是认识世界的合理方式。”   人类文明这个话题太高深了,陶然驾驭不了,果断转回现实,“那你帮我看看这道地理题吧,我搞不太明白洋流……”   楚铮在草稿纸上为她画出来一幅全球地图,标准的简直像是印刷出来的,详细地为她讲解。   周末,陶然去医院照顾楚铮的外婆。   老太太这个病,做完心脏搭桥手术以后,术后的调理非常重要,手术后起码还要护理三个月才能完全康复。   陶然当然要一万个小心,毕竟治好老太太的病,是她任务里重要的一环,等老人家完全康复了,她的任务也该结束了。   不过有护工在,其实也不需要陶然真的做什么伺候人的事情,主要就是陪老太太说说话。   知道老太太喜欢听黄梅戏以后,陶然就给她购买了很多黄梅戏的视频,放在医院病房里的电视上播放。   十一月上旬的天气,已经有了丝丝的凉意,还好午后的阳光仍旧算得上热情,再加上房间里开了空调,热气熏的温暖如春。   这是一个闲散的午后,电视里唱着咿咿呀呀的戏文,老太太靠着立在墙上的枕头,左手轻轻地打着节拍;陶然小口小口地吃着护工剥好的坚果,偶尔喂老太太一颗,控制着频率,病人不能多吃这个;楚铮坐在靠窗的位置,手里捧着一大堆小语种的学术专著,边看边思考。   “咚、咚、咚”敲门声响起。   陶然问了一句:“谁啊?”   护工说:“不是医生来的时间。”她去打开门,外面站的是王忠。   他那像是熊一样壮硕的身体,塞进了西装里,比起一个生意人,更像是道上混的,他手里还拎着一个果篮。   老太太对他十分感激:“大恩人,您来了!”连忙用遥控器关了电视,还想下床迎接他。   陶然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头,把老人家按在了床上,用唇语问王忠:“你来干嘛?”   王忠把手机递给她,上面写着一行字:“大小姐,江湖救急!”   陶然:“出去谈。”   王忠把果篮放在了床头柜上,和老太太闲聊了几句,“没什么事,就是来看看您身体恢复的怎么样。您好好躺着就行,不用起来。”然后跟着陶然走了出去。   老太太对楚铮说:“铮子,你可要好好记得向阳花的恩情,以后好好报答人家。我听医院里的医生和护士说,你现在可厉害了,还参加了什么什么大会,不管你变得多厉害,吃水不要忘了挖井人。”   楚铮笑了一笑:“外婆,我已经在报答了,而且以后会报答的越来越多。”不过他要报答的不是老太太以为的王忠,而是陶然。   老太太握着他的手,拍了拍他的手背:“那就好、那就好。”   楚铮说:“我也去送一送大恩人。”   楼道的拐角处,王忠膝盖一弯就想跪下,他这个高个子、这个大块头,起码得有两百多斤了,但陶然只用一根手指,就把他给拖了起来,“有话说话,别跪来跪去的。”   王忠一米九的壮汉,哭的跟个小媳妇一样:“大小姐,京圈的人为难老爷,老爷不让我跟您说。那些狗眼看人低的东西,以前求着咱们办事的时候,乖的就跟哈巴狗似的;结果现在咱们要做的那些投资,他们一道又一道地卡手续,就搁那拖时间,想要落井下石。”   陶然:“不应该啊,就算现在周氏集团虎落平阳,不是还有和江氏的婚约在那里撑着吗?”   王忠拿着小手绢哭哭啼啼的:“京圈的人不信呐,那些人都说,‘骗谁呢,别以为我们不知道江暮有多讨厌乔甜,怎么可能会跟她定亲?’江老板说直接办一场订婚宴打他们的脸,但老爷说还得让您出席订婚宴,太麻烦您了,也怕楚少不开心。”   他哭、哭、哭的,实在是太闹腾了,哭得陶然脑壳都疼了,“我记得忠叔你在跟我爸之前,是国外的雇佣兵出身吧,周氏集团没有比你更硬的硬汉了,干嘛整的一副怨妇样?有问题咱们就解决问题啊,你哭有什么用?”   王忠本来还想再嚎两嗓子呢,被她说的哭声一滞,“我跟了老爷这么多年,从没见过他遇到这么大的危机,今天太失态了,让大小姐您见笑了。”   楚铮从拐角的阴影处走了出来,牵住陶然的手,和她十指相扣:“你要去吗?只是一场宴会而已,我们都知道不是真的订婚,我不会不开心的。”   陶然已经越来越习惯楚铮这些亲密的动作了,他的大拇指轻轻摩挲她的手背,能够清晰地感受到他指尖的薄茧,痒痒的、又很舒服。   她都没升起一丝挣开他的手的念头,只是在脑海里回忆乔甜参加过的那些高端宴会,好像都很好吃的样子,忍不住咽了一口唾沫。   香槟酒、马卡龙、澳洲大龙虾……我来了!   王忠回去给周海川复命,把那条手帕递给他,“还好有您给我准备的催泪剂,不然真不一定哭的出来。”   周海川:“干嘛说的我像是给自己女儿下套一样?你又不是没看到京圈那些人是怎么为难我的?我一个外地人在燕京闯出这么大的名头,他们早就看我不顺眼了。这次被他们逮到机会,是真的想整死我!你说了订婚宴的事以后,楚铮那小子有什么反应?”   王忠把他用针孔摄像头录好的视频发给周海川。   周海川盯着楚铮那张毫无波澜的脸看了又看:“这小子,还真就跟个缩头乌龟似的?这都能忍!行,有种他一直忍下去,忍到甜宝和江暮结婚那一天,他真当个无名无分的小情人。”   “老爷,您这样棒打鸳鸯,是不是做的太过了一点?其实楚少和他的甜味人生实验室,发展势头真的很好,潜在的前景巨大。更何况咱们周氏有恩于他,他外婆的命是向阳花救的,他本来能成为咱们手里的一张王牌。   江少和楚少争大小姐,那是年轻人的事,您本来是老丈人,不管最后抱得美人归的是谁,您都稳坐钓鱼台,何必非要淌这趟混水,跟着瞎掺和啊?这要是最后楚少赢了,您把他给得罪的死死的,咱们以前那些恩情都磨没了,到时候人家夫妻一条船,大小姐知道您在背后做的这些事,怕是也得跟您父女离心。”   换来的是周海川的怒骂:“你懂个屁!真要等楚铮上位了,那才是彻底没我的活路了,你还提甜味人生?那是我老婆给我女儿取名时候说的话,是我女儿名字的来源和意义,是我妻子对女儿人生的祝福,对我来说意义重大,他凭什么拿过去注册商标啊?我让你抢注甜味人生的国外域名,你抢到了吗?”   王忠弱弱地说:“国外的也被楚铮提前注册了……”   “啊啊啊啊啊!”董事长办公室里传出一阵恶龙咆哮,“姓楚的,我跟你没完。”   订婚宴前一天晚上。   楚铮找到江暮:“敢不敢打个赌,咱们玩一票大的。”   江暮:“赌什么?”   楚铮:“你无非是觉得,甜甜喜欢了你很多年,我和她认识的时间还短,不过区区一个月,你还有争一争的机会。但她现在真的一点也不在意你,对你完全没有喜欢这种情绪,过去了就是过去了。我和你说一句实话,在‘和江暮开订婚宴’这句话里,她既不关心江暮,也不关心订婚,唯一关心的只有宴会上有没有好吃的。”   江暮沉默。   楚铮:“赌输的人,自动退出竞争,以后不要再打扰她的生活。”   江暮打开铂金制的烟盒,递给楚铮一支烟,“来一根?”   楚铮没有去接那根烟:“尼古丁作用于烟碱乙酰胆碱接受体,影响人的中枢神经,能带来一种虚假的放松幻觉。江暮,你怕了,你不敢在明天和我做个了断?”   江暮点燃了那支烟,没有放进嘴里,只是夹在指尖,看着烟火明明灭灭,在那缓缓上升的白烟里,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你知道陆耀宇跟我打电话,说乔甜变了的时候,我有多么惊讶吗?   当时我正在livehou色的现场,身边是震耳欲聋的摇滚乐,我打开了陆耀宇发过来的、他和甜甜的搏击视频,当我看到她摘下拳击头套对陆耀宇一笑的时候,整个世界好像都变得安静了。   这还是我认识的那个乔甜吗?我一直都知道她很美,但她再美,也只是抹了蜜糖的砒|霜,容貌美貌诱人,心肠却歹毒无比,像是神话里的美杜莎;可是她却笑得那么温柔、那么干净,就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   我越是了解,就越是被如今的她所吸引,她做的那些事,一桩桩、一件件,都和以前截然不同。她为什么变了呢?是为了我而改变的吗?那时候我就对自己说,我必须要回国,亲眼看一看她的改变。   遇到暴徒,是我的劫难。暴徒玩的那些把戏,逼那些在网上对我表白的女生割下耳朵救我,我很清楚,是为了让我绝望,想让我放弃反抗和逃生的念头。但我不会绝望,我很早就知道,那些虚假的喜欢都是漂浮着的空中楼阁,她们也只是听过我的几首歌,或者是看过我的几张照片。   但甜甜站了出来,说要拿她换我——”   楚铮粗暴地打断他:“第一,她不是为你改变的,是为我改变的;第二,她根本没想过拿自己换你,不是以命换命,是要为我拆弹拖延时间,是要借此打消劫匪的戒心、借机靠近劫匪;第三,我今天不是来听你讲述如何情深似海的,接下来的话你不用说我也懂,她那么美好,全世界的男人都喜欢她,我也不奇怪,但配站在她身边的人,只有我一个。我只问你一句话,赌吗?”   “咔嗒”一声,江暮合上了金属制打火机,“说说,要赌什么吧。” 第115章 替身   订婚宴。   并没有在酒店举行, 而是燕京城郊的一座庄园里, 这是江震的私人产业。   巴洛克风格的古堡庄园, 崇尚豪华和气派,极具浪漫主义色彩。宴会在傍晚举行,天边艳丽的火烧云和玫瑰花瓣铺成的地面几乎连成一色。   和色彩如此绚烂浓郁的背景, 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挽着周海川的手臂、款款走来的陶然,她穿了一件白色礼服,是最素的颜色,但却一点也不单薄, 美得让人无法移开眼光。   圣洁的好似婚纱一样的礼服, 蓬松的肩部设计如同花瓣一样舒展, 露出瓷白而圆润的肩部, 秀发高高地盘起, 天鹅颈优美,锁骨线条迷人。   裙摆是不规则设计,前方长度遮到膝盖,后面是长长的曳地裙摆,外面笼着一层月光般的轻纱,走动间可以隐约看到光洁的小腿,和踩在水晶高跟鞋上的一抹莹白。   她并不说话, 只是微微笑着,绝美的容颜并不因素色礼服显得寡淡,反而正是因为服饰上没有喧宾夺主, 更衬出天生丽质,清水出芙蓉一般,清丽若仙。   周海川把陶然的手交到了江暮的掌心里,“以后我女儿就拜托给你照顾了,你们一定要幸福啊。”   台下掌声响起。   众人有些后悔之前为难周氏集团:“江暮还真要和乔甜订婚啊?我以前可没少听我儿子说,江暮有多么讨厌乔甜。”   “其实乔甜也不差吧?她人长得漂亮,家境又好,最近还在官方那里大受褒扬,听说警方要邀请她做宣传形象大使,她和江暮又是青梅竹马,是珠联璧合的一对啊。”   “有江氏在背后撑着,这次周氏应该能渡过难关吧?我看咱们还是收敛点,从周海川身上扒一两层皮可以,但别把事做得太绝,真把他给逼急了,他要是哪天再起势,心里记恨我们,拿出怼暴徒的态度,那可就……”   陶然本来以为,自己是一个一点也不在意仪式感的人。   什么订婚不订婚的?反正都是假的。   可是当她真的被江暮牵着手走上订婚台,听着台下那些祝福的声音,看着江暮单膝跪在地上要为她戴上钻戒……   她忽然就觉得特别难受。   不是的,我想要的不是这样的。   这个人不该是江暮。   哪怕也是假的也不行。   她满脑子都是另一个少年。   和江暮爱穿白色不同,她的少年总是一身黑衣。   和江暮的贵气不同,她的少年气质冷峻。   和江暮的温柔不同,她的少年会小心眼的吃醋。   哪怕只是江暮给她讲一道历史题目,她的少年都会偷偷地生啃下来高中所有政史地题目。那她和江暮订婚,他又该有多难受啊?   陶然再没有哪一刻,比现在更加清晰地认识到自己的内心,她喜欢那个少年——楚铮。   不是出自对任务对象的守护,而是喜欢楚铮这个人。   她就像是一下子拨开了迷雾,看清了一切,也想明白了那天系统说的话。   楚铮喜欢我,就是因为我是我。   哪怕我和他的开始,起源于我是任务者,但这并不妨碍他真正爱上我,我也真正爱上他。   如果要和一个人订婚、结婚,在这样郑重的场合,许下一生的诺言,那个人她只能接受是楚铮。   她不怕楚铮才十六岁,不怕她和他认识才一个月,就算未来无法看清,可就在此时此刻,她想要勇敢地去爱与被爱。   不一样、真的不一样。   喜欢和不喜欢,全都是装不出来的。   江暮牵着她的手,她只会觉得很别扭。   可是楚铮牵着她的手,她会心跳加快,她会意乱情迷,她会……想要吻他。   她喜欢楚铮,连她自己也说不清楚,到底从什么时候开始。   可她对他有着超乎寻常的包容,明明知道他是哄着她拍照,并不是不会用手机,却一点也不介意被他这样下套,心甘情愿地跳进他温柔的陷阱里。   她对他也有着完全超出对好朋友的在意,他微微皱一下眉头,她的心都会跟着揪紧,一看到他吃醋变得丧丧的,她就想方设法地哄他开心。   虽然当初她和楚铮互相表白是阴差阳错,可是确定恋爱关系的这半个月来,每一天都好甜啊。   原来谈恋爱是这么甜的事情。   原来有男朋友可以这么幸福。   她遇到了对的人,在这个书中世界里。   楚铮就是那个mr.right!   陶然抽出自己的手,对着江暮摇摇头,“抱歉,我做不到。”   她对主持人打了一个手势,从主持人手里拿过了麦克风:“其实,你们不信江氏愿意和周氏联姻,无非是因为我以前是一个很糟糕的人,觉得江暮不可能真正喜欢我,但我要纠正一点,我和江暮有没有婚约,是不是亲上加亲,并不影响周氏和江氏的合作。   我和江暮订婚是假的,今天这场订婚宴,只是向在座的诸位证明,江氏和周氏合作的决心,因为你们死活不肯信嘛,所以江叔叔说干脆办一场订婚宴。但是真的没必要,对江暮、对我都不公平,如果江暮以后有了真心喜欢的人,他怎么和人家解释这场订婚宴?而我,已经有了恋人,我也不想让我男朋友不开心。”   全场震惊。   周海川第一反应,就是向江震道歉:“江老弟,对不起,甜甜又任性了,今天太对不起小暮了。”   江震笑着说:“周老哥,其实这件事我知道,江暮也知道。订不订婚没什么,都不会损害咱俩的兄弟情义,咱们可是有着过命的交情,更不耽误我对甜甜的喜欢,我从小就把她当做自己的亲生女儿来看。”   周海川:“???”   “什么是你知道、江暮也知道?”他完全被绕迷糊了。   江暮合上了钻戒盒子,站起身子,轻轻地拍了拍手掌,舞美一下子变了,从浪漫唯美的婚宴现场,变成了产品介绍会现场。   工作人员走上订婚台,搬走了婚宴桌,换成了演讲桌。   楚铮也来到台上,先和江暮握了握手,“谢谢。”   江暮:“我又输了,你怎么知道,她一定会拒绝这次订婚宴?”好像自从对上楚铮,他从来都没赢过,小到一局台球,大到心爱的人。   楚铮轻声一笑:“因为她一直都在逃避自己的内心,这次契机,反而能让她看清自己。”   陶然也在懵逼:“什么情况?”   楚铮走过来,微微俯下身子,在她的额间印下一吻:“我和江暮打了一个赌,如果你在订婚宴上主动拒绝,那他就永远退出竞争,这次周氏集团的危机也交给我来处理。”   陶然:“什么竞争?”   楚铮和江暮异口同声地说:“不重要。”   周海川也在这时候反应过来:“敢情你们都知道,就瞒着我一个人呢?”   江震说:“楚铮昨晚找的江暮,然后我儿子就跟我说,让我把今天这场订婚宴做好两手准备。我的儿子你也知道,他很君子,君子有成人之美,甜甜真心喜欢楚铮,楚铮也真心喜欢甜甜,他愿意祝他们幸福。小暮这个情敌都放手了,你这个当老丈人的,干嘛老跟未来女婿作对?”   周海川:“行,那我就看看他楚铮是有什么三头六臂,居然敢夸下海口,说自己来解决这次周氏集团的危机!”   楚铮穿着一套黑色的商务西装,修身的版型,凌厉的剪裁,再加上强大的气场,让人下意识地忽略了他只有十六岁这个事实。   他不苟言笑,说话板板正正,只是站在那里,就给人山岳一般沉毅的感觉,“首先来看看彩虹伞业的项目,之前是启盛商业的吴总对它的推进有异议是吧?”   吴总大腹便便,一脸尴尬地笑笑,“我手里也有周氏的股份,这不光是为了我自己,也是为了周氏好,这种一直赔钱的老旧工厂早就该取缔了,干嘛还要扩大生产?”   一个小孙女扶着一位老人家走到了台前,老爷爷满头华发,走路颤颤巍巍,说话有些慢,但是咬字很清晰,“我做了一辈子的伞,我懂伞,也懂这世道。   彩虹伞业是我一辈子的心血,近两年来多次被银行收紧信贷,我知道现在的实体行业不景气,我也知道银行在我们这个时代就是这样的存在,晴天放伞、雨天收伞。在你有烈火烹油、鲜花着锦之盛时,银行使劲给你放贷;一旦你的发展遇到危机,银行也是第一个上门催你还钱的。   但是周氏集团旗下的银行不一样,不仅没有收紧信贷,还加大了对我们的投资和技术支持——”   吴总和旁边的人吐槽道:“这是卖惨?打感情牌吗?像这种老头子就该早点被送进养老院,我要看到的是实际的利益。”   下一刻,只见那个小孙女撑开了一把伞,可是那把伞却没有伞柄,自动浮空,“它可以语音调节高度,可以自动锁定主人,不管是骑车、走路,还是抱孩子,反正能解放出来双手,在下雨天非常方便的哦。”   她又撑开了下一把伞,每一把伞都有不同的风格,或是古典的如同再现了旧时的油纸伞,或是炫酷到好似科幻电影里面的ufo,又或是伞面流光溢彩像是有着淡粉色的樱花飘落……   大屏幕上显示了彩虹伞在网络上的热度,订单量一路暴涨,有人一开始是图个新奇,结果被它的实用性所折服,也有人是为了跟风买网红伞,买回家才发现不光拍照高大上,简直是居家旅行必备好物。   吴总惊讶地舌头都在打结,“这、这不一直都是概念伞吗?居然给做出来了?”   老爷爷:“这还要感谢甜味人生实验室的技术支持。”   吴总:“可是像这种高科技产品,价格一定很贵吧?毕竟有材料和造价在那里摆着……”   楚铮:“你可以去官网查看一下价格。”   吴总打开手机,进入彩虹伞业的官网,发现它的价格比从前还低了5%,立刻就明白造这样一把高科技伞的成本控制的比从前还要低,那潜在的市场可太巨大了!“这还等什么?赶快加大投资,扩大生产啊!”   楚铮似笑非笑地说:“本来是要扩大生产的,可您那边的手续还拦着。”   “啪”地一下,吴总直接给了自己一巴掌,“看我这脑子混的,我现在马上赶回去签字!对了,这个合作方面?你看我们……其实我们启盛商业和彩虹伞业一直都有良好的合作基础,你们的伞在我们的商店里卖的很好。我们公司旗下也有一些制伞工厂,我们可以展开更深入的合作嘛,你们的核心技术我们不奢望,但是像是零件代为加工之类的,你们忙不过来,也可以找找我们嘛!”   楚铮:“周氏集团才是彩虹伞最大的控股方,合作的事你要找周海川董事长聊啊。”   吴总直接给周海川一个熊抱:“海川兄弟,你就是我的亲兄弟!合作的事你可千万不能落下我啊,你们周氏吃肉,让我们启盛跟着喝个汤也行啊。”   周海川:“滚!别拿你刚吃过火鸡的油手往老子衣服上抹,知道我这一套衣服多贵吗?”   吴总笑呵呵的:“我知道、我知道,你的西装从来都只在一家特定的店里定制嘛,只要你愿意跟我谈合作,我赔你十件、百件都乐意。”   如果说听说周氏和江氏联姻,只是让他有点后悔以前为难了周海川,那么现在看到周氏未来的前景,他恨不得比以前还巴结周海川!   周海川表面嫌弃,心里还挺爽的。   嘿,你小子,不是你们姓吴的为难我的时候了!   女婿这一波操作够让我长脸的。   同时他也很期待,楚铮这副架势,不像只有一个彩虹伞业,接下来还要带给他什么惊喜? 第116章 替身   接下来上台的, 是一位三十多岁的女性, 她穿着一件淡黄色的长裙, 坐在了工作人员抬上来的钢琴旁边,指尖落下,琴音如同水银般倾泻。   众人又被搞糊涂了。   难道是中场休息?   找人弹弹钢琴调节一下气氛?   别介啊, 我们还等着看下一个精彩案例呢!   下一个被打脸的是不是我?   我手里也卡着周氏集团的项目呢,快!来!让我被打脸,就算是周海川嘚瑟的往我脸上吐唾沫都没事,我也要跟着赚钱,让打脸来的更猛烈些吧!   而且要说水准吧, 这女钢琴师能听得出来曾经很厉害, 但是似乎很久没碰钢琴了?因为有一些高难度的部分她技巧娴熟, 但在没什么难度的基础部分, 却有几个错音。   弹着弹着, 女钢琴师泪流满面,对着台下的众人深深一鞠躬,合上了钢琴盖,“抱歉,三年没有弹琴,最近重新捡起来,就算练了一段时间, 还是有生疏的地方,让大家见笑了。”   江暮:“老师,您的手?”这就是他曾经的那位钢琴教师。   “还要感谢健丰药业和甜味人生联合推出的新型治疗仪, 我也没有想到今生今世还能再碰钢琴,三个月后,我将会举办一场钢琴独奏音乐会,谢谢甜味人生帮我牵线,组织这场音乐会。   乔甜,我不是不恨你了,我永远不会原谅你的错误,但你在改变,我也在改变。我愿意和自己、和世界和解,我已经错过了三年,接下来我会更加努力地追逐曾经的梦想!记得要来我的音乐会,好好听听你曾经毁掉的是一个怎样的天才钢琴家,以后不要再做错事了。”   突然被cue到,陶然摸了摸鼻子,原主留下的这些烂摊子,楚铮居然在一件一件地赎罪吗?   他真是一个好温暖的人,温暖到连陶然都自愧不如。   江暮也是在这个时候,输的心服口服。   楚铮爱陶然的方式,和他们都不一样,和周海川不一样,和江暮也不一样。   江暮会逃离,周海川会纵容,楚铮却是用他自己的方式,为她扛起一片天。   老师嘴上说着永远不会原谅她,可是愿意邀请她去音乐会,本身就代表着一种松动。   个子高瘦的魏董从人群中走了出来,“那个,健丰药业之前的事,是我在卡着,接下来该走什么流程了?海川哪,你还记不记得当时你刚来燕京,创业的第一桶金就是在我家老爷子的投资下赚的。”   周海川:“你还好意思说?你家老爷子要是知道,我一遇到困难,你就落井下石,能气得从棺材里爬出来骂你!”   魏董:“今晚我就去老爷子坟前蹦个迪,让他乐呵一下。”   他的插科打诨让现场的气氛变得活泼起来。   然后是下一个项目。   再下一个项目。   再再下一个项目。   ……   这场订婚宴彻底变成了产品发布会。   其实这就是陶然之前想走的路子,实业+科技,只不过她之前不方便直接给出高科技,所以只能用砸钱的方式,用钱来孵化出创新科技。   楚铮带领的甜味人生实验室补齐了这一环,也大大加速了周氏翻盘的过程。   按照陶然原本的预计,可能要近半年的时间,才能走完这个进程,楚铮只用了半个月就完成了。   难怪他最近的黑眼圈越来越吓人,跟个大熊猫似的,原来他在这半个月里,可不仅仅是背完了高中政史地教材,做的事那可太多了。   陶然好心疼他啊。   是因为太喜欢她,是为了让周海川接受这段恋情,所以楚铮才这么逼迫自己吗?   楚铮:“别这样看我。”   陶然:“啊?”   “每次你这样看着我,我都想对你做坏事。”   “做什么坏事?你……唔!”   楚铮把她揽进怀里,伸出白如玉的手腕,扣住她的后脑勺,强势而不容拒绝地吻上了她的双唇。   被亲了?   陶然的眼睛一下子瞪大。   两个人都是初吻。   楚铮的吻技很青涩、很笨拙,可是他的那双眼睛,就像闪烁着光芒的星空,太过深邃,也太过浩瀚,陶然的灵魂都像是被他整个吸了进去,在那样漆黑而又璀璨的夜空里遨游。   楚铮离开她的红唇,用额头抵着她的额头,“接吻的时候,闭上眼睛。”   陶然:“为什么?”   “你那么痴迷的看着我,我怕自己收不住,怕你给亲坏了。”   “啊?”   “你不信?”楚铮的声音,喑哑而低沉。   明明他的话情意绵绵,但陶然就觉得,他突然变得好危险啊,就像是她是他的猎物,会被他拆吃入腹。   “我……唔!”   楚铮双手捧起陶然的下巴,再一次亲了下来。   这一次是激烈的,如同骤来的风雨,他用舌尖反复勾勒着她唇瓣的线条。   陶然被吻得七荤八素,好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我刚才想说,我信,你就直接亲了,都不让我把话说完的。”   头顶上传来楚铮闷闷的笑声:“你说晚了。”   因为就被他抱在怀里,在他笑的时候,陶然几乎能够感知到他胸腔的震动。只是听他这样笑一笑,她就觉得自己的心都在跟着轻颤。   这个男人,为什么可以这么撩啊!   但是他明明又这么恶劣。   可是她一点也生不起气来。   是这个人的话,大概不管他做什么,她都拿他没办法吧?   陶然被楚铮亲来亲去的,扎好的头发都散开了几缕,青丝垂在雪白的肩颈间,楚铮把玩着那几缕秀发,“想要罚你。”   “啊?”   “罚你非要到了和江暮订婚的地步,才发现有多喜欢我。”   “怎么罚……唔!”   又一次被亲吻的陶然:“!”   这一吻结束,她被亲的双唇水艳艳、双眸雾蒙蒙的,整个人都软在楚铮的怀里,“其实什么理由根本不重要吧?你这全是在找借口而已啊,其实你根本就只是想亲我吧!”   “啊,被发现了呢,甜甜好聪明,那这一次是对你的奖励哦。”   楚铮的双唇再一次覆了上来。   看着自己的女儿被楚姓禽兽欺负了一遍又一遍,周海川气得眼睛都红了,“我跟姓楚的拼了!”   王忠死死的抱着他的大腿:“老爷,想想彩虹伞业!”   江震也拦住他:“老哥,想想健丰药业!”   江暮提醒道:“周伯伯,想想鸿毅商务!”   周海川:“我岂是那种卖女求荣之辈?”   等他越过重重阻碍,终于冲到陶然面前,却看到自己女儿眸色潋滟,几乎整个身体都靠在楚铮的怀里,娇声道:“我们今晚就回江城了,外婆那里离不了人。”   “这都没结婚呢,你就叫外婆,不合适吧?他们楚家占你便宜!”周海川把楚铮当敌人,千防万防,他倒是严防死守了,但顶不住自家女儿开门揖盗啊。   楚铮对周海川叫了一声:“爸。”   陶然笑得眉眼弯弯:“楚铮你好聪明啊,这一下不就扯平咯?”   周海川的眼角湿了。   他不知道有多少年没听过这一声爸了。   也不知道这辈子还能不能听到女儿像楚铮这样亲切地叫他爸爸。   其实楚铮这个女婿,也没他以为的那么糟糕吧。   他拿出手帕擦眼泪,没想到眼泪却越擦越多。   陶然吓坏了:“你怎么了?为什么哭的这么惨啊?”   “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拿错手帕了,这手帕上有催……”周海川话说到一半,突然想起了什么,赶快闭嘴。   楚铮嗅了嗅空气中的味道,“是催泪剂。”   陶然:“这块手帕很眼熟啊,不就是忠叔那天来找我诉苦的时候用的吗?好啊,你给我下套?”   发现事迹败露,周海川转身就跑:“那什么,我这里还忙着呢,就先回公司了,你们该吃吃、该喝喝,想回江城就回……”   一年后,江暮火遍全球,他的歌声在大江南北传唱。   由于他本人极少出现在公众的视线里,媒体想要采访到他难如登天。   因为太想蹭江暮的热度了,有一个无良节目组,居然从网上找来一段视频,剪辑过后说是“整容怪参加模仿秀,把自己的脸整成江暮博出位!”   一开始,江暮的唯粉非常激动,到处在网上骂战,那个节目组作为幕后的推手,流量也节节高升,在背地里乐开了花。   但很快,那些脑残粉就被爆破了,全国top级学府的学生、平常不上网的老教授们、甚至还有国家官方平台亲自下场辟谣,“什么整容怪?这是大科学家楚铮,刚刚被提名了全球最高科技奖,是我们的楚神!”   高校论坛组队来微博大战:“哪里来的村通网脑残粉,那是楚神,就算科技圈和粉圈不重合,可楚神隔三差五地出现在新闻联播里,你们是有多无知才会相信这种uc震惊体?求求你们睁开眼看看这个世界吧!”   还有顶级黑客,“楚神是我的唯二偶像,我另一个偶像是他女朋友乔甜,你们要是再敢侮辱他一句,那我只能跟你们说——你号没了!我封你就封你,保证把你的号直接给废了。”   官方出动网警:“互联网不是法外之地,侵犯他人名誉权,根据《民法通则》第一百二十条和第一百三十四条的规定,责令侵权人停止侵害、恢复名誉、消除影响、赔礼道歉、赔偿损失!”   销声匿迹许久的江暮,也站了出来,他最近都在非洲的原始森林里寻找创作灵感,胡子拉碴的模样看起来像个野人,一点也没有出现在精修图片里的贵气,有一些人嚷嚷着脱粉,更多的人更喜欢他这种真实感。   “我很怀疑,你们真的是我的粉丝吗?你们真的听过我的歌吗?我的音乐一直是在抒发——我们和这个世界温柔地相处。如果爱我的歌,怎么会这样肆无忌惮地去伤害别人?”   那个节目组还恶意煽动了一小撮脑残粉,想对楚铮实施暴行,警方查出了他们的硫酸和其它作案工具,直接局子里见了。   陶然最近一直和楚铮泡在实验室里,合成新型材料,等她们走出实验室,这件事已经尘埃落定了。   网络舆论早就一边倒地谴责节目组和脑残粉,警方那边已经把案件移交给法院,即便是发现的早,犯罪未遂,但是该判刑的还是要判刑,接受法律的制裁。   系统开心地宣布:“宿主,反派所有的悲惨剧情点都改完了,读者怨念值完全被消除了,咱们可以离开这个世界了。”   陶然:“啊?这就要走啊?”   蓝团子:“对呀对呀,现在就可以传送离开了。”   完全沉浸在甜甜的恋爱里的陶然,压根就不想离开,强行找了一个借口:“我觉得,我们这个任务,还有一些后续没做好呢,你看啊,反派在后期不是也遇到了一些不顺嘛。”   系统:“可现在他已经这么强大了,没人能威胁到他啊。”   陶然:“万一呢?我们多留一段时间,多多帮助他一些呀,也可以拿更多的积分对不对?”   因为在意念里和系统交流,陶然走路不专心,差点撞到门框,还是楚铮一把拉住了她,“想什么呢?”   陶然跌进了他的怀里,深深嗅一口他身上的草木清香,“在想你呢。”   楚铮的眼神幽深无比,“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陶然连忙解释:“不是你想的那个意思啊,我是说我在想和你有关的……唔!”   楚铮直接欺身吻了上来。   但陶然早就不是昔日的吴下阿蒙了,她和楚铮谈了一年的恋爱,接吻她可太会了,她不仅没有闭上眼睛,还挑衅地用手扣着楚铮的下巴,粉嫩的舌尖在他口腔里一路攻城略地。   楚铮任由她抢夺主动权,自家小野猫偶尔亮出小爪子,奶凶奶凶的,也别有另一番滋味啊。   陶然一路深吻,楚铮紧紧地把她揽在怀里,任由她掠夺他的呼吸,他的眼尾都染上了春日桃花一样的色泽,眼角的一颗泪痣妖冶。   “不来了、不来了。”陶然累了,这太费力气了,她开始咸鱼。   楚铮微微挑眉:“就这?”   陶然一双藕臂环着他的脖颈,倚在他怀里轻声喘息。   “今天可是你先撩拨我的,现在说‘不来了’,晚了。”楚铮像是一条蟒蛇一样,将她死死缠住。   系统:“宿主,你每天都这么累,要不咱们还是赶快撤退吧?”   “你不懂,这是恋爱当中的情趣,我……”很快,她就顾不上和系统交流,完全沦陷在楚铮的攻势里。   春花烂漫,春月皎皎,春风融融。   花月正春风。 第117章 傻王爷   任务结束后, 陶然再一次回到现实世界。   她依旧没有这个世界的记忆, 不过看看系统发给她的那一大笔钱, 就知道这个任务也完成的很棒棒了!   陶然真是爱死这种感觉了,做任务太快乐了,但她又有点担心, “我突然有了这么多钱,如果花钱大手大脚,会不会被人怀疑是不义之财?”   系统:“放心吧,每一笔钱都是过了明路的,咱们公司在你们的世界, 也是注册过的正规企业呀。你想呀, 钱哪有凭空变出来的?发给你的薪水都是公司赚的啦。”   陶然:“那咱俩先出去爽一把, 回来再接着做任务~”   她以前就很想去迪士尼乐园, 但是门票足足要四百多呢, 就总是不舍得,现在她也是一枚小富婆了,花、花、花,买、买、买,玩、玩、玩!   玩的酣畅淋漓,又睡了一场甜觉,陶然再次做好了做任务的准备。   系统:“那么, 下一个世界,冲了?”   陶然:“冲!”   这一次的反派,仍旧出自陶然的一本小说。   书里的背景是七国战乱, 反派闻煜是一个暴君。   他极有军事才能,却也暴烈好战,靠着残暴的手段一统六国,曾经坑杀数万敌军,也屠戮过一整座城池。   闻煜成为天下共主之后,推行暴|政和酷政,根本不把人命当回事,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民怨鼎沸,男主和女主暗中联络六国豪杰,想要推翻他。   读者怨念的点主要在于,反派并非生来就是暴君,他少年时的经历实在是太惨了,是这个世界把他逼成了一个残暴不仁的恶魔。   他本来是北靖国皇帝的老来子,为了保家卫国,不顾自己天潢贵胄的身份,奋勇上战场杀敌,永远都冲杀在第一线,成为名震七国的少年将军。   父皇病死后,皇兄继位,封闻煜为战王。他是整个北靖国唯一一位一字并肩王,与皇帝地位比肩,那时候他是所有百姓心里的大英雄。   可他遭到奸人陷害,在最重要的一场战争里,被自己国家的人捅了一刀。   那些内奸叛国通敌,出卖他的战略部署,害得他一路逃亡,摔下悬崖,勉强捡回了一条命,却也伤到了脑部,变成了一个傻子,受尽欺凌。   他的母亲,曾经的北靖国第一女将军,更是被恶人掳走,沦为了他们的玩物,最后不堪其辱,自杀而亡。   他的属下,那些为了国家抛头颅、洒热血的将士们,被奸臣和敌国坑杀,只剩下堆积如山的白骨。   两年后,神智恢复清明的闻煜,再也不是曾经那个一腔热血、为国百战死的少年,他只是一只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想要毁了整个世界复仇。   传送的眩晕感过去,陶然眼前的画面渐渐清晰。   外面正是黄昏,暖橘色的天空映照着大婚时的喜堂,雕花的房梁上挂着大红色的灯笼,供桌上摆着龙凤花烛,穿堂而过的风吹动红色的纱账,入目所及全都是鲜血一样的殷红。   血?   陶然的脑壳上破开一个大洞,生疼生疼的,她伸手抹了一把,入手的液体又黏又腻,是血!   入耳的是各种各样的议论声:“傻子娶媳妇,结果新媳妇拜堂的时候寻死,拿头撞柱子,红事要变成白事咯!”   “别说纳兰娇不愿意,就是我都不愿意嫁给一个傻子,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官家小姐,人家纳兰娇出身多高贵啊?爷爷是定国公,父亲是临光侯,母亲是南宁国的云梦公主。   她那个病秧子爹死的早,国公府就她一根独苗苗,先帝特许定国公和临光侯的爵位都由她一个女子承袭,以后也可以传给她的儿子,别说是在咱们北靖国境内,就是放眼天下七国,她想挑什么样的夫婿没有?”   “纳兰娇可是七国第一美人,偏偏要被国公爷逼的嫁给一个傻子,你们看她刚才撞过去的力道,绝对不光是想吓一吓人,而是真的存了死志。   就算是战王没傻的时候,想要求娶纳兰娇,那也只是双方配得上,还要看人家小姑娘愿不愿意。更何况现在的战王……唉,只有三岁小儿的神智,真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   这个场景、这个对话,陶然知道这是哪一段剧情了。   她现在穿越成了纳兰娇,是反派那个没拜过堂的亡妻,纳兰娇在成婚当日、拜堂仪式还没举行的时候,就先一步自杀了。   原书里的纳兰娇,是一个只出场过这一次的女配,这个场景之后就领便当下线了。   但是,这不对劲啊。   “系统,说好的给我的身份不是这个吧?怎么突然变成了反派的媳妇啊?这个身份好别扭。”母胎solo二十多年的陶然抗议。   蓝团子嘤嘤嘤,胖胖的身体努力弯成九十度鞠躬致歉:“宿主,对不起!是我工作失误了,契约对象出错了,误选了纳兰娇。咱们的任务经费不够再重新契约另一具身体了,该怎么办啊?”   陶然:“所以我要么接受这个身份,要么这个任务就没得做了?”   系统只是一个劲儿地说对不起:“我真是一个小垃圾,连这种事都会出错。”   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再追究系统的责任,也没有多大的意义了,关键在于陶然的选择——这个世界的任务,做,还是不做?   陶然倒在地上,头上的伤口,鲜血汩汩往外流。   高堂上坐的是一个雍容华贵的美妇人,神色冷漠;周围观礼的贵宾更多是看客心态,人家看热闹可不嫌事大;至于那些女子娇客,眼里的恶意和嘲讽几乎不加掩饰。   没有人在意她伤的重不重,是不是真的撞死了。   只有一个身穿大红色喜服的俊美男子,着急地围着陶然团团转,扯着嗓子喊道,“父皇、母妃,有人撞倒了,流血血,痛痛!”   他的身形修长挺拔,面容生得丰神俊朗,偏偏眉目间带着一股傻气,完全破坏了那份英俊,嘴巴上还留着口水,身上也到处都沾满了泥土,显得脏兮兮的。   可他的一双眼睛,却亮的像是黑曜石,不染丝毫杂质。他似乎很害怕血,并不敢接近陶然,却又十分真切地在替她担心。   这就是反派闻煜。   人们都说,三岁看老、三岁定八十。   其实闻煜的本性并不坏。   他是一个非常善良的人,最初上战场杀敌,也只是为了保卫这一方国土。   闻煜九岁第一次上战场,十一岁成为先锋,十三岁当上主将,一战名扬天下、威震四海。   其后四年,他为北靖国收复失地,十七岁却在最重要的一场战役上,因为被人出卖而惨遭滑铁卢。   以前人们叫他少年将军,现在人们笑他是个傻王爷。   他其实,本来应该有潇洒恣意的人生吧?   可以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   也可以泛舟江湖,坐看云卷云舒。   可他却因为被人出卖,当了三年的傻子,受尽白眼和欺凌,后来更是黑化成了一个残忍嗜杀的暴君。   闻煜是在场唯一一个关心陶然受伤的人。   对上闻煜那双就像小鹿一样、充满对鲜血的恐惧和对她关心的眼睛,陶然心里忽然就涌出这么一句话:“他本可以——”   本可以怎样呢?   本可以很多、很多。   他的人生本来有无限的可能,每一种都是光芒万丈。   就算是现在变成了一个傻子,他也还是有着一颗赤子之心,哪怕浑身都沾满了泥污,他也比这一屋子的达官显贵都要干净、赤诚。   陶然想了一想,和系统说:“我可以做这个任务,虽然契约对象的身份有点尴尬,居然成了反派的妻子,不过他只有三岁孩童的智商,不会涉及男女之情,‘夫妻’什么的也就是一个虚名,我勉强可以接受吧。”   听说她愿意接任务,系统一下子乐观了:“从好的方面想,战王妃这个身份也存在有利的一面,更方便咱们接近反派、保护反派!”   陶然用手捂着伤口站了起来,因为失血过多和脑部震荡,她还有些晕乎乎的,刚站起来就差点又要摔倒。   还是闻煜扶了她一把。   他动作僵硬地搀扶着她,把头转向另一边,撇开眼神不去看她身上鲜红色的血迹,双腿都怕的有些打颤,却并没有松开她。   他仍旧在高声喊着:“父皇、父皇,母妃、母妃……”   但是根本没有人理他。   谁会理他呢?他的父皇是先帝,早就薨了,尸体正埋在皇陵里。   他的母妃是飞将军陈清,和他一起在卧龙坡之战被害,至今下落不明。   就连他自己,也因为变成了一个傻子,在民间流落了将近一年,世人全都以为他早就死透了。   要不是阴差阳错之下,由于一场灾难的爆发,他跟着流民逃难到了皇城边上,又被京城里的百姓认出来他的身份,送到了战王府。天下人还不知道,原来战王还活着呢。   但他这样活着,在世人眼里,跟死了也没什么区别。   甚至,还不如死了呢。   他死了,别人赞他一句一生英烈。   他变成傻子,沦为了全天下的笑话。   没有人理会闻煜,却有人盯着陶然,一个衣着华丽的高门贵女,冷冷地说:“纳兰娇,我就知道你不敢死,只是做做样子。什么以死明志,全都是骗人的!你怎么不撞了?你接着撞啊。   世人都说你是国公府的掌上明珠,可你爷爷偏要把你嫁给一个傻子来羞辱你。你不是说,一定要让他后悔吗?他要是知道你寻死到一半,就不敢再撞了,只会觉得有你这个嫡孙女很丢脸。你这么懦弱,配个傻子,刚好一对。” 第118章 傻王爷   这番话说的可真够恶毒的, 简直其心可诛。   根本就是教唆原主纳兰娇自杀!   教唆他人自杀, 在现代社会可是一门重罪, 可以用故意杀人罪论处。   而且她说的话,真的句句如刀,狠狠地扎在纳兰娇的心口。   原主纳兰娇, 并不是什么聪明人,她长得很漂亮,但只是一个草包美人。   她会在婚礼上自杀,把大喜事搞成血溅当场,心里想的也无非就是这些。   一直都很宠她的爷爷, 忽然非要逼她嫁给她一个傻子, 不管她怎么反抗都没用, 她就是赌气地寻短见, 想让爷爷后悔一辈子。   她今年十五岁, 放在现代社会,才只是一个初中生,是那种会因为和妈妈吵架,想要让妈妈后悔,就赌气跳楼的傻孩子。   刚才说话的人叫戚雪柔,是丞相府的千金、二皇子的妃子。   在反派没有出事之前,戚相爷一直想把女儿嫁给他, 让她成为战王妃,相府这一家子,不管是当爹的还是当女儿的, 都花了很大的心思促成这件事。   但是闻煜无心情爱,哪怕是丞相求到皇上那里请赐婚,哪怕是戚雪柔为他写诗表达情意,他也只有一句话:“北靖国一日不安,本王便一日不会成小家,心中只装着国之大家,还请戚姑娘早早翻过这一页,莫要再柔情错付了。”   那时戚雪柔这个安京才女,在诗会上亲口说:“国之不安,何以为家?小女子愿意等到战王凯旋归来那一日,不管是一年、十年,还是一辈子,一直、一直等下去。”   美人爱英雄,本来传为了安京的一段佳话。   可闻煜战死的消息才刚一传来,戚雪柔就火速嫁给了二皇子,当上了二皇妃。   戚雪柔烦死变成傻子的闻煜了,本来他已经死了,人们会慢慢地淡忘这件事。   可闻煜活着回来,还这样声势浩大地娶了七国第一美人,就像是每时每刻都在提醒别人,她戚雪柔从前是怎样攀炎附势,如今又是怎样薄情寡义。   她当然看不得闻煜好了,恨不得把他的喜事变成丧事。   作为作者,陶然很清楚,戚雪柔是一个真正的蛇蝎美人,要不是她在背后煽风点火,原主也不至于真的自杀。   陶然不想和戚雪柔做无意义的口头争论,直接冷声道:“来人,掌掴,好好教教二皇妃该怎么说人话。”   不管是丫鬟婆子,还是小厮护卫,全都没有动静,这里没有国公府的人。原主为了方便自杀,不被忠仆阻挠,特意把所有自己人都支走了。   戚雪柔嘴角露出一丝轻蔑的笑意,“你以为你——”   话才说到一半,就是一道响亮的巴掌声,陶然甩了甩手腕,“我真不喜欢打人,打你我手疼,而且脏了我的手。”   戚雪柔一脸难以置信地捂着被扇肿的左脸,“你怎么敢打我?”纳兰娇不过是个蠢人,一向任她摆布,这还是第一次,她在纳兰娇手里吃亏。   陶然:“我怎么不敢打你?你今天居然敢以下犯上,这是大不敬,我只好勉为其难地教教你怎么做人。   于公,我是临光侯,七国唯一一位女侯爷,你身上有什么封号吗?你不是公主,不是郡主,连个县主都不是。   于私,你在皇家是小辈,该尊称我一声皇婶,皇家的规矩你不懂吗?是相府的家教没有教好你,还是二皇子府上缺了教养嬷嬷?你一个小辈居然敢在婚宴上公然辱骂我这位长辈?”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   不是因为她把戚雪柔的脸打得高高肿起。   她可是纳兰娇,爷爷是手握重兵的国公爷,爹爹是七国唯一一位以文官封侯的能臣,母亲是南宁国的公主,如今七国当中最强盛的是南宁国,南宁国皇帝是她的亲舅舅,和她母亲云梦公主一母同胞,她在北靖国完全横着走,就连公主都没有她这份派头。   纳兰娇打戚雪柔,根本不需要理由。   别说是你先惹了我,就是我单纯看你不顺眼,也能收拾你一顿。   恐怕戚相爷和二皇子就算当面看着戚雪柔被打,还得夸上一句:“多谢临光侯代为教导小女/拙荆。”   大家震惊的是,纳兰娇说让戚雪柔叫她皇婶,那也就是代表着,她愿意嫁给傻子王爷了?   这怎么可能啊!   宁愿死也不肯嫁给傻子,或者是借着寻死逼迫国公爷放弃让她嫁给傻子的想法,这才是纳兰娇的正确打开方式。   “滴滴滴——”陶然的脑海里,忽然响起一阵尖锐的警报音,系统提醒道,“宿主,差点又忘记告诉你了,你不能崩原主的人设,如果被人怀疑不是原主,寺庙里的和尚能把你赶出这具身体的,咱们的任务就失败了。”   陶然:“!”   “这就真的很离谱,你选错契约对象也就算了,怎么随随便便一个和尚就能把我赶出这具身体?你这读者怨念系统也太没有牌面了吧?还有什么叫差点又忘记告诉我了,难道你在之前的任务世界坑过我?”   蓝团子可怜巴巴地看着她:“要不你打我出出气吧?我给你当沙包,我身体超柔软的,而且很耐揍。”   它长得这么萌、这么可爱,又是陶然的好伙伴,她怎么舍得真的打它?“算啦,好歹是月入百万的工作,难一点就难一点吧。”   系统拍她的彩虹屁:“我就知道你一定可以搞定,你是穿书部最厉害的宿主了!爱死你啦。”   陶然仔细回想这本书的剧情,又搜索了原主的记忆,最后在视线接触到闻煜身上佩戴的一块玉佩时,眼睛一亮。   有了!   就这么说。   应该可以应付过去。   陶然模仿着原主的刁蛮模样:“我不想嫁给战王,和你们以为的理由并不一样,不是我嫌弃他是个傻子,他就算现在再傻,也曾经为北靖国立下过汗马功劳,是他们这些边关将士用生命保护了我们。我爷爷就是沙场老将,我最崇拜军人了。   但我早就已经有了意中人,你们应该都听说过一件事吧?两年前我去菩提寺礼佛,在山道上遭遇了恶匪,差点连命都没了,当时是一个蒙面的小将救了我。   不过外人不知道的是,当时我对那位救命恩人芳心暗许,发誓此生非他不嫁,可他说自己有军令在身,不肯告知我姓名,就要匆匆离去。   我死缠烂打、软磨硬泡,总算让他接受了我的一块玉佩,表面上说是作为谢礼,其实是想以后通过这块玉佩找到他。我还没有找到自己那位盖世英雄,怎么能嫁给战王呢?这和他是不是傻子无关。   可是不管我怎么和爷爷抗议,他都非要逼我和战王结婚,我不得已之下,才以死相逼,想让爷爷在失去我这个亲孙女和让我嫁给战王之间二选一。   但是刚才,我撞倒在地上,战王来扶我,我在他身上居然发现了那块玉佩!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原来他就是我一直要找救命恩人、我一直想嫁的少年英雄,原来这是一段上天注定好的姻缘,我找了他整整两年,感谢上苍,终于让我夙愿得偿。”   蓝团子为她鼓掌:“宿主,你的演技也太厉害了吧,说的这么情真意切,要不是我的数据库里有事实,我都要被你骗过去了。”   是的,这是陶然编的。   不过这段话里面,七分真,三分假。   最高明的谎话就是基于事实,真话掺和着假话。   原主曾经遇到劫匪是真的,被人救了也是真的。   但是什么少女心思,爱得死去活来,全都是假的。   而且陶然也很清楚,救原主的人根本不是闻煜。   那是闻煜手下的一个小将,当时纳兰娇和那个小将互通了姓名,本来还说让他来爷爷的虎威军,提拔他做一员大将,但人家不愿意,就想追随闻煜。   最后,纳兰娇就赠送了这枚价值不菲的玉佩,作为对人家救命之恩的答谢。   他们之间就是萍水相逢,哪有什么情情爱爱?   没想到这块玉佩居然到了闻煜的手里,刚好陶然就灵机一动,编了这个谎话,合情合理地圆上她为什么非要自杀拒婚,又为什么忽然改变主意。   坐在高堂之上的那个美妇人是徐太妃,虽然上了年纪,但保养的很好。   古代婚礼的拜堂仪式里,有“二拜高堂”的说法,要拜的就是男方的父母。   但是先帝已死,闻煜的亲生母亲至今生死未知,还活着的几率太小了。   先帝的妃嫔还在世的不多了,徐太妃曾为先帝孕育过两子一女,是如今这个辈分里面位份最高的一个。   所以徐太妃今日就代为参加这场大婚。   要说徐太妃最讨厌的女人是谁,不是当今皇上、曾经太子那个早逝的生母,原来的六宫之主先皇后,也不是在宫里和她争风吃醋的那些妃子,而是闻煜的生母、飞将军陈清。   凭什么陈清和先帝所有妃嫔都不一样?   凭什么她永远是被优待的那一个?   明明出身不过是个最卑贱的平民。   却能得到先帝宠爱,破格封她为妃子,还能在成为先帝的女人之后,又进入军中,成为北靖国第一位女将军。   皇帝的女人,不该安安分分地待在后宫吗?这一辈子看到的天空,都只是隔着朱红色宫墙望去的那一角。   当时陈清要上战场,抨击她的奏折就像雪花一样飞入金銮殿,但先皇力排众议,为她撑起了一片天。   百年、千年之后,别人提起北靖国,恐怕不会记得哪一任皇后是谁,徐太妃又是何许人也,但所有人都知道,北靖国出了一位女将军,她是飞将军陈清。   都不用千百年之后,现在的北靖国已经如此了,飞将军的名号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在百姓里呼声极高。   真是让人嫉妒啊。   就算陈清已经是个死人了,还是好嫉妒。   徐太妃对身后的嬷嬷使了一个眼色。   不知道纳兰娇又在耍什么花招,得验一验她说的是真是假。   老嬷嬷来到闻煜身边,一把就扯下了挂在他腰上的玉佩,也是他身上唯一一块玉佩。   闻煜不开心:“你坏坏,干嘛抢我的东西?”他一边喊着永远不会有人应答的父皇、母妃,一边冲上去想要拿回自己的东西。   老嬷嬷和他推推搡搡,差点就被绊倒在地上,本来想喊人来帮忙,就对上了陶然淬了冰一样的眼神,吓得她心里一寒。   “闻煜不再是一个任人欺负的小傻子了,他现在可是纳兰娇护着的人!”这样一个认知在她心里如同惊雷一般炸响。   老嬷嬷只好任由闻煜争抢,不敢和他动手,还好另一个宫人从她手里接过了玉佩,恭恭敬敬地交给了徐太妃。   那是一块云纹蓝田玉,水头极好,色泽透亮,入手温润,一看就知道价格昂贵无比,它的雕工极为细致,翻转过来,在玉佩的背面刻有一个小字——娇。   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太监,小心翼翼地查看了一遍那个玉佩,跪地说道:“回禀太妃,这块玉佩用了特殊的雕刻技艺,是只有国公府专用的玉雕大师特有的工艺,的确是临光侯的贴身之物。”   徐太妃:“今日是谁负责战王的穿戴?玉佩哪来的?”   “噗通”一声,王府的管事直接跪在了地上,吓得浑身瑟瑟发抖,“是小人负责的,这块玉佩的确是放在王爷的私库里的,小人看到玉佩上有个娇字,觉得和临光侯很相配,就给王爷戴上了。”   徐太妃不轻不重地说:“哀家又没说罚你,只是问两句话,你怕什么?你做了一件天大的好事,促成了一段好姻缘呢。起来吧,快别跪着了,今儿个可是战王和临光侯大喜的日子,真是一段天赐良缘。”   世上还真有这么巧的事?   闻煜恰好就是纳兰娇一直在找的意中人?   不过纳兰娇只是一个被爱情冲昏头脑的小姑娘,根本不足为惧,徐太妃真正捉摸不透的是定国公的态度。   国公爷向来和闻煜是死对头,两人的政见有太大的分歧了,闻煜是主战派,国公爷是主守派,他老人家常年驻守边关,每年递进宫里的折子,全都是弹劾闻煜行军打仗太过激进。   从前闻煜贵为战王,满朝文武百官没有一个不是夸他的,只有国公爷和他唱反调。   现在闻煜成了傻子,全京城的人都在看他的笑话,还有人暗中想要再次出手害他,偏偏他的死对头定国公却逼着嫡孙女嫁给他。   定国公这是想保住闻煜?   通过这种强势的方法,哪怕牺牲自己孙女的幸福,也要把闻煜纳入他的羽翼之下,就是想告诉世人,闻煜是他想死保的人。   ——在他心里,比他最疼爱的嫡孙女还要重要!   国公府的女婿,谁敢动?   老国公爷和闻煜可不一样。   闻煜其实没有真正的支持者,除去那近十万和他一路拼杀出来的神骁军,他几乎是一匹孤狼。   他的母妃是平民出身,他并没有显赫的母家支持。他从小就上了战场,和京中的官员交情也很浅。他又是少年锐气,不屑于结党营私,看见不平事随手管一管,不知道就得罪了多少官员派系。   他就像是一株天山雪莲,你看他开得高洁美丽,谁都夸他用兵如神,可他身处悬崖峭壁,根本无依无靠。   定国公可不一样,那是一棵参天大树,不仅长在地面上的部分枝繁叶茂、华盖如云,就是掩藏在地下的也是根深蒂固、盘根错节。   国公府累世经营,北靖国的国公爷称号,历来都只有一位,从来都只在纳兰一族,从前是开国公,数百年承袭下来,如今是定国公。一个“开”字,一个“定”字,这其中的分量不言而喻。   哪怕国公爷嫡子早逝,哪怕他不肯抱养旁支养在膝下,先帝都愿意为了他特许女子可以袭爵,让他的嫡孙女继承定国公爵位。   文武百官、朝廷内外、中央地方、七国之中……国公爷的影响力都不容小觑!   算了,如今的闻煜不过是个傻子,留他一命又能怎样?何必非要对上定国公。   就当留着闻煜这条命,看这个傻子的笑话了。   再说了,老头子一大把年纪了,还能再活几年?   徐太妃不满地斥责道:“你们也太不会做事了,都愣着干嘛呢?还不快请太医帮战王妃看一看伤势。如果她身体无碍,可别耽误了拜堂的吉时。”   纳兰娇自己找死是一回事,你孙女不想活了,就算你是定国公,也怪罪不了我们啊。   但是纳兰娇不寻短见了,却没人帮她查看伤势,这要是传到国公爷的耳朵里,谁担得起?   “呜哩哇啦”的声音里,喜堂里的人跪了一地,“奴婢/奴才罪该万死!还请太妃恕罪。”   反正下人永远都是背锅的。   太医很快就来了,为陶然包扎伤口,“万幸只撞了一下,这要是再撞第二下,您这小身板可是真的吃不消。”   他说的可太对了,原书里纳兰娇就是又补撞了第二下,彻底香消玉殒。   被太医这样一提醒,陶然又想起来戚雪柔刚才是怎么恶意教唆她自杀了,真是又坏又毒。   陶然凉凉地看了一眼戚雪柔。   徐太妃很会察言观色,立马补充道:“万嬷嬷,二皇妃对战王妃出言不敬,掌掴三十,禁足一个月,再罚抄她佛经……具体怎么罚,你是宫里的教养嬷嬷,你来处理吧。”   戚雪柔连忙跪在地上认错,态度别提有多乖顺了,不管心里怎么憋着气,反正表面上是连一句狠话都不敢放。   徐太妃对着陶然慈爱地笑了一笑,就像先前冷漠地看着原主自杀的人不是她一样:“哀家为你主持公道,你伤得不轻,可别再为这点小事费心了。”   别看徐太妃这么上赶着给陶然当刀使,可陶然心里很清楚,徐太妃这个老阴货,也不是什么好人。   卧龙坡之战,闻煜被人出卖,这里面的水可太深了。   总有收拾到徐太妃头上的时候,不急,慢慢来。 第119章 傻王爷   战王府外。   兵马行车辚辚, 一大队人马声势浩大而来, 如同黑云一般笼罩了这条街道, 他们井然有序地在府门处停下。   侍立在外面的内侍们层层传报:“南宁国使臣来贺!”   被拥在精兵悍将之间的,是一个身穿明黄色衣袍的少年,面容俊朗, 步伐轻快,神情烂漫,人还没走到喜堂,声音就先一步传了过来:“娇娇姐~”   等他走进喜堂,就连高堂上的徐太妃都坐不住了, 只因他的身份太过尊贵, 这哪里是普通的使臣?人家可是南宁国的太子赵云浩!   南宁国会派使臣来参加婚礼并不奇怪, 谁都知道当今的南宁国国主, 有多么宠爱他的妹妹云梦公主, 妹妹的女儿出嫁,他自然要帮忙撑场子。   在北靖国还没有衰微的时候,南宁和北靖两国素有联姻的传统,两国向来结秦晋之好。那时的云梦公主,本该是嫁入北靖国的和亲公主。   当时南宁的朝臣提议,尽快让云梦公主嫁进北靖国,促进两国友好邦交。   南宁皇帝只有一句话:“以后谁再敢提让我妹妹和亲, 朕就对北靖国宣战!”   因为皇兄庇佑,云梦公主的婚姻完全自主,她偶然一次在花会上游玩, 和一位公子一见如故、再见倾心,互相袒露身份之后,才知道他竟然是北靖国的国公府世子纳兰轩。   纳兰轩有经天纬地之才,年少时游历天下,七国都留有他许多传说。但要让他来说,他隐瞒身份周游列国,这趟经历最大的收获,不是世人尊称他为白衣神相,而是和云梦公主相知相识。   世事有时候就是这么奇妙,兜兜转转,云梦公主到底还是嫁进了北靖国,但不是和皇室联姻,而是成为了国公府的儿媳。定国公是北靖国的定海神针,这样的婚事带来的两国相交,跟嫁进皇室也没差什么,甚至还要更好。   这些年来,南宁国主励精图治,国运越发昌隆;北靖国却是江河日下,如果不是还有定国公守着,如果不是出了战王这个少年将军,恐怕如今早就沦为七国末流了。   南宁国的太子爷,就连徐太妃都得恭恭敬敬的见礼,不敢仗着辈分高就放肆。   一开始,赵云浩还笑吟吟的:“国公爷是真奇怪,怎么这么突然啊,说大婚就大婚,我们接到消息就立马赶过来,结果还是来晚了,差点误了吉时,还好没错过你的大婚。   娇娇姐,你不知道南宁国那些朝臣有多逗,父皇说让我代表他来参加你的婚礼,那些臣子们哗啦啦地就跪了一地。   他们都说太子身份金贵,出使别国兹事体大,万一此行出了什么闪失,谁也担待不起,还请陛下以大局为重,重新换一位使臣。   父皇只说了一句话,就把他们怼的死死的——好啊,既然你们不肯让太子代替朕去,那就朕亲自去吧!   当时可把我给笑死了,哈哈哈哈,你没看到大臣那个猪肝脸哦。   父皇问我敢不敢来,他说现在七国确实很乱,北靖国内朝政也不稳,这一路不知道有多少刺客在暗中盯着你呢。   我说我怎么不敢,你这个老皇帝都五十多岁了还敢御驾亲征,我带着这么多兵马,连去姑姑家里走个亲戚都不敢?那我还当什么太子啊,干脆去当个缩头乌龟算了。”   可等他走到内堂,看到太医正在为陶然包扎伤口,脸色一下子就变了,原本和煦如春风的笑意,变成了凛冽如寒冬的怒意,“是谁伤了我姐!”   赵云浩才只有十五岁,身量并不高,可是他勃然大怒的时候,散发出来的威压却让所有人都胆寒。   陶然抬起眼皮子,打量了他一眼,这就是这本书的男主赵云浩。   在剧情前期,他虽然贵为南宁太子,但只是一个纨绔子弟,整天吊儿郎当的,也担不起国之重任。后来反派成了一统七国的暴君,男主才开始发愤图强。   从血缘关系上来看,赵云浩是原主的表弟。人家都说一表三千里,可纳兰娇和赵云浩的关系还挺好的,在原书里,他也是在这个时候赶到了战王府。   书里,赵云浩抱着贺喜的心态不远千里、日夜兼程赶来,等待他的却是纳兰娇的尸体,他的悲伤和怒火同时在心中燃烧。   这满满一大屋子观礼的宾客,全都吃了挂落,他有一个算一个,谁也没轻易放过:“你们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我姐撞柱自杀?连一个拦她的人都没有?等着承担我父皇的天子一怒吧!”   他接走了自己的姑姑云梦公主。   南宁国和北靖国的邦交就此决裂。   现实里,徐太妃也在这时候开始后怕。   她们自以为,纳兰娇就算真出了什么事,也是她自寻短见,国公爷又不是不讲道理的人,不至于因此记恨上在场的每一个宾客。   可是南宁国不一样啊,南宁的皇室中人,不管是老的还是小的,全都是意气用事的主儿。   今天来的哪怕是任意一个南宁国的使臣,见到这一幕之后,回去都会把实情稍加修饰,尽量不让一个女子影响两国邦交。   可谁能想到,来的居然就是太子本人呢?   虽然早就知道南宁皇帝宠妹妹,但这也宠的太过分了吧?   这可是一国太子啊!说一句不好听的,如果太子真的被暗中掳走,或是直接死在路上,南宁国承担得起这个后果吗?   还好,纳兰娇没死。   还好,一切都还有回环的余地。   徐太妃连忙道歉、认错、讨饶,好话说了一箩筐。   其他人,同样是这样。   就连戚雪柔都开始庆幸,还好纳兰娇没死,不然就南宁太子这吃人的眼神,她这个怂恿纳兰娇自杀的人,绝对吃不了兜着走。   嗯,事实也确实是这样,书里北靖国为了平息南宁皇帝的愤怒,戚雪柔这个二皇妃直接被休了,一辈子都关在寺庙里,说是让她为黄泉下的纳兰娇抄经祈福。   徐太妃:“哀家珍藏了几株千年人参,还有许多别的珍稀药材,快去给战王妃取来补身子。”   戚雪柔:“王妃,您不是喜欢苏绣吗?我在江南有几家绣庄,里面有许多精通苏绣的绣娘,以后任您差遣。”   其他人也纷纷砸下血本,送出的礼物比她们准备的新婚贺礼还要贵上几十倍。   陶然等她们全都一番大出血之后,才不紧不慢地说:“行了,云浩,你看看你,都当上太子了,还咋咋乎乎的,我这不是没死吗?”   赵云浩抽了抽鼻子,忍着哭腔,没有刚才发怒的狠厉,就像是一个普通的少年:“你就是个没良心的,死不死的这种话能乱说吗?你怎么不想想,你要是真出了什么事,姑姑得伤心成什么样?我父皇得伤心成什么样?就算把这一屋子人都杀了,也不够给你陪葬的。”   外面再次响起了传报声:“丹广总督来贺!”   “齐参将来贺!”   “宣平侯来贺!”   ……   一声又一声,连绵不绝。   这些全都是老国公爷的人脉。   “我们没来晚吧?临光侯的婚事办的太急了点,我们刚一收到消息就往安京赶来,贺礼都没置办齐全呢,今天带的礼薄了,稍后一定补上!”   先前被原主故意支走的国公府忠仆也回来了,带头的是一个身形高挑的女子,是原主身边的大丫鬟芍药,“侯爷,我们搜罗了满京城的花园子,总算摘够了您要的蔷薇花。”   看到陶然头上缠着纱布,芍药大惊失色,“您这是怎么了,怎么会受伤?”   王府的管事看到风向彻底变了,也大着胆子出来邀功,把先前的事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遍。   末了,还有意无意地带上了一句自己的功劳,“可能这就是上天的安排吧,让我给王爷戴上了那块云纹蓝田玉,阻止了一场悲剧的发生。”   赵云浩:“娇娇姐,我都不知道你受了这么大的委屈,居然是国公爷硬逼着你嫁给战王的,我非要去找他好好说道说道不可。这也就是你阴差阳错,嫁给了心上人,不然的话……”他不敢往下想。   陶然没有阻拦,国公爷确实是个老顽固,但凡他愿意好好和原主沟通一下,哪至于酿成这样的惨剧呢?   这样一番变故,说起来很漫长,其实发生时很快,并没有耗费多长时间,此时仍是婚礼的吉时。   新婚大典如期举行。   礼官唱道:“一拜天地!”   闻煜手里拿着从徐太妃那里要回来的玉佩,神情懵懵懂懂,被下人按着作拜。   陶然因为身上有伤,只虚虚行了一个半礼。   礼官又唱:“二拜高堂!”   这一下闻煜不肯拜了,“她坏坏,抢我的玉佩。”   陶然淡淡地看了一眼徐太妃。   徐太妃本来就不是闻煜正经的高堂双亲,这场婚事一波三折,今天的经历已经够大起大伏的了,见他闹腾,实在没有心思和他纠缠,也懒得管他的礼数全不全。   礼官也不耽搁,识趣地唱了下一句:“夫妻对拜!”   王府管事有心想要讨好陶然,知道她中意战王,连忙在战王耳边说,“你乖乖地和她对拜,一会儿给你吃云片糕。”   闻煜很喜欢吃云片糕,为了云片糕,他的一张小脸绷紧,收起了嬉笑,很努力的样子。   天边的落日跌进地平线之下,夕阳的最后一抹余晖温柔地亲吻着红尘俗世,淡金色的日光和闻煜身上火红的喜服相互映衬。   那光芒熠熠生辉,而他面容沉静,狭长的眉眼,俊挺的鼻梁,如同上天精心雕刻而出的完美轮廓,他对着陶然俯身一拜。   蔷薇花瓣从上方飘落,洋洋洒洒,如同下起了一场粉色的大雪,又像是置身于花海之中。   陶然一袭嫁衣,凤冠霞帔,更衬得她肤白胜雪,她身姿袅娜,气质娇美,一双丹凤眼美目流转,红唇像是汇聚了世间所有的朱砂,美得摄人心魂。   她的神情带着纳兰娇固有的傲慢,即便是对上自己的心上人,也任由他深深一拜,而她只是微微颔首。   有那么一瞬间,整间喜堂都静了一静。   似乎就连一直噼里啪啦作响的鞭炮爆竹声都远去了。   众人神色怔忪,恍惚间觉得:“战王和临光侯,果真是一对璧人。”   这是一对只在天上才有的神仙眷侣吧?怎么会误落了凡尘?   下一刻,却见到闻煜挣开礼官递给他的红绸,从原地跳起,一个劲儿地鼓掌,肢体动作非常夸张,兴高采烈地喊着:“云片糕、云片糕,吃糕糕咯!”   哪里还有先前的俊美模样?   活脱脱就是一个傻子。   赵云浩气得摔杯:“他要是从前的战王,也只是勉强配得上我娇娇姐,能不能当上我姐夫,还得看他能不能通过父皇的考验呢,现在这样,一个傻子?我要去找国公爷理论!”   管事为闻煜端来云片糕,由糯米粉和绵白糖制做而成,薄如蝉翼,色白如雪,润滑细软,像是天边的白云。   闻煜两只手都脏兮兮的,直接往盘子里一抓,就想往嘴里塞。   陶然打掉了他手里的云片糕,掏出一张香帕,帮他把两只手擦得干干净净,这才重新递给他云片糕,“以后吃东西之前,记得手要干净。”   闻煜一心只关心云片糕,哪里能听得进去她说了什么?胡乱地点点头,吃的腮帮子鼓鼓的,满嘴都是糕点碎末。   喜堂里的其他人,全都看的下巴都要掉在地上了,纳兰娇是出了名的娇生惯养,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什么时候见过她这样照顾别人啊?   看来她还真是爱惨了这位曾经的救命恩人、如今的夫君。   陶然这才转向赵云浩:“以后不许再叫闻煜傻子,我和他都成婚了,你叫他傻子,那我是什么?”   赵云浩:“对哦。”   他不光自己不叫战王傻子,还威胁喜堂里的宾客:“以后谁也不许再叫战王傻子!”   大家全都低下了头,生怕纳兰娇追究她们以前叫过闻煜傻子的事。   礼官唱出了最后一句:“礼成,送入洞房!”   按理说接下来还有一大堆繁缛的仪式,但陶然的身体实在是不舒服,她刚才伤的可不轻,原主的身体又一向娇弱。   太医说:“王妃,您得好好休息一下。”   陶然便顺势挥了挥手,“下面的仪式就先算了,云浩,你招待他们吃喜宴,我先回房间了。”   这明明是北靖国的地界,她却说让远来是客的南宁国太子招待众人,但是没有一个人敢说这不合适。   大家恨不得全都冲上去巴结着赵云浩呢。   只要他愿意陪他们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酒,说法上是谁招待谁重要吗?再说了,又不是真让这位太子爷给他们斟茶倒酒。   赵云浩对着王府管事点点头:“那就开宴吧。”   一听说有好吃的,闻煜也蹦蹦跳跳地跟了过来,赵云浩怕别人欺负他,就让他跟自己坐在同一张桌子上,怎么看他怎么郁闷。   “你说说你,以前吧,我老爹还老是把你挂在嘴边,让我把你当成战场上学习的榜样。你别说,他还真考虑过让你给娇娇姐当夫君,但你们北靖国乱的很,你性子又孤冷,整天除了打仗还是打仗,一点也不懂风花雪月,我爹早就放弃这个想法了。   你知道七国有多少青年才俊想要求娶娇娇姐吗?只要她愿意,南宁国的皇后随便她当!当然了,娇娇姐也看不上我这个表弟,说我俩就是姐弟,和我完全没感觉,不稀罕当这个皇后。怎么就让你给捡了漏?一个傻……呸!我答应了我姐不那么叫你的。”   其实赵云浩挺没有太子模样的,从小被放养长大,性格非常散漫,很少用“孤”这种自称,他在人前还能叫一声父皇,人后就直接是老爹了。   他说这些话也没避着旁人。   其他人的想法其实也很多。   想想这是洞房花烛夜,再想想纳兰娇那绝世容颜,但她却独守空房,她的傻子夫君在这里大吃大喝,活像几万年没见过肉似的。   怎么两年前在山道上救下纳兰娇的人,就不是小爷我呢?   让这傻子白捡了这么一个天大的便宜! 第120章 傻王爷   战王府是七进的深宅大院, 今日战王大婚, 喜房布置在大正房, 主院建筑的风格轩昂而壮丽。   进了正房,只见红光交相辉映,到处都喜气盈盈。雕花的大床上挂着红色床幔, 上面绣着龙凤双喜图,床上铺着百子被。   陶然让芍药把被褥下那些红枣、花生都收拾了,这些放在新房寓意着早生贵子。   暮色笼罩了大地,房间里熏着瑞麟香,陶然躺在丝滑又柔软的蚕丝被里, 才觉得舒服一点了。   纳兰娇这具身体真的好差啊, 走几步路就会喘, 从喜堂到喜房这点路, 陶然都是被软轿抬过来的。   那熏香本来就有安神的作用, 她很快就沉沉睡去。   喜宴上,闻煜吃撑了,四仰八叉地瘫倒在椅子上,捂着圆圆的肚子打饱嗝。   他才刚刚回到战王府没几天,从前跟着流民过的日子饥一顿、饱一顿的,就算他嘴上一直叫着父皇、母妃,也没人把他和皇家后裔联系在一起, 反正他看起来就是脑子有病的样子。   难得吃一次饱饭,还样样都那么好吃,他当然收不住啦。   “带他走, 别在这儿碍我的眼了。”赵云浩不想看到闻煜这副德行,越看越糟心,这到底是皇室子孙,还是街边乞丐啊?   王府管事送闻煜回主院,闻煜走着走着,就开始盯着路边的花圃发呆。春日花月夜,繁花盛放,迷了傻子的眼。   管事硬扯着他往喜房走,闻煜不依,扑腾着双手吵闹:“我要看花花!”   “我的傻王爷啊,世上哪有比您洞房里更娇的花儿?那可是七国第一美人,全天下的男人做梦都娶不到。”   闻煜笑得像个憨憨,开心地跟着他走了:“看花花,有娇花。”   陶然黑甜一觉,睡的正好呢,就听到了门外传来一阵吵闹声:“这里根本没花花,你骗人!”   她睁开双眼,先盯着古香古色的雕花床放空了片刻,才慢慢找回自己的思绪——我穿进了书里做任务,现在的身份是纳兰娇,这是和反派的新婚洞房夜。   芍药拦着闻煜:“姑爷,婢子先让小厮为您洗漱,等您打理干净了再上床休息。”自家侯爷一向有洁癖,她怕闻煜这一身泥点子惹怒了陶然。   闻煜不依不饶地吵着要花,管事在他耳边小声劝道:“快别想着花不花的了,您不是爱吃云片糕吗?您乖乖地听话,一会儿亲王妃一口,明天给您吃不完的云片糕。”   闻煜双手叉着腰,“你真傻,父皇说了,只有太后才能亲我。我吃饱饱了,不要云片糕了,我现在要花,你不给我,我就去找父皇、找母妃。”   “芍药,让他进来吧。”陶然只穿着一件薄薄的中衣,刚刚睡醒的声音带着一丝慵懒的沙哑,抱着被子的一角歪在床边,如云的墨发自然地散落,肌肤白得近乎透亮。   管事只是扫了一眼,就不敢再看,连忙低下头。战王妃明明是此等国色天香,如此如花美眷,偏偏嫁了一个半点不懂得怜香惜玉的傻子。   闻煜见陶然身上不流血了,也不怕她了,“你是新来的宫女吗?”   哪怕不敢抬头,管事还是重重地扯了一下闻煜的衣袖,生怕他触怒陶然,“她是您的王妃,您要叫她夫人。”   闻煜无法理解什么是王妃,睁着一双漆黑又透亮的眼睛,无辜又茫然地看着陶然。   这和小孩子有什么区别,陶然摇头笑笑:“你叫我姐姐就行了。”   这个称呼闻煜能理解,“三公主是我皇姐,五公主也是我皇姐,所以你是公主?可我没见过你呀,你是几公主?”   小朋友,你真的有太多的问题了。   真是一个好奇宝宝。   陶然:“我不是公主,但你得叫我姐姐。”   闻煜摇摇头:“那不行,只有公主才是姐姐。”   看他这个人傻乎乎的吧,又傻的挺固执。   陶然放弃了和他理论,对着芍药招了招手,“你去外面剪几枝颜色不一样的花来,再准备几个净瓶。”   至于管事,陶然让他退下了。   听说有花,闻煜也不闹了,乖巧地坐在椅子上。   芍药办事利落,动作很快,只见丫鬟们鱼贯而入,捧着木盘,上面放着新剪的花枝,早就洗净擦干了。   黄花梨木的桌子上,放着青白色的玉净瓶,木盘上依次呈有淡黄色的迎春花、雪白的玉兰花、浅粉的樱花……   陶然随手把所有的花枝打乱,五颜六色的花朵杂糅在一起,一时之间色彩纷呈,乱花渐欲迷人眼,像是画家打翻了颜料盒,都快分不清谁是谁了。   “我们做个游戏吧,玉兰花放在第一个瓶子里,山茶花放在第二个瓶子里,梅花放在第三个瓶子里……”她一边说着,一边为闻煜做示范。   其实就是很简单的分类,闻煜却觉得很好玩,津津有味地玩了起来,他记不住那一大堆花名,但颜色还是能分清的,“这是小白、这是小绿、这是小粉……”   陶然松了一口气。   其实和闻煜这个小傻子相处,也没那么难嘛。   她以前做过很多兼职,其中有一项就是幼教。   芍药的眼神温柔,看来自家侯爷真的很喜欢战王。这要是换成旁人,敢在她房门口这样吵闹,早就被拖下去挨罚了。   芍药挑了挑宫灯里的灯芯,恭敬地侍立在一旁。   雕刻着瑞兽的熏香炉里,青烟袅袅升起,外面偶尔传来更漏的声音,房间里是闻煜时不时响起的碎碎念:“第一个瓶子是小白,第二个瓶子是小紫,第三个瓶子是小绿,不对、不对,小绿是第五个瓶子!”   陶然单手支着下巴,闲闲地看着闻煜给那些花枝分类,闻煜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这些动作,一点也不觉得厌烦,他是真的乐在其中。   芍药只觉得自家侯爷深情悱恻,战王做这种小孩的游戏,侯爷也能看的目不转睛。   其实陶然的思绪早就飞了,在脑海里盘算着这个世界的任务该怎么做。   放在眼前的第一件事就是,今天晚上该怎么睡?   要让陶然自己说,战王府有上百个房间,几十道游廊。她和闻煜一个人睡十间,都宽松得很。   可是她深情人设已经立好了呀。   当你撒下一个谎话的时候,就要用无数个谎话去圆。   现在的安京城里,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明里暗里都在盯着战王府呢。   王府里的这些下人,除了原主从国公府带来的,剩下的那些九成九都是别人安插的眼线,见一个打死一个绝对不亏。   更何况,国公府的下人,才更危险呢,比如芍药。   因为芍药实在是太了解原主了,陶然在她面前就更得打起精神,生怕崩了原主的人设,然后任务失败。   要说随便找个理由把芍药给支走吧?不提原主和芍药主仆情深,芍药还是一个很得力的助手,她能起的帮助绝对比她带来的威胁要更大。   陶然要是在洞房花烛夜和闻煜分房睡,芍药肯定第一个怀疑她的深情人设,也瞒不过外面那些心怀鬼胎的探子。   第二件事,拔除王府里的眼线,别人埋的那些钉子。   第三件事,找到反派的母亲,流落在外的飞将军陈清。   第四件事,反派跌落悬崖的时候撞坏了脑子,这病得治。   还有,如今的神骁军……   系统也帮她出谋划策:“我的任务商城里,倒是有能治好反派脑壳的药物,但是积分要好贵哦,咱们换不起。”   陶然:“剧情里,反派能好转,是因为他的手下,偶然间看到了一位神医流传在外的、关于此病的只言片语,他按照那上面的方法反复试验,最后才治好了反派,咱们要是能找到那个神医,肯定能大大加快这个进程。”   系统:“还是你聪明~”   闻煜用两只手拍圈椅的扶手,一双黑眸清澈透亮,亮晶晶地看着陶然,完全是一副求夸奖的语气:“我做好啦!我完成啦!”   “你真棒。”陶然弯了弯嘴角,“那小煜儿乖乖的,已经很晚了,洗漱一下就睡觉好不好?”   闻煜摇头晃脑的拒绝:“人家不要洗澡澡嘛,怕水水。”   陶然知道,小孩子的戒心,是会慢慢放下来的。她现在和闻煜才刚认识,不能把步子迈得太大,没有强求他洗澡。   她吩咐芍药:“找个小厮,简单帮王爷擦一擦身体,换一件睡衣就行。”   一香燃尽,芍药带着打理干净的闻煜走了进来。   他穿了一件银白色的中衣,料子华贵,细薄而丝滑,垂坠感很好,极衬他颀长的身形和宽肩窄腰,线条优美。   龙凤花烛的烛火摇曳,像是开了一层柔光效果,让他原本棱角分明的脸庞,少了几分锐利,而是温润如玉。   他情绪很平静,既不激动,也不沮丧,不吵不闹的时候,安安静静地在那里站着,看不出来傻气,真是霞姿月韵,郎艳独绝。   难怪当年哪怕战王凶名滔滔,在民间提起他能使小儿止啼,却偏偏又是那么多少女的梦中情人,她们敬他、畏他,也更加爱慕他。   芍药觉得,自家侯爷养着这么一个如玉美人也挺不错的,哪怕他傻乎乎的,但摆在房间里当个花瓶看看,也算是赏心悦目。   至于以后,侯爷要是看腻了,或者是这傻子惹怒侯爷了,休了他便是。   自家侯爷可不是寻常女子,她现在是临光侯,以后还会是定国公,侯爷、国公爷三妻四妾多正常呀。好像不太对?三夫四面首?总之就是那么个意思。   芍药只留下一盏夜灯,对着陶然行了一礼,“奴婢就伺候在外间,有事请侯爷和姑爷吩咐。”   一个称呼,就能看出她的心态。明明她们此时住在战王府,可她完全是闻煜入赘了国公府的叫法,不是王爷和王妃,而是侯爷和姑爷。   房间里只剩下陶然和闻煜两个人。   那张雕花床很大,陶然用被褥在中间堆出了一条线,“一人睡一半,谁也不许过界哦。”   闻煜好奇怪:“皇宫里有那么多房间,为什么我们要分一张床?一人睡一间的大床不就行了?”   本来嘛,要和一个第一次见面的陌生男人睡在同一张床上,哪怕他是个傻子,只有三岁小孩的智商,陶然也有点不太舒服。   没想到,人家比她还不甘心呢,瞧瞧小傻子这心不甘、情不愿的小模样,陶然就有点想笑。   陶然逗他:“你父皇和你母妃,不是睡一张床吗?我们现在成婚了呀,就像你父皇和你母妃那样。”   闻煜一下子就吓傻了,呆呆地站在那里:“啊?”   陶然:“怎么了?”   “我父皇说,他和我母妃晚上睡一张床,就有了我,那我和你是不是也要有宝宝了?我要当父皇了?以后我要带着小宝宝去抓毛毛虫、堆沙子玩了。唉,他会不会分走我的云片糕啊?父皇每次吃东西都抢不过我,因为母妃说当父皇就要让着宝宝,那我以后是不是也要让着小宝宝了?我不要啊,呜呜呜……”   闻煜眼角一耷拉,嘴巴一扁,哇地一声就哭了出来。   闻煜在爆哭,陶然在爆笑。   陶然笑得用手锤床:“哈哈哈哈哈,乐死我了,反派还是个小傻子的时候,怎么这么逗啊!”   系统:“宿主,求求你做个人吧,反派哭的都快把房顶掀了。咱们是来做任务的,拯救他的悲惨,你昨晚怎么不叫醒我啊,我从来都不知道,原来我睡觉这么不规矩的?”   系统:“我干嘛要叫醒你,你睡的正香呢,反正他又没欺负你,你欺负他那都不叫事。这又不是你在清醒的状态下故意逗他,那我肯定提醒你两句,你睡的迷迷糊糊的,你是无辜的呀。放心吧,别看反派脑子摔坏了,他身体倍棒,比牛还壮实呢,没被子、睡不好都是小问题,影响不到他的。”   为了和陶然和离,闻煜绞尽脑汁,最后从花园里抓了一条毛毛虫,趁着陶然吃早饭的时候,放到了桌子上,极力做出凶狠的样子,眼睛睁的大大的,脸蛋鼓的圆圆的:“怕不怕!”   这副奶凶奶凶的模样,真的是好可爱啊!   陶然一点也不害怕,还rua了一把他的小脑袋。   可惜闻煜并不是真正的小孩,他这具身体可是一位骁勇善战的大将军,发茬子硬硬的,手感一点也不好。   “三皇姐最怕毛毛虫了,你为什么不怕?”闻煜一脸被社会毒打以后生无可恋的表情,往桌子的旁边移了一移,不让陶然碰他的脑袋,“好想和离啊。”   陶然笑的眼泪都快出来了,“哈哈哈哈。”   芍药昨晚就听到侯爷这样笑,今早侯爷又笑的这么开心,看来她是真的很喜欢姑爷啊。   那好吧,如果自家侯爷有一天对姑爷不感兴趣了,要把他赶出去的时候,芍药就让账房多给他支点钱,也不枉他给侯爷带来过这么多欢乐。   陶然主动给闻煜出主意:“要不你再想个更凶一点的?就只有毛毛虫的话,是真的吓不到我哦。”   “什么小动物才更凶啊?”闻煜双手托腮,想呀想呀想的。 第121章 傻王爷   定国公府。   自从丈夫去世以后, 云梦公主就在国公府里修建了一间寺庙, 这间寺庙名为莲华庵, 每日吃斋礼佛,为女儿祈福。   丈夫纳兰轩是天生病弱,药石无医, 当时不管找了多少名医,对他的病症都是摇摇头。   偏偏女儿纳兰娇也遗传了他这病弱之症,她已经失去了丈夫,生怕再失去女儿,可是哪怕寻遍了七国的神医, 得到的说法都一样:“令爱的病只能娇养着。”   她只能转向神佛求助。   清晨, 天才蒙蒙亮, 莲华庵里就传出了女子的诵经声, 伴随着有节奏的木鱼声, 肃穆而悠远。   赵云浩昨晚喝了大半夜的酒,这会儿还带着宿醉的头痛,走路深一脚浅一脚的,远远地听到了诵经声,“姑姑在做早课呢?”   云梦公主身边跟的最久的人是桂嬷嬷,这是她从南宁国皇宫带出来的帮手。   桂嬷嬷对着赵云浩毕恭毕敬地答道:“公主今日寅时就起来做早课,诵了楞严咒、大悲咒、十小咒, 这会儿念的是心经。”   赵云浩侧耳倾听,那道空灵的女声飘飘渺渺:“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 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   他问了一句:“没人在我姑姑面前嚼舌头根子吧?就是娇娇姐的事,我昨天特意给国公府递了话,让你们别告诉姑姑我姐受伤的事。就她那柔弱性子要是知道了,得难过死,怕不是得把眼睛哭瞎,再一病不起,到时候娇娇姐没事了,我和娇姐还得给姑姑侍疾。”   桂嬷嬷:“您放心吧,没有人说。”   赵云浩伸了一个懒腰,“你们国公府可真够大的,好气派啊,比战王府大多了,我昨晚喝多了,脑壳晕乎乎的,从大门一路走过来累得不轻。”   桂嬷嬷笑了笑:“定国公府是十三进的大宅院,另有东西两大跨院,是整个北靖国除了皇宫之外占地面积最大的宅院。府里给您备了软轿,您怎么不坐呢?”   赵云浩:“这要是在南宁国宫里,让我坐我老爹的御辇,我都不会觉得不好意思,但来姑姑家做客,我还是要点脸的,该走路还是得走。”   “太子殿下,公主昨晚说了,如果您今早来了,先给您摆饭,您看?”   “不了,我等姑姑一起吃。”   桂嬷嬷满眼都是赞许,世人都说南宁太子顽劣不堪,或许只是因为他们不了解真正的赵云浩。   他可能确实沾染了一些纨绔子弟的不良习性,也有时候不太在意世俗的繁文缛节,可他本心是极好的。   看他来到北靖国做的这些事,大到替大小姐出头,小到站在莲华庵外等公主用膳,就能看出来太子殿下并没有长歪。   一直到了卯时三刻,云梦公主的早课才结束。   她走出莲华庵,穿着一件青色袈裟,身上没有丝毫珠宝,只簪了一根木簪子,却仍旧美得出尘脱俗。   发现赵云浩在外面等着,云梦公主问下人:“怎么没先给浩儿摆饭,不是让你们准备了他最喜欢吃的刀鱼吗?”   赵云浩和她撒娇:“姑姑,我自己要等的,不怪别人,不用另外给我准备了,我和你吃一样的斋饭就行,昨晚的喜宴大鱼大肉的,我有点腻得慌。”   云梦公主边走边问:“昨天的婚礼怎么样?娇儿嫁进战王府还习惯吗?”   “天赐良缘,原来战王曾经对娇娇姐有救命之恩,她早就对人家芳心暗许啦,我今早离开的时候,听说娇娇姐要给战王做糕点呢。”赵云浩报喜不报忧,他很了解自家姑姑的性格。   云梦公主从小被娇宠长大,性子柔软,没有主见,她在家从父,父死从兄,出嫁从夫,丈夫病死后,她如今听的是老国公爷的话。   她当然很爱自己的女儿,但是要让她劝国公爷打消把女儿嫁给战王的念头,那是绝对不可能的,她只会反过来劝女儿,婚姻大事,自古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她就是一个非常传统的古代女子。   这件事赵云浩更想找定国公理论,可惜老国公爷远在边关,就算是嫡孙女大婚都回不来,昨晚赵云浩借着酒劲怒写了七八封长信斥责他,送到边关还要一段时间。   云梦公主笑道:“娇儿长了这么大,我还没见过她下厨房呢,这样很好,有了出嫁为人妇的样子。”   赵云浩:“你这么关心娇娇姐,自己去战王府看她不就行了。”   云梦公主:“那可不行,照你那么说,就全都乱套了。女子大婚的时候,她的父母不能在场,要等到大婚第三天,她和夫君才能回娘家,这叫回门。”   赵云浩并不和她争论,他不在意世俗礼法,不代表别人都不在意,也不强求别人和他一样不在意,“那我吃完早饭再回战王府,帮你看看娇娇姐。”   “你呀,还是先休息一下,你看看你一身酒气,喝了醒酒汤,好好睡一觉,醒来再说吧。”   “就知道姑姑疼我~”   “你父皇怎么样?南宁国一切都好吗?”   “老爹啊,还不就是老样子咯,身体好得不得了,每顿比我还多吃一碗饭呢,南宁国风调雨顺、百姓安康。倒是北靖国,老皇帝病重,都三年没上朝了,老爹说朝政不知道乱成什么样了。要不,你们别掺和这个烂摊子了,您和娇娇姐跟我回南宁国住?再带上她那傻子夫君……呸!是战王。”   云梦公主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我们想走,随时能走,轻易就能抽身。可是公爹怎么办?这是他拼尽性命守护的北靖国,他既然把娇儿许给战王,说明这朝政的事,他想用自己的方法掺上一手。我们全都走了,留他一个老人家孤军奋战,于心何忍啊?”   她这一番话,倒让赵云浩愣了一愣,姑姑只是性格软弱,但人并不糊涂,看问题很透彻,连他都没想明白这一层。   正如赵云浩所说,陶然确实是在下厨做糕点。   今早起来,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和芍药说:“战王府有太多别人的眼线了,天天被人盯着,我很不喜欢。”   芍药秒懂她的意思:“奴婢这就出手,三到五天就能处理的干干净净,您看这样行吗?一部分人送到乡下的庄子,该发卖的发卖,如果查出来有犯了重罪的就扭送到官府打杀。   要不要适当剩下一部分,方便我们操控对手?她们虽然是别人的眼线,但如果反其道而用之,也能成为我们的帮手,我们可以只让这些探子看到、我们想让她们看到的部分,让她们成为我们的传声筒。”   所以就说,芍药是一个得力助手啊。   她今年二十八岁,在丫鬟里其实算年纪很大的了,但国公爷还是让她做孙女的大丫鬟,就是因为她当年是儿子的嫡系手下,不仅能识文断字,更懂权谋人心。   最难得的是,忠心耿耿。   纳兰轩救过她全家人的命。   原书里纳兰娇自杀以后,芍药十分自责,一度想要以死谢罪,为纳兰娇殉葬。   还是赵云浩劝回来了她:“娇娇姐不在了,但是姑姑也需要人保护啊,你知道她的性子有多柔弱,就算我把她接回了南宁国,也不敢保证能护她周全。我相信不管是我姑父、还是我娇姐在天有灵,都不想看到你殉葬。”   后来的芍药,成了男主手下的一位女谋士,巾帼不让须眉,在七国战乱里留下了自己浓墨重彩的一笔。   由于不能崩人设,就算在心里赞赏芍药,陶然表面上还是学着原主的样子,懒懒地说:“你知道我最不耐烦听这些了,我信得过你,你放开手去做就是。”   然后提起了第二件事,“王爷喜欢吃云片糕,今天我亲自给他做,他还喜欢吃什么糕点,你查一查,帮我一并拟一个单子,我每一样都要给他做。”说到这个,她的美眸里倒是有了一些神采。   芍药:“奴婢这就为您安排。”   正如云梦公主所说,原主从没下过厨房,这可是开天辟地头一遭。   芍药如临大敌,或许别人会觉得,第一个任务很难,第二个任务不过是生活里的一件小事。但对芍药来说,侯爷的事没有小事,她觉得第二个任务可比第一个难多了!   水火无情,侯爷会不会被火烧伤?   刀枪无眼,侯爷会不会被刀切伤?   后厨脏污,侯爷可是有洁癖的。   ……   总之,方方面面全都要顾到。   这时候,战王府里的探子还没有被处理干净,听说临光侯要亲自下厨,为傻王爷做糕点,安京城里不知道有多少人大吃一惊。   但仔细想想,又在情理之中,毕竟昨天大婚的时候,她们可是亲眼看到,女侯爷的纤纤玉指执着香帕,帮傻王爷把脏兮兮的手擦干净。   只能再次感慨一句,陶然对战王果真情深似海。   也有人看她的笑话,任你出身高贵,任你是七国第一美人,任你凭女儿身袭爵,可又怎样?到头来还不是嫁给了一个傻子,偏偏还拿个傻子当宝贝?真是有够好笑的。   外界把这件事传的沸沸扬扬。   陶然安安静静地在厨房里做糕点。   七国的厨师,可以分为两类,一类是红案,另一类是白案。   红案更通俗的叫法是热菜,有炒、焖、煎、熘、烩、烹、炸、熬、氽、炖……   至于做糕点,是白案师傅的事。   芍药从宫廷里为陶然请了御厨,由御膳房的白案师傅教她做糕点。   陶然学的很认真,小傻子爱吃的糕点还挺多的,除了云片糕,还有水晶糕、海棠酥、竹叶糕、玫瑰酥……   反正只要是甜丝丝的,就没有他这小子不爱吃的。   厨房被芍药收拾的很干净,没有一丝一毫烟火气,就连案板都换成了玉质的。   闻煜抓着蝈蝈兴冲冲地跑到厨房找陶然,推开门的那一瞬间,看到专心揉面的陶然,都分不清她的手指和面粉哪个更白。   晨光隔着窗棂照在厨房里,陶然穿着像是春日嫩柳一样颜色的襦裙,墨发上斜插着一根步摇,窄袖半挽起,露出的皓腕白如霜雪。   闻煜:“你在干嘛?”   陶然低头对他笑笑,侧颜美得就像是画出来的,“帮你做糕点呀,你不是喜欢吃云片糕吗?妻子都要为丈夫洗手做羹汤的哦。”   这样一对比,闻煜就觉得自己好坏。   虽然陶然晚上和他抢被子,但是人家白天还给他做糕点呢。   他却到处找凶恶的小动物,想要吓到她,然后和离。   算了,不吓她了。   闻煜把蝈蝈往身后藏了一藏,“那你做吧,我去堆沙子玩了。”   陶然:“等我做好了,叫你来吃哦。”   想到一会儿就能吃甜甜的糕点了,闻煜脸上的笑容很灿烂。   御厨提前就知道,陶然的厨艺很差,但是他没想到手把手地教陶然,居然也教不明白。   明明跟王妃说,该放白糖了,但王妃一个劲儿地往里面加盐干嘛啊?   陶然:“本侯做的不对吗?”   御厨常年在宫里,和贵人打交道很多,性格非常圆滑,哪敢说她做得不对?战王只是一个傻子,养尊处优的临光侯愿意给他做糕点,已经是用情至深了,至于味道怎么样,重要吗?   但要说陶然特别笨,完全是个榆木脑袋,厨艺这方面开不了窍吧……似乎也不对。   因为她做的糕点,外观真的非常好看,比如说海棠酥,本来就是花瓣造型,如同盛放的海棠花。   陶然做的海棠酥,比御厨亲手做的,看起来还要更多了一分灵气,就像是真的看到了海棠花开似锦。   难道是王妃的技能点全都点歪了?大美人做的糕点,口味可以不好,但是外观一定要美?   总之,这一上午,御厨教的非常心累。   陶然做的很开心,快到饭点了,她也收工了,让芍药赏了这位御厨之后,就去找闻煜了。   芍药拎着食盒,陶然带着芍药,在后花园的凉亭旁边找到了闻煜,闻煜正在扑蝴蝶,早上刚给他换的新衣服,又玩的浑身都是尘土了。   春日暖风拂面,花海摇曳,陶然在凉亭的石桌上打开红木食盒,一盘一盘地取出来糕点。   暖风把糕点的甜香送进了闻煜的鼻翼,他再也顾不上捉蝴蝶了,转身就往陶然身上扑:“吃糕糕啦!”   陶然退了一步,错开他的袭击,“小煜煜,吃东西之前,要干嘛来着?”   闻煜:“啊?”   陶然:“想不出来就不许吃哦。”   闻煜在亭子里急得走来走去,双眼望着凉亭上方雕刻精美的顶梁,反复说着:“吃东西前干嘛?吃东西前……”   终于,他眼睛一亮:“吃东西前要洗手!昨天你刚教过我。”   陶然拍了拍他的小脑壳:“真聪明。”   侍女端来了白玉盆,里面水清如许。   闻煜急吼吼地洗完了双手,连擦干都顾不上,就抓起一块海棠酥往嘴里塞。   才嚼了一下,他就“呸!”地一声吐了出来,“好难吃啊!怎么会这么咸?”   陶然:“你父皇和母妃有没有教过你,不可以浪费粮食哦。”   王府管事也在旁边劝道:“王妃在厨房里从早上忙活到中午,每一道点心都是她耗费了好多心力才完成的,这可是她第一次下厨,全是为了王爷您啊,您就再多吃点吧,不能辜负了她一番情意。”   闻煜不懂什么叫说谎,他非常诚实,难吃就是难吃,也听不懂情意不情意的,不管那些糕点摆盘有多好看,他还是把盘子往旁边一推,“我不吃了。”   不管别人怎么劝,反正他不吃就是不吃。   陶然:“真有那么难吃吗?是不是这个白案师傅教的不行啊,要不你给我说一个御厨吧?你最喜欢吃谁做的糕点,我去和他学。”   闻煜咬着手指思考,想了很久,才说道:“李公公做的最好吃了,我最喜欢吃他做的糕糕。不过李公公很忙的,父皇不让我老去找他,说我那是给他添麻烦,我们能找他做糕糕吗?”   “当然能,只要是你想要的,我全都能给你。”陶然取出一条丝帕,细细地为闻煜擦掉了嘴边的糕点碎末,偏着头对芍药说:“把战王说的李公公找出来。”   同时在心里给闻煜点了一个赞,对系统说:“小傻子记性不错嘛,总算诱导着他把李公公这个名字给说出来了,不枉费我忙活这一场,还故意把糕点做的这么难吃。”   作为作者,她知道这一点信息——反派幼时最喜欢吃李公公做的糕点。   蓝团子:“宿主,这一次我看懂你的操作了,你做糕点一来是为了合情合理地找出来李公公,这么大张旗鼓地学做糕点,同时也是为了造势,深化你的深情人设。”   “是呀,这个人设立好了,方便咱们接下来很多操作的。”   在书里,李公公是暴君闻煜身边的大佞臣。   不管世人怎么恨他手段毒辣,但对于闻煜来说,他就是最忠诚、最得力的手下,就像芍药对于原主纳兰娇那样。   书里就是李公公通过神医流传在外的只言片语,反复尝试,最终帮助闻煜治好了脑子;也是李公公找到了飞将军陈清被关押的地方,可惜那时候已经太晚,只剩下了她的尸骸;还是李公公在闻煜登基之后,帮他处理着一大堆朝政。   这绝对是个人才。   专业的事,应该交给专业的人来做。   她自己囿于纳兰娇的人设,因为不能崩人设,只能当个草包美人,很多事出手不太方便,还不如知人善用。   解决了这件事,陶然心里轻快了一点,笑着问闻煜:“我听说你今天抓到蝈蝈了?”   闻煜:“我本来想用蝈蝈吓你,让你和我和离,但你给我做糕点,我又不想和离了,虽然你做的不好吃,但你挺辛苦的。”   陶然每次和他说话都乐的不行,“我做糕点没有你扑蝴蝶辛苦,你扑到蝴蝶了吗?”   闻煜沮丧地摇摇头:“还没,太难了。”   “那我们先吃饭,吃完饭我和你一起扑蝴蝶。”   “好呀、好呀!”闻煜一下子就开心起来了。   系统:“我发现了,宿主,你是不是有意在培养反派对于动物的喜欢?这也是一步棋吗?”   陶然:“很重要的一步棋,比找李公公重要一万倍,是为了——”   蓝团子打断她:“你先别说,让我自己看,自己猜嘛,我也要学着做一个聪明的系统!向你学习,用人类社会的规则,来解决人类社会里的事。” 第122章 傻王爷   芍药办事很利落, 很快就查出来闻煜所说的李公公, 是当年先帝身边的大太监李荣海。   李荣海是先帝眼前的红人, 先帝还在世时,他权势极大,就连朝中的阁老都要给他几分薄面。   先帝驾崩以后, 他主动交出所有权柄,前往皇陵为先帝守墓,本来已经退出了政治斗争的核心,他急流勇退,算是能安享晚年, 得了一个善终。   然而, 这表面的平静, 在一年前的卧龙坡之战后, 彻底被打破了。战王和飞将军战死的消息刚一传到京城, 李荣海就被打入天牢。   御史台联名弹劾他,说他的罪行罄竹难书。   芍药回禀陶然:“侯爷,李公公被关在刑部大牢,刑部那边说他犯的是死罪,全都已经查明并且招供了,只等秋后问斩,绝不可能让我们把人提走。”   刚刚扑到蝴蝶的闻煜, 吓得手抖了一抖,千辛万苦才扑到的蝴蝶,就那么飞走了, 他也摔在了地上,“李公公要死了吗?呜呜呜,不要啊!父皇说了,李公公是好人,李公公帮他做了很多事。”   闻煜这一跤摔的可不轻,身上沾满了泥土,他哭的很大声,也不知道是疼的,还是被吓的。   陶然把他扶起来:“煜儿不哭,我们把李公公救出来。”   她早就知道李荣海被关进了天牢,这也是在任务相关人物里,她唯一一个知道准确位置的人。   关于这次的任务,陶然心里自有一面明镜。   飞将军陈清还在人世,要救。   但她被关在哪里,陶然并不知道,她当时只写了“那是一个隐蔽的小院”,更多的细节没有了,连大概位置都不清楚。   神医能治好闻煜的脑子,可神医在书里甚至都没有出现过,唯一出现的只是他流传在外的只言片语。   至于神骁军,现在要么被发配到了苦寒之地,要么被彻底打散在其它军队里,他们就连战王活着回来、变成了傻子的消息都还没收到呢。   李荣海就是串起来这些珠子的那条线。   书里,李荣海在天牢里,被酷刑活活地折磨死了。   他本来应该按照律令秋后问斩,可他提前死在了牢里,狱卒没办法和刑部交代,只好谎称他是病死,随便卷了一张草席,就把他的尸体扔在了乱葬岗。   到底是他命不该绝,竟然还保有最后一口气,从死人堆里爬出来,偷偷地来到了战王府,隐瞒自己的真实身份辅佐闻煜。   芍药知道自家侯爷不喜欢动脑子,主动替她出谋划策:“我看了卷宗,关于李公公的罪行,大多都是捕风捉影,如果我们从大理寺那边申请,为他重新审理案件,好好运做一番,可以帮他沉冤昭雪。   说来说去,当年他能安然退隐,是因为有战王在背后护着;后来他锒铛入狱,是因为战王失势了。那些卷宗与其说是确凿的罪行,不如说是捏造的理由,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陶然:“太慢,这样操作下来起码要一个月,我急着给战王做糕点呢,等不了那么久。”   芍药:“那我调好手来安京,劫天牢?但李荣海被关的地方守卫森严,需要牺牲不少死士,老爷当年为我们留下的暗部人手不太够,这件事要想做成还得惊动老太爷,我这就给他老人家发一封急信,请国公爷帮忙调遣人手。”   陶然:“这也得等上四五天呢,还是太慢了。”   更快的方法,芍药实在想不出来了,“还请侯爷恕婢子驽钝。”   闻煜一边用手背擦眼泪,一边说:“我们直接去找父皇嘛,他一定会救李公公的。”   陶然刮了一下他的鼻子:“你可真是个小机灵鬼,芍药,备轿,进宫面圣,就现在。”   这确实是最简单最直接的方法,连闻煜这个只有三岁孩童智商的傻子都能想到,芍药当然不可能想不到,但是   “侯爷,皇上已经三年没有上过早朝了,陛下不见外人,就连每年除夕的宫宴都取消了,如今能见到陛下的只有董贵妃大皇子一脉、福海公公四皇子一系,还有戚相爷为首的那帮阁老,就连国公爷想要面圣,都被直接驳回来了。”   陶然:“他们只是拦着宫门罢了,仗着是陛下的近臣就把持朝纲,我可没听到陛下亲口说不见我。”   “您的意思是?”   “打进去。”   芍药:“!”   这也太惊世骇俗了吧。   您只是想见陛下一面,不是想要逼宫啊,这要是真的陈兵皇宫外,外人还指不定要怎么抹黑国公府呢。   这是明晃晃的落人口实啊,万一再有人煽风点火,说国公府有了不臣之心……   芍药把这些想法都分析给陶然听,陶然随手拨弄着眼前的花枝,为闻煜寻找下一只蝴蝶,漫不经心地说道:“谁会这么做呢?““和国公府政见不合的人有很多,董贵妃、福海公公、戚相爷,都盯着咱们呢。”芍药细数道。   陶然:“要我说,他们所有人手里的兵马加在一起也没有虎威军多,以前吧,还有战王的神骁军制衡我爷爷,现在北靖国只剩我们一家独大,真要是撕破了脸,那大不了就……你说到底是我们怕他们更多,还是他们怕我们更多?恐怕连他们自己,都没想明白这个问题呢。”   她似乎只是随口一说,可芍药却听得心惊肉跳。   国公爷一生为国为民、忠肝义胆,如果知道侯爷心里居然起了这种胆大包天的念头,准要把她扔进祠堂关禁闭。   芍药劝道:“侯爷,这样的话,您在我面前说说还行,万万可不对旁人提起,国公府到底不是咱们当家,我们仰仗的是老太爷。”   陶然:“别和我说这些,我不耐烦听,你要还是我的人,就按我说的去做;不是我的人,那你就去边关找我爷爷吧。我管他怎么想?我和他的爷孙情分,早在他非要逼我成亲、我一头撞上柱子寻短见的时候,就消磨尽了。”   这话可就太严重了,芍药连忙跪地:“芍药此生只侍奉侯爷一位主人。”   “那么,安排下去吧,让我看到你的忠心。”   皇宫。   朱红色宫墙,鎏金大门,处处都金碧辉煌。   一个面白无须的中年男子,正在湖边垂钓,仪态悠然,正是福海公公。   侍卫统领匆匆来报:“福公公,临光侯求见圣上!”   福海公公又往下抻了抻钓鱼线,“多大点儿事,也犯得上来劳烦咱家?你怎么当上侍卫统领的,难不成连一句话都不会说,还得让咱家教你?你就说陛下病体沉重,不见。”   “可是临光侯带着虎威军、南宁太子殿下带着龙武军,一共五万兵马,就在皇宫门口。她说,您要是不让她进宫,她就打进来。”   “咔嚓”一声,福海手里的钓鱼竿断了,“那你还在这里跪着干嘛?赶快调兵啊!咱们有多少禁卫军?”   福海上了软轿,一路催促抬轿子的太监,匆匆往皇上住的北靖殿赶去。   在路上遇到了一架明黄色的御辇,上面坐的是董贵妃,“国公府这是反了天了?”   宫门口,身穿紫色官袍的戚相爷,怒斥道:“临光侯,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你这是勾结南宁叛国!”   黑云压城,兵甲泛着寒光,虎威军身穿玄甲,龙武军背披黄巾,五万兵马军纪严明,陈兵在那里没有一丝一毫声息,却给人一种如山的压迫感。   兵马最前方,陶然一袭大袖纱罗衫,美人绝色,白衣胜雪。一阵风起,吹动了她的纱衣,像是天仙狂醉,揉碎了天边的白云。   闻煜坐在她身边的一匹高头大马上,快乐地喊着:“骑马马、骑马马!”   赵云浩帮他牵着马,“我的傻姐夫哟,你可别晃来晃去的了,一会儿惊了马,摔着你怎么办?”   陶然扶了一把闻煜,让他坐的更稳,转头对戚相爷说:“相爷言重了,本侯只是想面见圣上。”   侍卫统领从宫里出来,在戚相爷身边耳语了几句,戚相爷劝陶然:“国公爷一生精忠报国,你何必让他在老来陷入这种不忠不义的境地?你想见陛下,我们可以好好谈嘛,不是不让你见,是陛下的病情真的……”   芍药说:“侯爷,他们在调兵,这是和您拖时间呢。”   陶然一挥手,只一个字:“打!”   戚相爷紧张地手里的玉笏板都捏碎了。   陶然一句话也没有多bb,直接抓了戚相爷和侍卫统领,一路打穿了宫门,带着五万雄兵冲进了皇宫,直逼北靖殿。   董贵妃的妆容乱了,福海公公尖细的声音打着颤,“临光侯,你酿下如此大错,天下共诛之,你以为五万兵马了不起吗?勤王诏令已下,等各地将士来京保护皇上,一定会将你五马分尸,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陶然:“你不用拿话吓我,我一个人也没杀啊,守门的将士都活得好好的。你还不配替我定罪,我真有什么罪,也要听陛下亲口说。我就是想见见陛下而已,我想和陛下要一个人。你们关押在天牢里要斩的李荣海,我想请他为我的夫君战王做糕点。”   她一剑斩开了北靖殿的殿门。   空旷孤寂的大殿里,冰寒的不似春日,悬挂着明黄色床幔的龙床上,一只苍白而枯瘦的手伸了出来,那只手的主人声音沙哑:“战王大婚,朕心甚喜,大赦天下。”   床幔掀开,老态龙钟的皇上,咳了一口血,把明黄色的帷帐染成了鲜红。他想要下床,却因为病的太重,身形一歪,差点摔下来。   陶然连忙搀住他:“皇上小心!”   皇上虚弱地笑笑,“你是新妇,嫁与我皇弟,朕还不曾为你备礼,送你一支临光军如何?”   陶然盈盈一拜:“臣谢主隆恩。”   老皇帝本来就向着闻煜,可惜啊,他真的病得太重了,重到出不了这间北靖殿,重到皇权早就被架空,像是被囚禁在了这间皇宫里。   系统很遗憾地说:“老皇帝已经油尽灯枯,咱们的积分换不来能治他病的药。”   陶然走出北靖殿,“看来以后,本侯也能随时进宫面圣了,只有董贵妃、福海公公、戚相爷陪陛下说话,不够给他解闷呢。” 第123章 傻王爷   安京最繁华的街道, 一间茶社二楼临窗的雅间里, 一位俊逸的青衣道人呷了一口清茶, 看着楼下行经的军队,“虎威军、龙武军,果真名不虚传, 途径闹市而不伤一人。”   “皇——”他的道童才一开口,就被青衣道长斜了一眼。   道童连忙改口,把原本下意识想叫的皇上咽了下去,“公子,他们哪有东岳军强?堂堂虎威军居然听命于一个草包美人?我看不过如此。”   这位青衣道长是东岳国的国君, 真是艺高人胆大, 贵为真龙天子, 却敢微服游历七国。   “称赞对手, 并不是涨他人志气, 灭自己威风,如果虎威军和龙武军都是废物,那在战场上死在他们手里的东岳军,岂不更是废物里的废物?这是置那些为国战死的烈士于何地?要正视敌人的优点和长处。”   “奴才说错话了,谢公子指点。”   “你说纳兰娇是草包美人?要不是她是个草包,今天咱们也看不了这一场大戏!要我说,她是个草包, 才刚刚好,北靖国的朝政实在是太乱了,快刀才能斩乱麻。国公爷要是顾忌名声, 只能被那些玩弄权术的人牵着鼻子走,反而是现在,你信不信那董妃、太监福海、戚相心里都在后怕呢。”   “不会吧?我看纳兰娇只是雷声大、雨点小,难道虎威军还真能弃国公府数百年清誉于不顾,陪着她瞎胡闹?就为了给她那傻子夫君做糕点,还能把北靖国的天给掀了不成?”   东岳皇帝放下茶杯,望向那道随着大军远去的白色身影,“定国公当然不会谋反,但纳兰娇这么莽撞地出手,起码让朝廷里的人看清了局势,国公府手里的筹码足够上这个牌桌。   以后北靖国的朝政不再是董妃、太监福海、戚相三分天下,而是四个人打麻将了,她替国公府莽出了一个席位。你说她在出手之前,到底有没有算好这一步?”   “不可能吧,这一环扣一环的,该是多么神机妙算的人才能把握得住啊,还能是她精心布置出来的吗?她可是七国里出了名草包美人,愚不可及。我看就是她一时兴起,性子太过骄纵,刚好错有错招吧?”   年轻的东岳皇帝,手指轻轻擦过嘴唇,“草包不一定,但美是真的美,帮我准备纸笔,我要把刚才那一幕画下来,白衣美人挥剑攻破皇宫,真是美得让人心动啊。   朕这么多年来,一心求娶她,甚至为了她把后位空悬,虽然动机不纯,看重的是她的背景,她要真能当上咱们东岳的皇后,我们几乎是等于同时和南宁、北靖两国结盟,何愁无法一统天下?偏她眼高于顶,嫌弃朕后宫佳丽三千,结果她最后嫁了个傻子?”   童子:“刚刚您还说,要正视敌人的优点呢,纳兰娇的夫君,也不能就用傻子俩字代替吧?人家好歹是战王啊,放眼七国都是当世豪杰。要不是北靖国出了内奸,和咱们勾结,泄露了军机密要,卧龙坡之战恐怕胜负难说。”   东岳国主哈哈大笑:“勾结这词用得好,我喜欢,今天要重赏你。你家主子我啊,能从一个宫女生的不受宠的、连名字都没有的皇子,爬到今天这个位置,靠的就是这份奸雄、枭雄。   再说咱们这叫先下手为强,要怪就怪北靖老皇帝自己做事不够谨慎,居然让董贵妃和福海看到了他写的遗诏,他要把皇位传给战王,那些人不急才怪呢。   你说他们整天拉帮结派,董妃要扶大皇子,戚相要扶二皇子,福海要扶四皇子,三方斗来斗去的,想的全都是父死子继,结果临了老皇帝来了一手兄终弟及,要把皇位传给不党不群的闻煜。   咱们不跟他们勾结,难道还真等闻煜登基?北靖战王可是一位劲敌,战无不胜、攻无不克,他才十七岁,北靖国的失地都快被他收复完了,我真怕他打着打着,以后七国就只剩一国了。   来来来,咱们再干一件坏事,你说要是赵云浩死在安京,南宁和北靖两国会不会把狗脑子都打出来?等他们两败俱伤,咱们就趁虚而入,一举拿下这两个国家,再抢个七国第一美人回去,怎么样?”   事实也正如东岳国主预料的那样。   明明大军已经撤离了,可直到这时,皇宫里还是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在后怕。   “滴答、滴答”,可疑的黄色液体从福海公公的腿间往下渗,他竟然被吓得尿裤子了,“纳兰娇率军攻破皇宫,那威风赫赫的模样,咱家还以为是战王和飞将军回来了!不,她比他们还要更凶戾,战王和飞将军起码守君臣之道,可不会这么大不逆地把大军带进宫里。她是真的敢杀人,刚才咱家都觉得脑袋要被她一剑给割下来了。”   平常和他针锋相对的董贵妃、戚相爷,这时也顾不上笑话他,她们自己都心惊肉跳呢。   最后还是匆匆赶来的二皇子,安慰他们:“这件事要是国公爷做出来的,咱们是该害怕,但纳兰娇不过是一个草包美人,她今天只是误打误撞,恐怕根本都没想过这里面的深意,我看她完全不足为惧。   她只是在虚张声势,国公府满门忠烈,老国公爷不会反的。他想上这个牌桌,那就得守桌上的规矩,无非还是咱们熟悉的权术那一套,从我们兄弟几个里面选一个扶持。   就算父皇赏给纳兰娇一支临光军又如何,只是空有一个番号而已。兵马从哪里来?战甲从哪里来?粮草又从哪里来?这些还是得走六部的流程,只要我们把这些卡死了,她就只是一个光杆司令。   再说我们手里也握着大军呢,当初把神骁军打散,咱们不是都充盈了自己的人马吗?国公府不是她当家,她能号令得动的虎威军也就这一点吧?咱们兵马不比她少,怕什么?”   董贵妃慢慢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本宫分到的那三万神骁军,根本就不听调令,只认闻煜一个人,本宫干脆把他们扔到了苦寒之地,每天都让他们凿山挖矿,想要磨一磨他们的性子,一年过去也该差不多了吧?”   天牢。   暗不见天日,阴气森森。   曾经的大太监李荣海被绑在铁架上,狱卒手里拿着一根缀满尖刺的鞭子,狠狠地抽了他一下,鲜血四溅,早就把周围的墙壁染成了暗红色,“你以前那么威风,我不信你真的没有攒下来棺材本,乖乖地交出来吧,免得再受这些皮肉之苦。”   李荣海低垂着头,披散的头发遮住了他的脸,看不清楚神色,就像是死人一样一动不动。   “哗啦”一下,狱卒把盐水和辣椒水狠狠地泼到了李荣海的身上,他的伤口受到刺激,疼得浑身一阵痉挛,却连一声闷哼都没有发出来。   狱卒:“会动啊?原来还活着呢,你总是不出声,是个哑巴吗?我还以为你死了。你就不怕疼吗?你可以求我啊,难道变成了阉狗,连疼都不怕了吗?你不求我,还能求谁呢。   难不成指望战王那个傻子来救你?我倒是听说战王妃很宠傻王爷,还为了他和宫里的御厨学做糕点。但这种恩泽再怎么多,也惠及不到你身上,你啊,早就被世人遗忘了。”   李荣海仍旧无声。   狱卒再次扬起了鞭子。   “啪!”   “啪!”   “啪!”   或许十八层地狱里的酷刑,也不过如此。   忽然,外面响起了一阵脚步声,似乎来了很多人。   最先听到的是一道女声,似乎是个丫鬟:“把天牢里全都铺上白绸,我家侯爷生性喜洁,踩不得这些腌臜的地面。”   然后是一道音色明明有着成年人的磁性、语调却像孩童一样轻快的男声,“刚才父皇为什么不肯见我?”   最后响起的那道女声,好听的如同让人看到了空谷幽兰,“皇上说他病的太重了,怕吓着你,等他病好了再陪你玩。”   “我才不怕呢,我很勇敢——”这样的话才说到一半,就是一阵尖叫,“血!好多血,李公公身上全是血。”   手里握着鞭子的狱卒回头看,只见向来阴暗的牢房被一盏又一盏华丽的宫灯照亮,墙上和地面上都铺满了白色的绸布,遮住了从前斑驳的血迹。   不知有多少阴魂哀嚎的天牢重地,像是在刹那间变成了天上仙境,只因站在那的白衣女子绝色姝容,仿佛闪耀着灼灼的光华,荡尽了世间所有污浊。   怕血的少年扑进她怀里躲避,她十分温柔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遮住了他的眼睛,“煜儿乖,不怕了。”然后对身后跟的内侍扬了扬下巴,“宣旨吧。”   太监捧着圣旨,恭恭敬敬地唱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战王大婚,朕心甚喜,普天同庆,特大赦天下,钦此。”   众人:“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陶然淡淡地说:“开牢门,放人。”   芍药为李荣海解开了身上的镣铐,他浑身都是伤口,瘦的几乎只剩下了一副皮包骨,“嗬嗬嗬,如果只是宣大赦天下的圣旨,侯爷不必亲自来一趟天牢吧?”声音粗粝而沙哑,喉咙像是破风箱。   “我是为你而来,听我夫君说,你做的云片糕最合他的胃口。”   “咱家要是出去了,要做的事多着呢,可不光只做一个云片糕。”   “只要你能做好云片糕,哄我夫君开心,天大的事我都给你担着。”   芍药:“你可不知道现在安京城里热闹成什么样子了,恐怕明天茶楼里的说书先生口中所有的主角都是我家侯爷,她为了放你出来,发兵五万,直捣皇宫。”   李荣海推开了芍药,几乎是立刻就摔在了地上,他用手扒着地面,一步一步地爬到了对他动私刑的狱卒身边,地上被他拖出了一道鲜血淋漓的痕迹。   他拔出插在自己左肩上的,刀柄只剩下一半的匕首,鲜血喷射如柱,而他似乎对疼痛毫无所觉,握着那把匕首,扎进了狱卒的喉咙。   死亡突如其来,狱卒一下子睁大了眼,“你!”   “你叫咱家阉狗,没有叫错,但说咱家是哑巴,可就错了,咱家不哑,只是咬人的狗不叫。”   李荣海拔出了匕首,“铛”地一道清脆响声里,那把匕首掉在了地上,他也因为受伤太重昏迷了过去。   最后一个念头是:“真的有人能爱一个人爱到,只为了让他吃云片糕,就攻打皇宫吗?临光侯一人掀起满城风风雨雨,所图到底是什么?   如果临光侯宠爱战王只是假象,那她刚刚费尽心机把我救出来,我就当着她的面杀人,她不会再留我,我最坏的结果不过是死,试出了她的真实目的,死前还能为自己报仇,值了。   如果临光侯真的像她所说的那么宠爱战王,只为了让我给战王做云片糕就这样大动干戈,只要我做好了云片糕,不管我做下什么事都庇护我——那么,此后余生,赴汤蹈火,护战王一世安稳,报王妃恩重如山!” 第124章 傻王爷   芍药:“李公公心机真是不一般, 难怪当年能成为先帝跟前的大红人, 他这是一上来就跟您出难题呢。他杀这个狱卒报仇, 是对您的试探。”   陶然默默地在心里补了一句:“孤注一掷的试探。”   不过这话不能说出来,这才是她穿过来的第二天,芍药是世上最熟悉原主的人之一, 草包美人的人设必须拿捏的死死的。   所以她只能说:“那就交给你处理了。”   芍药:“是有点麻烦,不过奴婢能办好这件差事,请侯爷放心。这个狱卒滥用私刑,就为了从李公公手里捞钱,把犯人折磨成这样, 怕是等不到秋后问斩, 人就要先在牢里没了, 这在刑部可是重罪, 再加上侯爷您有皇上特许的先斩后奏的权力……”   陶然:“你最近办事很得力, 我记得你一直想要京郊的那一处葡萄庄子?赏你了。”   芍药的眼睛亮了一亮:“谢侯爷赏,奴婢最喜欢酿葡萄酒了。”   晚上。   陶然和闻煜并排躺在床上,中间隔着一道用被子堆成的“楚河汉界”。   闻煜还不困,叽叽喳喳地问:“‘先帝’是什么?为什么宫女要说,李公公是先帝眼前的红人?”   他的记忆和智商都停留在了三岁,还不知道他的父皇已经死了,如今在皇宫的那一位是他的皇兄。   “是皇上的别称。”陶然一句带过这个问题, 转移闻煜的注意力,“她叫芍药,是我手下最能干的人, 不是宫女,国公府早就帮她一家都脱了奴籍,她的哥哥还参加了科举考试,有功名在身。”   闻煜:“芍药不是一种花吗?怎么又是人了?”   “她生在五月呀,那时芍药花开正红,她的娘亲就给她取名叫芍药了。”   守在外面的芍药,听到了这几句话,嘴角弯了一弯。   傻王爷误会她是宫女,侯爷这样认真地和一个傻子解释:“芍药不是奴籍。”   芍药心道:“侯爷用我、赏我,同时也敬我、重我。”   是侯爷帮她脱的奴籍,也是侯爷帮她哥哥找的书院。   那时国公爷问:“不捏着这张卖身契,你就不怕芍药不忠?”   承袭临光侯爵位没多久的纳兰娇,一脸傲慢,“如果非要捏着卖身契,她才追随我,这样的大丫鬟不要也罢。”   别人都说临光侯傲慢的不知天高地厚,但芍药知道,侯爷这种傲慢有多温柔。   侯爷是草包美人又怎么样呢?侯爷懒得动脑子,那她就是侯爷的脑子。   以后多加了一个李公公共事,这位看起来不是个好相处的主,第一次见面就这么难搞。他要是知道侯爷的好,芍药和他相安无事。   “李荣海要是敢对侯爷不利,那倒要先看看能不能过得了我这一关。”芍药默默起誓。   内室里的闻煜,还在想今天进宫的事,“我原来一直以为我们就住在皇宫呢,怎么离皇宫那么远?我还是有点担心父皇的病情,虽然我胆子确实小,被李公公身上的血吓到了,但我想见父皇。”   陶然白天说,是皇上病得太重、怕吓到他才不见,当然是骗他的,其实是皇上怕闻煜没办法接受,先帝已死的事实。   闻煜见不着皇上,还能误以为宫里住着的依然是先皇;一见到面就会发现,那根本不是。   陶然再次转移话题:“今天捉的毛毛虫、蝈蝈、蝴蝶,你最喜欢哪一个?”   闻煜:“对哦!今天有一个宫女和我说,蝴蝶是毛毛虫变的,毛毛虫为什么会变成蝴蝶啊?”   三岁的孩子,真的是个好奇宝宝,简直就是一本人形的《十万个为什么》。   陶然:“那叫蜕变,毛毛虫长大了,就蜕变成蝴蝶啦。我们家小煜儿,以后也会蜕变哒。”   闻煜一脸期待:“我会变的像蝴蝶那样飞起来吗?”   “不,你会变成一个大英雄,终结这个乱世。”   反正,按照书里的剧情,最晚再有一年,闻煜就能治好脑子。要是陶然进展顺利,到时候他也不会黑化,七国迎来的将不是暴君,而是一位治世明君。   “什么是大英雄?什么是乱世?”   陶然一条又一条,耐心地和闻煜解释。对待幼儿的好奇心,一定要保持耐性,才能帮助他们正确地认识世界。   两个人就这样一问一答,聊了很久,夜越来越深,就连外面守夜的芍药都听得昏昏欲睡了,闻煜还是睡不着,精力特别旺盛。   “你给我讲故事吧?父皇每天都给我讲睡前故事。”   陶然的声音放的很轻:“从前有座山,山上有座庙,庙里有一个老和尚和一个小和尚,有一天老和尚和小和尚讲了一个故事。   故事是这样的——从前有座山,山上有座庙,庙里有一个老和尚和一个小和尚,有一天老和尚给小和尚讲了一个故事。   那故事是这样的,只听老和尚说,从前有座山,山上有座庙,庙里有一个老和尚和一个小和尚,有一天,老和尚给小和尚……”   “呼、呼”的声音响起,闻煜睡着了。   系统:“卧槽!宿主牛逼,还有这种操作?你这哪是什么睡前故事啊?根本就是无限套娃好吧?”   陶然哈哈哈:“只要故事够无聊,不怕孩子睡不着。好啦,我也睡了,晚安哦。”   蓝团子立正,换了一个少先队表情包,向她敬礼,脖子上鲜艳的红领巾在飘扬,“今晚我也会帮你看好闻煜的,如果他对你不轨,我马上叫醒你。”   陶然:“我觉得你更适合另一个表情包。”   系统:“嗯?”   陶然给它换上了一个憨憨敬礼,“别瞎操心了,闻煜不会对我做什么的,放心吧,我们大可以相信他的人品。我写出来的人物我知道,别说他现在是个傻子,就算他脑瓜子正常,把我和他放在同一张床上,我们之间也不会有故事的。   他的世界里除了打仗没别的,什么倾国倾城姿色,什么男欢女爱,对他来说都是浮云。我大胆预测一下,等他神志清醒、恢复记忆,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跟我和离。到时候咱们就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系统“哦”了一声,恍然大悟道:“怪不得你这么放心地立深情人设,是吃准了闻煜冷情绝爱?”   “是啊,他就是个恋爱绝缘体,七国里对他一往情深的美人那可太多了,以前的安京第一才女戚雪柔,不也一直对他立深情人设吗?他哪里正眼看过人家啊?我看他恐怕连戚雪柔长什么样都记不清,更何况是纳兰娇这个草包美人。”陶然说着说着,就睡着了。   “可纳兰娇是纳兰娇,你是你啊,他不会爱上纳兰娇,不代表……”蓝团子本来还想再说些什么,但看到陶然睡的那么香,怕把她吵醒,赶快闭嘴了。   北靖国习俗,新婚第三天,是回门日。   这是女子出嫁后首次回娘家探亲,夫君也会陪着一起回去。   今天云梦公主的早课,比平常开始的更早,天还没亮呢,她就做完了早课,等在国公府门口,翘首以望。   赵云浩陪她一起等。   辰时刚过,宽阔的青石板大道上,就出现了一辆豪华无比的马车,前后都有重兵护送。   那辆马车有寻常人家的房间那么大,通身都用昂贵的黑楠木打造,外面鎏金镶钻,行驶在晨光里,反射着阳光,流金溢彩。   最外围一层是兵马,再中间则是侍女,手里捧着花篮,一路且行且洒。马车停在国公府门口,将士列兵在两侧,侍女铺下一路白绸,漫天飞花,宝马香车。   车门打开,先下来的是一位倾城美人,旁人只是远远地看她一眼,就连路都走不动了。   她站在车门边,把手交给了身后的人,“煜儿,把手给我,慢点下,小心。”扶着她的手下来的,是一个蓝衣少年。   那少年身穿一件湛蓝色直裰,正面绣有飞鹤,飘逸而灵动。他面容俊美无俦,和她站在一起好似日月合璧、五星连珠,端的是珠联璧合,一对玉人。   向来淡雅的云梦公主,脸上罕见地露出大大的笑意,显然是对这一幕非常满意。   赵云浩撇了撇嘴:“闻煜也就剩这副皮相还能看了。”   云梦公主快步上前,握住女儿的手,唤了一声:“娇娇!”   “她为什么叫你娇娇啊?她是新来的宫女吗?”闻煜掰着指头数,明明是清冷如珠玉落地的男声,却偏偏让他说出了一种奶声奶气的感觉,“不是该叫你王妃、侯爷、临光侯吗?我听他们都这样叫。”   “果然,一开口就跪!”赵云浩翻了一个白眼,“可惜闻煜不是个哑巴,不然还能多装上片刻的俊秀公子。”   没等陶然回答,闻煜的注意力就被一只小花猫吸引走了,“好可爱!”他猛地扑上去,想要抱住花猫,可那只小猫动作十分敏捷,“嗖”地一下就蹿进了府里。   闻煜动作扑空,摔了一个狗啃泥、脸着地,他疼的想哭,又记得陶然说男儿有泪不轻弹,最后只能坐在地上蹬腿,干嚎道:“猫猫、我要猫猫!父皇、母妃,我要猫猫嘛。”   那些原本惊讶于这对新婚夫妇神仙颜值的路人,此时有的摇头叹气,一脸惋惜;有的看向陶然,满是同情;也有的就是纯粹地看笑话,都笑出声音了。   芍药抽出了腰间的佩剑,寒光闪烁,那些取笑陶然嫁了个傻子的人,一下子就被吓得跑远了。芍药冷声道:“再敢对我家侯爷不敬,下次这剑可就砍在你们身上了。”   饶是云梦公主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提前知道女儿嫁的是一个傻王爷,可是亲眼看到在新妇回门这样重要的时刻,女婿做出这种傻里傻气的举动,心中还是难免泛起一阵苦涩。   “娇娇,苦了你了。”她握住陶然的手,哭红了眼眶,“国公爷把你嫁给战王,你身负重任,往内看北靖朝政不稳,往外说七国战乱多年……这些道理我都懂,可我还是好心疼你啊。”   陶然在心里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这些话,云梦公主也和原主纳兰娇说过,劝她嫁给战王,“你自幼享受了国公府带来的荣耀,现在到了你承担责任的时候,该你为国公府付出了。”   云梦公主自从一出生,就被定下了是和亲公主,那时她的哥哥还不是一国之主,没有人觉得她可以不嫁,连她自己也早就有了为国家牺牲个人幸福的觉悟。   这套逻辑能说服云梦公主,但说服不了原主纳兰娇。云梦公主很聪明,但也过分柔弱;纳兰娇很刚烈,可也太过愚笨。   如果云梦公主稍微强势一点,如果纳兰娇稍微聪明一点,可能最后她就不会走向那条玉石俱焚、令亲者痛仇者快的路,在大婚当天自杀而死。   不管怎么说,云梦公主是一个很爱女儿的母亲,大家都是俗世凡人,又有谁能爱的尽善尽美?   陶然回握住云梦公主的手:“阿娘,还是先帮煜儿找到那只小花猫吧,不然他心里记挂着这件事,恐怕连早饭都吃的不太|安生。”   看到公主和侯爷母女重修于好,桂嬷嬷心中大喜:“老奴这就去安排。”   陶然转向赵云浩,催促道:“你打算几时回南宁国?”   书里他因纳兰娇之死,当天就启程回国了。   他贵为南宁太子,如今却一直待在北靖国,陶然怕的是迟则生变。 第125章 傻王爷   “娇娇姐, 干嘛急着赶我走啊, 让我再玩两天嘛。”赵云浩生性喜玩, 才刚出来,哪里肯回去。   陶然只好交代芍药:“除了明面上的龙武军和虎威军,也派我们的人在暗中保护太子。”   国公府的下人很快就抓到了小花猫, 闻煜抱着小猫,心里美滋滋的,用手呼噜着猫猫的毛发,跟着学猫叫:“喵~”   陶然说:“夫君喜欢小动物,我想为他搜罗更多的动物, 来讨他的欢心。”   云梦公主虽然嘴上说着:“我让国公府的人帮你安排。”还是免不了要在心里难过, “这哪里是嫁了一个夫君?分明是养了一个儿子!”   闻煜在国公府玩的特别开心, 除了有小花猫, 还有小奶狗, 牛啊、羊啊,小鸭子什么的,他都很喜欢,不过小动物的种类太少了,不够他玩。   这一天,战王府和国公府同时对外放出了话,愿意出高价搜罗天下奇珍动物。   李荣海醒来的时候, 躺在一张绵软的大床上,屋子里熏着甘松香,他身上被打理干净了, 伤口也上了药。   他半坐起身子,打量着这一大屋子的摆设,家具的材质是昂贵的紫檀木,贵到什么地步呢?有寸檀寸金的说法。   就算先帝还在世、他最得皇恩隆宠时,也没有过这么奢靡的派头,他低声笑了一笑,“看来咱家赌赢了。”   李荣海没有力气喊人,摇了摇床头的铃铛,王府管事本来就候在外面,听到铃声连忙进来,“见过大管家。”   “大管家?”李荣海重复了一下这个称呼。   “侯爷说了,以后您就是王府的大管家。”   “第一,寻找飞将军陈清;第二,给战王治脑子;第三,通知神骁军旧部,王爷还活着。”   管事不太明白他的意思:“可官府的人一直都在找飞将军呢,咱们王府的人也在找啊。”   李荣海:“他们的找法,和咱家的找法能一样吗?同样是找人,尽心和不尽心很不一样,更何况,有人根本就是抱着恨不得飞将军早就死了的心态在找。”   “那您的找法是?”   “先把人带过来,咱家亲自调|教,教他们该怎么找人;等伤势好一点,能够动弹了,咱家亲自前往卧龙坡。”   自从战王大婚,安京城每天都有新鲜事。   新娘子本来在拜堂仪式上撞柱自杀,却意外发现新郎官就是自己的意中人。   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娇小姐,为了给傻子夫君做糕点,请宫里的白案师傅来教,生平第一次下厨房。   嫌御厨教得不好,女侯爷带着五万兵马冲进皇宫和皇上讨要一个死刑犯,皇上因此大赦天下。   然后是,为了讨傻子的欢心,战王府和国公府砸下重金,向全天下求购奇珍动物。   战王府每天都热闹的跟菜市场似的,什么耍猴的、遛狗的、玩蛇的……只要能献上傻王爷没见过的新鲜玩意,你就能数钱数到手抽筋。   今天又有新鲜事,为了让傻王爷玩的开心,他的王妃居然要在京郊的西山上,给他修建一个动物园!   一桩桩、一件件,确实听起来荒诞不羁,可得益的是百姓,不可能前脚从战王府领了钱,后脚就骂战王傻、王妃憨吧?那是端起碗吃饭、放下碗骂娘,厚道的老百姓做不出来这种事。   而且修建动物园工程浩大,雇佣的劳力那可太多了,用现代社会的说法是解决就业问题。   人们把建在西山上的动物园叫做西园,西园那边工钱开的比市面上更高,老百姓得了实惠,全都竖起手指夸赞:“王妃对王爷真是情深意笃!”   陶然在民间的呼声越来越高。   漠北,苦寒之地。   曾经横扫八方的神骁军,如今只不过是最低等的矿工,一个个都饿得前胸贴后背,却片刻也不能休息,一旦动作慢了一丁点,就被肥头大脑的监工狠狠地甩上一鞭子:“没吃饭啊?”   那些士兵背着沉重的矿石,挨了一鞭子差点摔倒,“本来就没吃饭,每天早上起来就给我们喝一碗稀汤,就是老农民想让牛耕地,也得喂牛吃草呢,你这黑心的监工!”   所有的矿工全都怒视着监工。   这些可不是普通矿工,而是上过战场、杀过人的军人!   他们的目光凶煞无比,监工心里吓得抖了一抖,他确实克扣了这些人的粮饷,可那又怎么样呢?   他只是一个小小的监工,拿的只是小头,从繁华的安京到这贫瘠的漠北,那些军饷不知道过了几十道人手,只要经一次手,就被扒下来一层皮。   反正上面的意思,本来就是好好折腾他们,磨一磨这些人的性子,只要折磨不死,还能留下一口气就行。   不过今天局势不太妙,如果任由他们的气焰压过自己,以后会更加不好管教,监工决定杀鸡儆猴。   他抽出了佩剑,刺向那个反抗他的老兵:“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这是我的地盘,敢跟我顶嘴,就是这个下场!”   “噗嗤”,那是刀剑入肉的声音。   “要死了吗?想我老吴半生戎马,曾在守城之战里溃败,战友为救我舍命而死,也曾跟随战王收复失地,手中利矛杀敌无数,本以为我也会轰轰烈烈的死在战场上,没想到到头来,却要死在这么一个仗势欺人的废物手里?”他眼里的光芒渐渐黯淡。   远方,忽然有一个小黑点越来越近,那是一个驿卒骑着马,高声喊着:“战王还活着,战王回来了!”   老吴眼里的光芒重新汇聚,一把掐住监工的脖子,“战王活着,咱们还挖他娘的矿,兄弟们,杀回安京!”   “砰、砰、砰”,那是一筐又一筐矿石被砸到地上的重响,有的士兵绑住监工,有的士兵绑老吴包扎伤口,也有的士兵冲进了粮仓。   “今天咱们吃一顿饱饭,杀回安京找战王,以后不用再受这种鸟气,老子不怕死,但死要死的顶天立地,死在战场上,杀一个回本,杀两个血赚,死在这里,忒窝囊!”   各地神骁军动乱。   宫中震怒,派出大军围剿。   神骁军一路逃亡,偌大一个北靖国,居然没有这些将士们的立足之地。   原本想要再次追随战王。   可原来战王变成了一个傻子。   也就在这个时候。   坊间开始流传一则趣事,“你们听说了吗?有一个民间耍猴的艺人,因为讨了傻王爷的欢心,被临光侯封为校尉了,穿着一身铠甲住进了西园,真是好威风!”   装扮成平民的军中斥候,问道:“只是耍个猴就能封将军?”   “怎么不能哇?人家临光侯得陛下金口玉言,赏她一支临光军,虽然现在她手底下没有兵马,可她有军队编制啊,当然想封谁就封谁了。她原话就是这么说的——只要你们能给我夫君找到奇珍动物,全都能封校尉!”   这个消息被带回了军中:“你说咱们兄弟能不能也如法炮制?”   立马就遭到了反驳:“你疯了?以后要跟着一个娘们做事?”   “嘴巴放尊重点,那是战王妃,是咱们战王的夫人!卧龙坡一战,绝对有猫腻,当初咱们就发誓,一定要为战王讨回公道,结果被奸人磋磨了一年,碌碌无为。如今战王还活着,他变成了傻子,咱们更要替他出头。”   “可她一个弱女子,敢接神骁军吗?就算她接了,能护得住咱们吗?”   “弱女子?不敢接?她只为了给咱们战王做糕点,就率兵攻破皇宫,你说她不敢接神骁军?我看她爱战王如命,要是知道神骁军来投奔,肯定欢迎。你说她是娘们,娘们怎么了?生你的娘不是娘们?这么看不起女人,你忘记飞将军是怎么一剑削断你一半头发了?”   “不一样好吧,飞将军陈清武艺高强,俺服气,可那纳兰娇,听说天生病弱,走两步路都累的喘气。飞将军有勇有谋,纳兰娇只知道玩乐,封驯兽师为校尉,简直荒唐的闻所未闻!”   两方吵的不可开交,最后是中立方提议:“咱们吵的再多,也吵不出来结果,不如直接派一小部分兄弟去试试?”   神骁军旧部,一路被追杀,一路高喊:“我们是来为临光侯献瑞兽的!”   禁卫军拉弓、上箭,“知道叛军是多大的罪名吗?只是捉一只小奶豹,就妄想得到临光侯的庇佑?你们真是异想天开!”   箭在弦上,正要发出,却听到一道天籁般的女声响起:“住手,放他们进来,让我看看那只小豹子。”   高高的城墙之上,漫天飞花,白绸铺展,绝色佳人和蓝衣少年携手而来,是临光侯和傻王爷。   闻煜激动地一个劲儿地拍手:“小奶豹,好可爱,我要要!”   陶然:“我夫君很喜欢,那就封西园校尉吧。”   禁卫军统领:“侯爷,这于理不合,他们是叛军,人人得而诛之,您怎么能?”   “本侯说了,封西园校尉,你听不懂吗?还是要本侯现在再进一次宫,请一道圣旨?叛军不叛军的,与我何干?现在我要留他们在西园做驯豹师。”   神骁军旧部,伤痕累累,鲜血混着泪水一起往下流,跪在地上高喊:“誓死效忠战王妃!”   陶然:“我不用你们效忠,我又不打仗,你们啊,给我夫君养好豹子就行。”   闻煜蹦蹦跳跳地跟在后面,“我要喂小豹子,它吃什么呀?它比小花猫还可爱呢。”   陶然:“我也不知道,你去问问新来的驯豹师,看他们怎么说吧。”   系统:“宿主,这就是你培养反派喜欢小动物的原因吗?想要借此庇佑神骁军旧部?但你怎么就能笃定,皇上一定会赏你临光军,反派一定会喜欢小动物。”   “皇上不赏我临光军没事,我还可以封虎威军的编制;反派不喜欢小动物也没事,我们可以培养他喜欢奇石、喜欢异草,那只是一个理由,随便是什么都行,总能找出来他喜欢的。最重要的是,透过这些现象,想要达成的本质是——庇护神骁军。”   系统回顾剧情:“书里,十万神骁军被打散,那些奸人一开始想着,把神骁军收为己用,用尽各种各样的方法磨他们的性子,可惜收效甚微,实在得不到,干脆就毁了,最后把他们全都坑杀了。”   “他们是忠心赤胆的军人,为国家浴血奋战,不该死的这么憋屈。主要还是不能崩人设嘛,我要是直接庇护神骁军,怕引起怀疑,不符合草包美人的人设,但要是为了玩乐,那可就完全说得通啦。”   闻煜心心念念着小豹子,连马车都不坐了,和神骁军混在一起。   那些将士对闻煜敬若神明,哪怕他看起来傻里傻气的,也恭恭敬敬地行礼:“参见战王!”   闻煜只是盯着小奶豹,嘿嘿嘿地傻笑。   不管是将领还是士兵全都护着他,他俨然成了军队里的团宠。   李荣海的病还没有养好,身体十分虚弱,哪怕在暖春里还是披着一张厚厚的鹤氅,他倚在马车上,脸色苍白如纸,“王妃,咱家能用这些临光军吗?”   陶然:“你今天云片糕做得很好,夫君比往常多吃了三块,西园那些驯兽师任你差遣。”   “谢王妃恩典。”   有人在暗中急红了眼:“纳兰娇真的只是个草包吗?今天西园多一只奶豹,明天西园多一只雏鹰,再这样下去,十万神骁军全都被纳兰娇抢走了!”   也有人老神在在:“慌什么?你真以为纳兰娇的草包美人是白叫的?草包就是草包,她哪里知道自己在做什么,那是十万兵马!不是十万块石头,搬过来扔进西园就不用管了。   整整十万人,吃什么?喝什么?纳兰娇养不起他们的,昨日漠北神骁军在矿上发生的动乱,很快就会在明日的西园重演。等着看吧,到时候神骁军大乱,她还得求着咱们帮她平乱。” 第126章 傻王爷   京郊, 西山。   占地面积极广, 别说是建一个动物园了, 就是谁有了谋逆之心,在这里屯兵都绰绰有余。   闻煜一大早就来了西园,先去猪房给小红猪洗澡, 又去兔房和小兔子赛跑,最后来了鹰房,看到一个老兵盯着苍鹰一动不动,他好奇地问:“你在干嘛呢?”   这些将士大半辈子都在军中度过,实在没有养娃的经历, 闻煜只有三岁小孩智商, 他们看闻煜哪哪都金贵, 生怕磕着碰着他, 一大堆人都护着他, “王爷,这是熬鹰呢。”   “什么是熬鹰呀?”闻煜的小脑壳里满满都是好奇。   不管闻煜问出来多么幼稚的问题,神骁军没有一个人不耐烦,“熬鹰,也叫熬大鹰,就是一种训练鹰的方法,因为鹰的习性太凶猛了, 不让它睡觉,熬着它,让它困乏, 它的野性慢慢就不冲着主人了。”   闻煜:“好有意思啊,我也要熬大鹰!”   熬鹰需要专注,也需要毅力,要一直熬着它,苍鹰不睡,你不睡。   别看闻煜如今智商和记忆只有三岁,但也有了曾经勇冠三军的战王的影子,说了要熬鹰,他就真的站在鹰笼前没动弹过一下。   一直熬到日暮西垂,那只苍鹰彻底服气,闻煜才想到:“哎呀,完了,今天还要去参加宴会呢,出门前李公公特意交代我,叫我早点回去的!我来西园,本来是想给王妃挤牛奶,送给她的,谢谢她上一次给我做糕点,父皇教过我礼尚往来。”   神骁军连忙带着他往牛房跑,有老兵想要替他挤牛奶,被他拒绝了,“不要嘛,我自己来,这是我的心意,要自己动手才行的。”   这场宴会是温老太君举办的。   京中向来有这样的传统,每逢枣树开花时,就由一位德高望重的老太君,为今年的新婚夫妇们举办一场宴会,寓意早生贵子。   陶然其实懒得去这种宴会。   可温老太君和云梦公主交情很好,两人都是佛经重度发烧友,早课晚课、潜心理佛。   温老太君盛情相邀,云梦公主肯定是要去的,谁都知道她的女儿刚刚大婚,如果陶然不去,是拂了温老太君的好意,也让云梦公主孤零零的。   去就去呗,反正芍药很熟悉流程。   一大早上起来,芍药就为陶然盛装打扮,比起新婚那一日的郑重也不遑多让,原主本来就是一个出了名的草包美人,宴会上艳压全场是惯例。   陶然出现在宴会上,一身红衣如火,艳而不妖,肌肤吹弹可破,白如凝脂,像是从绝世画圣的仕女画里走出来的女妖,美得不似凡人。   男人全都看的眼睛发直。   女人暗中咬碎一口银牙。   只要纳兰娇还高调一日,哪怕她嫁给了一个傻子又怎么样?七国第一美人的名号永远被她霸占的死死的。   今日共有十对新婚夫妇受邀出席宴会,她们是这场宴会的主角。   有人来得早,有人来得晚,不过大多都是夫妻二人一同过来的,陶然却是自己来的。   温老太君问了一句:“战王不来吗?”   陶然:“夫君一大早就去了西园练兵,恐怕到的时间会有些晚。”   这分明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傻王爷去西园是玩乐,哪里是练兵啊?   可是花花轿子人抬人,临光侯如今气势正盛,就算是权势滔天的董贵妃、福海公公、戚相爷见了她都要让路,有哪个不开眼的会在这样一个小小的宴会上惹她生气?更何况温老太君本来就和国公府交好。   所有人都恭维道:“战王为国为民,劳心劳力,实在是辛苦了。”   陶然入座。   今日虽然是温老太君主持宴会,但陶然却坐在主位,她是皇室中人,贵为战王妃,女眷里够格坐在她上首位置的可没几个。   芍药为陶然剥葡萄。   座椅太软,熏香太浓,陶然大半个身子陷进软椅里,听着云梦公主和温老太君探讨佛经,看着世家贵女攀比谁的衣服首饰更加精美,时不时被芍药投喂,有些昏昏欲睡。   忽然听到一声女子尖锐的嘶吼:“姓林的,我说你怎么一直不来宴会,原来你是去了群芳楼寻欢作乐,你往日不着调也就算了,今天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还如此荒唐,这是打我薛家的脸!”   陶然的睡意被驱散了,睁开眼看向花厅里,只见一个衣着华贵但是眼窝深陷、一看就是纵欲过度的公子哥,扬起手打了妻子一巴掌:“我就打你的脸,怎么了?你居然敢把我最心爱的小妾绿杏给发卖了,我打你怎么了?我恨不得休了你呢。”   见陶然有兴趣,芍药说道:“那是薛尚书家的五小姐薛玉秀,嫁给了安定伯府的大少爷林博彦。”   陶然觉得这两个名字听起来有点耳熟。   下一秒,就见到一个青衣少年一拳砸到了林博彦的脸上,然后又“哐哐哐”锤了十几拳,“我五姐也是你能欺负的?就你,还想休了我五姐,你配吗?今天就让我五姐和你和离。”   跟着来凑热闹的赵云浩觉得有意思极了,“薛尚书家这个小公子薛玉晗,下手可够狠的啊,他上面有七个姐姐,难得的是他竟然不染一点脂粉气,听说他还想从军呢!是出了名的文韬武略,样样皆精。”   陶然这一下彻底睡醒了,薛玉晗,那不就是这本小说的女主吗?陶然花了几百万字刻画出来的亲闺女。   薛玉晗本来是个女子,但因为她母亲接连生了七个女儿,老夫人放出狠话来,如果第八胎还是个丫头,就要亲自给薛尚书纳妾。   情急之下,薛尚书和夫人就出此下策,把八女儿当成儿子来养,让小女儿女扮男装。薛玉晗这个八小姐,也就成了尚书府的嫡长子。   赵云浩欣赏薛玉晗,替她呛声:“林公子,你一个男人,打女人算什么本事?”   没人敢惹南宁国的太子殿下,林博彦连忙告罪,“太子殿下公断,还不是这泼妇先给我惹事吗?女子就该三从四德,以夫为纲,我宴会来晚点怎么了?这太阳都快下山了,战王不也没来呢,也没看人家战王妃大吵大闹啊。”   赵云浩直接把杯子里的酒泼到他的脸上:“呸!你算个什么东西,就你那张狗嘴里也配提起我娇娇姐?”   就在这时,闻煜匆匆忙忙地跑了进来,两只手抱着一个大水壶,“王妃,对不起,我来晚了,我去熬鹰了,没注意时间,我亲手给你挤了鲜牛奶,谢谢你上次为我做糕点——”   跨过门槛的时候,他不小心一脚踩空,辛辛苦苦挤出来、捧在怀里护了一路的牛奶就这么全都洒了,他的衣服也变得脏兮兮的,像是刚从泥塘子里捞出来的一样。   闻煜摔得可疼了,但一滴眼泪也没掉,忍着疼从地上爬起来就往外跑,“王妃你等等,这一壶牛奶洒了,我再去西园重新给你挤牛奶。”   始终稳稳坐在上首的陶然,连忙离开了座椅,冲到前面扶起他:“摔得疼不疼?明天再去西园吧,牛奶什么时候都能挤,你今天吃饭了吗?先换一身衣服入座,该开席了,我特意请温老太君府上的人做了你爱吃的糖蒸酥酪,要趁热才好吃。”   薛玉秀的眼泪一下子就收不住了,“林博彦,你还好意思提人家战王?看看战王,再看看你,嫁给你还不如嫁给一个傻子,起码傻子知道心疼人,知道有恩报恩。和离,今天就和离,这日子没法过了!”   赵云浩和薛玉晗异口同声地说:“不能叫战王傻子。”   赵云浩看看薛玉晗,薛玉晗也看看赵云浩。   薛玉晗:“战王为国家立下汗国功劳,收复了那么多失地,救黎民百姓于疾苦之中,怎么能叫他傻子?”   赵云浩:“我娇娇姐说了,不许叫她夫君傻子。”   虽然理由完全不同,但两个人的观点很同步。   当场提出和离的,不光是薛玉秀,还有另外两位新妇,“我家相公虽然没有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打我,可也在暗地里寻花问柳,我才刚刚嫁进他们家,他就纳了三个小妾。   以前我总想着忍下去,谁家的日子不是这样过的呢?我祖母是这样过来的,我母亲是这样过来的……今天真是被当头棒喝,连智商只有三岁小儿的战王,都知道要报答娘子的恩情,我家那位却宠妾灭妻,嫁给这种男人,还不如养一条狗。”   陶然有点搞不清楚状况。   书里,女主姐姐这糟心的婚事,可是到了几十万字的时候才和离的。   那时,不管女主怎么劝,她的五姐薛玉秀都觉得,自家夫君还能再抢救一下。最后还是林博彦酿下大错,差点害了女主,薛玉秀才痛下决心。   怎么现在这么果断,说离就离了?   而且还带动着另外两个新妇,也离了?   说好的寓意早生贵子的宴会,就这么变成了和离宴,陶然表示自己真不是来砸场子的。   闻煜换了一身干净衣服,完全不知道花厅里发生了什么,扑在陶然的怀里撒娇,欢快地和她说着今天的经历,“我在西园熬大鹰了,可有意思了!”   他那张嘴一说起来,就叭叭叭地没个停的时候,事无巨细,全都和陶然交代的清清楚楚。他对她是全然的交心、信赖,有着说不完的知心话。   剩下的那几对还没和离的新婚夫妇,看看自家相公,再看看傻王爷,也觉得自己这男人可以扔了。   自家夫君整天拽的二五八万的,想和他说点什么事,都是“朝堂上的国家大事,你一个妇道人家懂什么?”又或者是“别和我说后宅里那点小事,耽误我的时间!”   哪有人家战王好?是个知冷知热的人,夫妻间能说体己话。   入席以后,闻煜扫了一眼桌子上的菜:“今天是哪个御厨掌勺?怎么没有王妃爱吃的玉兰片和栗子炒鸡?”   陶然:“又不是在咱们府里,别挑啦。”   “那不行,王妃吃东西最挑了,王妃吃鱼只吃最鲜嫩的月牙肉,一条鱼身上只能挑出来一丝,得上百条鱼才能做好一道菜。”   他说的这些倒是真的,但陶然那么挑剔,其实是为了养神骁军。王府里用上百条鱼给她做一道菜,剩下的鱼总不能扔了吧,其实也全都是新鲜的鱼,一条鱼身上就切下来一丝丝肉,干脆就赏给了西园那边的神骁军。   今天是几百条鱼,明天是几百只鸭子,世人都只知道战王妃骄奢淫逸,花钱如流水,但没人知道神骁军全都被她喂养的白白胖胖的。   闻煜一副小大人模样的给陶然夹菜。   其他男子看到自家娘子眼里的嫌弃,瞬间求生欲爆棚,也跟着模仿闻煜,想为娘子夹菜。   可闻煜对陶然的喜好如数家珍。   他们却压根都不知道自家娘子的口味。   这样东施效颦,最后当然是引起了新妇更大的不满,“我喜欢吃甜的,你给我夹辣的菜干嘛?”   今日过后,再有人提起七国第一美人嫁了一个傻王爷,真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马上就会引起一大堆女子的反驳:“傻子怎么了?傻子也有心啊,再傻也不耽误他真心待你好,傻子也会疼媳妇,傻王爷可比那些三心二意的狗男人强上一万倍!” 第127章 傻王爷   头大脑的官员问道:“陈清今天还是不肯吃东西?”   下人答道:“自从三日前清醒,她就一直在绝食。”   和那官员一起来的同僚说:“飞将军陈清,是何等威震天下的人物,一想到她有朝一日沦为我身下的玩物,就让我心痒难耐,咱们这道大餐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开动啊?”   胖官员说:“之前她一直昏迷不醒,奸|尸也没什么意思,才一直留到今天。终于等她醒了,可她又一直绝食,恐怕也活不了几天了,趁她还有一口气在,咱们好好爽上一把,不如就今天?”   众人:“这可是北靖国第一女将军,是北靖皇帝的女人啊,滋味一定很销魂吧!当年北靖和东岳大战,咱们跟着捡漏,没想到还能绑架了这样一位尤物。”   房间里,一个美貌女子被绑在床上,用铁链穿了琵琶骨,手脚都被绑的死死的,是飞将军陈清。   胖官员:“这玩起来多没劲啊,把她的手解开吧。”   结果他才刚刚碰到陈清,就被她手心攥着的打磨尖锐的石子,狠狠地扎破了血管,差点要了他的命。   胖官员捂着伤口骂骂咧咧:“贱娘们,以为你还是那个一呼百应的飞将军呢?你如今不过是老子的阶下囚!老子愿意玩你,那是给你脸。”   陈清的声音冷若冰霜:“可惜,没能杀了你。”   那些官员里,有人退缩了,也有人更兴奋:“让我来,越是长了刺的野玫瑰,采摘起来才越带劲。”   他们想要凌|辱陈清,但对陈清来说,这里就是战场,她动用自己所有能够动用的武器,磨尖的指甲抓挠,用牙齿撕咬,用混着血水的唾沫喷他们的眼睛。   胖官员冷笑:“不过是困兽之斗!看你能坚持几时?”   山脚下,有厮杀和战鼓声传来。   胖官员说:“太监李荣海带了神骁军来救你,不过他们只有区区两万兵马,早就被我们围住了。其实我真想让神骁军亲眼看看,被他们视为信仰的飞将军,是怎样被我们玩弄的。”   同僚说:“咱们自己玩玩就行,可不能真和北靖国结了死仇,杀神骁军没事,要是这些神骁军没杀完,但凡有一个逃回去,知道咱们凌|辱飞将军,会引起整个北靖国众怒的。别忘了,陛下说了,坐山观虎斗,就看着北靖和东岳杀个你死我活,咱们黄雀在后。”   “说说而已,这点分寸我还是有的。你们动作怎么那么慢?听着山脚下的厮杀声,闻着这远远传来的血腥味,还不够给你们助兴的吗?”   “不对劲!”   “怎么了?”   “你不觉得这厮杀声越来越大、也越来越近了吗?难道神骁军攻打上山了?”   “不可能!咱们的兵马明明是他们的两倍——”   下一刻,小院的大门被撞开,陶然带着龙武军、虎威军、神骁军杀了进来,几乎是在瞬间就掌握了局面。   她解下身上的披风,盖在了陈清身上。   李荣海手里拿着剑,一剑一个,把那些西楚的官员杀了个干干净净。   杀完以后,他有些懊恼,“咱家心急了,让这些渣滓死得太快了,真是便宜他们了,真该把他们凌迟而死,在他们身上割下千刀、万刀!都不足以泄愤。”   这是第一次,一向非常怕血的闻煜,没有一丝一毫躲避,而是直愣愣地走向陈清,喃喃地叫道:“母妃,你怎么流了这么多血啊?”   陈清今日,其实存了必死之心。   三天前,她从昏迷中醒来,才知道她没有死在卧龙坡之战,而是昏迷了整整一年。   她早就从这些渣滓的谈话里,知道了他们想要把自己当成玩物,表面上绝食,让他们放松警惕,实际上暗中磨好了石子做刀。   反正她是宁死也不肯受辱的,打算在死之前能杀一个是一个。   没想到她居然被救了。   是李公公的声音,还有闻煜的声音。   儿子还活着?   陈清艰难地抬起手,在空气中摸索,“煜儿?”   闻煜不明白,为什么他就站在母妃的面前,母妃却要往另一个方向探出手?他把手伸过去,“我在这里呀,母妃。”   李荣海却是一下子就看懂了,“娘娘,您的眼睛?”   陈清说:“我瞎了。”   房间里静了一静,纵使是尸山血海里走过好多遭的将士们,都忍不住红了眼眶,为她惋惜、心痛,真是天妒英才,低低地叹了一声:“将军。”   陈清的语气很平稳:“先帮我把铁链拔了,他们穿了我的琵琶骨,我被废了。”   闻煜:“什么是琵琶骨?什么是被废了?”   这明明是陈清熟悉无比的声音,但说出来的话却一点也不像是她印象里那个英明神武、所向披靡的战王。   她的心沉了一沉,比她发现自己双眼失明,比她发现自己身陷囹圄,比那些渣滓要凌|辱她,还要来的更加沉重。   “闻煜,你怎么会不知道什么是琵琶骨!”   “母妃,你生气了吗?你不要生气气,你正痛痛呢,生气气会更加痛痛的。”   陈清转向李荣海:“荣海公公,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回娘娘的话,王爷他——傻了,他如今的记忆和智商都停留在三岁,奴才正在为他寻找神医,已经有一些眉目了,一定能治好他,还请您不要担心。”   陈清只觉一阵天旋地转,“噗”地吐出一口鲜血,身体直直地往下坠,闻煜被血吓的跳了起来,还是陶然用手托住了她,“请随行的太医过来,为飞将军疗伤。”   闻煜躲在陶然的身后,一副将哭未哭的模样,“母妃好像生我的气了,我是不是做错事了?”   “她不是生你的气,她只是伤的太重了,你去看看太医怎么还没来,帮她催一催太医。”   在面对亲人的伤病时,人们最难以处理的就是那种无力感——我明明知道她很痛,恨不得用自己去替她承受那些苦痛,可事实上我什么也帮不了她。   但是只要能够为亲人提供帮助,哪怕再微小,都能消解这种无力感,而不是一味地沉浸在内疚和自责里。正是因为知道这个,陶然才说出了这样的话。   这果然在一定程度上安慰了闻煜,他急急忙忙地跑了出去,“我去喊太医!”   对于陈清来说,陶然的声音是全然陌生的。   失去双眼以后,陈清的其他感官变得更加清晰,她清楚地感觉到了托着自己的这双手,是何等的娇嫩,这不像是习武之人的手,这双手的主人恐怕从来都没有拿过刀剑。   可今日的兵马却以这女子为首。   变成傻子的闻煜,也对她十分信服。   “你是谁?”   陶然说:“纳兰娇。”   “纳兰轩的女儿?”陈清还是捋不明白这里面的关系,纳兰娇为什么会领兵来救自己?   李荣海说:“一年前,战王在卧龙坡之战中摔下了悬崖,摔坏了脑子,当时变成了傻子,一直流落民间,直到一个月前,才被京城的百姓认出了身份,把他送回了战王府。   从前对王爷恭敬无比的朝臣,一见到他变成了傻子,全都落井下石,反而是王爷的死对头定国公,把嫡孙女嫁给了他……”   他把这些天发生的一切都娓娓道来,其中包括了他是如何获救,陶然又是如何把闻煜这个小傻子往死里宠。   故事一波三折,陈清握着陶然的手紧了又紧,一个劲儿地说:“谢谢你!”   陈清不善言辞,没办法把道谢的话说出花来,但她真心地感谢陶然救了闻煜,救了李荣海,救了神骁军,也救了她自己。   陶然回握住她的手:“您是我的婆婆,哪有长辈一直给晚辈道谢的。”   婆婆吗?陈清在心里咀嚼这个称呼。   她以前也想过,儿子以后会娶一个怎样的女子?   可能是和她一样的沙场女将,也可能是精通琴棋书画的世家贵女,又或者是哪一家的小家碧玉,万万没想过会是纳兰娇成了她的儿媳。   纳兰娇啊,七国第一美人,北靖国有史以来唯一一个以女儿身袭爵的女侯爷。   听说东岳国一直在求娶纳兰娇为后。   听说南宁国主想要这个外甥女给儿子当太子妃。   听说……   听说过很多、很多。   但总之,就算是卧龙坡一战之前,陈清都不敢幻想纳兰娇这样娇贵的人,会成为她的儿媳妇。   她的儿子被封为战王,是唯一一个一字并肩王,听起来很厉害,但陈清知道,她出身平民,战王并不像其他皇孙贵胄一样,有那么多强有力的支持。   更何况,是儿子变成傻子的现在呢?   千言万语,最后只化作了一句话,“孩子,苦了你了。”   陶然浅浅一笑。   芍药为陈清递上准备好的衣服,也在心里松了一口气。自古婆媳关系都是老大难,原先她还怕飞将军和自家侯爷相处不好呢,看来是她多虑了。   等太医为陈清处理好伤口,薛玉晗忽然说:“我们能不能趁机拿下青州?如今我们有十万兵马在青州,事实上已经占领了青州。西楚官员做下这等腌臜事,狗皇帝不可能一点风声都没收到,是他在暗中纵容他们,这件事是他们理亏,我们让西楚割让青州赔罪,怎么样?”   陶然在心里给自家女主点了个赞!表面上却是懒洋洋地说:“我对这些家国大事不感兴趣,你和芍药、李公公商量吧。”   芍药、李公公、陈清都很赞同薛玉晗的提议。   赵云浩其实觉得国事没意思,可他看薛玉晗那双眼睛亮晶晶的,就觉得心脏怦怦直跳,情不自禁地想要跟她一起探讨。他揽住薛玉晗的肩膀,“兄弟好见地!其实我也……”   男女毕竟有别,薛玉晗推开了他,和他隔开距离,只是往陶然那里凑:“王妃,那我能给您讨这件差事吗?让我来做使臣,说服西楚国。”   “当然可以,你既然是云浩的好友,那就给你个大官当当吧。本侯封你为临光军的统帅,此事由你全权负责。” 第128章 傻王爷   纳兰娇拿下了青州!   这个消息传回安京的时候, 所有人都震惊了。   说好的草包美人呢?   最近二十年来, 北靖国一直在走下坡路, 就算是惊才绝艳的少年将军闻煜,也只是为北靖收复失地。   这还是第一次,北靖国攻打下了别国的城池。   直到这时, 旁人才惊觉——纳兰娇已成气候。   论兵力雄厚,虎威军、神骁军、龙武军全都听她调遣。   论治世能臣,飞将军、薛玉晗、李荣海、芍药团结在她身边。   就算她再怎么草包,可追随她的英雄豪杰太多了,她振臂一呼, 天下好汉莫不景从。   从前因为北靖朝政实在是太乱了, 好多能人异士无法忍受奸臣当道, 宁愿归隐山林, 也不愿意在朝为官。   如今看到陶然拿下西楚青州, 纷纷前来投奔。   重新回到安京城的陶然,对于朝政只有一句话:“彻查卧龙坡一战。”   听说她要替战王主持公道,李荣海第一个响应,薛玉晗也跟着请命,那些远道而来投奔她的人,为了证明自己的价值,也卯足了劲调查这件事。   战王府, 校场。   大病未愈的陈清,试图拿起她常用的一把剑,才刚刚握进手里, 想要劈出一剑,身形就是一阵摇晃,那把剑也掉在了地上。   从前她能徒手搬起一个巨鼎,如今她却连一把细剑都拿不动了。   她的面色有些颓然。   闻煜找了过来,“母妃,你怎么又在校场呀?太医都说了,你病好之前,不许你再来校场的。”   陈清:“我让你背《孙子兵法》,你背了吗?”   闻煜往后面缩了一缩身体,“我在背了。”   陈清:“始计篇,孙子曰:兵者,国之大事——下面是什么?你接着往下背。”   “兵者,国之大事……国……”闻煜背不出来,急的满脸都是汗,“母妃,太难了!我背不下来。”   陈清的神色一下子变得很冷,问旁边的侍从,“战王今天都做什么了?”   侍从不敢隐瞒,“王爷一大早就去了西园,才刚刚回来。”   陈清折下一根柳树枝,“啪”地一下抽在了闻煜的背上,“你玩了一整天?你明明答应了我,要背兵书的。闻煜,你还真把自己当成三岁小孩了?就算你真是三岁,你也该开蒙了!三岁的你,已经进了皇家的上书房读书,你比所有的皇亲贵胄都要聪明。”   陈清被穿过琵琶骨,一身武艺全都废了,手上根本没多大力气,打的其实并不痛,可闻煜受不了这种委屈,“你不是个好母妃,你打我,你坏坏!”   打在儿身,痛在娘心,陈清握着柳条的手也在发抖,“你忘记当初是怎么答应你父皇的了?你说自己要守护北靖太平,还说要做一代战神,要成为百姓的保护神。   我现在只是一个废人,眼瞎了,也提不动剑了,我什么忙也帮不了,但你不一样,你正当壮年、耳聪目明,你要去学,你要努力。你不去学,怎么会知道你的脑子是永远停留在三岁,还是可以慢慢变聪明?你不能把整个北靖国的重担,都压在你娘子娇嫩的肩膀上!   今天你要还认我当娘,现在就跟我背,再这么顽劣下去,我没你这个不孝子。我一句一句地教你,你从来就不傻,一直很聪明,就算只有三岁的智商,你也很聪明,你能背得下来的。”   大雨倾盆。   闻煜跪在地上,陈清握着柳条,儿子背错一句,她就打他一下。   “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   “国……国之大事……死生……死生之地……”   “存亡之道。”   “存、亡、之、道。”   雨水沿着闻煜的头发往下滴落。   李荣海去找陶然:“王妃,您快去劝一劝娘娘吧,她淋着大雨在教王爷背兵书,她的身体受不住啊!”   青石板路被雨水洗刷的油亮,陶然撑着一把竹伞,在哗啦啦的雨声里,把陈清和闻煜都撑进了伞里。   她有很多能劝陈清的话。   比如欲速则不达,小孩子的教育不能强逼,更不能采用填鸭式的教育,强迫他们去学非常复杂的知识。   可是说一千道一万,是陶然和陈清的心态不一样,陶然知道闻煜总会好起来的,只要李公公能找到神医,他甚至能比书里更快好起来。   陈清怕儿子一辈子都只是一个傻子。   陈清心里装着家国大业,她的压力太大了。   所以最后陶然只说了一句话:“您在这里淋多久的雨,我就为你们打多久的伞。”   从青州回安京这一路,陈清是亲眼见识到陶然有多娇贵的,即便是在急行军时,芍药也会为她铺上数十层软塌,哪怕只是有一粒小石子硌着她,她都会一夜睡不安稳。   陈清怎么舍得让娇滴滴的儿媳妇给自己撑伞?几乎是立刻就投降了,“抱歉,是我太心急了。”   李荣海提议:“或许我们可以送王爷去上书房?”   陈清:“你说的对,我不会教孩子,应该让上书房的老师来教。以前我常年在外打仗,煜儿一直是先皇在教。”   下人连忙带陈清去换衣服。   闻煜扑进陶然的怀里,也不哭,就是伸出双手抱紧了她,“我是不是很不乖?我答应了母妃要背兵书的,但兵书实在是太难背了,我就偷偷跑去西园玩了。”   陶然揉了揉他的脑壳,没有顺着这个话题苛责他,而是问道:“苍鹰今天乖不乖?黑豹今天乖不乖?”   “都很乖。”   “等它们长大了,我们把它们放回山林好不好?”   “为什么呀?”   “因为苍鹰生来就要翱翔于天空,黑豹生来就要驰骋于原野。我们可以在它们弱小的时候,为它们提供庇佑,但不能永远把它们纳于羽翼之下。”   闻煜完全听不懂,“你和母妃一样,是在劝我要努力吗?”   陶然摇摇头,“我不是在劝你,我是在劝我自己,一想到你要去上书房学习,我就很担心,你会不会被人欺负啊,你会不会不习惯啊?我养你养的太久,真把你当我儿子了,但你不是我儿子,连你母亲都敢放手让你去飞。   如果就连现在,你去上书房,我都不愿意放手,那么以后呢?如果有一天,神医真的治好了你的脑子,我又怎么能凭借私心,还把你当个小傻子霸占?你不属于我一个人,你属于整个天下。”   驯服从来都是相互的。   这一个月以来,闻煜在日渐的相处中,渐渐对陶然放下了戒心,全心全意地信赖她、依靠她,也用自己的方式回报她、敬爱她。   陶然对闻煜何尝不是如此?   她的小傻子啊。   不管多单调的事情,哪怕只是给不同颜色的花朵分类,只要是陶然交代给他的,他就能安安静静地做上一天,认认真真地完成任务。   小傻子记性不太好,如果想要记住什么事情,就会一直在嘴上不停地重复,思考需要很长的时间,一边想事情的时候总会一边望天。   嘈杂的声音会让他感到不安,兴高采烈的时候会有非常夸张的肢体动作,他总是对研究新的东西很感兴趣,脑袋瓜子里装满了十万个为什么。   小傻子心地很善良。   小傻子总会很认真地记住她的每一个喜好。   晚上任由她抢自己的被子,哪怕每天早上都扁着嘴诉苦,却从来不会越过那条“楚河汉界”。   陶然很喜欢闻煜,当然,这和男女之情无关,更像是一种母性情怀,就像是人们对于可爱的小动物的那种怜爱。   第二天。   雨过天晴。   闻煜背着陶然让下人给他缝的小书包,快快乐乐地去上书房上学了,一直到傍晚才回来。   陶然就守在王府门口,一见到他回来,连忙帮他接过小书包,给他擦了擦脸上的汗,递给他一碗切好的小西瓜,“今天学习累不累?”   陈清检查他的作业,李荣海说:“上面写的作业是,把书里的故事讲一遍。”   就算是上书房的老夫子,也不舍得为难只有三岁孩童智商的战王,给他布置的作业相当简单。   闻煜有点怕陈清,不自然地咽了一口唾沫,期期艾艾地问:“我晚上给王妃讲睡前故事行不行?”   “好。”只要他有心学好,陈清也不会一味的拔苗助长。   晚上,陶然和闻煜并排躺在床上。   先生布置的是《诗经·周颂》里面的故事,闻煜讲的磕磕绊绊,即便老夫子特意布置了相对来说简单的作业,可那里面的词汇太过佶屈聱牙,根本不是一个三岁的小孩子能理解的。   陶然:“反正都是讲故事,要不你就给我讲老和尚和小和尚的故事吧?”   闻煜的眼睛亮了一亮:“可以吗!”   陶然:“今天先讲这个,明天再讲那个嘛。”   闻煜的口齿一下子变得特别流畅,不再是先前那样结结巴巴的,“从前有座山,山上有个庙……”   他很快就讲完了故事,扑进陶然怀里撒娇,“王妃最好了!最喜欢你了,比喜欢母妃还要更多!”   “我看你这个小机灵鬼呀,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你要是见了飞将军,是不是又说喜欢母妃比喜欢王妃多?”   “才没有咧,我给她说的明明是,喜欢母妃和喜欢王妃一样多~”   但是上书房的生活,也不是时时都这么轻松的。   几天后,从上书房回战王府的闻煜,模样要多狼狈有多狼狈,衣服被撕烂了,头发也乱糟糟的,脸上有好多血道子,书本更是成了碎纸。   陶然:“谁欺负你?我给你找回场子!”   闻煜拉住她:“王妃不用去,我们是打架斗殴,他们被打的都比我还惨呢,我可没输。”   李荣海说:“是的,和王爷打架的那几个皇子皇孙伤得太重,现在还在太医院里躺着呢。”   闻煜:“我想问你们问题,请你们认真回答我。第一,同窗都说,我个子比他们高好几倍,却和他们一起上学,因为我是个傻子。第二,先帝、先皇的叫法,说明我父皇已经死了,他躺进皇陵里了。我真的是个傻子吗?父皇真的死了吗?什么是傻子?什么是死了?” 第129章 傻王爷   如果是往常, 闻煜提的问题太过尖锐, 陶然就会避开, 想办法转移他的注意力,换成别的话题。   可是今天,他非常坚定地想要知道答案, 不许陶然回避。   什么是傻了?   什么是死了?   最终,陶然选择实话实话:“我回答不了,这两个问题太难了,就像是你背不出来兵书那样。我也只是一个普通人,不是神明, 无法找到所有问题的答案。”   闻煜自己探寻答案, “傻了, 就是说我很笨吗?”   “你不笨, 只是你认识世界方式和思考问题的角度, 和大多数人不一样。   “死了,就是永远见不到了吗?我再也见不到父皇了,所以上次我们去宫里,父皇不肯见我。”   “是的,再也见不到了。死亡是一个人和这个世界告别的方式,是永别。我们每个人都会死的,就像是我们去温老太君家里做客那样, 客人总会离开的,我们来到这个世界上,就像是人世间的客人, 等走完这趟旅程,就该和世界告别了。”   陶然最初对于死亡的理解,来自于一篇语文课文——《和时间赛跑》,那时她才读小学。   然后她的奶奶去世了,在她还没有想明白死亡是什么的时候,死亡就带走了她最亲近的人。   那段时间她一直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她坐在奶奶的灵堂里,看着躺在棺材里的奶奶发呆,总觉得下一个瞬间,奶奶就会睁开眼对她笑笑,问她为什么还不去上学。   哪怕是到了今天,陶然用一个二十多岁的成年人的思维,去理解什么是死亡,仍旧让她感到恐惧。   死亡是消散,是湮灭,是失去一切意义。   当一个人死了,就什么也没了,从此以后,宇宙照常运转,可是你将失去一切感知,再也无法思考。   总之,对于一个孩子来说,这是一个太过沉重的话题。   陶然心疼地抱住了闻煜:“别想了。”   闻煜细密又纤长的眼睫毛上,沾染着晶莹的泪珠,“我想去皇陵看一看父皇。”   北靖的皇陵位置选的很好,这里山高水阔,是一片适合长眠的风水宝地。   李荣海在这里守了十多年的皇陵,对这里的一草一木都十分熟暴不仁的暴君。   一时又梦到,他所生活的世界只是一本书,他只是书里的大反派。他存在的所有意义,就是给男女主精彩的人生添加一点小小的波折。   闻煜从噩梦中惊醒,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就像是一条缺了水的鱼。   陶然被他吵醒了,刚好一道闪电劈下,照亮了整间屋子,她看到了闻煜那张俊颜上的惊惧,他出了一身虚汗,整个人都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的。   陶然抱住了他,声音轻柔的仿佛天边的一片云朵:“小煜儿,怎么了?做噩梦了吗?还是打雷闪电吓到你了?”   这明明是闻煜再熟悉不过的房间,是皇兄赐给他战王府邸以后,他一直居住的大正房。   但是屋子里的摆设十分陌生,那花纹繁复、用料昂贵、几乎占据了大半个房间的梳妆台,还有仰头看去淡粉色的床幔。   最陌生的是抱着他的这个女人。   她的身体很软,如果不是她就这样紧紧地抱着他,闻煜几乎不敢相信,世界上会有人的肌肤能软成这样。   她的身上有一股幽香,不像是世间任何一种熏香,也不是脂粉的香气,像是独属于她的女儿香。   她的手轻轻地抚过他的后背,一下又一下,安慰着他:“煜儿,不怕、不怕。”   闻煜的心奇异地平静了下来。   她其实并不陌生。   在闻煜的脑海里,充斥着许多杂乱的记忆,那是他变成傻子以后的记忆。   他和眼前的女子拜堂成亲,一袭凤冠霞帔的她比天边的晚霞更加绚烂绝美。   她在厨房为他做糕点,偏过头对他轻笑,斜斜地插着一根步摇,乌黑的发,雪白的脸。   她抱着被子歪在床边,和他话着家常,问他今天又玩了什么有趣的事。   她白衣如画,挥剑攻破皇宫,率领五万大军对皇上说:“我想和你讨要一个人,为我夫君做糕点。”   ——夫君。   她总是这样唤他。   我是她的夫君,她是我的娘子,世人叫她战王妃。   可是在闻煜梦到的那本书里,不是这样写的。   按照书里的剧情,她明明应该在成亲的第一天,拜堂仪式上就撞柱自杀了,把喜事变成了丧事。   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那个梦和她,谁是真实,谁是虚妄?   闻煜的脑子实在是太痛了,头痛欲裂,不管是傻子的记忆,还是那本书里的剧情,全都断断续续的,看不真切。   陶然拆开了被子堆成的那道隔离线,把他抱在了怀里:“煜儿,睡吧,好好休息,睡一觉醒来,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你明天还要去上学呢,今晚得休息好才有精神啊。”   温香软玉的怀抱,是温柔乡,也是英雄冢。   闻煜本来就浑浑噩噩的脑子,更加昏昏沉沉,居然真的又睡着了。   清晨,第一缕光照进房间里。   闻煜刚一睁开眼,映入眼帘的就是陶然像是白玉雕刻而成的秀容,熹微的晨光像是为她打上了一层金边,无一处不精致,无一处不美好。   她太过完美,完美的像是一场幻梦。   闻煜忍不住伸出手,轻轻地触碰她,就像触碰在阳光下的泡沫,气泡一碰就会碎的,他有这样的认知。   但睡美人并没有消失,只是在他怀里蹭了一蹭,“让我再睡会儿嘛,你乖一点,自己去上学啦。”   闻煜:“我……”   “知道啦,要早安吻嘛。”陶然睁开眼,浅浅淡淡的琥珀色瞳仁,像是世间最清澈的宝石,樱粉色的双唇,在闻煜左脸上“吧唧”一口。   闻煜:“!”   他整个人都如遭电击。   那双红唇又甜又软,吻过他的脸颊,酥酥|麻麻的触感,像是传递到了全身,而他怀里还抱着她的娇躯。   一时只觉得浑身僵硬。   不管是闻煜此前,长达多年的军旅经历。   还是他在梦里见到的,那本书里的剧情,成为了一个暴君的他。   全都没办法处理眼前的情况。   本王是不是被这个女人给轻薄了?她调戏我?   可是她是我的娘子,我们拜过堂成过亲的,好像她这样亲自己的夫君也没什么不对。   小傻子平常都是怎么处理这种情况的?   闻煜努力搜索傻子的记忆。   虽然刚结婚的时候,小傻子说只有太后才能亲他。   但是后来,小傻子总会扑进她怀里撒娇,把脸埋在她的胸上,把她的左脸、右脸都亲一遍,蹭的她满脸都是口水,还不肯起床,嚷嚷着:“还要亲亲嘛。”   明明他就是小傻子,小傻子就是他。   可是……   本王一代战王,堂堂战神,怎么能做出这种事?   闻煜摇摇头,把这个想法赶出了脑海。   先做正事。   大反派吗?   如果非要成为暴君,才能报复那些恶人,那这个大反派本王还当定了。   剧情?   杀了男主和女主,还有没有剧情?   母妃已经出事了吗?还能不能救回来她。   李公公这个时间,似乎还在天牢?   当年的卧龙坡一战,是戚相、董妃、太监福海勾结东岳国,他们全都要付出代价!   至于这个原书里早该自杀而死的小娇妻,还是以后再说吧。   闻煜几乎是落荒而逃。   被三十万敌军包围,他都没有逃,可面对陶然的一个吻,他却溃逃了。   身边骤然少了一个热源,陶然也睡的不香了,她从床上坐起来,发了一会儿的呆,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今天小煜儿这么乖的?都没缠着我要亲亲?算了,我也起床吧。”   院子里,陈清正在打太极拳,招式温温吞吞。   闻煜险些以为自己看错了,使劲儿揉了揉眼:“母妃?”   书里的剧情明明是,母妃落入奸人之手,最后自杀而死。   怎么会在这里打太极拳?   陈清:“起这么早?你平常都赖床的。”   陶然也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陈清问:“今天有什么安排?”   陶然说:“应该是去抄家吧?薛统帅找到了戚相爷、董贵妃、福海公公叛国通敌的确凿证据,今天我奉皇上的旨抄他们的家。”   闻煜:“???”   他的妻子,定国公的嫡孙女纳兰娇,他从前对她的印象,就只有七国第一美人、草包美人这种标签。   包括小傻子那些片片断断的记忆里也是,她就是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为什么把抄家说的这么自然啊!   这本书的大反派不该是我吗?   我都接受自己黑化的设定了。   为什么我家小娇妻,却把我这个大反派要干的活,全都给抢完了?   陈清:“我和你一起去。”   陶然:“好,那我们先吃早饭吧。”   这个世界的变化实在是太大了。   闻煜擅长兵法,兵书里有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在他还没有探查清楚变化的时候,一动不如一静,他决定先静观其变。   暂时还当那个小傻子。   早餐很精致,厨房做了几十样早点。   一起吃早饭的人,不光有陈清和陶然,居然还有李公公。   闻煜在慢慢梳理小傻子的记忆,一开始李公公并不肯上桌吃饭,坚持主仆有别。   后来还是陶然说服了他。   不对,不是这个。   更关键的是,李公公是被陶然救出来的!   她当初率军攻破皇宫,是为了给小傻子做糕点,向皇上讨要一个人,那个人就是被关在天牢里的死刑犯李荣海。   这个女人,简直匪夷所思!   只为了给自家夫君做糕点,就敢攻打皇宫?   母妃也是她救的。   从西楚青州救回来的。   还顺势把青州攻打下来了。   见闻煜不吃早饭,一直盯着自己发呆,李荣海提醒了一句,“王爷,给王妃夹菜啊。”   夹菜?这不是奴婢做的事吗?本王可是一代战神,七国唯一一位一字并肩王,未来一统天下的暴君,让我夹菜?   闻煜的脑海里才刚刚闪过这个念头,手上就已经为陶然夹好了她爱吃的菜,动作非常熟练。   闻煜怀疑地看着自己的右手。   陶然对他嫣然一笑,然后也给他夹了一块笋干,“谢谢煜儿,你也吃呀。”   “噗通、噗通”闻煜的心脏因为她这个笑容狂跳不止,就像是敌军在他心口|射了一箭,他的俊脸又红又烫。   如果夹一次菜,就能换她这样对我笑。   真是恨不得给她夹一万次、一亿次菜!   想要她这样对我笑。   李荣海觉得,今天早上的王爷有点怪异。   闻煜模仿着小傻子的语气:“抄家是什么呀?我能去吗?”   陶然:“只要你不害怕就行。”   跟陶然一块去抄家的,还有赵云浩和薛玉晗,也一起上了她的马车。   这两人就是书里的男女主,闻煜瞥了他们一眼。   薛玉晗一直往陶然身边凑,“王妃,您看我这样安排行吗?”   “可以啊。”陶然时不时地点头,“其实我也不懂,你问我也白问。”   但薛玉晗就是喜欢她,恨不得和她说上三天三夜的话。   可把赵云浩看的酸死了,“你问我娇娇姐,还不如问问我呢,我好歹还愿意和你探讨一下。”   薛玉晗对陶然有多亲昵,对赵云浩就有多守礼,坐的端端正正,和他保持距离,对比一下她刚才整个人都差点靠在陶然身上了!   赵云浩很气,在她耳边提醒,“你就算再喜欢我娇娇姐,可她都是有夫之妇了,当着人家夫君的面,你能不能收敛点啊?”   薛玉晗:“……”   她把陶然当好闺蜜,没想到被这样误会了。   闻煜看懂了这一桩眉眼官司,毕竟他梦到过那本书,知道男主的心态,接下来书里又花了好多字描写,男主发现自己喜欢薛玉晗以后,是如何如何纠结断袖之癖,最后又怎样怎样解开误会。   闻煜心里有些不屑,赵云浩一个大男人,连自己爱慕人家的心思都看不明白,真是活该他追妻追了几百万字,一直到大结局才把媳妇追到手。   等等,赵云浩是怎么发现自己的心意来着?   闻煜回想着书里的描写。   目光总会情不自禁地追逐她。   因为她的一颦一笑而心生荡漾。   ……   越想,闻煜的脸色就越是奇怪。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他还嘲笑赵云浩看不清楚对薛玉晗的心意。   他自己又何尝不是一样?   他喜欢他的王妃。   他的这位小娇妻。   因为爱上了他,因为想要庇护他,她把自己从一个娇少女活成了大反派。   她亲我,我脸红,是因为我喜欢她。   我逃避,是因为太害羞了,不知道该怎么面对。   有什么好害羞的呢?她喜欢我,我也喜欢她,我们是夫妻。   陶然随手放下车窗的帘子,不再看窗外的风景,扭过头扫了一眼车厢,不期然对上了闻煜的目光。   沉沉如海,幽幽不见底。   是她看不懂的深情如许。   这不像是小傻子的目光。   闻煜的脸也太红了,红的不像样,陶然忍不住伸出手,放在闻煜的额头上,“你怎么了?咦,有点发烧?”   明明一直在心里给自己打气,说着不要害羞的闻煜,却还是在她的手覆上来的时候,忍不住一寸、一寸地滚烫了肌肤。 第130章 傻王爷   闻煜不知道, 那所谓的一本书, 所谓的像是话本子的故事, 究竟是相对谁而言?   反正对于他自己来说,这里就是他真实存在的世界,哪怕这只是一个书中世界。   可他生于斯、长于斯, 这里有他的父皇,有他的母妃,有他的皇兄,有他的臣民,还有……他的娘子。   他在慢慢融合小傻子的记忆。   或许用融合的说法并不恰当, 因为小傻子就是他, 他只是比小傻子多了很多片段化的噩梦。   那种感觉就像是, 你睡了一场沉沉的大觉, 然后慢慢回想前天中午都吃了什么饭, 又见了什么人,做了什么事。   马车停了下来。   戚相府到了。   李荣海走在最前面,手里捧着圣旨,身后跟着一大堆官兵,全都面容冷肃。   戚相爷一开始脸上还带着笑:“李公公,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等看到李荣海展开圣旨,戚相爷连忙带着全部的家眷跪下。   “奉天承运, 皇帝诏曰:丞相戚山禄,沟通外寇,叛国求荣, 今被查实,朕痛之入骨,愤不能平,籍没家产,钦此!”   戚相爷的身形晃了一晃,抱着李荣海的裤腿,哀求道:“臣冤枉!”   薛玉晗直接把搜罗到的证据,砸到他的脸上,那里面有他和东岳国的书信往来,“你还好意思喊冤枉?你冤枉,那死在卧龙坡一战里的将士,就不冤枉了吗?”   陶然撩开帘子,素手一挥,“别和他废话了,太耽误时间,直接把他绑了,抄家的动作麻利点,今天抄家的任务繁重,还赶着去下一家呢。”   听到她的命令,原本站在两旁的官兵,动作整齐划一地冲进了相府,他们腰间挎着大刀,时不时地从各个院子里进进出出,把所有的昂贵家什都搬了出来。   戚相爷跪在地上,膝行到陶然的马车前,重重地磕下一个又一个响头:“王妃饶命啊!就算我有天大的过错,可我上有八十老母,下有五岁稚儿,他们是无辜的。”   陶然走下了马车,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早知今日,何必当初?我夫君战王和他率领的神骁军,为了保家卫国,在战场上抛头颅、洒热血,你们这些蛀虫倒好,竟然通敌叛国,向东岳国泄露神骁军的机密。   你说你的母亲和你的孩子无辜,难道这些神骁军就没有家眷了吗?他们的家人又何其无辜!因为卧龙坡战败,北靖国丢失了两座城池,到处哀鸿遍野,民不聊生,那数十万百姓又何其无辜!   不如你跟我们说说,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吧?明明贵为宰相,却做出这种吃里扒外、误国误民的事?”   戚相爷满脸都是血,双眼浑浊:“怎么想的?是老臣鬼迷心窍了吧,当时福海公公找到我,说皇上要把皇位传给战王。   是的,在战王率领的神骁军铁蹄下,北靖的国力确实更强了。可是战王他眼里容不得沙子,如果他当上新皇,结党营私、贪官污吏必然要严惩。   一个选择是国家变得更强,但是分到我们这些权臣手里的权柄越来越弱;另一个选项是国家变弱,只是割让一些城池,就可以毁掉战王,然后我们独霸权势!   福海公公问我——相爷是个聪明人,该选哪个,不用咱家教你吧?”   这不是聪明,这只是一个精致的利己主义者,把个人的利益看的高过了国家,高过了百姓,高过了别人的性命。   陶然懒得再和这种人说什么了,转身坐回了车里。   戚相爷的眼睛里就像淬了毒,“犯下滔天大错的,不光有老臣,还有董贵妃、福海公公、大皇子、二皇子、四皇子!”   车门关上,留给他的是陶然的背影和一句懒洋洋的话,“放心吧,谁都有份,一个也跑不了,你要是有心,可以跟着抄家的官兵做个污点证人,等刽子手给你行刑的时候,本侯可以让他动作快点,给你一个痛快。”   官兵把戚相爷五花大绑,陈清拄着一根盲杖,摇头叹息。   戚相爷这才发现了她,“飞将军,你的眼睛?”   陈清:“我瞎了,你们这样暗算神骁军,我能捡回一条命,已经是全赖儿媳搭救,我之前被西楚的官员绑架,差点沦为他们的玩物。”   戚相爷脸上有悔恨:“对不住了。”   “对不住了?你这句话说的可真是轻飘飘的。你怎么变成了这样啊,戚山禄,我还记得永光九年,先帝钦点你为探花郎,那时候你一腔抱负,说要成为他的左膀右臂,帮北靖国恢复昔日荣光!你当初是斩杀恶龙的勇士,为什么有一天,你却变成了恶龙?”   “我怎么变成了这样?”戚相爷扪心自问,靠着墙壁的身体滑落在了地上,犹如一滩烂泥,“权欲太让人迷失自我了。”   “你该感谢王妃仁善,皇上本来要判相府的女眷全部充为官妓,是王妃改成了流放。”   戚相爷磕头磕的更狠了,“谢王妃大恩大德!来生必当结草衔环相报。”   陶然毕竟是一个现代人,把女子充为官妓这种命令,她是真的下达不了。   闻煜定定地望着陶然。   陶然笑了一笑:“是不是我太凶了,吓到你了?”   不,一点也不凶,你只是太好了,好到我不知道该怎么去报答你。   其实喜欢到底是什么呢?   闻煜也不是很懂。   是因为她太漂亮了吗?   可再漂亮的人在闻煜眼里都是红颜枯骨。   是因为她对我太好了吗?   但身为皇亲贵胄,不管是先皇在世,还是皇兄继位,世上从来就不缺对闻煜好的人。   是因为她的恩情吗?   恩情、恩情,恩字在前,情字在后,先有了恩,才有了情?   是因为两人的肌肤之亲吗?   她只是触碰一下我的身体,轻轻落下一个吻,就让我的心跳跟着失控。   闻煜说不清楚。   他只知道,他这一生都没有这么强烈的想要去拥有什么,除了她。   想要你也这样对我笑。   不是傻子闻煜,而是战王闻煜。   忙了一整个上午,才跑完了所有卖国贼的府上,把抄家的圣旨念完了,至于更多的细节,还需要六部协同完成,有李公公和薛玉晗在,陶然很放心,就不用再全程跟着了。   中午回战王府用膳。   李荣海觉得今天的闻煜很奇怪,闻煜的一些动作姿态,不像是傻里傻气的小傻子,而像是他记忆里的那个战王。   小傻子走路会有这种气度?   小傻子用餐会有这种仪态?   在座的人里面,最熟悉战王的是陈清和李荣海。   但陈清瞎了眼,什么也看不到。   陶然虽然和闻煜朝夕相处,可她不认识从前的战王,她熟悉的只有傻王爷。   只有李荣海,敏锐地发现了不对劲。   想到他和神医的那些通信,神医在信里说,人的大脑是很神奇的,如果幸运的话,或许闻煜只是睡一觉醒来,就能自我恢复;如果不幸的话,就算用尽所有办法,还是不能治好他的傻病。   李荣海忽然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想,王爷会不会已经恢复了?   他决定试探一下。   午餐过后,陶然和闻煜一块去西园,经过库房的时候,看到下人在往外面搬东西,那些箱子上贴着红色的双喜字。   李荣海在旁边监督仆人,“仔细着点,这可是王妃的嫁妆,你们要是磕着、碰着了,卖了你们也赔不起。”   芍药:“今天不是清点库房的时间吧?”   李荣海:“神骁军的花销太大了,咱家问王妃能不能动用她的嫁妆,她说了随便我,事实上这已经是我这个月第三次典当王妃的嫁妆了。”   陶然漫不经心地点点头:“知道了,你们忙着,我们先走了。”   李荣海死死地盯着闻煜,没有错过他脸上任何一丝表情,“王爷应该不会吃一辈子的软饭吧?我想,等神医来了,治好了他,也就不需要王妃再破费了。”   李公公这个举动的意味是,如果王爷真的恢复了,不管他是因为什么在装疯卖傻,提醒王爷到了该和王妃摊牌的时候了。   本来芍药还挺不满的,神骁军花销大,干嘛要变卖我家侯爷的嫁妆?女子的嫁妆在和离的时候,可都是能抬回去的,这些嫁妆是侯爷的财产。   但是人家李公公这么直白地说傻王爷吃软饭,芍药也没什么话说了,行吧,反正侯爷愿意纵着这个小傻子。   从神智恢复清明以后,闻煜一直就知道,陶然很宠他,但她还是一次又一次地打破了他的理解,比他能够想象到的所有程度,还要更加宠他。   本王可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会被最忠诚的属下,指着鼻子骂,说本王是个吃软饭的。   王妃待我,真是极好。   想要宠她,想要比她宠我更加多千倍、万倍地宠她。   闻煜对着李荣海点了点头。   他看懂了李荣海的试探,也做出了自己的回应。   李荣海激动的手都在颤抖,王爷真的恢复了!   闻煜和陶然一起坐上了马车,驶往西园,一路上都在思考,该怎么样开口,向她和盘托出。   他们生活的世界,只是一本书,这件事能够告诉她吗?会不会太挑战她的理解能力了,她能接受吗?   他恢复记忆,又该从哪里说起?他提前知道的那些未来,又该怎样告诉她?   她能接受我的转变吗?会不会比起战王闻煜,她更喜欢那个小傻子?   陶然今天来西园,是来放生苍鹰的。   苍鹰的育雏期,本来也就一个月,西园落成的这些时间,也刚好够它成长到了离巢的时候。   陶然有些感慨:“当初这只雏鹰刚刚来西园,身上还有白色的绒毛,现在羽毛已经全部变成黑褐色了,那时候它的个头小小的一只,现在居然这么大了,抱都抱不住了,放它走吧,我记得有让你们培养它在野外生存的能力。”   驯鹰师说:“王妃仁善,我这就打开鹰笼。”   “雄鹰本来就该翱翔于天际,不该一辈子被关在鹰笼里。”这不是陶然第一次说这样的话了。   鹰笼打开,苍鹰展翅,发出嘹亮的清鸣,先是在鹰房的上空,围绕着西园飞翔了几圈,才向远方飞去。   驯鹰师在清理鹰房。   陶然抬头望着苍鹰渐渐远去,最后它只在碧蓝色的天际,留下了一个淡淡的黑点,她神色带着怅惘和释然,对芍药说:“我常常觉得,战王就是苍鹰、黑豹。   他受奸人所害,变成了傻子,就像是雏鹰和奶豹,我在这段时间里,有幸庇护了这位大英雄,但他终究是属于天空的,等神医治好了他,我就和他和离,你觉得怎么样?”   芍药早就想过,自家侯爷肯定是要和傻王爷和离的,但她那时候想的是,等侯爷看腻了闻煜这张脸就是和离的时候。   很明显,侯爷想和离的理由,不是这个。   “奴婢不懂。”   “我的身体,你是知道的,和我爹一脉相承的病弱,太医甚至说过我……”   芍药打断她:“您一定能长命百岁!”   “总之,我这辈子都不可能像飞将军那样,和战王一起驰骋沙场。他是大漠里的长河落日,我只是养在温室里的一朵娇花,其实我们一点也不合适,我的身体甚至不允许我为他生儿育女。   我知道他会感念我的恩情,我猜他会让我自己选择,我想要他报答的方式,到时候我就说和离。爱从来就不是占有,我愿意放手,和他一起红尘作伴的那个女子,应该像他一样强大。”   这是陶然早就打算好的,把退场的人设立好。   等闻煜治好了脑子,她这个任务也就圆满完成了。   到时候,她就这样,漂漂亮亮的退场。   反正闻煜肯定不会喜欢她的,但闻煜一定会报答她,她就狮子大开口,给他要一大堆金银珠宝。   虽然这个世界的东西,她带不回现代,不过可以在任务世界多留一段时间,天天和那些宝贝睡在一起,短暂地享受一下嘛。   蓝团子泪眼汪汪:“我给你最后的疼爱是手放开~宿主,你这个深情人设立的太好了,有始有终,我都感动哭了。”   角落里,一身黑衣的闻煜,怀里抱着一大壶新挤的鲜牛奶,几乎要立刻冲出去,把陶然拥在怀里,告诉她:“本王不要什么另一个强大的女子,本王只要你。”   王妃身体不好,本王就为你寻访天下名医。   不能生儿育女,有什么大不了的?喜欢小孩可以抱养,不喜欢小孩正好家里少了人呱噪。   我是属于天空,六国我一定会打下,可我也属于你,不光我属于你,天空也属于你,我的一切都是你的。   本王恢复清醒了,从前你庇护我,此后余生全都由我来保护你。   却是一个牛房的老兵拉住了他,“王爷,您刚才挤牛奶的时候,把玉佩落在牛房了,这可是您和王妃的定情信物,一定要好好保管啊。”   驯鹰师说:“要不是这块玉佩,王妃还没办法和王爷相认呢,差点就错过这段天赐姻缘。王爷对她有救命之恩,她以身相许,用了两年来寻找自己的意中人,谁能想到就是要和她拜堂成亲的夫君呢。”   那些善意的话语和笑声,却像利箭一样,从四面八方向闻煜射来,周遭的一切都在扭曲,变得尖锐无比。   闻煜手里握着那块云纹蓝田玉,大拇指摩挲着玉佩上雕刻的那个“娇”字,终于找齐了小傻子记忆的最后一块拼图。   他把所有的记忆全都串了起来。   卧龙坡一战之前的十几年,那个少年将军闻煜,小傻子流浪的这一年的,被人欺凌的傻王爷,还有书里描述的他成为了暴君的后来。   不是他。   那个人不是他。   王妃心心念念要找的意中人,她口中那个盖世英雄,从来就不是他闻煜。   闻煜记得那一次秘密行军,他们所有人都穿着夜行衣,带上了黑色的面罩。   他手下的一个小将,听到了山道上传来的呼喊,偷偷地跑去救人。   闻煜也是在事后,看到那个小将擅离职守,才知道他在执行任务的中途居然还去救了一趟人,这件事只有他们两个人知道。   那个小将后来死在了一次战争里,这块玉佩是他的遗物,闻煜帮忙收殓了尸骨,珍藏了他的遗物。   哪有那么多天赐良缘?   哪有那么多阴差阳错?   我根本不是她要找的那个人。   她苦苦等待的那个人已经不在人世了。   闻煜脑海里迸出的第一个念头居然是:“如果王妃问起她当年被救的事,如果她聊起山道初遇的细节,我圆不上来谎话怎么办?一旦我恢复清醒,她必然会问起我这件事,因为这是她爱我的理由。可我并不知道她和那位小将的经历,她会发现我不是她的救命恩人,她会不会离开我?她一定会离开我的,她本来就打算离开我,更何况知道了这个真相以后。”   然后就是惊觉,闻煜啊闻煜,你竟卑劣如斯?   明明她对你有天大的恩情,可你不想着怎么报答她,甚至在明知道她一直在找那个小将的时候,还想掩埋你所知道的真相,不肯告知她那个小将的姓名。   ——因为我想要拥有她。   哪怕是用最卑劣的手段。   你要找的人,死在了残酷的战争里,我会替他报仇,终结这个乱世,让所有的将士不再承受战争的苦难。   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   这就是残酷的战争。   七国战乱,将由我而终,还天下太平。   那么,就算当年那个人不是我,王妃能不能也喜欢我?   喜欢我吧。   好不好?   留在我身边。   成为我真正的王妃。   直到你也爱上我,像我无法离开你那样,无法离开我,直到那一天,我才敢让你知道,我不再是个傻子了。   闻煜捧着那个水壶走向陶然:“夫、夫人,我给你挤了牛奶,今天没有弄洒哦。”   “夫人”这个称呼,一旦叫出口就无比顺畅,好像他早就这样叫过千遍万遍了。   陶然:“小煜儿好棒!有了鲜奶,就可以做糖蒸酥酪啦。”   闻煜:“我来给夫人做糖蒸酥酪好不好?我也想为夫人做好吃的。”   “诶?从没见你下过厨房啊。”   闻煜把她拥在怀里,额头抵着她的额头,眸子里像是盛放着星河的点点碎芒,“嫁给我之前,夫人不也没有下过厨房吗?”   就算闻煜说话的口吻向来傻里傻气的,也从来都遮掩不了他生了一把好嗓子这个事实,清清冷冷,极有磁性。   好奇怪,明明还是陶然熟悉的怀抱,但是只是从扑进她怀里,变成把她拥入怀里,就似乎哪里都变了。   原来小傻子的个子这么高的。   原来他的声音这么好听。   原来他身上有淡淡的龙涎香味。   是个让人依恋的怀抱,陶然还有了那么一点小鹿乱撞的感觉,要是换成别的成年男人,她肯定把他一把推开,不过想想这是自家小傻子,早就抱过数不清多少次了,再多抱一次也不会怎样吧?   她加深了这个拥抱,还深深地嗅了一口闻煜身上的气息,“芍药,你给他熏的龙涎香?真好闻。”   “没有吧?可能是李公公?”   闻煜:“是他。”   虽然并不是,其实是闻煜今早换衣服的时候,自己选的熏香。   但就请唯一看穿本王伪装的李公公,先帮忙背一下锅吧。 第131章 傻王爷   李荣海原本以为, 闻煜会在西园告诉陶然, 他已经恢复清醒了。   可是等闻煜和陶然从西园回来, 两人之间的相处方式分明还是照旧。   李公公困惑了。   他私下里找到闻煜:“王爷,请您给我一个合理的理由,不管您有什么目的, 想要瞒着世人,可王妃绝对值得信任。王妃并不是世人所说的草包美人,是天下人太蠢,不懂得欣赏她的好,我想您不是那样的蠢人。”   继今天中午被指着鼻子骂, 说是吃软饭的之后, 现在又差点挑明了说, 你是个蠢人了。   这可是自己最忠心的下属啊。   闻煜摇头失笑, 他完全不怀疑李荣海的忠诚。   只能说, 自家娘子的个人魅力实在是太强大了,完全把李荣海给收服了。   “我是昨天夜里神智恢复清明的,今天在西园,我本来想要和王妃坦白,却听到她和芍药说,一旦我不再是个傻子了,她就要跟我和离。这个理由, 足够吗?”   “这怎么可能呢?”李荣海不解。   天下人都知道,王妃爱王爷如命,可是王妃却要和王爷和离?   闻煜重重地点了点头, 再次肯定了这个说法。   王爷没有必要在这种事上说谎,李荣海:“那您打算怎么办?”   闻煜:“先说说神骁军的开销吧,不能总变卖王妃的嫁妆,本王可不是吃软饭的。先屯兵屯田,开垦荒田,让神骁军自食其力;本王还有一些产业,你拿着那些地契,先把王妃嫁妆的缺口成倍给她补上;帮我母妃寻找名医,治疗她的眼睛。   还有就是练兵的事情,天下苦战乱久矣,本王必定一统七国,开创一个太平盛世,你照我的去做,练兵找这几个人做总兵,具体的练兵地点就选……”   一身黑衣的闻煜,谈吐间条理清晰,智珠在握,俊美的面容一派冷肃,一双黑眸里似乎倒映着天下山河,分明就是那个所向披靡的少年将军,天下人心中的那尊战神。   陶然推开门:“小煜煜~”   闻煜脸上的神情一下子就变了,咧开嘴憨憨一笑,活像是村子里的二傻子。   李荣海眼角抽了一抽,轻轻咳嗽一声,提醒闻煜,演技过于刻意了,小傻子是傻的纯真可爱,您这是傻的浮夸。   闻煜微调了一下脸上的表情,对着陶然唤了一声:“夫人。”   陶然牵着他的手:“你们在这里干嘛呢?要不要去踢毽子呀?”   她的手温温软软,手指细长而白皙,触感如同丝滑的绸缎,明明她的力道很轻,闻煜却觉得有一股巨大无比的力量,把他整个人都锁住了,像是全世界都只剩下了她。   她本来就是他的全世界。   闻煜也回握住了陶然的手,和她十指紧扣,对她微微一笑。   暖风轻拂,春日的花影摇曳,日光透过雕花的窗棂洒在闻煜的身上,他的身姿颀长而挺拔,在军队里锻炼出来的军姿,时时刻刻都站如青松,明明是英俊凌厉的面容,却因为这一笑染上了春日繁花的温柔。   陶然的心砰砰直跳。   糟糕,是心动的感觉!   该死的颜性恋。   陶然你这个混蛋,给我清醒一点啊!   人家只有三岁的智商,你这个色女,再怎么样也不能诱拐小朋友好吗?   闻煜等了很久,陶然都站在那里没动。   “不是要去踢毽子吗?”   “哦,对!踢毽子,我们要先做鸡毛毽子。”   李荣海看着这对夫妇,男子俊朗,女子秀美,分明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而且不管是王爷看王妃,还是王妃看王爷,双方的眼神分明都情意绵绵,为什么王妃却要和王爷和离呢?   “果然咱家只是个阉人,情情爱爱的事情,难搞哦,还是先照王爷的吩咐,去忙一统七国的事儿吧。”   陶然以为的做鸡毛毽子,就是随便抓一只大公鸡。   然而,事实是   闻煜安排的时候,完全是往最铺张浪费的路子上走,在他眼里,自家娘子本来就是全天下最娇贵的人,当然要有最大的排场。   哪怕只是踢个毽子。   听说王妃要自己做鸡毛毽子,闻煜就吩咐下人为她准备了好多公鸡,那是从各地搜罗来的珍稀品种,有雪鸡、芦花鸡、乌鸡、霞烟鸡、五彩大公鸡……   甚至还有一只绿孔雀!   讲道理,闻煜才只有三岁的智商,就准备的这么面面俱到?陶然觉得像他这么能干的人,可能真的还是七国战场更适合他。   窝在小小的一个战王府后宅,挖空心思给她准备吃喝玩乐方面的事,简直是太屈才了好吗?神医还是快点来吧,赶快把我家小伙伴的脑壳给治好吧!赶紧让他去战场上一展身手。   要做毽子,一定要用活公鸡的毛,这样做出来的毽子才会柔软而有弹性,不像死鸡毛那样僵僵的。   闻煜问:“夫人想要哪一只公鸡的毛做毽子?我帮你摘。”   陶然随便选了几种颜色。   闻煜的动作优雅无比,如果不是亲眼见到,陶然都不敢相信,世上竟然有人能把拔鸡毛这件事,都做的这样贵气天成。   小傻子好像有点不一样了?   可是他开心地握着那一把五颜六色的鸡毛,回头对着陶然傻笑的模样,又还是她熟悉的那个小傻子呀。   鸡毛毽子的做法,是陶然的奶奶教她的,她一边回忆,一边说道:“选择两个铜钱,大小和厚薄都相等,把它们叠在一起,用布缠住缝实了,就是毽子托,然后再把鸡毛缝在毽子托上……”   一个又一个漂亮的毽子,很快就在闻煜手里成型了。   长得好看的人,真是看他们做什么都是一种享受。闻煜的手形很优美,十指修长,色白如玉,指节如同竹节一般分明,放在现代社会完全可以去当手模了。   陶然正放飞自我,胡思乱想呢,就看到那双好看的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夫人?”   “你的手真好看。”陶然随口说了一句。   说者无意,听者却有心,闻煜的脸瞬间爆红,热度一直烧到了耳朵尖上,只是她随随便便一句夸奖,就让他的心像是飘在了云端上。   “如果夫人喜欢,把我的手送给你好不好?”   陶然脑补的是,把闻煜的手“咔嚓”下来,泡在福尔马林里做成标本,她连忙摇了摇头,“那样太血腥了,你的手还是在你身上长着比较好。”   闻煜先是一愣,然后才是轻笑,她想到哪里去了?   自己这个小娇妻,还真是有大反派的特质呢。   “是连人带手一起送给你呀。”   “原来是这样啊,是我想岔了,好的、好的。”   闻煜和她拉钩,“夫人,答应了,可就不许反悔了哦。”   明明还是小傻子特有的欢快语调,可陶然却觉得闻煜深情的不像话。   来自一种生物本能的判断,让她不敢再像糊弄小孩子那样,轻易地应声说好。   幸好这时,陈清的声音响起,把她从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犹豫里面唤了出来,“娇娇,毽子做好了吗?”   陶然说了要帮陈清也做一个毽子,既可以锻炼她的身体,也可以顺便锻炼她听声辨位的能力。   不过给陈清的毽子,比平常的更加特殊一点,要在毽子上面栓一根绳子,免得陈清因为看不见,到处去捡毽子。   最好还能更加柔软一点,不然砸到她身上会太痛。   陶然绕开闻煜,对陈清说:“快做好啦,再等一下下。”   闻煜看了看自己那只手,虽然被自家娘子说好看,但还是被抛弃在半空中不管,任由它以拉钩的状态空悬着。他眸光微微暗淡,但并没有气馁,也跟了上去,“我还没有踢过毽子呢,要怎么踢呀?”   这是大实话,他确实从来都没有踢过毽子。   不光没踢过毽子,他也没有玩过别的。   闻煜是一个没有童年的人,正如陈清所说,他打小就很聪明,三岁开蒙,六岁就能背出四书五经,九岁就上了战场。   因为北靖朝政不稳,陈清给闻煜的压力一直很大。   他一直都是一个拼了命在努力的人。   没有人给他时间,让他慢慢成长。   父皇日渐加重的病情不会等他成长,敌国日益壮大的兵马不会等他成长,百姓越发困苦的生活不会等他成长……   十三岁当上主将一战成名,别人都夸闻煜是英雄出少年,没有人知道在“少年将军”这四个字背后,他到底背负了什么。   遇见陶然,闻煜才发现,原来日子还可以这样过。   原来人就算不努力,也可以活着啊。   不像他那种仿佛被上了发条的机关、拼尽全力往前赶的人生,她的日子一直都是慢悠悠的。   她会用一上午的时间,去做一道糕点,教他怎么插花,用采摘下来竹叶和柑橘皮,调制成熏香,亲自酿一壶酒,上好封泥,埋在桃树下等来年开封……   有时候她甚至会赖一早上不起床,就在床上和他闲聊,或是嬉笑打闹。   时光很慢,每一天都被无限拉长,她总是悠悠然然。   陈清逼迫小傻子背兵书的时候,陶然会阻挠。她也会在他讲不出晦涩难懂的故事时,笑着说你换成老和尚和小和尚吧,我喜欢听。   闻煜并不怨恨自己的身份,让他背负了太过沉重的过去,那是属于他的责任——吾国与吾民,是他拿起剑的第一天,就明悟的责任。   但他也很感激陶然,带他经历了另一种可能,补全了他从前缺失的童年,哪怕只是一天,也足够回味一生。   这些日子太美好,真像是从上天手里偷过来的。   也确实是偷过来的,闻煜的手指触碰到了那块玉佩。   我只是一个卑劣的小偷,如果有一天,你知道了真相,会不会憎恶这样丑陋的我?   “最简单的踢法,只要保持毽子始终不落地就行啦。要是复杂的方法,那可就太多了,什么小五套、中五套、大五套……”   少女软软糯糯的声音,随着春风一起,拨动着少年的心弦。 第132章 傻王爷   陶然觉得自家小傻子, 最近的爱好似乎变了?   从前小傻子喜欢看花花草草, 喜欢去西园和小动物玩耍。   但最近他只喜欢围着她转, 似乎一整天跟她腻在一起都不会厌烦。   早上起来,他会帮她梳妆。   梳妆台,在古代又叫妆镜台, 一般是女子的嫁妆。陶然这个梳妆台是云梦公主自女儿出生起,就请了木匠大师开始打造的。   哪怕战王府的大正房面积已经够大了,它还是几乎占据了大半个房间,应该说还好她嫁的是王孙贵胄,若是寻常人家, 恐怕都找不出来一间能放得下这一套梳妆台的卧室。   当然了, 云梦公主在筹备这些嫁妆的时候, 压根就没考虑过女儿会嫁进寻常人家这个选项。要是女婿的出身不好, 可以招赘进国公府嘛。   在婚姻大事上, 她无法左右老国公爷的决定,可在衣食住行方面,她是绝对不舍得让女儿受一丁点委屈的,这些嫁妆全都是她的私房钱。她尽她能尽的所有努力,来对自己的女儿好。   这是一套七屏风大镜台,正中间是一面高大的铜镜,下面的抽屉小橱是妆奁匣, 制作工艺精美无比,上面雕刻有鸾凤和镂空的花纹,只从红木的光泽来看, 就知道材质相当昂贵,木材本身的幽香和胭脂水粉的甜腻,混合着房间里的淡淡熏香,让一整天从清晨开始就充满了侈丽奢靡。   陶然赖了一早上床,刚刚才像拔萝卜一样,强行把自己从被子里拔|出来,懒懒地坐在镜台前,身体就像没骨头似的,在意念里和系统打了一个招呼:“统子,早上好啊,又是古代有钱人朴实无华且枯燥的一天,你猜今天芍药又要给我的脑壳上,带上几斤重的头面?”   古朴的铜镜里映照出的人影却不是芍药,而是闻煜。   陶然微微一愣,闻煜身形修长,高高瘦瘦的个子,穿了一件玄色的长袍,衣襟和袖口处都绣有滚金边,长袍上的纹路典雅无比,如同神庙里的神像那样威仪天成。   朝阳打在铜镜上,旭日原本刺眼的光芒,经过古老的铜镜面折射,散发着柔和的光晕,那些光落在闻煜的双眸里,仿如冷玉浸在月光倾洒的寒潭里。   于是陶然整个人都沉浸在那种“这个小哥哥真帅”的愉悦心情里。   在现实社会里,像她这样普普通通的女孩子,想要看到这种神颜的大帅哥,只能通过抖音或者影视剧,和人家唯一的交集,大概也就是社交平台上点个赞了吧?   陶然慵懒并且惬意地靠在了闻煜身上,“你这小子真是的,我有那么好玩吗?你最近老是玩我,连我梳妆都不放过。看在你长得这么好看的份上,想给我化妆什么的,就随你的意吧,让你玩的开心点,就算最后丑出天际,大不了我洗把脸就是了。反正你也没几天能玩了,等神医治好了你,你应该就要上战场了吧?”   闻煜没有告诉她,他在私下里请李公公找了宫里年长的嬷嬷,来教他怎样为女子化妆,他和人家学了很久。   他想要为陶然做很多事,可以大到守护天下太平,让她每一天都过得这么清闲,也可以小到只是为她描眉画唇,让她每一个日常都沾染上他的印记。   闻煜俯身,为陶然画眉,她底子太美,只是淡扫蛾眉,就如同远山一样轻黛。   陶然闭上眼,任由他折腾,都想好闻煜会给她画一个大花脸了,就跟现代社会的小丑那样。   可是等闻煜说“好了”,她睁开眼的时候,镜子里却是一个素妆轻黛的古典美人,只是一个抬眸,轻易就能惊艳悠悠千载的岁月。   和芍药那种华丽挂不同,芍药是恨不得把所有金银珠宝都往陶然身上堆,反正自家侯爷够美,不管多么艳丽都能压得住,闻煜化的这个妆容却极淡,如云般的乌发上也只插了一根珠钗,那种清丽就像是江南烟雨,蓦然回首时见到的西子湖畔。   “小煜煜太棒了!”陶然给了闻煜一个大大的“吧唧”,“真是爱死你啦!”   陶然的体感是,这可比芍药那种打扮方法让她轻松得多,平常芍药给她戴的那些贵重头面,真的是又贵又重,总疑心哪天她点头的弧度稍微大一点,就会因为重力势能+动力势能,直接把脖子都给压断了。   这是闻煜恢复清醒的第三天,哪怕已经被她亲了好多次,可他还是会俊脸通红,羞涩的两只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好想亲回去啊。   可是怎么能这么贪婪呢?   本来就是偷来的爱。   为什么却越来越贪婪地想要更多?   闻煜化的妆很好看,闻煜做的糖蒸酥酪很好吃,闻煜……闻煜……闻煜……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陶然满脑子都是闻煜。   今日照旧是和闻煜一起去西园。   经过一间茶楼时,清风吹起了车窗上的帘子,陶然倚在闻煜的怀里,闲闲地瞥了一眼窗外。   一位青衣道长坐在二楼靠窗的位置饮茶,视线恰好对上掀开车帘一角里的陶然。   马车早已远去,可那惊鸿一瞥却萦绕在他的脑海里挥之不去,茶水倒歪了,浸湿了宽大的衣袖,而他恍然未觉。   “皇——黄公子!茶、茶!”道童提醒道。   东岳国主下意识地重复:“茶?”   道童为他擦拭衣袖,“您把茶洒了一身,您到底看到了什么啊?魂儿都要没了!”   “以前我看史书上写祸国妖妃,周幽王为褒姒一笑,烽火戏诸侯,唐明皇为了杨玉环,‘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我总以为是史书夸大,是那些皇帝昏庸,直到今天我才发现,是我从前没有遇到过倾国倾城色。   每次见纳兰娇,她都美得全然不同,有往日浓稠的美艳,也有今日的秀美绝伦,一次比一次更加勾魂摄魄,你说如果朕当初愿意为了她遣散后宫,她肯不肯嫁给朕?算了,世界上没有如果,这个假设不重要,行刺赵云浩的杀手,安排好了吗?光后悔没有用,想要美人还得靠自己抢。此等绝色,嫁个傻子,真是暴殄天物。”   “全都安排好了,我们的死士分批混进了安京,而且按您说的,可以完美嫁祸给北靖国,没想到赵云浩居然在安京足足待了一个月!”   “就算是我,敢便衣游历天下,也不敢公开在另一个国家的都城待上一个月。走吧,我们先撤离,安京这次大乱之后,想要再混出皇城可就不容易了。”   晚上,从西园回来。   闻煜沐浴,洗了一半要添热水。   院子里的小厮,刚好全都有事没在。   芍药让粗使丫鬟进去,帮他加热水,闻煜却不肯让女子近身服侍,宁愿用已经凉了的水冲洗。   陶然恰好经过,春日的夜晚还带着一些料峭的寒意,怕闻煜洗冷水澡会着凉,她好心问道:“要不我给你送热水进去?”   她觉得稀奇,小傻子才三岁的智商,居然也知道害羞,不好意思让丫鬟服侍洗澡。   浴室里安静了好久,才听到闻煜带着微颤却强行保持镇定的嗓音:“好,辛苦夫人了。”   陶然推开门进去,他整个人都埋在浴桶里,只露出一个脑袋在外面,陶然看的可乐,调侃他:“哟,还怕我占你便宜呢?”   闻煜微微垂着头,低敛着眸子,眼睫毛一颤一颤的,活像个被恶霸欺凌的良家妇女。   尽管他一直给自己加油打气,不要怂,可就是很害羞啊。他从来没有和女子这样亲近过,自小服侍他的都是太监,军营里又都是大男人。   这些天,陶然亲他、抱他。   但他们两个那时都穿着中衣。   不像此时此刻,他未着寸|缕,站在他眼前的女子,还是他最心爱的人。   这种难以言说的羞耻感,让他整个人都散发着粉玉一样的光泽。   陶然就觉得:“好可口的样子。”   想要咬他一口,一定很好吃吧。   嗯?这是什么诡异的想法?   陶然心猿意马,手上的动作没轻没重的,她本来也不会服侍人,不知道该怎么加水,滚烫的热水几乎是立刻泼了进去,烫的闻煜从浴桶里跳了出来。   画面一下子变得香艳无比。   闻煜的身材极好,肌肉的纹理流畅,线条分明,明明是瘦削的身形,却充满了力量的美感,人鱼线优美,水滴顺着他的下颌向下滑落,流过锁骨、腹肌,再往下……   陶然先是用手捂住了眼睛,示意道:“我没有看你!”然后又偷偷地分开了手指,透过指间的缝隙一饱眼福。   这时候她还是抱着开玩笑的心态,就是单纯地逗一逗闻煜,顺便欣赏一下他的好身材,反正她看两眼又不会让他少一块肉。   可是,当看到闻煜身上的那些伤疤,她就再也笑不出来了,那是怎样一具饱经战争风霜的身体啊?   她的手指轻轻抚上闻煜的后背,那里有一道很深的伤痕,几乎跨过了大半个背部。   系统调取数据:“这是闻煜十一岁成为急先锋,在原阳战役上为了救定国公,用后背替他抗了一刀。”   闻煜的左肩,有一个圆孔如铜钱状的伤口。   系统说:“是箭伤,闻煜十三岁当上主将,和对方的主将在阵前搏杀,却被敌军射箭暗算,那箭上淬了毒,他差点就死了,发烧发了三天三夜才捡回一条命。”   闻煜的腹部,伤口纵横交错,狰狞无比。   系统:“那是铁链勒出来的,他为了打赢一场险仗,只绑了一根铁链就敢飞渡万丈深渊上的悬崖,那一战世人传颂他是神兵天降。”   从来没有谁,是生来的战神。   闻煜走到今天,每一步脚印都带着血。   他是一个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战士。   他本不必如此的。   他明明出身优渥,可以像其他皇室子孙那样坐享荣华富贵。   却偏偏每一战都冲杀在第一线。   闻煜以为,是他身上的伤疤吓到陶然了,连忙从屏风上抽出了一件外袍,动作飞快地罩在了身上,“别看了。”   陶然把头轻轻地靠在他的肩膀上,“以前我跟人说,我的夫君是天下一等一的大英雄,但我其实并不理解这句话是什么意思。直到现在我才明白,在英雄这个荣耀的勋章背后,是怎样沉甸甸的血和泪。   成为一个军人,为了保家卫国,在战场上厮杀,很苦吧?要是没有你们的牺牲,哪有我们的安逸?七国战乱,哪有什么岁月静好?我们每天在安京赏花、游乐,为酒楼新出的菜品竞价而一掷千金,能这样消磨时光,无非是因为你们在前线,为了这个国家负重前行。”   闻煜只是一个傻子,陶然并不指望他回答什么。   她拍了拍手,唤了一声芍药,隔着门对芍药说:“传本侯的命令,今日大宴三军!明天帮我约见薛统帅和兵部尚书,我想和他们聊聊军饷的事,看看能不能再提升一下。”   但闻煜不是一个傻子,他的心里,一股又一股的情感,就像火山一样迸发,岩浆激烈的碰撞。   他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会被她这样珍视。   那些伤疤很狰狞、很丑陋吧?   他还记得自己变成傻子的时候,那些流民看到他身上的伤痕,眼睛里流露出来的害怕和嫌恶。   可是她没有。   她那样温柔地抚过他身上的每一个伤口,她说我的夫君是天下一等一的大英雄。   长日尽头,我站在你面前,你看到了我的伤痕,知道我曾经受过伤,你的目光、你的怜惜、你的钦佩,治愈了我过往所有的伤痛。   有那么一瞬间,闻煜差点就把他已经清醒了的事说出口。   偏偏又听到他的小妻子,红唇间溢出一声呢喃,“该是怎样的娇妻美妾,才能配得上你呀?我得好好想想,给你安排一下,看看给你配个什么样的大美人,薛玉晗那样的吗?可她已经有赵云浩了。”   闻煜对她真是又爱又恨。   爱她爱的恨不得把命给她。   恨她也恨得牙痒痒。   就这么急着把本王往外推吗?   除了你,本王谁也不要。   陶然想的是,等她回到现实世界,就给反派安排一个cp,反正剧情早就被她改了,暴君什么的他应该不会是了,到时候就在番外里给他安排一段和和美美的好姻缘吧。   闻煜伸出双臂,强势地把她揽进怀里。   陶然茫然地看向他。   四目相对。   闻煜好想直接吻下去,对她一诉衷肠。   可是最终只是一声苦笑,把脸埋在了她的肩颈间,低低地唤了一声:“娘子。”   他在战场上向来都很果决,强有力地占领对方的城池,可是唯独面对她时,他变得不像自己。   他不舍得强迫她,如果她真的一心想要和离   不知道啊。   闻煜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无法放手。   怎么能放手?   我爱上了一轮明月。   应该伸手摘月吗?   可我怕我的强取豪夺,让她憎恶我。   我一路追逐月亮,每天晚上都对着月亮念情诗,我一直都在等待,可月亮始终不肯奔我而来。   月亮啊月亮,能不能教教我,到底怎样才能拥你入怀? 第133章 傻王爷   安京城内, 有一片类似于城中村的建筑, 这里生活着许多贫民, 是出了名的脏乱差,排水也很不好。   薛玉晗今天特意来这里考察,想要看看应该怎样改建和规划, 也排查一下这里的外来人口。   结果赵云浩非要跟着。   薛玉晗:“太子殿下身份贵重,那里的治安太差了,万一出个什么闪失……”   赵云浩:“放心吧,我让龙武军随行。”   破落的小寨子,拥挤的街道, 地面上数日未干的雨水造成的泥泞道路, 在街上打闹的孩童, 这些都让龙武军无法深入其中, 只能分成小队保护。   赵云浩肩上扛着一个糖葫芦架子, 上面插满了裹着糖衣的、红艳艳的山楂,就像一个走街串巷的卖货郎。   那些穿的破破烂烂的孩子全都围着他,情不自禁地咽口水,怯生生地问道:“糖葫芦怎么卖?”   赵云浩:“不要钱,免费送。”   越来越多的孩子向这里涌来,薛玉晗挤到他身边,“我记录好这里的情况了, 太子爷,咱们走了。”   赵云浩随手把糖葫芦架子塞到一个孩子手里:“全部送你,你慢慢和他们分吧。”   变故就在这时发生!   那些吃着糖葫芦的孩子, 向这里张望的老人,还有街上挑着扁担的青年,全都亮出了大刀,向着赵云浩砍来。   薛玉晗从腰间抽出佩剑,一边高喊:“龙武军护驾!”一边把赵云浩护在身后。   当那些长刀砍在薛玉晗的身上,鲜血溅了赵云浩一脸的时候,他生平第一次恨自己,只是一个纨绔子弟,没有好好修习武艺。   “对不起,你说了不让我来的,是我非要来……”   “都什么时候了,还说什么对不起啊,逃!”   陶然今天在国公府陪云梦公主礼佛。   在佛堂之中,她净手、拈香,双手合十平举,随着云梦公主一同叩拜。   莲华庵外,响起一阵杂乱的脚步声,有人高声呼喊:“侯爷、侯爷!”   云梦公主:“发生了什么事?为何如此慌张,佛前一定要宁心静气。”   “太子殿下在西南那边的寨子里遇刺了,这件事背后疑似有东岳国的手笔,龙武军正在全部向那里赶去,可对方的兵马也很多!”   云梦公主眼前一黑,吓晕了过去。   陶然搀住她,把她交给桂嬷嬷,“照顾好阿娘,我去救云浩。”   桂嬷嬷:“侯爷,如果事不可为,一定优先保护好您自己。就算……就算救不回太子殿下,皇上也不会怪您的。”   陶然:“你放心,我一定把他平安带回来。”   芍药为陶然披上战甲,陶然翻身上马,芍药也上了另一匹马,落后她半个马身的位置,“东岳军足足上万,里面还有一千人都是精锐死士,这样一股力量居然布置在我们的都城,怕是直接杀进皇宫,都能要了老皇帝的命。”   “一年前戚相、董妃、福海和东岳国勾结,东岳国主应该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就在安京布置了。你说的对,如此强大的力量,确实能杀了皇上,但他恐怕觉得那是一种浪费,真让他杀一个皇上,他还不舍得动用所有暗子呢。行刺老皇帝,北靖无非再换个新皇,可让云浩死在安京,再把这件事嫁祸在北靖头上,挑起南宁和北靖两国大战,东岳就能坐收渔翁之利了。”   陶然率大军冲来的时候,却见到西南寨子的大战已经进入了尾声。   龙武军为了保护赵云浩,人人死战,大多数已经失去了战斗力,倒在了地上。   可是赵云浩没有死。   因为有一个少年,只一人一剑,就挡在了他身前,为他拦住了成千上万的东岳军,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   那是一个黑衣少年,衣袍几乎被鲜血浸湿,分不清那些血是他的,还是敌人的。   少年的剑招并不美,不是炫技到让你惊叹翩若惊鸿、矫若游龙,但是直来直往,那是杀人的剑术。   他并不怕受伤,在必要时刻还会和对方以伤换伤,打法极其惨烈。   因为对方人多势众,有时候他不得不硬抗下刺进身体里的一刀,他承受的每一次伤害,都是经过机密计算的,常常是对方的刀砍进了他的身体,他的剑已经割下了对方的头颅。   战场之上,你死,我生,这就是赢了。   至于我受了多重的伤?   不在考虑范围之内。   总是这样不要命的打法,难怪身上的伤势那么骇人。   那是陶然熟悉的少年,他今早为她画眉,她为他系上了腰间的绶带。   可是气质却是她全然陌生的。   眉眼凌厉,长剑染血,如同一尊自蛮荒时期就屹立的战神,不管面对多少敌人,他也一步不退。   陶然唤道:“闻煜!”   闻煜也杀光了最后一个敌人。   听到自家娘子的声音,他握着剑的手指,不自觉地蜷了一蜷。   今日他偶然路过这片寨子,听到厮杀声冲天。   龙武军在高喊着:“保护太子殿下!”   闻煜大可以一走了之。   赵云浩是这本书的男主,闻煜是书里的反派。   他们天生就是对立的,反派存在的所有意义,就是为了塑造出来男主的强大。   按照书里的发展,赵云浩会在未来杀了闻煜。   理智告诉闻煜,就算今天赵云浩死在安京,只要能查明是东岳军在背后出手,并不会引起南宁和北靖的大战,只会让南宁挥军向东岳,太子被杀,举国伤恸,哀兵必胜!到时北靖可以和南宁一起踏平东岳。   没有人会责怪闻煜的,他只是一个人,他没有带任何兵马,他甚至没有佩戴一把趁手的剑,而且世人都以为他还是个傻子。   可是他的脚步始终迈不开。   他想着他家娘子总是那么温柔地叫云浩,把赵云浩当成了亲弟弟。   他记得他的夫人在拜堂时差点自尽,赵云浩大发雷霆,责怪那些宾客没有拦住她。   “如果夫人伤心了,那可怎么办?”   不舍得让陶然有一丁点难过,为此闻煜愿意舍下这条性命。   不能让娘子伤心啊,闻煜这样想着,从一个刺客的手里抢了一把剑,就杀了进去,刀如雨,剑如林,他为她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他救下了赵云浩,可是这时听到陶然叫他的名字,他才想到,傻子是杀不了这么多人的。   闻煜转过身来,隔着如山一般堆积的尸体,如海一般流淌的血河,遥遥地回望陶然。   应该怎么做?   她只要一问,就会知道,我不是她的救命恩人。   从今往后,她会知道我的卑劣。   “闻煜,承认吧,你想强占她,哪怕她憎恶你,也还是想把她留在你的身边,为此不择手段,你不能没有她。”   我是不是一个很可怕的怪物?   明明对你敬若神明,却想拖你和我一起入地狱。   “闻煜?”陶然又唤了一声。   闻煜只是痴痴地望着她。   那一瞬似乎很短,短的如同白驹过隙,又似乎很长,长的足足过了一个世纪。   闻煜扔开了那把剑,扑进了陶然的怀里。   我手里有剑的话,可以占有你,也可以胁迫你,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却选择了扔掉剑,跌跌撞撞地跑向你,扑进你的怀抱里,哭着说:“我好怕。” 第134章 傻王爷   闻煜不敢看陶然的目光, 把脸埋在她的肩窝里, 决定把一切都交给她来审判。   天堂?或是地狱?   只在她的一念之间。   他贪恋的可能是最后的温暖。   陶然都气笑了, “你怕?这么不要命的打法,我真是看不出来你怕,你想救人, 也不能不顾自己的性命啊!   你就一个人,人家足足一万兵马,你选一个地形狭窄的地方据守不行吗?只要你能拖上一段时间,虎威军和神骁军都会前来援助。   为什么选了一个开阔地带,就这么一人一剑和东岳军死拼?你不想活了吗?我想你堂堂战王, 应该不用我一个小女子来教你兵法吧?这样的事, 我不希望再有下一次。”   当看到闻煜浑身都是血的时候, 天知道陶然有多害怕!   赵云浩被东岳军偷袭, 陶然很急, 但她仍然保持着理智,头脑非常清醒地分析该怎么救人。   可是闻煜啊。   闻煜怎么能完全不顾惜自己的性命呢?   如果闻煜战死了   陶然不敢往下想。   她害怕失去这个人,怕到都不敢去想那个画面。   只要一想到闻煜差点死掉,陶然的心就像是被扔进了绞肉机了,揪疼揪疼的。   闻煜对她很重要,不管是小傻子的他,还是后来的他, 早就一点一滴地占据了她的心田。   “诶?”闻煜抬起脸,呆呆愣愣地看着陶然。   这和他想象中的不一样。   闻煜以为陶然会质问他的欺骗,会拆穿他的谎言, 可她从头到尾对他都只有关心。   就算她这么生气,也只是因为太怕失去他。   他以为自己会被陶然宣判死刑,可她却在用她的愤怒表达着——我在意你。   闻煜就像是置身于春天的花海里,到处都是香甜的气息,就连那些从前那些嗡嗡叫着、惹人烦的蜜蜂,现在好像也在唱着欢快的春词。   人生中再没有哪一刻,他比此时此刻更加春风得意。   不管是他凯旋归来、班师回朝,群臣和百姓一起跪迎他十里时,还是皇上封他为唯一一个一字并肩王,他与一国之君平起平坐时,他都没有这时的快乐。   闻煜趴在陶然的怀里,姿态乖巧而又温顺,鲜血流过他线条优美的下颚,“我下次——”   “还想有下次?”   “我下一次不会了,对不起,娘子,让你担心了。”   “别跟我装乖,我眼睛没瞎,记性也不是金鱼那么短,记得你刚才是怎么不要命地大杀四方呢,是不是觉得自己可帅了?你就算不想想我,你也想想你娘亲啊,如今的飞将军怎么能够承受得起丧子之痛?”   “头好晕啊,似乎失血过多了……”   “喂、喂!”   不管陶然怎么叫,反正闻煜是彻底昏迷过去了。   陶然四处张望:“太医呢,太医来了吗?快帮战王看看,他伤的太重了!”   闻煜被送回了战王府,太医给他包扎好了伤口,他整个人就跟个粽子似的。   薛玉晗受伤也很重,龙武军伤的伤、残的残,反而是赵云浩这个被行刺的人,一点事也没有。   “娇娇姐,我是不是很废物?我拖累了大家,姐夫、薛小弟,还有龙武军那么多兄弟,都为了救我而受伤。”   这是赵云浩第一次真心实意地叫闻煜姐夫。   他是真没想到,闻煜为了救他,居然连命都不要了。   陶然:“大道理我也不会讲,不过人都是会犯错的,关键的是犯了错以后,该怎么处理这个错误。我一直劝你回南宁,我想薛玉晗也劝过你不要跟着她到处跑,你确实太贪玩了。”   赵云浩以手指天,郑重无比地起誓:“我现在就回南宁!以后一定勤练武艺,和我老爹学习治国之术,这次的事,我会亲自和东岳要一个交代!”   在书里,赵云浩这个纨绔太子,是一直到反派一统七国之后,才开始浪子回头的。没想到东岳这次偷袭,居然让他提前这么早觉醒了。   陶然:“我请虎威军和神骁军护送你。”   这次行军太急,赵云浩甚至来不及等薛玉晗醒来,只好给她留了一封信。   他的字迹就像狗爬的一样,从昏迷中醒来的薛玉晗,拿着这封信横看竖看,来来回回看了好久,都没看明白他写的到底是什么。   最后薛玉晗只能大概估摸了一下赵云浩的意思,和他回信道:“我的伤势已经大好,不必挂念,祝太子殿下早日成为一位优秀的储君,惟愿天下太平。”   闻煜也醒了。   但他的伤势更重,还要慢慢养着。   陶然总觉得,闻煜好像在躲着她?   因为闻煜伤的太重,走路不方便,太医就给他准备了一个轮椅。   每当陶然和闻煜独处的时候,他就像是一下子多了一大堆事情忙。   李公公推闻煜回房间午睡,陶然刚想开口说话,闻煜就一拍脑门,“本王忽然想起,周副将要和我商量排兵布阵的事情。”   一起吃完晚饭,陶然的手还没刚碰到闻煜的轮椅呢,就看到他拦下陈清,“母妃,关于你的眼睛,神医来信里说……”   太医来为闻煜换药,本来要在正房里换药,结果闻煜一看到回房间的陶然,就让太医推着他的轮椅往外走,“去书房换药吧。”   陶然:“???”   “统子,你说反派是不是在针对我?我是瘟疫吗?他自从醒来就一直躲着我!”   系统:“你管他呢,爱咋咋地,反正咱们的任务都快要做完了,到时候就直接脱离这个世界,谁愿意看见他那张脸啊,他躲着你,你不刚好清静嘛。”   “我就是觉得,这个男人真的很奇怪好吗?你说他到底是什么时候恢复神智清醒的?居然装成一个傻子?装成傻子,天天要亲亲、要抱抱的人是他,现在避我如洪水猛兽的人也是他。”   “他没有装成傻子跟你要亲亲吧,你仔细想想他有多久没有要过亲亲了,可能就恢复多久了?”   “那他总要抱抱了吧?他装傻占我便宜!”   “嗨,你又没吃亏,你不也占他便宜了吗?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怎么想的啊,天天在人家小傻子身上揩油,你上次偷看人家洗澡,眼睛都看直了。”   “颜狗的事,能叫揩油吗?我那是——”一向伶牙俐齿的陶然,都给自己找不出来理由了。   蓝团子做了一个定论:“你这是双标。”   陶然:“彳亍口巴。”   “我占他便宜,他也占我便宜,那这件事双方扯平,就不说了,可他现在躲着我干嘛啊?就算他闻煜冷情冷性,恢复记忆以后嫌弃和我有了婚事,开诚布公的讲一讲有那么难吗?”她想了想,又说道,“我还就不信了,他今天晚上能在书房待上一整夜?来啊,互相伤害啊!今晚我还不睡了,我看他要躲我到几时?”   酉时、戌时、亥时,时间越来越晚。   放在现代都十点半了!   芍药一脸担忧:“侯爷,您要不要去劝劝姑爷?他才刚刚受了那么严重的伤势,就这么操劳,身体顶不住啊。”   陶然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对哦,我要去劝闻煜回房休息,我这深情人设不能崩啊,要是突然崩了人设,也会引起芍药的怀疑的。”   系统:“宿主,你有没有发现,你变得很不像自己?从前你都是任务至上,时时刻刻都想着尽快完成任务,离开任务世界,可现在你却乱了阵脚,就因为和闻煜怄气?”   陶然:“我在怄气吗?”   蓝团子点了点头,“还是特别小孩子气的那种怄气,一点也不像你平常的理智。”   “我一直在回想这些天的事情,应该是那天从皇陵回来,闻煜就恢复清醒了。他最近确实不太像小傻子,小傻子从来都是扑进我怀里的,他却会把我揽进他的怀里,而且他还用很肉麻的眼光看我。   系统,你记不记得?那天踢毽子的时候,闻煜跟我拉钩,说要把他自己送给我,还说答应了就不许反悔,我当时就觉得极其不对劲。”   “所以呢?”   “不是我脸大如盆啊,我好歹也是写过几千万字言情小说的狗比作者吧?我觉得他好像挺喜欢我的,而且这些天一直在诱拐我,就是用美色,或者是他的细心体贴,就是给我画眉啊、做糖蒸酥酪什么的,他装成傻子,是想让我对他也动心?   就是我本来还在纠结,该怎么和他相处呢,因为我好像也有点喜欢他,我本来还有在想说,咱们不要急着离开这个世界,说不定我就能多一个帅气的兵哥哥男朋友,完成从一只单身狗到恋爱狗的华丽转变,结果他——”   系统:“谈什么恋爱啊?男人都是大猪蹄子!不谈恋爱,逼事没有。做任务赚钱它不香吗?要男朋友干嘛?你只是一个莫得感情的做任务机器~   现在就去书房找他,柔情蜜意地关心他,和他虚与委蛇一番。正好他想着避开你,你就跟他和离啊。咱们快快乐乐地离开这个世界,你做任务攒的钱都够买大别墅了,不想去看看户型吗?你喜欢联排别墅呢,还是独栋别墅?”   “独栋吧,反正都买别墅了,肯定得买最好的。”   “那你还要再攒一些钱哦,少女,冲吧!”   陶然心里想着独栋别墅,端着一碗人参汤,敲响了书房的门,“夫君?”   原本在写密信的闻煜,手里一滑,毛笔的笔锋划过了整张纸,这封信一下子就毁了。   陶然推开门走了进去,闻煜连忙把刚才写废的那封信藏在了身后。   “夜很深了,你的伤势还没好,要早点休息啊,我推你回房吧?”   “不必了,本王公务繁忙,今晚就睡在书房。”   “砰”地一下,陶然把参汤扔在了桌子上,去他妈的任务机器,去他妈的柔情蜜意,她一把拎起闻煜的衣领,“闻煜,你到底想怎么样?装成傻子往我怀里扑的人是你,故意用美色|诱惑我的人也是你,你在这里演什么高岭之花——唔!”   闻煜从轮椅上站起来,一只手扣住陶然的后脑勺,修长的手指穿过她乌黑的发丝,吻向她的红唇。   他的吻技很笨拙,但双唇十分滚烫,明明是极其缠绵的一吻,却充满了绝望的气息。   “我怎么想的?我想见你,我坐在这里,看着那些军务,满脑子都是你!可我不敢见你,我害怕和你独处,我怕你问我当年的事。救你的人根本不是我,是我手下的一个小将,他叫洪振,死在了定江战役里,我只是收殓他尸骨时,帮忙保存了他的遗物。我根本不是什么大英雄,我只是一个卑劣的小偷,我怕你厌恶这样的我,怕到不敢面对你,我是这样一个懦夫。” 第135章 傻王爷   定江之战。   是目前七国历史上最出名的一场以少胜多的战役。   大幽国入侵北靖, 闻煜率领神骁军在定江死战, 双方兵力足足有数倍悬殊。   如果那一场战役输了, 或许现在的北靖国早就易主了。   那样的鏖战,即便是赢,神骁军也赢的相当惨烈, 多少好儿郎,马革裹尸还。   “洪振。”陶然轻声念道,神色充满了追忆和惋惜。   她并不知道洪振已经死了,这个小将在原书里只是一个连名字都没有的炮灰角色。   但在原主纳兰娇的记忆里,陶然看到的洪振, 明明是那样一个热血少年。   纳兰娇邀请他:“你对我有救命之恩, 来我爷爷的虎威军里, 我封你个大将军当一当, 怎么样?”   洪振的脸被黑巾围着, 只能看到一双眼睛亮的发光,声音慷锵有力:“谢侯爷赏识,但末将早就立誓,此生只追随战王一人,成为他的战士,和他一起并肩作战,守卫这一方国土, 平定天下大乱!”   “闻煜有那么好吗?你现在一个月才拿多少军饷?我可以赏给你良田万顷、荣华富贵。”   “侯爷,您不懂,虽然我只是一个粗人, 但我们追求的不是钱。原阳战役,要不是有战王横空出世,我们全都死完了,他一个人救了我们所有弟兄,从那时候起,他就是所有人心里的战神。   我们曾经在北方遇到雪崩,困在山里足足一个月,也曾经在南方抗洪,用血肉之躯堆成阻拦洪水的堤坝,每一次战王都身先士卒,每一次战王都力挽狂澜。我想要的不是数不尽的金山银山,而是打完一场胜仗之后,跟着战王高唱——岂曰无衣,与子同袍!”   洪振,这不是一个苍白空洞的名字,而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就这样被战争吞噬了。   战争啊,从来都是绞肉机。   像洪振这样被战争吞噬生命的人,还有很多很多。   闻煜的后背倚在书架上,他站的位置是灯火照不到的角落,黑暗吞噬了他的面容,让人看不清楚神色。   听到陶然重复洪振的名字,闻煜清冷的音色里满是颓唐,“你现在知道了,你的爱是我偷来的,我只是这样一个卑劣、懦弱、不择手段的人,你想跟我和离,是一个无比正确的选择,我不配拥有你。”   陶然在意念里和系统说:“原来闻煜是因为这个躲着我。”   系统问:“你是不是都忘记还有这一茬了?毕竟你当时只是灵机一动、随口一编。洪振和原主之间,并没有什么旖旎情意,就只是单纯的救命之恩,当时你是为了任务,才瞎编乱造。”   陶然捧起了闻煜的脸,“其实我今天也很不对劲,我以为你躲着我,是神智恢复清明以后,后悔傻的时候和我有了婚事,毕竟谁都知道我只是一个草包美人。”   “怎么可能?我爱您还来不及呢。夫人从来就不是草包,是世人愚昧,夫人知人善任,捉拿卖国贼,肃清朝政,打下青州……即便是我没有变成傻子,也不会做的比夫人更好。”   “您?”陶然玩味地重复了一下这个称呼。   闻煜单膝跪地,轻吻她的指尖,姿态虔诚到近乎顶礼膜拜,“您!”   陶然纤白的玉指,摩挲着他的双唇,勾勒着他的唇形,似乎是在提醒他,嘴上这么恭敬的叫着“您”,刚才却是怎样强吻她、冒犯她。   闻煜的俊颜绯红,心尖随着她的指尖颤了又颤。   她对他恩同再造,他对她敬若神明。   可他并不是一个合格的信徒,他深爱着这位神明,时时刻刻都想着亵|渎。   你在心上是您。   您能否和我一同跌进这名为情爱的深渊?   陶然哪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鬼,只看他这副纯情的模样,真不像是那个杀伐果断的大将军。   “闻煜,你不用这么自卑,就像你知道我不是草包那样,我也知道你不是懦夫、不是小偷,你是一个大英雄,和洪振一样的英雄。那一天如果在山道上听到我呼救的人是你,你也会毫不犹豫地救人,神骁军各个都是大英雄。   不用像一条狗一样,跪在这里求我原谅,你不是有意骗我的,是我自己认错了人。去七国战场吧,那里才是你的舞台,打下大幽国,为洪振报仇,为千千万万死在战争里的同袍报仇,让这个世上以后再也没有战争和苦难。   我们都爱的不像是自己了,你变的不像自己,我也变得不像自己,但好的爱情不该是这样的,应该是互相为对方打开一个世界,让双方都变得更好。”   月华如练。   美人如玉。   即便是过了很多年以后,再回想起这个画面,闻煜的心潮还是会随之澎湃不已。   这就是他爱的人!   这时候的他,和那个小傻子没有任何区别。   就像是她每一次温柔地擦掉他嘴角的糕点碎末,就像是他背不出来佶屈聱牙的古文时,她笑着说:“那就换成老和尚和小和尚吧。”   她的爱总能轻易地治愈他的一切伤痛。   那一瞬间所有的自卑、所有的惶恐,全都化作了养料,让闻煜变得更加强大,无坚不摧。   闻煜站了起来,身形伟岸的像是一座山峰,直插云霄,侵略感十足,一只手揽着陶然的细腰,另一只手挑起她的下巴,覆上了她的红唇,那双和陶然对视的星眸里是化不开的深情,“夫人,等我回来。”   战王不再是个傻子了,北靖国举国大喜!   紧接着,战王就对大幽国和东岳国同时宣战,百姓十里相送,等着他缔造下一个传奇,用一场酣畅淋漓的胜利,高调地宣布一代战神的回归。   战王府里,芍药却有点担心:“姑爷伤势还没好呢,怎么就这么急着上战场啊?”   陶然心虚地摸了摸鼻子,貌似她一开始去书房,是要劝闻煜好好休养病情来着,结果一不小心就给这娃打了鸡血。   陈清笑了一笑:“无妨,更重上一百倍的伤势,他也有过,第二天照样生龙活虎,他的生命力啊,顽强着呢。”   神医来了府上,这位神医名叫流云子,闻煜的脑子早就好了,用不着他了,陈清的眼睛,凭借他高超的医术也有把握治好,反而是陶然的病情很棘手啊。   陶然特意交代了流云子,不要对人提起她的病情,免得闻煜分心。   神医于是专心治疗陈清的双眼。   眼睛恢复光明在望,陈清的心态也轻快了许多,“等我治好了眼睛,我也上战场,虽然我现在一身武艺被废了,但也能当个谋士。”   陶然又开始咸鱼了。   用“又”字好像不太准确,反正她作为一个草包美人,从头到尾都是一条咸鱼。   日子和从前好像没什么变化。   无非是京中又出了什么稀罕玩意,胭脂水粉有了新款,布庄出了新的绣艺,天香楼的大厨做了新的菜式,或是回国公府陪云梦公主礼佛,偶尔又在宴会上y全场。   但似乎又有了很多的改变。   从前那些碍于陶然的权势,表面上恭维傻王爷的宾客们,如今开始真心实意地祝贺她:“战王又取得了一场大胜,临光侯真是嫁了一位好夫婿!”   “郎才女貌,佳偶天成。”   满堂花醉三千客。   在这样春意浓浓的花宴上,表面上笑的一派得体的陶然,心里想的却是:“系统啊,自从闻煜走后,晚上睡觉少了一个热源给我抱,我连睡眠质量都比以前差了很多。”   系统:“那我从积分商城里,给你兑换一个人形变温抱枕?”   当天晚上,系统就给陶然安排上这个抱枕了,可她还是睡不好。   系统:“我的数据库显示,你想的是闻煜,不管给你换多少高科技抱枕,都治不了你这种相思病。”   陶然披衣坐起,窗外圆月高悬。   她随意地翻看着小傻子以前送她的东西。   “你说的没错,我是想闻煜了。”   陶然记得,有一天,小傻子满脸都是墨水,神秘兮兮地把她拉到小角落里,“王妃,我送你一个大宝贝!”   “什么大宝贝?”   “这原来是我一个人的大宝贝,以后就是我们两个人的了。”   陶然原本还等着看大宝贝呢,结果刚好听到李公公喊闻煜去吃刚蒸好的糕点,小傻子就欢快地跑远了,只留给陶然一张画纸。   光洁如玉的宣纸上,歪歪扭扭地画着一个圆。   “这算什么大宝贝啊?”那时候的陶然随手把那张纸给了芍药,“收起来吧。”   这时候的陶然,却抱着那个收着画纸的红木宝箱,盯着那幅拙劣的画作看了又看,回想着小傻子那天亮晶晶的目光,回想着闻煜上战场之前那个意乱情迷的一吻。   一旦认清自己的内心,陶然就不再一味躲避,喜欢一个人,那就上呀!既然想闻煜了,那就提笔给他写一封信吧。   神骁军和龙武军联手,攻破了东岳国的城门。   东岳国主成了亡国之君,神态却不显狼狈:“闻煜,敢不敢和我一战?就你和我,两个人,阵前斗将。”   赵云浩拦住闻煜:“小心他耍阴谋诡计。”   闻煜:“他是一个强敌,应该死的体面一点,有资格死在本王手上。”   强强对决,两人战到天昏地暗,最终东岳国主力竭而亡。   临死前,东岳皇帝从怀里掏出了染血的画,“其实你赢了也好,七国战乱太久,百姓需要太平。只是有点不甘心,最终天下是你的,美人也是你的,答应朕一个遗愿,把这些画送给纳兰娇。”   闻煜一眼就扫完了所有的画作,指着其中一幅说:“她是我的夫人,她这个妆容是我画的。”   “难怪和平常的风格不太一样,真想不到堂堂战王,居然也会有闺阁女子的画眉之趣,最后再给你一个忠告,以后可千万不要有三宫六院,她以前就是嫌弃我后宫美人太多,才不肯答应我的求婚。”   “不用你教。”   东岳国主的瞳孔彻底消散了光芒。   闻煜高高举起长剑:“国君已死,降者不杀!”   大战过后,要怎么收编战俘,怎么处理百姓,一桩桩、一件件,闻煜和赵云浩忙得连喘气的功夫都没有。   就在这时,陶然的信送到了,上面只有一句话:“你想送我的大宝贝到底是什么?”   闻煜低声一笑,翻身上马,要回安京。   赵云浩追了出来:“喂!这么一大摊子的事,你不能不管啊,咱们刚刚打下这么大的地盘,又在和大幽国鏖战,还有燕国、巴蜀国、西楚国在暗中虎视眈眈,你是我们的主心骨,你怎么能一走了之?”   “三日,给本王三日时间。”   赵云浩抓狂,胡乱撕扯自己的头发,“你神经病啊,就算你这是千里宝马,就算你跑死千里马,从这里到安京,三天时间,也就只够你将将跑一个来回,你回去连喝一口水的功夫都没有,就得立马赶回来,这你回个屁啊?”   “你不懂,她想我了,而我也想她,我想她比她想我,还要更多上千倍、万倍,千里奔驰,一眼足矣。” 第136章 傻王爷   夜半时分。   陶然睡的迷迷糊糊的, 忽然觉得身边多了一个热源, 是她熟悉的温暖怀抱, 宽阔的肩膀,硬朗的胸膛,流畅的腹肌……   半梦半醒间, 陶然在他怀里蹭了又蹭,终于调整好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又随手在他身上摸了一把。   咦,这里好像和平常不太一样?   似乎有什么东西顶着她?   “闻煜,你干嘛把一柄剑带上床啊?还让不让人好好睡觉了?剑柄那么硬, 都硌着我了。”   回应她的是一个热吻。   初时小心翼翼, 青涩无比。   渐渐狂乱无比, 缠绵悱恻。   陶然睁开了眼, 映入眼帘的是闻煜那张俊脸, 这一吻带着风尘仆仆的气息,他为她不远千里、披星戴月而来。   陶然一直都知道,闻煜的眼睛很好看。但从来不知道,原来还有这样一种好看的样子,深沉而幽邃,像是汇聚了海上的波涛。   那是全然陌生的、充满情|欲的眼神,危险而又迷人。   侵略性十足, 那种男性荷尔蒙的气息将陶然完全包裹。   她听到他低沉的像是大提琴一样的声音,带着些许喑哑,似乎是在极力克制着什么, “那不是剑,我没有把剑带上床。”   作为一个阅片无数的老巫婆,陶然秒懂他的意思,白莹莹的小脸瞬间红成了一个大樱桃,熟透了、任人采摘的那一种。   她不是一个小女生,她二十多岁了。   闻煜是她的男朋友,她和他拜过堂、成过亲,两情相悦。   如果那个人是闻煜的话,她并不排斥更亲密的接触,甚至还有一些期待。   陶然伸出娇娇软软的小手,去解闻煜身上的衣袍。   她根本不知道自己的模样有多动人,闻煜一推开门,看到的就是她陷在大红色的喜被里,仙姿玉容,墨发雪肤,香肩半露。   他俯身吻她。   睡梦里的她直接拉着他的手,把他往床上带。   那双柔若无骨的玉手,顺着他的胸膛一路往下。   真是个妖精!   现在还要解他的衣服。   闻煜握住了陶然的手,阻止了她进一步的动作,“别动,不可以。”   陶然:“???”   人生第一次求欢,却被拒绝了。   陶然恨不得反身就是一脚,直接把闻煜给踹下床。   “爬我床的人是你,说不行的人也是你。骚么你又骚得很,弄你么你又不肯。讲道理,少年你是不是有什么问题?神医就在府上,你那方面要是有问题,就有病看病!我警告你,虽然你长得漂亮,但你也不要恃美行凶、恃宠而骄!”   闻煜眼里满是无奈和宠溺:“我恨不得死在你的床上,可时间来不及,我答应了赵云浩,三日之内一定赶回去,现在已经过去一天半了,我这就要走。”   陶然清空了一下自己满是黄色废料的脑子,睡意驱散了大半,“对哦,你们在打仗,你怎么回来了?”   “我想你了,你问我小傻子送你的大宝贝是什么,我是特意回来告诉你,是月亮。你还记不记得,有一次我问你,月亮为什么总是追着我跑?”   一般情况下,人们不会记得自己三岁时候的记忆,但闻煜的情况比较特殊,那并不是真正的三岁,他只是暂时傻了,和陶然相处的每一个日常他都记得无比清晰。   “哦~”陶然的声音还带着刚刚睡醒的慵懒和沙哑,枕着闻煜的胸膛,青丝散落在他的怀里,“我记得呢,我说我不知道,你整天是个好奇宝宝,我又不是百科全书,什么问题都能答得上来。”   “然后我就以为,月亮是只属于我一个人的大宝贝,所以它才整天跟着我,我去哪里它都跟着我,不管我跑的多快,只要我回头,就能看到它在追我。因为我太喜欢你了,所以我画了月亮送给你,想要和你分享我的大宝贝。那天本来想对你说,全世界你最可爱。”   “这句话我听的耳朵都生茧子了,早就听腻了好吧。”   “傻子闻煜每天都不假思索的这么说,全世界你最可爱,战王闻煜经过了深思熟虑,也还是想这么说,全世界你最可爱。”   什么纯情小男生,什么钢铁死直男,什么冷酷大将军,陶然觉得她以前真是看错了闻煜,说情话什么的,他明明就很会啊!   把她撩得不要不要的。   闻煜站起身来,整了整衣袍,“小傻子送你一轮明月,我送你整个天下,不管什么时候,只要你抬头看天,月光照得到的地方,都将和我一起臣服在你的脚下。”   陶然还躺在床上,仰着脸看他。   月光皎皎如水。   他的身形颀长而英伟,面容冷峻,下颌的线条凌厉,一双薄唇轻抿,如山般坚毅,也如海般深邃,他的爱就像他的誓言一样滚烫。   闻煜目光灼热。   陶然觉得她的心都要被他看化了。   忍不住土拨鼠尖叫:“啊啊啊啊啊,统子,我男朋友也太帅了吧!”   系统纠正道:“那是你老公,你们成过亲了。”   “我老公、我夫君、我男人,妈的,帅就一个字!”   “真不敢相信,一个半月以前,咱们刚刚穿到这本书里,因为这个世界的契约对象是反派的新婚妻子,你还差点拒绝这个任务呢,这就真香上了?”   陶然脸皮贼厚:“众所周知,人类的本质是真香怪。”   她伸出一对藕臂,勾住闻煜的脖颈,攀在他的身上,喜被滑落,青丝散乱,纠缠着玉|体,那是闻煜此生见过最美的春光。   她在他的唇上印下一吻,柔软的红唇慢慢向下,一寸一寸地亲吻着他青黑的胡茬,“相公,活着回来。”   闻煜的眸色又暗了几度,他一生走南闯北,见过胡天八月飞雪,见过江南春风十里,全都不及她。   天知道,他到底用了怎样的毅力,才把自己从她身上抽离。   “这是东岳国主为你画的画。”   陶然随手翻看了一下,是各种各样的她,大婚时凤冠霞帔,一身白衣率军攻破皇宫,被闻煜妆点的秀雅婉丽……   她献宝似的捧起了另一幅画,就放在她的枕边,只是白纸上画了一个连规则都称不上的圆,“我更喜欢夫君画的这一幅。”   一个一看就是名家大作,另一个不过是稚童随笔涂鸦,但因为那是她爱的闻煜画的,是她家相公送她的明月,在她眼里就是全世界最美的那幅画。   闻煜的心难以抑制地荡漾。   他看着她的手指抚过那幅画,就像是她抚过了他的身体。   她怎么能让他这么爱呢?   明明已经爱她如命,却还能每一个下一秒,都比前一秒更加深爱她。   他怎么能不爱她呢?   她这样珍视他的每一分情意,哪怕那只是一个小傻子的童言童语。   闻煜拿起笔,在那幅画上题了一行字:“与君共明月。”   他的字笔锋极为锐利,隐隐有金戈铁马之势,只是寥寥五个字,却仿佛囊括了万里山河。   他的字当然极好,战王闻煜,在成为闻名天下的少年将军之前,早就因为神童之名,被无数大儒交口称赞。如果当年没有投身战场,想必他会是一位风流才子。   “等我平定战乱,为你画上千幅、万幅,每一幅都比他好,不用娘子这样睁着眼说瞎话。”闻煜莞尔一笑,披上战甲,大步离开。   陶然怀里抱着闻煜题字的画,重新躺回了床上,发出了一声喟叹:“啊~我老公画画一定超厉害!”   系统吐槽:“喂、喂,你还没看到他画的画呢。”   “ball、ball你动动你的小脑子,闻煜的字这么好看,古代字画不分家,他画画的水平能差吗?而且他说的那么自信,好期待他的画作啊。我不行了,啊啊啊啊啊老夫的少女心啊,这是什么神仙老公?”   “我才求求你实事求是好吧?就算你再怎么想夸闻煜,起码也等看到画以后再吹?”   “我不管、我不管,我老公天下第一棒,不接受任何反驳!”   “呵,恋爱中的女人。”   建光十二年,北靖和南宁联手,大败东岳,东岳举国降服。   战王不曾虐杀任何一个俘虏,百姓完全没有受到战败的影响,应该说还比从前过的更好了。   归入北靖之后,他们并没有因为是敌国战俘,就低人一等,反而享受到了新政的优渥,轻徭役、减赋税,久经战乱的他们,第一次过上了太平日子。   人们都说,宁为太平犬,不做乱世人。   以前过的那是什么日子?现在过的又是什么日子?   老百姓都是最实在的,只要一对比,就会觉得战王真好!   可把隔壁的大幽国子民给羡慕死了,怎么战王还没打过来呢?   我们也受够这种饥一顿、饱一顿,荒年甚至易子而食的苦日子了,我们也想有房子住、有田地耕,大口喝酒大口吃肉。   看看人家过的那是什么安逸日子?再看看我们,今天这个来收税,明天那个来征兵,各种巧立税收名目,哪怕你一家人都要饿死了,那些官兵还是要抢走米缸里的最后一粒米。   大幽国征收百姓去做苦力,想要修建长城,抵挡神骁军的骑兵。   可战王得民心所向,那些苦不堪言的劳力们,偷偷地把长城的边境线一移再移。   这个时代的人,并没有非常鲜明的国家立场,因为七国战乱实在是太久了。   上面的人整天打来打去的,今天我们城池还归东岳,明天可能就是西楚国的人了,后天又变成了大燕百姓。   能人异士喜欢在天下游历,最后为哪个国家效劳,全看哪一国更合自己的心意。   贵族们贪图享乐,为了换取一个美人、一壶美酒,就割让一座城池的荒唐事例屡见不鲜,完全不顾百姓死活。   再加上天灾人祸,流民迁徙,各国间的血脉融合日益加深,可能大街上随便掉下一块牌匾,砸到一个路人,他就是七国混血。   反正北靖和大幽的国境线那么长,我们偷偷移动一点长城,把我们村子归到北靖去,不过分吧?   一个人这样想,一千个人也这样想。   把我们县移过去,不过分吧?   把我们州移过去,不过分吧?   大幽国的长城就这么修着、修着,国土居然足足缩水了一大半。   昏聩的皇帝和朝臣这才惊觉:“大势已去!”   神骁军兵临城下,闻煜一身玄甲,血色披风猎猎作响,面容俊毅犹如天神,通身上下煞气萦绕,剑尖带着彻骨的冰寒,仍旧是那一句:“降者不杀。”   陶然用系统的探查功能,虽然在千里之外的战王府,却能清晰地看到前线的战况,“哇这颜值、这气度,这是什么暴击?简直是行走的荷尔蒙,这个男人我太可了!”   蓝团子递给她一张纸巾:“亲,这边建议您,还是擦一擦您的口水吧。”   陶然掰着指头数:“打下大幽,他应该又能回来一次了,不知道这次能待上多久。”   “你管他待多久呢,难道你还想跟他大战三天三夜?”   陶然不自觉地吞咽了一下口水,“你可以把这句话里的‘难道’去掉。”   “你给我争气点啊,就不能有一天不馋人家的身子吗?”   “两情相悦的事,怎么能叫馋他的身子呢?嗨呀,快别说这些废话了,好统子,你把镜头拉近点,我要看我夫君的大长腿~” 第137章 傻王爷   建光十二年秋, 北靖国老皇帝病逝, 传位于战王闻煜。   那一日冷风萧瑟, 天空灰蒙蒙的,皇宫里到处飘荡着白幡,从战场上赶回来的闻煜, 没有见到皇兄最后一面,他跪在高高的台阶最下方,双手接过了那道传位遗诏。   群臣和闻煜商量即位的事,闻煜却说:“等本王一统天下,再举办登基大典。”   夜晚, 陶然陪闻煜守在灵堂。   闻煜说起年少时的事:“父皇去世很早, 我是皇兄带大的, 长兄如父。或许在世人眼里, 他并不是一位成功的皇帝, 在位时北靖的朝政很乱,但对我来说,他是一个很好的皇兄。”   陶然摸了摸闻煜的脑勺,“皇上驾崩的时候,我就守在北靖殿,他当时神智很清醒,最后一直在和我说你。陛下说, 他当初能继承皇位,不过是占了一个嫡长子的名分。   他说我这一生没有别的本事,唯一骄傲的是有一个好弟弟。他说自己最后悔的就是, 那时候没有保护好你,因为他不够谨慎,内侍提前看到了传位遗诏,让你招致了奸人的毒手。   圣上还让我转达你,做一位明君。这样他到了九泉之下,见到闻家的列祖列宗,起码还可以对他们吹嘘一番——虽然我这个皇帝当的很烂,但我选继承人的眼光很好。”   闻煜一身缟素,跪坐在先帝的灵柩旁,趴在陶然的双膝上,久久没有说话,他的背部轻轻颤抖着,泪水浸湿了陶然的裙摆。   陶然握住他的手,温柔但是坚定地给他力量。   闻煜双膝跪着的大理石地面冰寒彻骨,灵堂的门窗全都大开着,冷风凛冽,唯有她的那一双手温暖如斯。   当他再抬起头的时候,除了那一双向来沉静的双眸此时泛红之外,已经看不出大哭过一场的脆弱模样,“接下来我会南征大燕,为了减少伤亡,打算围而不攻,或许耗时很久。”   陶然:“如果需要使臣游说燕国投降,薛玉晗会是一个很好的人选。”   薛玉晗来了战场,军营里除了神骁军和龙武军的军旗之外,又飘起了第三面军旗——临光军!   再次见到薛玉晗,赵云浩别提有多开心了。   要是放在从前,他肯定像个皮猴一样,直接上去就给自己的好兄弟一个熊抱。   可他当初遭受了东岳军的毒打,后来经过自家老爹的魔鬼训练,又有最近半年跟着闻煜的军旅生涯,穿上一身铠甲,居然也多了那么几分沉稳有度,指着大帐中间的沙盘,和薛玉晗分析起军力部署。   倒让薛玉晗高看了他一眼,自己这位小伙伴,好像变得靠谱多了。从一个贪玩的男孩,变成了一个可靠的男人。   不过谈完正事以后,脱下了那一身军甲,赵云浩又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了,揽着薛玉晗的肩膀,“小老弟,我和你说,这里有一个泡温泉的地方超舒服,也就是你是自家兄弟,一般人我还不告诉他呢,我带你去爽一下?”   薛玉晗脸色爆红。   还是闻煜经过,解救了她。   看着薛玉晗逃命似的跑远,赵云浩的郁闷全都写在了脸上,“姐夫,我有那么可怕吗?薛老弟老是躲着我的亲近。”   闻煜想到那本书里赵云浩长达几百万字的漫漫追妻路,又想到他和自家娘子没有互相表白心迹时的那种煎熬,一时间再看赵云浩竟然也有了一丝同病相怜之感,决定日行一善。   “夫人和我说,薛统帅是个女子,早就和她坦白了女扮男装一事,等天下大定之后,夫人会帮薛统帅恢复女儿身,和她一起推行女学。薛统帅是个女子,男女授受不亲,当然会排斥你太过亲密的举动。”   赵云浩:“!”   他整个人都石化在那里了,过了好久,嘴里才蹦出了一句:“卧槽!”   然后赵云浩就开始看军营里的一大票人都不顺眼了。   喂,那个小兵,你只是给她送个饭而已,有必要离她那么近吗?   还有副将整天待在她的营帐里那么晚,是要闹哪样啊!   明明只是训练,这些老兵痞干嘛和她勾肩搭背?   赵云浩虽然看大家不爽,但一直都在隐忍,直到有一天,薛玉晗打了一场大胜仗却受伤了,军医要给她上药的时候,赵云浩终于忍不住抢了这份差事:“放着我来!”   薛玉晗的伤势在背上,她趴在床上,听到帘帐掀开的声音以后,吩咐道:“药放那里,我自己来就行。”   “你怎么自己来?你背上长着手啊?”   “太子殿下?怎么是您?”   “薛玉晗,你很厉害,自从你来了前线,临光军的战绩不比神骁军和龙武军差。”   “不光是我的功劳,临光军的部分人马本来就是神骁军旧部,而且我每天都和侯爷保持联络,很多计谋都出自她之手,侯爷才是真的厉害!运筹于帷幄之中,决胜于千里之外,明明不在战场上,却能把握瞬息万变的战局,如果不是侯爷的身体条件不允许,她必定是当世唯一一个能与战王争锋的军事奇才。”   赵云浩打断她:“你觉得我怎么样?”   薛玉晗:“啊?”   “肃河一战,我率领的左路军队立下奇功;临岩之战,是我独自完成的,利用地势狙击了数倍于我们的敌军。我和姐夫学习排兵布阵,他都说我能出师了,他没什么能教我的了。”   “能得战王赞誉,太子殿下当然是极好,文韬武略……”   “那我这么好,你喜欢我吗?你愿意跟我在一起吗?当我们南宁的皇后,啊不对,可能先是太子妃,但总之以后肯定是皇后,诶也不对,我老爹说等姐夫打完天下,我们南宁是不是一个国家还要另说?反正我跟你讲,南宁国皇室都特别专情,我老爹就只娶了我阿娘一个,我也会只娶你一个,不会多看别的女人一眼!”   因为太紧张,赵云浩这段话说的语无伦次。   薛玉晗轻声一笑,“你知道我是女儿身了?以后的事,还是以后再说,你现在先过来帮我上药吧。”   赵云浩来找闻煜:“你说她这到底是答应了呢,还是没答应?”   原本埋首处理军务的闻煜,想想他和自家娘子,好几个月都见不到一面,只能鸿雁传书,再看看赵云浩这二傻子,倒能天天守着佳人,瞬间就后悔当这个好人了,反正他是大反派,“没答应。”   赵云浩:tat   闻煜:“丰远县请求援助,此战就交给你了,情场失意战场得意,本王相信你一定能完美解决此战。”   丰远县是他们在对峙燕国的战线上,距离这里最远的一个据点。   来吧,既然你叫我一声姐夫,还叫我一声师父,乖徒弟,和你师父一起感受一下,什么叫异地恋!好师徒有难同当呀。   当天晚上,陶然收到了三封来自前线的传信。   薛玉晗:“侯爷,临光军大胜!”   赵云浩:“娇娇姐,我表白失败了。”   闻煜:“娘子,我今天干了一件坏事。”   全程通过系统关注前线的陶然,都快笑得肚子疼了,“闻煜怎么这么可爱,赵云浩也傻乎乎的,哈哈哈哈哈我不行了,他们真是太逗了。”   有了临光军的加入,神骁军如虎添翼,只用了一年就统一了天下。   曾有人预言,最后南宁和北靖一定会反目成仇,但是南宁国皇帝亲自走了一趟安京,带着一份降书,“七国战乱死了太多的人,毁了太多的家,那么多美好的生命葬入黄土,我不想再有新的人来继续扮演这毫无必要的悲剧。”   闻煜:“不降也可以和,你仍然当你的南宁皇。”   南宁皇帝:“你容得下?一山难容二虎啊。”   “你连不战而降的魄力都有,本王又岂会缺了这点容人之量?你我都知道,我们要的从来就是和平,而不是政权,战争和政权只是通往天下太平的途径而已。”   “哈哈哈,你该换个自称了,天下共主,新皇登基!”   天下安定之后,闻煜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举办烈士追悼会,告祭那些英魂在天有灵。风风光光地为他们追封,也抚恤他们的家属,七国战乱终结,这些英雄不该寂寂无名,史书上应该留下每一个战士的姓名。   将士们解甲归田,一个个都乐开了花。   “总算能回家见媳妇了!我家那泥猴顽劣得很,每次我娘子给我寄来家书,我都发愁没办法亲自管教他。”   “俺要回家帮俺爹娘耕田。”   “二牛,你真是傻了吧唧的,咱们领了那么多军饷,还耕什么地啊,回家乡享福去咯!”   那些曾经嘲笑过陶然嫁给傻王爷,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的人,现在各个都安静如鸡,恨不得自己打自己几巴掌,把嘴给牢牢缝上,生怕新皇找他们的麻烦。   七国第一美人和第一个一统天下的帝皇,人家这一对夫妇别提有多般配了好吗!   不过那时候,他们都以为,战王变成傻子,是跌进了尘埃里。又有谁能想到,他那个被称为草包美人的新婚妻子,居然亲手把他捧回了王座?   系统切换了一个撒花的表情包:“宿主,恭喜你,读者怨念值全都消除啦,你的评分超高的哦,到结算的时候又是一大笔钱入账。这个世界的任务完成了,咱们可以脱离任务世界啦!”   陶然:“急什么?我还没吃上肉呢。”   “可纳兰娇的病情那么严重,你的身体快到极限了,连神医都治不好。”   “氪金!往里面砸钱,先买上它个几十年的套餐,保住这条命。”   “那样你的积分就不够脱离任务世界了,你确定吗?你还是我那个恨不得把一分钱都掰成两半用的抠门宿主吗?”   “确定一定以及肯定,啊啊啊啊啊今晚我要和闻煜大战三百回合!”   登基大典和封后大典同时举行。   天边的火烧云绚烂如织,巍峨的宫殿庄严而大气,闻煜一身皇袍,头戴玉冕,牵着陶然的手,她身上的凤袍似火,两人一同登上了金銮殿上的宝座。   烟花盛放。   众人高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闻煜摇摇头,纠正道:“你们喊的不对,以后要山呼帝后万岁,这天下皇后与朕共掌。”   百官一愣。   薛玉晗第一个响应,带头跪下:“帝后万岁万岁万万岁!”这天下本来就有陶然一半的功劳,凭什么皇帝万岁,皇后只能千岁?就因为男女之别吗?   百官这才反应过来,也跟着她山呼帝后万岁。   闻煜抱着陶然离开。   陶然在他怀里娇笑:“真有你的,你猜后世的史官会怎么写你这个‘帝后万岁’?”   “我死了以后的史官,我管不着,不过我活着的时候,谁敢质疑一句,我就让他们看看马背上打下来天下的皇帝,要是想杀人了,可不是闹着玩的。我觉得夫人昨天的提议非常好,薛玉晗确实是一个合适的宰相人选。”   “其实我有点纠结诶,咱们这样封她做女相爷,会不会不太好啊?毕竟她肯定会选择留在北靖当宰相,一展她的政治抱负,可赵云浩那里还等着她去南宁当太子妃呢!说到这个,天下人都以为你和南宁要有一场恶战,没想到你们那么轻易地就讲和了。”   “南宁皇是你的舅舅,我怎么舍得让你夹在中间为难?还有国公爷那边,今早他又来宫里求见,阿娇还是不见吗?”   “不见,当初他差点逼死我,一面破碎的镜子,想要重新修复,哪里是那么轻易的事?起码要等他这个老顽固,真正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再说。哎呀,不聊别人了,我们来做点正事嘛~”   “嗯?什么正事?”   “当然是夫妻间该做的事啦。”   水红色的床幔放下,芙蓉帐暖,一夜春宵。 第138章 冥主   任务结束后, 陶然再一次回到了现实世界。   她仍旧没有这个世界的记忆, 对她来说就像是一眨眼就完成了一个任务, 钱真是来的不要太轻松!   虽然银|行卡里的七笔转账记录说明了,陶然已经做过七个任务了,可她的记忆还停留在刚刚完结小说、被系统绑定的时候, 最多加上一次出国游、一次迪士尼玩耍,还有几次去售楼中心看房子。   陶然对自己的认知仍旧是一个二十来岁、母胎solo的普通社畜。   像她这样的普通女孩,平常连去参加同学聚会都不太敢,生怕被人家问起:“房子买了吗?车子买了吗?年终奖拿几薪啊?”   万万没想到,有一天她居然也能连眼皮子都不眨一下, 就全款买下一栋别墅?   陶然忍不住抱住系统狠狠地亲了一口:“你可真是我的大福星, 爱死你了!”   蓝团子在她手心蹭了又蹭, “你也是我的福星呀, 咱们合作是双赢, 自从选定你当宿主,我在穿书部的业务评分好极了,而且我家主……”   系统的话还没说完,就有一位设计师走了过来,和陶然讨论别墅的装修风格。   陶然快乐的连头发丝都快飘起来了,热情地和设计师讨论着,“我觉得这个风格很不错, 诶这个花园露台我好喜欢!”   怕打扰她的雅兴,系统默默地把后面的话咽了下去,只在心里补充道:“而且你还救了我家主上——古神阎浮。   他此前一直扎根于神魔战场前线, 积攒了无数个纪元的红尘劫,本来光是要渡完所有红尘劫就够麻烦的了,偏偏还遇到司命真君给他穿小鞋,每一世都让他成为最悲惨的反派。   要是真按照司命真君原来的安排走完所有红尘劫,怕是他的心境和修为都会受到影响。还好有你,不然我想救他都不知道该怎么救呢。”   聊着聊着,陶然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设计师小姐姐每说一个提议,她就在心里拨动一下算盘,“家具、地板、墙面、防水……所有大项小项加在一起,这装修费用不比买别墅便宜啊!”   陶然露出了贫穷但是又不失礼貌的微笑:“时间也不早了,今天就先聊到这里吧,谢谢你的提议,我会好好考虑的。”   设计师离开之后,陶然瘫在椅子上,“系统,我真傻,我单知道买别墅很贵,压根都不知道原来别墅的装修费更贵。”   蓝团子向她挥舞着小手绢,一副老鸨揽客的语气:“客官,下个任务世界走起呀,月入百万冲冲冲。”   “那必须的!独栋大别墅我都买了,难道会在装修这一步退缩?不就是氪金吗?我赚钱可是有系统开挂的,穿书部的女人绝不认输~”   这一次的反派,同样出自陶然曾经写过的一本书。   那是一篇灵异向的娱乐圈文,主要内容是灵媒真人秀。   男主是玄门正宗天师,以除魔卫道为己任。   女主是一只化形的小狐狸,偶然间成了小明星。   总之是讲天师和狐妖之间的爱恨纠葛。   至于反派郁冽,原本是一位天王巨星,却被人炼制成了怨鬼,他是战斗力最强的波ss,怨气滔天,恶贯满盈。   读者的怨念是,反派太无辜了,只因为被一个恶毒的女人盯上,就毁了原本的生活。   他本来是一位星途闪耀的偶像,全世界的粉丝都为他疯狂,不管是演戏还是唱跳样样皆精。   他本该永远站在最光明的舞台,受万众瞩目、世人敬仰。   哪怕郁冽后来实力强大到收服所有恶灵,甚至凭借一己之力开创了幽冥界,成为有史以来第一位幽冥之主,可他日日夜夜都被怨气折磨,变得人不人、鬼不鬼,活在无尽的痛苦里,最终选择了用自我毁灭终结一切。   传送的眩晕感过去,陶然眼前的画面渐渐清晰。   映入她眼帘的是一个容貌极盛、气质斐然的少年,呈一个大字型被绑在床上,铁链在他的手腕和脚腕上勒出细细密密的红痕。   他的皮肤苍白如纸,肌肉线条并不夸张,却充满原始的力量美感。在他的身上,一个邪异无比的阵法,正在缓缓凝聚成型。   鸦羽一样的睫毛轻颤,他从昏睡中睁开双眼,直视着陶然,面罩冷霜,眸若寒潭。   陶然手里握着一根长鞭,高高地扬起,似乎下一秒就要落在他的身上。   房间的门恰好在这时被人打开了,门外原本谈笑风生的众人静了一静,下一瞬间就是经纪人的尖叫:“卧槽,郁哥,什么情况?”   导演:“是私生饭绑架郁冽吗?赶快报警啊!”   一个眼睛尖尖的少女拦道:“云霜姿不是私生饭,她是我们星光娱乐的艺人,和我住在同一间宿舍,她可是郁冽的死忠粉,为了郁冽才加入娱乐圈,绝对不可能伤害郁老师,这次咱们要拍的电影《长歌》,她也争取到了一个角色。”   这个场景、这个对话,陶然知道这是哪一段剧情了。   陶然:“!”   “系统,你也太坑了吧?居然让我穿成了云霜姿,那可是把反派炼制成怨鬼的恶毒女配啊。”   如今的天下玄门共分两支:   一支入世,以男主王玄之为代表。   他们关心凡人的生死,认为天师道就是要庇护天下苍生。   一支避世,以女配云霜姿为代表。   她们高高在上,自诩为得道高人,视凡人如蝼蚁,视人命如草芥。   两支玄门都认为自己才是正统,另一支是邪门歪道,不配叫做玄门。这是道统之争,门下弟子见面就打,每一次都打出了狗脑子。   为了避免玄门因内讧消耗力量,十年前,男主的师父和云霜姿的师父打了一个赌。   两人各自培养一个得力弟子,十年后一战,赢的那一方就是玄门正统,输的那一方无条件服从。   至于这俩师父为什么不直接打上一场,怪只怪他们修为太高,正在承受天道的惩罚,也可以说是考验——天人五衰,不能贸然出手,否则很容易身死道消。   很快就要到十年之约的那一天了,云霜姿的压力越来越大。   其实云霜姿也挺厉害的,小小年纪就已经是玄门最强的那一拨人了,放在全天下都是凤毛麟角的存在,可谁让她的对手是男主呢?   什么是男主?那可是天道的亲儿子,陶然这个作者光是金手指就给他开了一大堆,他喝口水都能顿悟,修为“蹭蹭蹭”地往上涨。   云霜姿发现自己打不过男主之后,就动了歪脑筋,刚好她得到了一门上古秘法,可以用来祭炼怨鬼。她也是一枚天才,原本只是残本,居然被她硬生生地推演出来,补全了祭炼过程。   这是邪修的法门,手法残酷到令人发指。如果男主得到了,肯定马上毁灭,可云霜姿本来就不在意人命,只要能变强,只要能赢,她可以不择手段。   先用阵法把活人祭炼成半人半鬼的状态,再用炼魂鞭抽打他七七四十九天,把他鞭打致死。   然后命令他生吞大量活人,保留他的神智,让他可以生出怨气;同时控制他的魂体,让他无法拒绝炼化者的命令。   云霜姿一开始盯上反派,是因为他的大明星身份,将他转化为怨鬼之后,可以收割粉丝的喜爱和信仰,进一步收割愿力,提高修为。   她操纵反派在现实世界里跳楼,制造出他自杀而死的假象,让粉丝为他痛哭,举办一场又一场的追悼会,尽情收割愿力。   没想到反派的力量越来越强,最终摆脱了她的控制,怨鬼弑主,吞噬了她,就算报了仇,可反派再也回不去了。   他怨气入体,邪性大发,害了许多人命,被天师围攻,最后一条道越走越黑,与全世界为敌。   蓝团子“哇”地一声就哭了,“对不起啊,宿主,我刚一进入这个世界,就看到那个坏女人想把反派祭炼成怨鬼,气得我直接就把她给人道毁灭了。   本来咱们在这个世界的任务经费,应该用来给你兑换一具契约对象的身体,但因为我使用了超凡力量降维打击,破坏了这个小世界的规则,受到了天道的惩罚,任务经费全都拿去交罚款了。   除了云霜姿这具身体,你没有别的契约对象身体可用了,这个任务还做吗?你要是接这个任务,相当于是我们把任务经费拿来兑换她的身体。不做的话,咱们就白白被扣了一次任务经费,要自己补上,这次是我的锅,我给你打个欠条,以后慢慢还你钱。”   陶然是真没想到,自家小系统这么善良,一看到反派被虐待,居然不惜违反规则也要杀了云霜姿,“不过打欠条是什么鬼啊?你这么穷的吗?”   系统当然看不惯云霜姿欺负反派,那可是它家主上!   蓝团子对手指,可怜巴巴地说:“其实我家主上超宠我的,就是还没来穿书部之前,我跟的那位主上。慢慢地我就养成了花钱如流水的习惯,现在他的账户出于一些原因被冻结了,我自己赚的钱都被我拿去买皮肤和表情包,根本就入不敷出。   但是着灵力,也无法调动。   这就像是一个小孩子手里拿着绝世珍宝走在喧闹的大街上,恶灵不抢你抢谁啊。   任务铁定失败。   “我不能被抓,还得留下来保护反派。”   陶然一面回忆那本书的剧情,一面搜索原主的记忆。   原书里,原主云霜姿同样遇到了这一幕,她的解决方式相当简单粗暴,直接提前完成主仆契约,先让反派郁冽成为她的鬼奴,再慢慢抽炼魂鞭。   鬼奴对于主人来说,相当于是一个完全听命于主人的傀儡,她能抽取郁冽的灵力,也能命令郁冽做事。   原主就直接操控郁冽的身体,对剧组的人说,郁冽和她是情侣,在玩情趣y,反正普通人也看不到那些玄门阵法。   虽然大家都很怀疑,向来冷淡的郁冽怎么会突然和一个小演员谈恋爱?还玩尺度这么大的情趣,但人家正主都发话了,其他人也只能散了。   可是这个方法,陶然也参考不了啊,她要是画完主仆契约的最后一笔,郁冽就真的只能变成怨鬼了。   她的任务是消除读者的怨念值,郁冽绝对不能变成怨鬼!   有了!   就这样做。   应该可以的。   陶然放下了炼魂鞭,做出一副如梦初醒的姿态:“对不起,我入戏太深了。我在《长歌》里面扮演的角色,是一个恶毒女配,有一场严刑拷打郁老师的戏份,刚才我自己试戏,刚好看到郁老师喝醉酒,对上了他在剧本里写的那场宿醉,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做出了这种事。”   那个眼睛尖尖的女生,也就是这本书的女主小狐妖,名字叫胡璃,是一个傻白甜少女,在人类世界长大,压根都不知道自己是狐妖,“我替云霜姿作证,她最近确实一直在推敲《长歌》的戏份,还老是找我对戏。”   经纪人:“云霜姿?我连听都没听过这个名字,什么十八线小破演员,还入戏太深了?你以为你是我郁哥那种戏疯子吗?”   导演掏出了手机,“我看她就是私生饭,打电话报警,这种事绝对不能姑息!”   始终保持沉默的反派少年忽然开口:“我只是一个街边小混混,什么和氏璧,听都没听过,贵人别和我开玩笑了。”   郁冽本人的气质,其实非常幽冷,就像是一汪看不见底的深潭,静水流深。   可当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整个人的气质一下子变了,不再是那个孤冷的少年,而像是一个穷困潦倒却又落拓的游侠儿,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样,仿佛是昨晚偷喝了谁家店里的酒,胡乱倒在路边睡了一夜,此时宿醉未醒。   这是《长歌》里面的台词,是他饰演的那个角色,被严刑拷打的那一场戏。   导演看明白了郁冽的举动,也对,只要简单的试上一试,就知道云霜姿到底是入戏太深,还是私生饭绑架偶像。   陶然瞬间接上了郁冽的话,完全不带犹豫的,“迟寒,你不用装了,你骗得了别人,骗不了我,你可是天外山这一代的天下行走。   虽然我也不知道,你身上怎么会一丁点功夫都没有,可你绝对知道和氏璧的下落,聪明人就该识相点,少吃点没有必要的皮肉之苦。   还是说,迟公子喜欢更特别一点的审讯方法?呵,听说天外山的弟子练的都是童子功,奴家帮公子破了元阳如何?”最后的那一声娇笑,简直就是一个柔媚入骨的妖精。   郁冽的演技好到爆炸,陶然也不遑多让,和他互飙演技,两个人你来我往,几乎要把现场所有的人都带进那场戏里。   阴暗潮湿的牢房里,血色折磨的酷刑,交织着合欢宗的绝色女子刻意施展媚术的香艳之感……   终于,这场戏对完了。   导演完全愣住了,“这么好的演技,以前居然从来没有听过她的名字?云霜姿,这个女演员实力可以啊!郁冽的演技好到登峰造极的程度,而且个人气势太强大,和他演对手戏的人,从来都是被他带着走,哪怕是浸淫演艺圈多年的老戏骨都不例外。   这还是我第一次见到,有人和郁冽对戏,居然能一点都不落入下风?和他斗了个旗鼓相当,这也太带感了吧!云霜姿只演这个只有一场戏份的小配角太亏了,《长歌》里还有没有别的角色空置着?让她试试。”   导演起了爱才之心,有一句话他没说,陶然这种演技,完全就是娱乐圈里的下一个郁冽啊!   郁冽,那是什么传奇人物,他取得的成就,可不是“影帝”这两个字就能概括的。   冷不丁遇见一个女版郁冽,试问哪个导演能够拒绝得了这种诱惑?这要是把她捧出来了,整个娱乐圈的格局都要大变。   系统为陶然鼓掌:“宿主,你的演技真是max,这是你在第二个任务世界获得的技能。”   陶然:“还好郁冽是个戏疯子,才能信了我这种鬼话,换个正常人这会儿早就报警了,但郁冽是个戏痴,入戏太深这种事他自己经常经历。他上个角色饰演的是一个有抑郁症的天才艺术家,那部电影拍完,他也得了抑郁症,足足息影一年才缓过来那个劲。”   经纪人才不管导演对陶然的演技有多么欣赏,“就算你再怎么入戏深,那也不能危害到别人啊,你居然敢真的绑了郁哥,今天要不是我们刚好赶回来撞上了,你难不成还真要像剧本里那样用鞭子抽他吗?   你知不知道他的身价?你敢碰他一根毫毛,把你卖了都赔不起!这也就是来的都是剧组里的人,你有没有想过,万一今天的事,被狗仔队拍到了,会造成多大的影响?郁哥是超一线大咖,你捆绑上他倒是走上了黑红路线,可我们怎么和粉丝交代?   你别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就算不报警,今天你也得吃不了兜着走,你是星光娱乐哪个经纪人手下的艺人?算了,不重要,我会直接和你们总监谈的,你给我等着吧!”   他冲上去想要解开郁冽身上的锁链,但是根本拽不动。   那可是玄门出品,必属精品,本来就是千年玄铁,里面还加注了灵力,哪里是他一个普通人能扯得断的。   “你这是什么锁链啊,钥匙在哪里,开关又在哪里?还愣着干什么,快点帮郁哥解开啊!”   讲真,陶然也解不开这些锁链,因为她没有灵力了。   原主所有的灵力都封印到了郁冽的身上,原主把郁冽当成她的傀儡,完全把他当成自己的所有物。炼魂的过程对她来说,像是铸剑师打造一把绝世好剑,当然不会吝啬心血和精力。   反正主仆契约一旦达成,郁冽的一切全都属于她,把全部灵力封存在郁冽身上,她觉得只是左手倒右手。 第139章 冥主   房间里, 所有人都看着陶然, 用目光催促她为郁冽解开锁链。   这道附着了灵力的千年玄铁链, 可是一件极品法器,天下间能解开它的只有三个人。   第一个是男主王玄之的师父云涯子,第二个是原主云霜姿的师父沉川真人, 第三个就是原主本人,否则就是男主来了都解不开。   云涯子生性不羁,最喜欢云游四海,就连男主都找不到他。   沉川真人早就闭了死关,云霜姿好多年都没见过她了。   至于原主云霜姿, 刚被系统人道毁灭了。   想要解开锁链, 陶然靠不了任何人, 只能靠自己。   她打开了系统商城, 看着那一大堆贵到离谱的金手指, “闹呢?随随便便一个开锁道具,要花费的积分,都比我的总积分高那么多倍,这个任务拿头做啊?”   蓝团子给她递上了一个技能框,换上了一个讨好的表情包:“宿主,这是你在第五个任务世界里,获得的阵法技能, 当时你拜万道宗主为师,学了很多术法。”   刚一接触到那个金光闪闪的技能框,陶然就觉得关于阵法的一切知识都向她涌来, 她使用阵法就像是人会呼吸的本能一样自然。   系统:“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个?”   “先听好的吧。”陶然向来是个乐天派。   “好消息是,这个世界的任务咱们可以做下去了,你可以使用阵法技能,改良这个祭炼怨鬼的邪法,把它改成供养鬼仙。以原主的灵力献祭,粉丝的愿力供养,七七四十九天之后,郁冽就可以修成鬼仙。到时候他不仅不会受怨气的折磨,还可以拥有超凡的力量和寿命。”   “坏的呢?”   “坏消息是,这样的改良需要逆转阵法,主仆契约也就逆转了,阵法彻底完成之后,郁冽为主,你为仆。”   陶然在意念里把系统各种搓扁揉圆,“有这个大前提在,你还能管前面那叫好消息?神他妈的他是我的主人啊!光是这个称呼就引起我的极度不适!”   “那算了,还是我给你打个欠条,咱们放弃这个任务吧。”   “你觉得你多久能还完这笔任务经费?”只要一想到还要补全这笔任务经费,陶然就一阵心痛。本来就没钱的自己,账户余额要直接变成负值,从大富翁变成大负翁。   蓝团子伸出胖乎乎的手指,比了一个:“一。”   陶然:“一星期?”   系统摇头。   “一个月?”   还是摇头。   “一年?”   不管陶然怎么猜,蓝团子都是摇头,她懒得再猜下去了,“我做好心理准备了,你就直说吧,你这个‘一’到底代表着多久?”   系统:“一个纪元。”   “那是多久?”   “这是神灵关于时间的计量单位,对于不死不灭的神灵来说,时间的单位是没有意义的,纪元这种划分方法,主要是为了便于神灵管辖生灵世界,一般把一个文明从兴起到衰落的时间称为一个纪元。   每一次无量劫的到来,都是上一个纪元的终止和下一个纪元的开始,你所在的地球目前正处在第五代,前太古代、元古代、古生代、中生代、新生代,其中又有十二个纪元,分别是寒武纪、奥陶纪、侏罗纪、白垩纪等等……”   “等等,侏罗纪?是恐龙灭绝的那个侏罗纪吗?”   “对啊,宿主你好聪明哦!连这个都知道。”   “我小时候上过自然课,依稀记得恐龙活在两亿年前?你花里胡哨地说了这么一大堆,敢情你这计算方式是用亿来衡量年?我一共才二十多岁,认识最长寿的老人寿命是九十三岁,中华文明上下五千年,五千年我都觉得浩瀚悠久到无法理解,人类出现在地球上统共才两百万年,你特么的用亿计年来还钱?你直接说自己不想还钱不就完事了?”   蓝团子拉着她的衣袖道歉,眼泪汪汪地说:“我也不想这样的,可我为了买表情包和皮肤,早就订了套餐,类似于你们人类的提前消费、分期付款,每次工资一到账,就会直接被划走,只有一个纪元后才能还得清你嘛。”   “这就很离谱,到时候说不定人类都灭绝了,我的骨灰早就变成地质结构了,你还个锤子的钱啊。你这叫打欠条吗?你这根本就是想赖账吧!   我彻底听明白了,要是不做任务,我就得补齐任务经费,被倒扣一大笔钱,是吧?不就是主仆契约吗?我和他签!反正也就四十九天,到时候他成为鬼仙,我的任务完成,直接离开这个世界,还管什么契约不契约、主仆不主仆啊?”   为了钱,陶然选择屈服。   她动作飞快地画完了阵法的最后一笔,走的却是和原主的邪法截然相反的脉络,逆向运行。   主仆契约已成。   只不过和原来是相反的。   郁冽为主,陶然为仆。   如果把郁冽理解成神明,那么她就是他的信徒。   只不过郁冽并不知道自己身上有灵力,也无法运用灵力,他目前仍旧是半人半灵的状态,对于其他恶灵来说还是相当于一道散发着致命诱惑力的补品。   反派在这段时间里不能修炼,但他会散发出浓郁的灵气,在别的鬼怪眼里就像唐僧肉一样诱人。   要等他成为真正的鬼仙才可以使用那些超凡力量。   不过就算逆转了阵法,也还是解不了郁冽身上的锁链,如今这个阵法以郁冽为主,陶然更加不可能再像原主那样操控他撒谎,赶走剧组的人。   系统提议:“你请神灵赐福呢?你是郁冽的信徒,只要他愿意给你赐福,你完全可以使用他部分的力量。”   “我怎么让他赐福?这个世界的人根本就不相信鬼怪,这是一个唯物主义的现代社会,我要是敢跟他说,把他供养成了鬼仙,还和他签订了主仆契约,成为了他的信徒,你信不信剧组的人就不是打电话报警了,而是打给精神病院来抓我?”   蓝团子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它只会嘤嘤嘤,换了一个超可怜的表情包,在那里“啪嗒、啪嗒”地掉眼泪,“宿主,你最厉害了,你一定有办法的!”   一想到它这些表情包和皮肤都是用钱买的,陶然就觉得它掉的那不是眼泪,而是金豆豆。   系统和陶然解释道:“你是不是觉得,我花那么多钱买这些表情包很傻呀?但我是一个机器人,我出生的那个星球上全部都是机器人。   我们的星球上没有任何色彩,所有的建筑都是千篇一律的几何形状,我们没有任何感情。百花盛放在我眼里也只是一大串数据流,你爱吃的那些好吃的,对我来说没有任何味道……   活着?存在?感知?机器人没有这样的概念。可是有了表情包和皮肤就不一样了,它内部关联着一种叫情感的数据内核,强有力地打破了理性和感性的界限。   就像现在,我换上哭泣的表情包,就真的能够感知到难过和悲伤。赋予机器人感知情绪的能力,这其实是一种非常伟大并且昂贵的服务。”   听起来还挺让人心疼的,系统毕竟是自己的小伙伴呀,陶然rua了一把它的小脑壳,“那我试试吧。”   陶然走向了郁冽,“郁老师,我是您的忠实粉丝,手抄过您出演的每一部影视剧的台词,所有的对白都背的滚瓜烂熟,虽然您不认识我,我对于您来说只是一个陌生人,但您是我演戏道路上的领路人,我总是反复推敲您的每一个戏份,不管是《少年天子》,还是《沉木》,又或者是——”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经纪人粗暴地打断,“别再浪费时间了,喜欢郁哥的粉丝多的是,比你狂热的一抓一大把,你喜欢郁哥是你的事,可郁哥的时间很宝贵,没空在这里听你瞎bb,你到底解不解锁链?别逼我把这件事闹大,小姑娘你年纪轻轻的,不想吃牢饭吧?”   郁冽扬了扬手,锁链碰撞的声音清清泠泠,对经纪人做了一个制止的动作,半垂着眼看向陶然,他的音色比玄铁撞击还要冰冷,“你说。”   经纪人便立刻一句话也不敢说了。   其实郁冽的年纪比他小得多,经纪人今年都三十多岁了,郁冽还没过十九岁的生日。经纪人的年纪再凑上几岁,都够当郁冽的爸爸了,可他对郁冽十分尊敬,总是郁哥长、郁哥短的。   大概是因为郁冽十分令人信服,你对上他那一双深邃的似乎能够直击人心的眸子,再加上他那通身冷然的气质,不由自主地就会被他主导节奏。   导演在暗中点了点头,心里猜想:“郁冽,应该比我更加欣赏云霜姿的演技吧?所以才会哪怕被绑着,都愿意听她说下去,他关注的重点和我们不一样,他的世界很纯粹,只有演戏。   郁冽在演戏行业从来都没有遇到过势均力敌的对手。   如今的演艺圈太浮躁了,资本追逐的只是流量,顶级流量根本不关心演技,拍戏连台词都不背,对着别人念数字的事屡见不鲜,反正后期可以配音。   像郁冽这样的戏痴,明明处于娱乐圈金字塔的顶端,却处处给人一种疏离感,在圈子里几乎没有朋友,是不是因为他本质上是寂寞的?   是孤独求败、难逢对手的寂寞,也是知己难求、无人理解的寂寞。   难得遇到一个演技这么好的云霜姿,还和他一样是个戏疯子,因为入戏太深,时时都沉浸在戏里,居然连绑架大明星的事都做得出来,郁冽对此恐怕完全能感同身受。”   陶然在心里松了一口气。   看来有戏。   郁冽,真是一个很难理解的人,明明都被绑成这样了,可他的态度竟然那么平静,在这种情况下都能听得进去陶然说话。   换成普通的人,早就尖叫着质问,或者满口都是谩骂了。   哪怕被绑成了这副模样,郁冽给人的感觉却一点也没有处于弱势,他抬起手腕制止经纪人的时候,仿佛那不是锁链,而是古时君子身上佩戴的环佩,随着主人淡然自若的举止,发出悦耳动听的鸣玉之声。   如果换成别人,想要在对方完全不理解“神灵”这个概念的前提下,从他手里获得赐福的力量,或许很难,但如果那个人是郁冽,陶然觉得她可以试试。   ——毕竟郁冽是个出了名的戏痴,入戏极深。   “我反复推敲了您所有的戏份,发现有一场表达的不是很好,还有可以改进的地方。”   “哪一场?”   “是《诸神黄昏》里,光明神从数万年的混沌中醒来、重临神座的那一场戏,我能和您对一下这场戏吗?我来扮演您当时的角色,由您来评判一下,我这样的表达会不会更好?”   这个世界秩序崩塌,旧神遗失力量,变得孱弱无比,时不时便会陷入昏睡,而秩序选中的新神,则因为无法掌控庞大的神力而迷失自我。   一个衣着破破烂烂的小乞丐,为了今天的晚饭沿街祈祷,遭受了路人数不清的白眼。   大雨滂沱,他只好躲进了一间衰败的教堂里,那间教堂因为年久失修,坍塌了一大半,壁画残破,只有一尊女神像还仿佛带着旧日世界里的荣光,秀立于教堂的正中央。   那是曾经的旧日五大神祇之一——黑夜女神。   小乞丐嗤笑了一声:“神?世上根本没有神,如果真的有神,如果神爱世人,怎么还会有这么多的苦难?”   就在这时,另一个避雨的人也躲进了教堂里,一看到那一尊黑夜女神的神像,就生起了贪婪之心,这可是上好的冷玉雕刻而成,他拿出一把斧子,就要砸向那尊神像。   连小乞丐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他就那么冲了过去,宁愿用自己的身体抵挡,哪怕被砍的浑身是血,也不想看到对方毁掉神像。   为什么?   “因为这是我的职责,我是女神的侍从,我曾经在神堂里立下誓言,终生捍卫您的圣洁!”他喃喃自语道,终于找回了自己真正的身份,他不是一个乞丐,而是曾经的神眷者。   那尊神像亮起,黑夜女神抬起了手,放在小乞丐的头上,“孩子,你受伤了,我为你赐福,这些力量会帮你恢复的。”   小乞丐单膝跪在地上,看向黑夜女神的眼光,狂热而隐忍,既带着侍从对女神的忠诚,又带着横跨万年的思念,和对心上人的爱慕与渴望。   可在女神的目光望过来时,小乞丐的眼神里只剩下了对于神灵的尊崇,“感谢您的赐福,您永远忠诚的眷者,新一任光明神。”   力量在小乞丐的指尖汇聚,他身上破烂的旧衣服,变成了华贵的神袍,那间残破的教堂里,一根根神柱拔地而起,变得如同史诗一般庄严而恢宏,散发着永恒神国一般的光芒。   光明神的声音,如同一曲古老的咏叹调,“雨停,云散,月来。”   刹那之间,风雨骤停,乌云驱散,皓月当空。   犹如神迹!   不,这就是神迹!   所有人都跪了一地:“光明神在上。”   这场戏被陶然和郁冽表达的实在是太有感染力了,陶然反串光明神,郁冽反串黑夜女神,不光是排练的两个人入戏很深,就连旁边围观的人都差点被带了进去。   经纪人几乎要像《诸神黄昏》里的路人一样,对陶然饰演的光明神跪地参拜。   还是导演拦住了他:“喂,快醒醒啊!只是演戏而已,不是真的光明神降临。”   陶然体验着灵力充盈的感觉,爽就一个字!   果然这样做能行,只要能让郁冽入戏,只要能让郁冽相信他是神,只要能让他赐福,他就能真的赐下力量。   陶然轻轻松松地就解开了郁冽身上的锁链。   郁冽:“我在电影里饰演的光明神,对于黑夜女神是纯粹的敬仰,一个纯粹的神侍者,你展现出来的光明神,对于黑夜女神多了爱和欲念?”   “是的,我写过这个角色的人物小传,我觉得他一直都暗恋黑夜女神,而且对她并不只是尊重,还有一种想要占有神的亵|渎。   黑夜女神对于他来说,是他的生命之|光,欲念之火,是他的神明,他的灵魂,他的罪恶……只有这样才能解释,他为什么会在后来和神弃者结盟,背叛了黑夜女神,因为他想要占有她,而不是永远只做一个追随者。   郁老师,你不觉得这么一解释的话,电影里面的背叛就很自然了吗?这部电影被人诟病最多的一点,就是光明神前期对于黑夜女神的忠诚,和后期黑化以后的背叛,衔接的太突兀了。” 第140章 冥主   锁链已经解开了, 经纪人看着郁冽手上的勒痕, 满脸都是痛惜, “这要是留下伤疤,小小的一个云霜姿怎么赔得起?我和星光娱乐没完!”   经纪人带着助理,态度严肃的仿佛是在处理天大的国际危机, 又是帮郁冽的伤口消毒,又是帮他包扎。   “我又不是疤痕体质,上次拍武侠片,从马上掉下来,摔的那么严重, 伤口不也全好了吗?”郁冽浑然不在意, 偏过头和陶然讨论剧情, “你是怎么想到这样改动的?”   陶然顶着经纪人那种吃人的目光, 对郁冽道歉:“真是对不起, 因为我入戏太深,害你受伤了。”回答他的问题时娇憨一笑,“就灵光一闪,随便改改?”   其实不是,她是完全有针对性的改动。   郁冽不是神,他也有缺点。   他在演戏方面最大的缺点就是,一直在回避爱情戏, 他自己似乎都没有意识到这一点?总是在无意间弱化影视角色的爱情方面。   但陶然又不是他的指导老师,这是初次见面,还是在原主惹了这么大乱子、刚刚才扫尾的前提下, 实在没必要对着郁冽的演技一番指点江山。   郁冽:“我能看看你写的人物小传吗?”   其实原主从来没写过这种玩意,陶然随便找了一个借口:“那些东西都放在老家,我现场写一份新的可以吗?”   郁冽为她拉开了一把椅子:“那我们直接聊聊吧,不用麻烦你再写一份了,请坐。”   经纪人带着剧组的人离开,关上门之前,回头看了一眼房间里面。   郁冽隔着桌子,和陶然相对而坐,神情专注地望着她。他很有绅士风度,从不打断她的阐述,总是在她一段话讲完的时候,才谈起自己的想法。   助理奇怪经纪人在看什么,“李经纪?”   “这还是我第一次见到,郁哥和别人这么有话聊,他从来都是惜字如金,除了在片场念台词之外,他今天跟这个十八线小演员说的话,比他平常一个月加在一块都多,你帮我查查这个叫云霜姿的女艺人到底是什么来头。”   “这是好事啊,人家说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平常的郁哥也太冷淡了,我总觉得他不像个活人,有时候他为了琢磨一部戏,一连好几天都不说话,我都怕他……”   “让你查你就查,废话那么多干嘛?郁哥什么身价,云霜姿微博有一百个粉丝吗?还郁哥的知己呢,她配吗?”   忽然,房间里有一阵阴风吹过,窗外的树叶沙沙作响。   空气中荡开一道无形的波纹,如同水中涟漪一般。   一道鬼影浮现,一身红衣如血,面容妖艳,雌雄莫辨,又尖又长的指尖泛着幽幽的黑光,是艳鬼。   艳鬼勾唇一笑:“我当什么味道这么香,原来是这位小哥身上散发出来的。”它深深地嗅了一口,“真有意思,堂堂玄门少主,也会为情所困?做出这种不理智的事情啊。   你就这么喜欢郁冽?居然把自己炼制成区区一个凡人的仆人,还把通身灵力都献祭给了他。也不知道你是胆子太大,还是人太傻,想要助他修炼成鬼仙,但这七七四十九天,他可动用不了一丁点灵力哦。”   它用舌头舔了一下嘴唇,那妖冶的面容,霎时间变得狰狞无比,扑向郁冽,张开了血盆大口。   陶然:“!”   恶灵来的速度,比她想象中更快。   而且这个恶灵的段位可不低,只是一个照面,居然就发现了郁冽和她如今的状态,还直接叫破了原主的身份。   就不能像打游戏那样,一开始先来一些战五渣吗?比如史莱姆什么的?然后慢慢往上加小怪的等级,怎么一上来就是艳鬼这种精英怪啊!   要是量化成游戏数据,史莱姆是lv.1,艳鬼起码也得有个lv.50好吧?这个任务世界真是不让人省心。玩家游戏体验极差,狗策划出来挨打。   不过为情所困什么的,那可就是艳鬼想太多了。   干活,刷怪!   陶然抓起了那根炼魂鞭,点亮了技能框里的“灵蛇鞭法”。   只是郁冽看不到鬼怪,陶然本来跟人家聊天聊得好好的,突然当着他的面,跟空气大战五百回合,拿着鞭子各种和空气斗智斗勇,那也太诡异了?郁冽绝对会把她当成神经病的。   陶然说:“郁老师,刚才听您和经纪人聊天,说起了武侠片的事,我也很喜欢武侠片,为了更贴近《长歌》里的角色,我跟着网上的视频,自学了一套鞭法,可以打给您看看,请您指导一下吗?   我知道您在国术方面的造诣很深,拍摄电影《咏春》时,您就成了真正的拳师;为了把《少年强则国强》里的少年英雄演绎得更逼真,您在台下苦练,还夺得了那一年的全国武术冠军。”   “你可以叫我郁冽,我们年龄相仿,平辈相交即可。”   “郁冽。”他虽然年纪不大,可入行很早,而且成就极高,是演艺圈的前辈,“郁老师”一般是晚辈对他的尊称,陶然从善如流地改口,“那我就开始舞鞭了?”   艳鬼笑得更加妖媚,“真不知道少门主喜欢郁冽什么,他不过是一个凡人,连恶灵都看不到,你想要保护他,和我打斗,还要对他编出这种可笑的理由。   玄门是天下玄士之首,你可是玄门少主,早就到了通幽境,放眼全天下,实力比你强的不过区区三人,云涯子、沉川真人、王玄之。   这要是放在平常,我看到少门主绝对绕着走,怕你把我给超度了。不过先前你把全部修为都献祭给他,如今就算拿着炼魂鞭,也只能唬唬小鬼吧。   真是搞不懂哦,云涯子寿命长达七百年,沉川真人随便挥动一下拂尘,就有移山填海之力,你们这些顶级的天师,和真正的神灵又有什么区别呢?   身份尊贵如斯,你想要什么样的男人没有?何必这样卑微地巴着一个凡人?你是喜欢他这张脸吗?不如让我吞了他,少门主供养我做鬼仙呀,我可比他知情趣的多哟。”   陶然一句话也没说,只是沉默地挥舞着手里的炼魂鞭,她是实干派,打架从来不喜欢多说废话。   打就完事了!   一根软鞭,被她舞得虎虎生风,鞭身或点或缠,如同灵蛇狂舞一般,变化莫测。   不过几鞭子下去,艳鬼的灵体就开始灼烧,就像是活人被泼了强硫酸,整个身体都在被腐蚀着,几乎要化为一阵青烟消散。   原本在附近围观的几个小鬼,吓得一下子就跑远了,“艳鬼大人,都说了别让您去招惹玄门少主,您又是何必呢?其实云少主这一脉,和王玄之不一样,她们并不讲究除魔卫道,一般都懒得杀鬼。”   艳鬼的灵体飞速地消散,嘶吼道:“怎么可能?你要献祭鬼仙,明明应该失去所有力量的,为什么你还能动用灵力?除非是赐福,可是郁冽只是一个凡人,凭什么像神灵那样赐福!我不相信……”   郁冽的确只是一个凡人,别说艳鬼不相信了,一开始系统提议让他赐福的时候,陶然都觉得它是在开国际玩笑。   可郁冽又和一般的凡人不一样,他是一个戏痴,对于演戏行业,他几乎热爱到了痴迷的程度。   他曾经在接受媒体的采访时说过,“我的表演没有技巧,如果非要说那是一种技巧,那么唯一的核心就是真诚,我深深地相信自己所扮演的每一个角色都是真实存在的。”   有人把他的表演理论称为体验派。   比如郁冽曾经为了拍一部《江图》,就真的跟着黄江上的船家生活了好几个月,等他下船的时候,他的生活习惯、行为举止,简直和那些真正的船家没有丝毫的区别。   就算是超出现实生活经验的幻想领域,神明、鬼怪、妖魔等等,他也尽可能地假想他们是真实存在的,去体悟每一个角色的心境。   甚至有很长一段时间,他都睡在棺材里,因为他当时接了一部西方史诗型的奇幻电影,扮演里面的吸血鬼。   郁冽也有黑粉,那些致力于黑他的人,有一句很经典的嘲讽他的话,“还好郁冽没演过杀人犯,不然他入戏这么深,岂不是真的要去杀人咯?”   所以陶然大胆一试,如果郁冽是在入戏极深的情况下,相信自己是一位神明,要给信徒赐福,能不能真的实现?   她赌对了。   但这些没必要跟艳鬼讲,有那功夫还不如多抽几鞭子,快点送它上路。   导演恰好在这个时候推门而入,“郁冽,我刚刚想到……”话才说到一半,他的注意力就被舞鞭的陶然给抢走了。   明明陶然穿的是现代的时装,白色t恤、蓝色牛仔裤,是那种丢进人堆里完全不打眼的穿着,可是她的鞭法实在太过令人惊艳。   只见少女面色沉静,一双丹凤眼里眸光凌厉,长鞭如同灵蛇一般,舞动时矫如游龙,翩若惊鸿,就像是看到了一位真正的古代女侠。   “呱唧、呱唧”,导演忍不住鼓掌,“云霜姿、云霜姿,这名字听起来就很有古韵,你的鞭法真是好极了,要是演女主角都不需要再请武术指导了,你是从小就跟着名师学习这些吗?还是有什么家学渊源?”   经纪人挤了过来,“什么家学渊源,你别给她脸上贴金了,我刚查过了,她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山里丫头,老家那边穷得很。   让她演女主,你疯了吧?她要背景没背景,要钱没钱,要人气没人气,除非你想把《长歌》搞砸在你手里,不然我劝你压根别打这种心思。”   艳鬼:“哈哈哈哈哈,真是笑死我了,昆吾山贵为天下第一仙山,里面随便一只看门的阿猫阿狗,都达到了辟谷境,却被一个蝼蚁一样的凡人嘲笑穷得很。   这样的蝼蚁你只是吹口气就能灭了他,却肯忍受这种嘲笑,就为了郁冽?也对,你有什么忍不了的,你都甘心为奴为仆了。云霜姿,你玄门少主的骄傲呢?你不觉得自己爱的太可悲了吗?”   艳鬼彻底消散。   它打不过陶然,就想在死前疯狂给陶然心口插刀。   心思确实够毒,可惜陶然不是原主,它的盘算注定只能落空。   什么玄门少主的骄傲不骄傲的?陶然现在就把自己理解成郁冽的保镖了,保护他四十九天,就可以完成任务,快快乐乐地领工资~ 第141章 冥主   系统先是拍陶然的彩虹屁:“啊啊啊啊啊, 宿主你真是太棒了!不管多难的开局, 到你手里都能玩得转。像艳鬼这种等级lv.50的精英怪, 在原书里男女主可是大后期才遇到的呢,也被你搞定了,请问一下这是一种怎样的体验?”   陶然:“谢邀, 因为我是一个良心作者,我追求的是甜甜甜的恋爱番,男女主谈恋爱才是主线,刷怪什么的都只是顺便好吗?才不像天道这个狗比策划,一上来就是噩梦开局。”   系接着又解释了一下:“在每个任务世界, 穿书部拨的钱一共分为三个部分   第一是任务经费, 用来给任务者兑换契约对象的身体, 这笔钱将用于安置原主的灵魂, 占据拨款的绝对大头;第二是任务者的薪水, 用来给你发工资;   第三是系统的薪水,也就是我赚的钱,这一部分是小头,少到可以忽略不计的那一种。   在这个世界里,由于我违规操作,灭杀了云霜姿,需要补交一大笔罚款, 我就挪用任务经费,填上了这笔罚款,等于说是我们用任务经费兑换了她的身体。   只要咱们接着做任务, 就不用补交任务经费,那么你最后领到的工资一点也不会受到影响哒。   就算你拒绝这个任务,那笔罚款也该由我来补交,只不过我暂时没有偿还能力,只能先借你的钱,给你打欠条。”   陶然轻轻地点了点头,“我知道,你一开始跟我说,让我用云霜姿的身体做任务,我就顺过来这个逻辑了。好啦,别想了,不要一直为打翻的牛奶哭泣,既然我们已经决定做这个任务了,那就努力把它做到最好吧。”   “你真是全世界最好的宿主,我爱死你啦!”蓝团子扑进她怀里撒娇。   导演实在是太喜欢陶然了,小姑娘要颜值有颜值,不光演技好,居然还会鞭法,简直是上天为武侠片量身打造的绝佳人选嘛。   导演年纪大了,是从上世纪九十年代过来的,那时候武侠片风头正盛。   如今不行了,武侠没落了,看的人少了,拍的人也就少了。   可在导演的内心深处,东方武侠始终是一个无法磨灭的情怀,他时时刻刻都想着复兴武侠梦,不然也不会用长达数年的时间来准备电影《长歌》。   导演向陶然询问:“如果我想给你换一个戏份更多的角色,需要联系你的经纪人吗?还是你自己就能做主?”   陶然的眼睛亮了一亮,戏份更多,是好事呀。郁冽是《长歌》的男主角,他肯定会有大量的时间都待在剧组,她换个戏份更多的角色,更方便保护他。   “谢谢莫导!谢谢您愿意给我这个机会,我一定会好好努力的,我和星光娱乐签的艺人约是很宽松的那一种,这件事完全可以自己做主。”陶然对他深深一鞠躬,感谢他帮自己做任务提供助力。   导演更喜欢她了,最难得的是小姑娘的性格还这么好,保不齐真会成为娱乐圈下一个传奇,“那我把助理的电话给你,你和他重新签一份合约。”   胡璃从门外探出头来,嘴里咬着一根棒棒糖,向陶然招了招手,“霜姿姐,我回到宿舍才发现,自己忘带钥匙了,只好又回来找你,你什么时候回去啊?”   陶然:“这就走。”   她收起了炼魂鞭和千年玄铁链,全都装进了原主粉色的背包里,再一次向郁冽道歉,也感谢了他对于自己演技的指导,“我一直都憧憬能和您聊一聊演戏的事,没想到居然真的能实现,今天简直就像做梦一样。”   郁冽:“不算指导,我们是互相交流,共同进步。”   等房间里的人都走干净了,郁冽也拿起西装外套,打算离开,这里只是一间剧组的临时休息室,并不是他自己的房间。   经纪人递给郁冽一份云霜姿的资料,跟在他身后叽叽喳喳地说:“郁哥,我真觉得这个云霜姿,不像看起来那么单纯,她会不会是个心机女啊?有没有可能今天的一切都是她自导自演?   什么入戏太深,不小心绑架了你,还有对你在《诸神黄昏》里的表演有异议,她也配说这种话?那部电影可是帮你捧回了一尊小金人的。   我看她就是想引起你的注意,像她这样的人我见多了,本身出身很差,又进了娱乐圈这个大染缸,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就想动歪脑筋。   她要是能攀上你,当然了,我知道郁哥肯定看不上她,我的意思是,就是捆绑你操作,比如她现在发一条微博,感谢你对她的演技指导。只要她@一下你,粉丝数量绝对蹭蹭地往上涨。   可我看导演的意思,居然还挺欣赏她的,还要给她分量更重的角色。莫导演年纪大了,可能不懂娱乐圈这些心机女的弯弯道道,要不咱们先一步出手,封杀了她?”经纪人做了一个用手抹脖子的动作。   郁冽的身形直挺而秀颀,高出经纪人一大截,左手的臂弯里挂着一看材质和版型就知道昂贵无比的西装外套,右手拿着那份资料,从头到尾看了一遍,他脸上的神色古井无波,最后指尖停留在了“家乡”那一栏。   那上面写的是——昆吾山。   “你和谁学的这一套?”   “什么?”   “封杀,我有让你封杀过谁吗?”   “没有、没有,虽然圈子里都说你很冷漠,但我知道郁哥一向与人为善,而且在演戏方面很提携新人,不过现在的新人全都太浮躁了,一个认真演戏的都没有,全是奔着娱乐圈的名和利而来。”   “跟我做事最重要的是什么?”   “不要自作主张!”经纪人几乎都不需要思考,立刻就做出了这个回答,这也是他能跟随郁冽这么久的原因,就在于他从不擅作主张。不像有的经纪人完全掌控自己的艺人,他是完全听命于郁冽。   “我以为你忘了,你还记得就好。”   经纪人原本还想说,可是云霜姿真的不像是个好人啊,再联想到郁冽进演艺圈这么多年来,从来没有和哪个艺人坐下来聊天都能聊上那么久。   这实在是太反常了,经纪人总觉得是一个非常危险的讯号,最后极有可能滑向一个难以预知的深渊,很想把它扼杀在萌芽里。   他张了张嘴,正想要说话,就对上了郁冽的眼神,郁冽漆黑的瞳仁直直地盯着他,冷漠而锐利,像是裹挟着吹过冬日冰川上的冷风。   经纪人忽然觉得,如果他敢再多说一句话,他和郁冽共事将近十年的关系,可能就要走到尽头了。   为了避免自己从国民男神超一线大咖天王巨星影帝郁冽的经纪人,变成前经纪人,他果断闭嘴了。   胡璃挽着陶然的手臂,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大把棒棒糖,“还好郁老师人很好,没有跟你计较,霜姿姐,你下次可千万不要再入戏这么深了。   换成别的大明星,今天这事跟你要赔偿,逼你退出演艺圈,把你送进局子里都是轻的。吃根棒棒糖压压惊吧,你喜欢什么口味的?草莓、蓝莓、巧克力、奶香,还有好多,你随便选呀。”   “郁冽人确实很好,我没有粉错偶像,谢谢你的棒棒糖。”陶然表面上在挑选棒棒糖的口味,实则通过系统的检测,正在测算她和郁冽的距离,五米、十米、十五米……   在大概一百米的范围之内,她的灵力都可以探查到郁冽,不过想要保护他就太吃力了,最好还是贴身保护,在五米的范围之内,她才能及时反应。   “小璃,我今晚还要去一个朋友那里,就不回宿舍了,我的钥匙先给你,你拿去用吧。”   胡璃接过了钥匙,却没有松手,提醒道:“棒棒糖。”   陶然随便拿了一根。   “我遇到不开心的事情,吃一根棒棒糖,味道甜甜的,就会好起来哒,霜姿姐也不要因为那个经纪人说话不好听而难过哦,要记住咱们的梦想,逐梦演艺圈!”胡璃这才高高兴兴地走了。   陶然摇头失笑,胡璃真是个傻白甜少女,原主随便骗她一句逐梦演艺圈,她还真把人家当好姐妹了。   不过,现在占据这具身体的人是陶然,刚才胡璃当着剧组成员的面维护她,又请她吃棒棒糖哄她开心,还对她各种安慰。   陶然承胡璃这份情。   反正也是自家女主,如果顺手的话,以后能帮就帮吧。   不过胡璃可能也不是很需要陶然帮忙?毕竟她有女主光环,逢凶化吉呀。   系统:“要不我把经纪人绑起来,套个麻袋,揍他一顿?”   陶然:“违规操作被罚款,还没罚够呢?”   果冻模样的蓝团子瞬间乖巧地坐好。   “经纪人说话确实不太好听,可他是正常人的思维,我要是他,看到我的艺人被人绑架,勒得手腕、脚腕上全都是伤,我早就走法律程序了,管她什么入戏深不深的。”   陶然一面在意念里和系统聊天,一面找了一个没有人也没有摄像头的角落,消耗灵力,掐了一个隐身诀。   说是隐身,其实也不太恰当,就是暂时地把她从人的形态,转化为灵的形态。反正这个世界的人是看不见灵体的,所以效果也就和隐身差不多了。   “这种灵力流逝的速度,有点顶不住啊,刚才打了一个艳鬼,就用了那么多灵力,现在维持隐身,也需要消耗灵力,有点花钱如流水的感觉。”   “那你自己修炼呢?宿主你要不要试试,自己使用功法凝聚一下灵力?”   “实不相瞒,我在主仆契约刚一签订的时候,就已经试过了,修炼当然可以修炼,但不管我用什么功法,修炼出来的灵力都会直接流向郁冽,‘向神灵献祭’真不是说着玩的。   我目前身体里能够留住的灵力,只有郁冽赐福的那一部分,它并不属于我,是不可再生的,用掉一点就会少一点。日子不好过哦,为了节省灵力,我连原主的隐身诀都改良过了,尽量减缓灵力的消耗速度。”   “宿主真棒,勤俭持家!”   “要是咱们能打开原主的储物法器就好了,利用她留下的那些法宝和材料,给郁冽布置一个乌龟壳大阵,还怕什么恶灵攻击啊。”   “连你也打不开吗?”   “如果是原主的神念,轻易就能打开,但是换成其他人就不行了。那个储物法器外面被云涯子和沉川真人联手布置了太多阵法机关,这两个老怪物实力够强的,我想破解,得是水磨工夫。”   蓝团子掰着指头数,“这个小世界的境界划分是,开元、辟谷、解厄、追魂、通幽、知命,云涯子和沉川真人早就是知命境的大玄士了,郁冽给你赐福的灵力总量,也不过是解厄境。”   其实这个世界的大多数玄士,也不过是开元初期,就能被称为天师,要是能达到辟谷境,那就是难得一见的高手,足够在世俗界横着走了,被那些大富豪和政客邀请为座上宾。   至于更高阶的玄士,普通人一辈子可能都见不到一面。原主云霜姿和男主王玄之,能在十几岁的年纪就达到通幽境,小小年纪,修为通玄,放在玄士里面那都是千年难得一遇的妖孽人物!不管是同龄人,还是老一辈,都只能仰望他们。   至于知命境,那已经是神灵的层次,达到了这个小世界武力值的天花板,知命、知命,知的是天命,能和天命抗衡,所以才会遭到天道的排斥,经受天人五衰的劫难。   郁冽并不住在剧组里,他在每一个影视城都有专属房间,例如君豪酒店最顶层的总统套房,就只接待他一个人入住。   曾经有一些郁冽的狂热粉丝,来君豪酒店胡搅蛮缠,砸下重金想要入住郁冽住过的房间,那些粉丝本身就出自上流社会,仗着家境好就联合对君豪酒店施压。   最后她们全都被列入了君豪酒店的黑名单里。   不仅如此,就连她们家里的生意都一落千丈。   有人猜测:“或许君豪酒店背后的持有人,和郁冽相交莫逆?所以才这么护着他。”   因为是灵体状态,所以陶然轻易就能穿墙而过。   这间总统套房和陶然印象里的不太一样,作为一个穷人,她想象中的总统套房是富丽堂皇,金光闪闪的能够亮瞎人眼的那一种。   可是专属于郁冽的这一间总统套房,却是后现代极简风格,只有黑白灰三色,那种性冷淡的画风几乎让她以为看到了郁冽本人。   如果建筑会说话,陶然毫不怀疑,这间总统套房的声音,会是和郁冽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那样清冷。   陶然用这种阿飘的形态,在君豪酒店的顶层游荡,穿到第三面墙的时候,终于见到了郁冽。   郁冽正在换衣服。   房间里的灯光很暗,他似乎极其喜爱墨绿色的衣服,骨节分明的手指,一颗一颗地解开衬衫的纽扣,纯天然的贝母纽扣,散发出如玉的光泽,比那更吸引人的是衬衫下的肌肤。   仿佛终日不见阳光,苍白到近乎病态。   可是肌肉的纹理又完美的恰到好处。   锁骨、人鱼线、腹肌……简直让人想要尖叫!   国民男神什么的,他真是太有这个资本了好吗?   他身上独有的那种清冷忧郁的气质,让他的肌肉不管线条多么蕴含着力量,都不显得野蛮。   经纪人捧着一个木质托盘,上面放着一套真丝睡衣。   虽然因为是灵体状态,没人看得见陶然,她在无意间过了一把眼福。   可她真不是那种偷窥别人的色女,连忙转过了身体,“完了,他是不是还要脱裤子?我得闭上眼睛了,系统你先帮我检测一段时间,看看周围有没有厉鬼和恶灵。”   郁冽对经纪人说:“换成睡袍。”   原来那套睡衣,上衣和裤子是分开的,睡袍则是上下连在一起的。   郁冽先穿上了睡袍,然后才脱掉裤子。   系统不理解:“好奇怪,哪有人这样换衣服的?”   陶然盲猜道:“可能有经纪人在,他当着别人的面不好意思?连我都好尴尬啊!这个任务真的是,简直了。偷看别人换衣服,会不会长针眼啊?”   系统:“当然不会啦!又不是你主动看的,那你穿墙过来,郁冽刚好就在换衣服,怪你咯?你那是没得选,你可是一个好人。再说了,贴身保护的事,能叫偷看吗?”   恰好有恶灵来袭,陶然也顾不上想这些了,开始专心干活。   这几只都是lv.5的低级怪,换算成这个世界的境界,还只是开元初期,陶然也犯不上动用炼魂鞭,为了节省灵力,就直接赤手空拳地跟它们打了起来。 第142章 冥主   一波又一波的恶灵, 就像是《植物大战僵尸》里的僵尸一样, 没完没了地向着郁冽袭来。   陶然苦哈哈地刷怪, 片刻都不能休息,讲道理,上吊还得让人喘口气呢, 这些恶灵就不知道累吗?   它们还真不知道累,并且不怕死。   其中有一些厉鬼的灵智非常低,哪怕亲眼看到前面的灵体被陶然灭杀,都没有意识到消散的危机,还是冲着郁冽那股诱人的香味, 就一个劲地往前冲。   “系统你看啊, 郁冽像不像唐三藏, 我像不像孙悟空?”陶然强行苦中作乐, 就像上课写作业写的太累了, 就和同桌闲聊解压。   “听你这么一说,还真是挺像的,郁冽如今的状态,对于那些恶灵来说,就像是唐僧肉一样,唐僧肉吃上一口,就能长生不老, 恶灵吞了郁冽,也能修为大增。孙悟空护送唐僧取西经,你是保护郁冽成鬼仙。”   “要是能把郁冽身上那股浓郁的香味遮住就好了, 可惜我把脑子里那么多技能框扒拉了一个遍,都找不到解决办法。”   “宿主,你往好的方面想,起码现在的郁冽固定在君豪酒店不动,他灵体的香味传播的范围是有限的,等把这个范围里的恶灵全都扫荡干净了,你就能暂时休息一下了。”   “嗯,不错,听起来像是不幸中的万幸。”   陶然忙活了好久,才挡住了这一波攻势,暂时没有小怪来送死,她瘫倒在沙发上,累到连一根手指头都不想动了。   时间已经很晚了,但是郁冽还没有睡觉,陶然只顾着打怪,都没有留意到经纪人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郁冽穿着一件墨绿色的纯棉睡袍,在飘窗旁边坐着,双腿微屈,更显修长,两只手优雅地交叠,放在膝盖上,窗外一半是夜空繁星点点,另一半是万家灯火通明。   他的五官十分好看,轮廓棱角分明,高眼深鼻,如果把全天下粉丝夸赞他容貌的话全都汇聚在一起,恐怕能让微博瞬间瘫痪。   让陶然用自己的话来说郁冽有多好看,她的文采其实很一般,夸不出来那种“在哥哥的鼻梁上滑滑梯”,又或者是“他的双眼能让游泳的人溺死”的花式彩虹屁,陶然觉得郁冽就像是一个从漫画里走出来的冷漠美少年。   从她这个角度看过去,他的侧颜美得不似凡人,而像是用冰雪精心雕琢而成,精致完美,并且冰冷。   郁冽的膝盖上面似乎还放着一摞资料,在灵体状态下,陶然的感知能力很强,不必走近,就能看清那上面的字,是《诸神黄昏》的剧本。   除去原本的打印体之外,上面还用不同颜色的笔,密密麻麻地写着他自己的批注,用的是正楷字,偏向于柳体,一笔一划骨力刚劲,风采疏朗而开阔。他在娱乐圈里能成为粉丝心里神一样的存在,除了天赋之外,也在背后有着许多不为人知的努力。   明明这是他在三年前拍过的一部电影,但能看得出来,这一套剧本最近还经常被他翻动,内页已经有了自然磨损的痕迹,可因为主人的爱惜,也或许是生性喜洁,总之外面的扉页看起来还和崭新的一样。   郁冽的双眼飘飘忽忽的没有落点,似乎是在看向房间里,又似乎什么也没看,刀锋一般冷厉的薄唇轻启,呢喃道:“黑夜女神,我的生命之|光、欲念之火、我的神明、我的罪恶……”   系统:“诶,宿主,这不是你今天说的那句话吗?郁冽好像是想把这句话添进台词里,但是我怎么觉得,他这句台词念的那么空洞呢,完全没有表现出来你那种感染力嘛。”   陶然一只手放在灰色长沙发的扶手上,然后用头枕着手臂,懒懒地趴在那里,长发像海藻一般散落,语调带着几分漫不经心,“他表演不出来对于爱情的那种痴狂。   郁冽最大的优点,同时也是他最大的缺点,所成就他的那一切,也反过来限制了他。他相信自己所饰演的每一个角色都是真实存在的,每一场戏都完全打开自己的灵魂,竭尽全力去捕捉那种状态,做到完美入戏,他的演技基于真实、相信,可他不相信爱情,当然也就演不出来了。”   “你呢?你相信爱情吗?”   “我当然信啦,你别看我母胎solo,从来没有谈过恋爱,是个行动上的矮子,但我绝对是理论上的强者。我写过的言情小说全部打印出来,比我整个人还高你信不信?甜甜的爱情当然是存在的,只不过都是别人的,从来没有轮到过我而已,比如在我笔下的男女主之间。”   郁冽又重新念了几遍那句台词,最后还是摇了摇头,他站起身来,从飘窗那里离开,坐到了书桌旁边,抽出一张纸,开始写光明神这个角色的人物小传。   陶然扫了一眼,有一些是她今天讲过的话,还有一些应该是郁冽自己的想法,也有综合她的话展开的延伸。   只看了一会儿,陶然就觉得没劲了,她和郁冽不一样,郁冽是一个真正的戏痴,他热爱演戏几乎到了疯魔的程度,而她只是单纯的演技很好。   能够把一件事做到极致,和时刻都对它保持着无比的热爱,这从本质上来说是两码事。郁冽是前者+后者,陶然大多数情况下只有前者,一直做得很好,但只是间歇性的热爱。   陶然素白纤细的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描绘着沙发软垫上的几何纹路,“用睡觉打发时间,倒是挺好的,可惜我不能睡,我怕我睡着了,又有新的恶灵会过来。”   “打开电视。”冷不丁地听到郁冽那道淙淙如同清泉一般的嗓音时,陶然有那么一瞬间的怔忪,几乎都要以为郁冽是在和她说话,然后就看到了客厅里的电视屏幕亮起。   陶然:“!”   “卧槽,牛逼啊,这电视居然还可以声控的?智慧家电啊,有钱人的生活,真是简直了。统子,我以前真的是见识短,有钱人的快乐,我根本想象不到。”   “宿主,我比你更穷,除了皮肤、表情包,还有还不完的按揭债务之外,我一无所有,我申请和你抱着一起痛哭,发出贫穷的哭声,呜呜呜。”   一开始,郁冽看的是《诸神黄昏》,陶然看他似乎是在验证她今天的提议。   后来,他随便切了几个频道,换成了一部上世纪的老电影,可能是要分析演技,或者找找灵感什么的吧?   反正陶然觉得,这可比看郁冽写的那些、她今天早就和他讨论过一遍的光明神人物小传有意思多了,她不喜欢太过重复,那很单调。   她抱着一只抱枕,把下巴搁在抱枕上面,小半张脸都陷了进去,随意地盘着腿,坐在沙发的小角落,津津有味地看了起来。   虽然刷怪是挺累的,不过当个保镖,还能跟着蹭电影看,也是挺美滋滋的了。 第143章 冥主   夜越来越深了, 小怪渐渐变少, 只是零零星星的来几只, 陶然有点犯困。   其实按照原主这具身体素质来说,一个早就达到了通幽境的玄士,不吃不喝不睡完全没有任何压力, 只靠灵气就能活得很滋润。   可陶然对自己的心理认知,还是一个普通人,熬了这么久的夜,总觉得自己该睡一会儿。   系统:“宿主,你要是想睡就睡吧, 我先帮你看着, 要是再有恶灵过来, 就喊醒你。”   陶然迷迷糊糊地睡了一觉, 本来躺在沙发上睡觉, 或多或少总会有点难受。   只能说郁冽这一套总统套房里面,不愧是有钱人的智慧家电,温度什么的调节真是非常适宜,醒来的陶然舒舒服服地伸了一个懒腰。   系统给陶然汇报:“郁冽一夜都没睡,看完电影以后,他就去查了一大堆和鞭法相关的古籍,刚刚冲了一个冷水澡, 可惜你睡着了,不然还可以欣赏美男出浴图。”   陶然缓缓地在意念里打出了一个问号:“?”   “小系统你怎么肥四?这有什么好可惜的,我干嘛要看一个大男人洗澡啊?”   蓝团子换上一个笑嘻嘻的表情包:“开个玩笑嘛, 亏你还是人类呢,还没我一个机器人有幽默感。”   陶然:“说正事,郁冽好像不是很会照顾自己,手腕和脚腕上的伤还没好呢,就这样直接冲澡可以吗?讲真,我有点害怕我们千辛万苦从恶灵手里救回来的任务对象,最终卒于伤口感染。”   郁冽非常自律,每天早上七点准时出现在片场,不管前一天拍戏有多晚。   陶然恢复了人形,不再是灵体的状态,“总算能少耗费一点灵力了,不用一直维持隐身诀。”   剧组的早饭是自助餐,餐厅里有桌椅。   发现郁冽今天早上居然在剧组的餐厅吃饭,早起的剧组成员纷纷在朋友圈各种秀偷拍的郁冽,“哇塞,难道这就是早起福利吗?餐厅偶遇郁大男神!”   陶然觉得这样还挺好,起码她能既保护郁冽,又吃上一个早饭了,虽然原主的身体早就辟谷了,但陶然喜欢口腹之欲呀。   剧组的早餐还是蛮丰富的,陶然选了一碗紫米粥,搭配爽口的酱黄瓜,还有一个豆沙包,随意找了一个位置,坐了下来。   有了前一晚上的贴身保护郁冽的经历,陶然现在对于保镖这个职业驾轻就熟,如果遇到恶灵袭击郁冽,她就弹指掐一个灵诀过去,直接把恶灵给灭了,都不耽误她接着夹下一筷子的菜。   蓝团子鼓掌叫好:“宿主好棒!这是你新研究出来的弹指神通吗?”   陶然:“无他,唯手熟尔。”   胡璃咋咋呼呼地跑了过来,怀里抱着一大桶炸鸡,单手递给陶然一把钥匙,“霜姿姐,谢谢你的钥匙,你别光吃清粥小菜啊,没滋没味的,要不要跟我一起吃炸鸡啊?反正我买了这么一大桶,自己也吃不完。”   有人笑话她,一脸嫌弃地“噫”了一声:“你怎么一大早就吃这么油腻的啊,热量那么高,不怕长胖啊?我从来不吃这些油炸食品,油炸食品都是垃圾食品。”   胡璃:“我从小就这么吃啊,也没胖嘛,可能每个人体质不一样?”   怼胡璃的那个人原来是想挖苦她,本来还想接着说:“像这种炸鸡在国外都是底层民众才吃的。”通过踩胡璃,来标榜自己的高贵。   但是她看了看胡璃的魔鬼身材,该瘦的地方瘦,该胖的地方胖,纤腰简直不盈一握,再想想自己喝口水都发胖的体质,气得放下筷子走了,“不吃了!”   陶然笑。   胡璃就是有这种本事,虽然是个傻白甜,可总能把那些明枪暗箭都给安排的明明白白。   胡璃当然吃不胖啦,人家是狐妖嘛,最喜欢吃鸡了,什么炸鸡、烤鸡、烧鸡、焖鸡……她和人类的习惯不一样,可不会有那种大早上要吃清淡的认知,就喜欢荤腥。   陶然戴上一次性手套,拿了一个炸鸡翅,放到自己的盘子里,对胡璃说:“谢谢,下次也请你。”   胡璃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霜姿姐你真好,不嫌弃我的炸鸡是垃圾食品。”   “这有什么好嫌弃的?食物分什么高低贵贱,都一样提供能量和营养嘛。”   “还有美味,舌尖味蕾的极致享受!”胡璃y god!郁哥你疯了——”是郁冽的经纪人,一下子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郁冽:“轻声,细语。”   经纪人压低了分贝,“你伤口没好呢,干嘛把纱布拆了?你还洗澡了,生水进伤口会感染的,你看你的手腕都快肿起来了。”   他一面重新为郁冽的伤口消毒、上药、包扎,一面自责道:“都怪我,我昨天要是在你那多待久一点就好了,但我老婆一直发短信催我回家照顾孩子。”   郁冽:“谢谢你,我下次会注意的。”   经纪人相当无奈,郁冽在大家眼里是神,但其实他除了对演戏上心以外,生活技能根本是九级残障。   “郁哥,我有时候忙不过来,或许我该给你找一个生活助理?”   “好,麻烦你了。”   所有人都伸长脖子、竖直耳朵偷听郁冽和经纪人说话,屏息静气,连饭都顾不上吃了,就怕错过哪一句话,听说郁冽要招生活助理之后,大家全都在群里传疯了,“我要去报名,男神选我!”   只有角落里那张桌子完全没有受到影响,胡璃抱着全家桶大快朵颐,陶然小口小口地啃着奶黄流沙包。   郁冽的迷妹们想的是,成为他的生活助理,和他朝夕相处,对男神近水楼台先得月,但事实上真的是想太多,因为这有着一套非常严格的招聘标准。   要先笔试,然后面试,还要经过群面、终面,考题不仅包括医护方面,还有其他生活技能,就连医护专业的人想拿到高分都很难。   郁冽的经纪人很专业,这些流程并不是他自己把控,而是请了专业的考核团队,所有应聘者全都铩羽而归。   陶然清理了一大早上的恶灵。   系统:“宿主,你也去试试呗,反正剧组这一片的恶灵都被你清扫干净了,你能腾出手了,这要是考核通过了,你不就省下来隐身诀的灵力了吗?”   陶然觉得可以,因为担心郁冽那边遇到恶灵,她的速度很快,只用了二十分钟就完成了所有考核,拿到了满分的成绩。   当之无愧的第一!   原本听到考核团队对应聘者大加赞扬,外面的人还在纳闷这是谁呢,结果看到陶然通过最终面试,走出了那间房间。   围观的人全是一片嘘声,“早上听说男神要招聘生活助理,咱们都在那里激动的报名,只有她假清高,一副完全不在意的模样,现在打脸了吧?你们不知道她昨天接近郁冽的方法有多心机!”   陶然回忆了一下早上的事,她全程都在忙着刷怪,只能在斩杀恶灵的间隙扒拉两口饭,一直都争分夺秒的,怎么就假清高了?   系统愤愤不平:“在她们为郁冽争风吃醋的时候,宿主可是拼尽全力地保护他的生命安全。要不是你机智地研究出来弹指神通,可能连饭都吃不上。”   陶然正准备开口,就看到胡璃撸起袖子,“喂,你们会不会说人话啊?什么是假清高,我拜托你们搞搞清楚,霜姿姐这是用实力碾压你们!   这个考核流程可是公开的,怎么样?要不要我挨个给大家报出来你们的成绩啊?刘梦雨、郑芸芸、谭思佳……想听吗?   我跟你们说,我上学的时候最讨厌的就是,老师在班会上念出来每个同学的成绩了,所以我这个人一般不喜欢公开羞辱别人,但谁要是自己非要犯贱,别怪我把你们公开处刑啊!   还有昨天的事,什么心机不心机的,求求你们赶快闭麦吧,那还是因为我霜姿姐演技好。你们要是有本事,也去找郁老师对戏啊,你们去和他排练《长歌》、改他的《诸神黄昏》,批评他演技不到位的地方,你们敢吗?”   那些女演员被她怼的十分羞愧,全都低下了头,“乌拉”一下散开了。   蓝团子看的目瞪口呆,对陶然竖起了大拇指:“你塑造出来的傻白甜女主,怼起人来真是杠杠的,我算是见识到了!”   胡璃转过身来,眼睛亮晶晶地看着陶然,一副求夸奖的样子,“其实像她们这样的,我一只手就能打五个,不过咱们这是法治社会,打人犯法。”   陶然掏出手机点外卖:“请你吃桶子鸡,谢谢你替我出头。”虽然她本来是打算自己上来着,但胡璃愿意帮忙,她当然记胡璃的好。   胡璃尖叫:“啊啊啊!我最喜欢吃桶子鸡了,我只说了一次,你居然就记住了,霜姿姐你对我太好了,我恨不得一口气为你打一千个人。”   原主云霜姿肯定不记得这种小事。   不过胡璃这个人物都是陶然设定出来的,作为作者,她当然很清楚自家女主的喜好啦。   当考核结果被送到郁冽的办公桌上,经纪人一眼就看到了最上面的那个名字——云霜姿,满分!   他情不自禁地骂了一句国骂,简直恨不得把那张纸给撕掉,“这种变态的考试就算是专业人士过来参加考核,想拿到一个及格分都很难,为什么云霜姿这个十八线小演员却能拿到满分啊?”   他并不怀疑考核的公正性,只是觉得陶然别有用心,“这女人是不是早就削尖了脑袋,想往郁哥身边钻,所以一开始就设想过生活助理的考核之类的,提前做好了针对性培训?   也不对啊,她不光演技好的离谱,生活助理考核都能拿到满分,智商该有多高,而且颜值也很能打,昨天那段鞭法就算是我再怎么看不惯她,都得承认真的很惊艳,这绝对是个人物,在圈子里不该籍籍无名。”   经纪人昨天留意了一天,生怕陶然蹭郁冽的热度,什么发微博@郁冽了,结果在网上找了一大圈,陶然压根连微博都没开通。   一般人在网上总该有个黑历史吧?什么少女时代写过的日志,发过的自拍,可是除了她自己填写的那一张资料,不管动用多么顶尖的黑客,网上根本查无此人。   这绝对不是一般人。   根据他的经验,对方越是表现出来无欲无求的模样,可能就越是所求甚大。   一个可怕的念头浮现,“云霜姿该不会是郁哥的对头培养出来的吧?专门派来郁哥身边,就想搞垮他!”   郁冽当然有很多对手,他出名太快,也站的太高,不知道多少人想把他从金字塔的顶尖拉下来,然后瓜分他的那些资源。   娱乐圈是一个名利场,比这个社会的任何其他地方都要更加赤/裸/裸。   可经纪人又牢牢记得郁冽的准则:“不能自作主张。”哪怕再是看陶然那张考核成绩不顺眼,也不敢真的撕了它。   最后他只是把怀里抱着的一大摞资料,全都压在了生活助理考核成绩上面,“不就是因为郁哥的伤口嘛,我最近多对郁哥上点心,大不了回家晚点,被我媳妇罚跪键盘呗。等郁哥看完这一大堆需要签名的资料,说不定早就不需要生活助理了,也就忘记这一茬了。”   郁冽走了进来,看到了桌子上摞的像小山一样的资料,放在最上面的那一份是:“《长歌》剧组组织的演技培训班?”   “对,他们邀请你做讲师。”   “这种邀请,我一向都是拒绝的,你直接过滤掉就好,不用拿给我看。”   那当然是为了让郁冽晚点看到那份考核成绩嘛,“好歹也是莫大导演的私人助理亲自送过来的,郁哥你扫一眼吧,就当给莫大导演一个面子。”   郁冽随手翻开,一目十行地浏览,剑眉微锁,“参加这种活动只是浪费时间,一个认真听的人都没——”   忽然,他的声音顿住了。   经纪人顺着郁冽的视线看过去,发现他停留的那张页面是学员名单。原本打印好的名字都是印刷体,后来又被莫大导演用笔,亲自在旁边手写了一个“云霜姿”。   郁冽:“活动时间是下午两点,我今天不午睡了,直接过去,我这里有一份新写的演技感悟,你帮我打印出来,再把电脑给我带到教室,我做一份课件ppt,时间应该来得及。”   经纪人:“???”   刚刚不是还那么高冷地说不去吗?   怎么回事?   总不可能是因为看到了云霜姿的名字吧?   郁哥,你可是我从来都零绯闻、莫得感情的郁哥啊!   同时也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千辛万苦地把生活助理考核成绩压在最下面,甚至不惜拿出来这种平常都直接拒绝、完全不需要郁冽亲自定夺的文件来充数了,就是为了拖延郁冽看到陶然考核成绩的时间,万万没想到放在最上面的那一份居然也……   再想想刚才他极力劝郁冽翻看这份邀请。   到头来还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郁冽看经纪人站着不动:“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没有,马上为你安排!” 第144章 冥主   莫导演的助理和陶然聊了聊签约的事情:“唐晚这个女性角色的戏份虽然不重, 但是意义很大, 她前期是男主的小师妹, 后期却堕入了魔道,成为了一个妖女。   剧本刚一出来的时候,我们都觉得她很难把握, 这个角色直接影响了男主的人物弧线,莫导公开试镜了几次,对大家的表现全都不满意,所以才至今都空置着。莫导赏识你,把这么重要的角色交给你, 你也要加油啊。   两点钟有一个演戏培训班, 莫导亲自把你的名字添进了学员名单里, 上午也是他嘱咐我去邀请郁冽来做讲师。本来这样的场合, 郁老师肯定不会来的, 应该是看在莫导的面子上,刚才我居然收到了他同意参加的回复!这可是一件大好事,是一次磨炼演技的好机会,你一定要好好把握!”   陶然:“谢谢莫导!也麻烦你了。”   助理给了陶然《长歌》的剧本,带着她先到了教室。   陶然真是太感谢莫大导演了,这位老爷子简直是她任务的助攻小能手,本来她还在发愁下午该怎么保护郁冽呢, 有了这个演技培训班,她和郁冽的时间安排居然又重合了!   唐晚这个角色,陶然自信能把握好, 不过这个人物在电影《长歌》里的张力,必须要和男主有互动才行啊。   就郁冽那种爱情戏绝缘体……陶然就是再感激莫导,也不可能把唐晚这个角色的效果给拉满。   如果要让陶然来解读《长歌》的剧本。   在剧情前期,唐晚是天外山的小师妹,是所有师门上下的团宠。男主迟寒则是天外山最优秀的弟子,他对小师妹有着朦朦胧胧的感情。   很明显是“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的那种青梅竹马之情。   不过换成郁冽来演,他绝对会处理成兄妹情。   在剧情后期,唐晚堕入魔道,江湖人称她为“妖女晚晚”,迟寒作为天外山这一代的天下行走,替世人主持公道正义,所有人都逼他杀掉她。   结果却意外发现   唐晚这个和氏璧的看守者,之所以监守自盗,带着和氏璧堕入魔道,是因为和氏璧早就被污染成魔器,如果想要涤荡它的魔性,必须吸干一位天生梵体之人的生命精华。   如今世上只有一个人是天生梵体——迟寒。   “师兄,那天晚上我听到师父和师叔密聊,争论要不要牺牲你一个人,拯救天下人。后来师父和师叔争论的结果是,‘不如把一切都交给寒儿自己定夺吧。’   让你定夺?我的傻子师兄啊,我用脚指头都能想到你定夺的结果会是什么。世人都说和氏璧的魔性越强,天下战乱就越多。那就让他们去打啊,全天下人都死绝了,和我唐晚又有什么关系?我只要我的傻师兄好好活着。”   唐晚觉得,只要和氏璧一天不落进正派手里,就没人会害迟寒的性命。她需要魔道的帮助,没有一个魔道的人愿意让迟寒把和氏璧净化成神器,那他就永远不必做出这种惨烈的牺牲。   迟寒表示愿意牺牲自己,镇压和氏璧,只要大家放弃对唐晚的讨伐,名门正道表面上答应了他。   到底是迟寒命不该绝,净化了和氏璧的所有魔气,还强行拖着最后一口气活了下来,满心欢喜地去找自己的小师妹,想要带她回天外山,却发现那些正道人士非要杀了唐晚。   迟寒黑化。   如果换成其他人来饰演男主迟寒,陶然为了给莫大导演交上一份满意的答卷,肯定会把对方带进自己的节奏里,把这一出爱恨交织的戏码表现的高|潮迭起。   可是,郁冽嘛。   啊哈哈哈哈。   想想他那么努力地写光明神的人物小传,却还是g不到什么叫为爱痴狂。   有一些东西真的是天生的,郁冽天生就是戏疯子,是祖师爷赏他这碗饭吃。可他也天生就在爱情方面缺根弦,如果强行拗爱情戏,最后会很尬,反而成了《长歌》的败笔。   还不如陶然配合郁冽的节奏,就演纯纯的兄妹情呢。   不然最后这部戏呈现出来的结果就是,陶然全方位吊打郁冽,想想到时候满天飞的都是影帝郁冽演技跌下神坛的通稿,也不利于他吸收粉丝的愿力啊。   还是救救孩子吧,别为难孩子了。   陶然一边这样想,一边在导演助理给她的剧本上面标注,忽然眼前就暗了一大片,她抬头看看,发现郁冽就站在她身边。   “郁老师好。”   “叫我郁冽就行,昨天说过的。”   “哦,对,郁冽。”   “你昨天请我指导鞭法,我之前对鞭法了解不多,昨晚看了一些关于鞭法的古籍,写了一些感悟,要看看吗?”   “谢谢郁老……”   “嗯?”   “郁冽!”   听到陶然修改称呼,郁冽微微一笑。   窗外的白玉兰花开正好,淡青色的天空上有几朵白云高高地飘着,这是一个慵懒而闲散的午后。   其实郁冽和这整个画面都格格不入。   他给人的感觉像是终年积雪的山峰,像是一条黑的望不到尽头的隧道。   陶然承认,郁冽很好看,可他的那种美,非常有距离感,是她在现实生活中会自动避开的那种冷冰冰的人。   可他这样一笑,就仿佛冰雪刹那间消融了,像是暖风轻轻吹拂之下,一朵樱花落在了陶然的掌心。   他和这个午后完美地融合为一体。   郁冽修长的指尖微屈,在陶然刚刚批注的剧本上敲了一敲,“你已经在心里判了我的死刑?”   陶然那一行字写的是“兄妹情”。   “你不是这样理解这个角色的吧?”   “诶?”   “就像你理解的光明神对黑夜女神那样,迟寒和唐晚之间,应该也是比同门兄妹情更多吧?但你觉得我表演不出来,所以直接砍掉了这一部分。这不像是就算绑着我,还是想要跟我提建议的你啊,既然你认为我光明神这个角色诠释的不到位,为什么不让我在迟寒上多做一些尝试呢?人们总有不擅长的事情,但总要迈出第一步。”   陶然总不能跟他说:“因为我昨天晚上看到你一夜没睡,都捉摸不明白什么叫为爱痴狂。不行就是不行嘛,活着不好吗?干嘛为了自己不擅长的事,熬夜变成秃头小宝贝呢?   更何况我本来也没想改善你的演技,昨天那是有原因的嘛,为了拿到你的赐福。兄弟,你已经在娱乐圈封神了,如果说演技满分是一百分,你已经拿到九千万分了,何必非要去强求一个亿呢?”   系统总结道:“宿主,只要郁冽不对上你,其实他的演技已经是碾压所有人的水平。”   “就算对上我,他也不是比我弱了,他只是天生演不了爱情戏,演戏其他方面我们俩五五开吧。昨天那是必须要带他入戏,我没办法选择。其实就我个人的本愿来说,我更愿意只表现出来八十分的演技,来衬托九千万的郁冽有多强!”   “可惜,从来都孤独求败的他,发现了另一处山巅,怎么可能不去攀登呢?”   “难搞哦。”   陶然实在不知道怎么回答郁冽的问题,还好经纪人过来了,一看到陶然就像防贼一样防着她,想把郁冽拉到一边,“郁哥,你看看我打印的资料,这样可以吗?”   “简直是恩人!”这是陶然心里对经纪人的评价,总算不用再让她面对郁冽的灵魂质问了。   莫名其妙地收到了陶然的一个笑容,经纪人只觉得心里寒飕飕的,“这个心机女又在打什么鬼主意呢?”   郁冽掏出手机,修长而白皙的手指划开纯黑色的屏幕,“加个微信?我把鞭法的感悟发给你。”   经纪人:“嗨,不用那么麻烦,郁哥,你直接把鞭法感悟发给我,我给她打印出来呗。多看一些纸质印刷,减少屏幕时间,对眼睛很好的。”   陶然觉得经纪人说的很对,感激地对他点了点头,她总觉得如果加了郁冽的微信,会继续被这个人在微信上灵魂质问。   郁冽斜睨了经纪人一眼。   经纪人的脖子一凉,瞬间求生欲爆棚,“那个,打印机好像出了点问题,我看刚才打印出来的东西,到最后墨都不太明显了,估计得换个墨盒?”   陶然硬着头皮说,“我刚从山里来到大城市,电子产品用的不太习惯,还没有注册微信——”   话才说到一半,就看到胡璃蹦蹦跳跳地跑了过来,一句话的腔调拐了三个弯,“霜姿姐~我给你发微信消息,你怎么不回我啊!”   陶然:“……”   陶然立刻一百八十度深鞠躬,“郁老师,主要是我这个人在网上太话痨了,现实里面不好意思缠着别人聊天,但是微信上老是喜欢发消息轰炸别人,我怕到时候影响您对我的评价,所以才克制住了加您好友的冲动,其实我超想加您好友的!”   她不能因为这点小事就和郁冽把关系搞僵,在现实中保护郁冽可比变成灵体省灵力得多;而且退一万步来说,就算她以后都打算隐身做任务,她也得想办法再从郁冽那里获得赐福,不然灵力绝壁不够用啊。   不知道为什么,经纪人居然在疯狂道歉的陶然身上看到了一丝丝自己的影子,郁哥的气场还是太强大了,谁面对他要是做错了事,总是会不由自主地就道歉。   “这姑娘有点傻、还有点萌,应该不是对头公司派过来的吧?如果一心想要勾引郁冽,怎么会拒绝他加好友?等等!有哪里不对?卧槽!郁哥你为什么要加她好友?你可是一个从来不用微信的人啊!你到底什么时候注册的微信号?该不会是为了云霜姿特意注册的吧?我太小看这个女人的段位了,什么傻、什么萌,她之所以拒绝,绝对是在欲、擒、故、纵!”   胡璃感觉气氛有点奇怪,“我是不是说错什么话了?”   郁冽轻声一笑。   加过好友之后,他把鞭法感悟发给了陶然。   为了维持自己“老是喜欢在微信上发信息轰炸别人”这个人设,陶然不得不像做语文阅读理解那样,把郁冽发的这段话拆解,逐字逐句地评论了一遍,各种花式彩虹屁。   郁冽:“这种程度,不算话痨吧?”   陶然给自己催眠:“你只是一个莫得感情的打字机器!”   然后把今天从早上开始发生的每一件事,都给他絮絮叨叨地说了一遍,就连“剧组里的那条大黑狗今天一共绕着树跑了三十七圈”这种毫无营养的话题都没放过。   “我做个课件。”郁冽总算没有再回复了。   陶然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谢反派大佬放过!”   又过了半个小时,手机屏幕再次亮起,“不好意思,刚才在做课件,回复晚了,你不介意吧?那条大黑狗的名字叫啸天,是莫大导演取的,它不光喜欢绕树跑,还喜欢咬自己的尾巴……”   说真的,陶然还是第一次遇到郁冽这种人——只要他回复你,他发的字数一定比你更多。   这也太热情了,哪怕陶然这个在一大堆qq群里都是龙王的强者,都觉得有点顶不住了。   真是看不出来啊,现实里面这么高冷的郁冽,在网上居然是个网瘾少年吗?   陶然对比了一下,发现还是现实当中的郁冽更容易应付,她果断抱着剧本去讲台上找郁冽,“郁老师,我有一个情节想和您探讨一下。”   郁冽没有说话,只是一瞬不瞬地望着她。   陶然这才想起来,要叫:“郁冽!”郁冽已经纠正过她好几遍了。   郁冽合上笔记本电脑,“刚好,我也有一个情节想和你探讨一下。”   学员们刚一走进来,就发现陶然和郁冽在讲台上聊天,而且完全是大家插不进去的话题,那一大串专业术语听都听不懂。   本来嘛,听说郁冽要讲课,原来没有报名参加这次活动的剧组成员,哗啦啦地全都涌过来了。   就是想着和郁冽套个近乎,没想到他完全被陶然一个人霸占了。   教室的门外,一个女经纪人指着陶然,对自己的艺人说:“菲菲你看,就是她,拿下了唐晚这个角色。”   宋雅菲是当红小花旦,一看到《长歌》的剧本就非常喜欢唐晚这个角色,可是莫导演找她试镜,总觉得她呈现不出来“妖”的那一面。   宋雅菲:“云霜姿,以前没听过,脸有十分,穿衣打扮三分,气质十分,演技十分,是个劲敌。除了不会挑衣服,白t恤、牛仔裤,土气的像个女大学生之外,哪里都好,莫导眼光不错,还是那个娱乐圈伯乐。   可唐晚这个角色,我势在必得。薇姐,想办法让她退出竞争,哪怕用一些不太干净的手段。你也知道,我年纪上去了,不能老演清纯玉女,现在大家都不吃丫头教了,我必须得转型,《长歌》就是我转型的那块踏板。”   “我明白,哪怕你最后没办法表现出来莫导要的效果,一百分的答卷,只能拿到一个及格分,但这部电影强大的阵容和这个角色的设计,也足够让你完成转型了。有郁冽在,保证了《长歌》绝对不会糊,到时候再找找水军,哪怕咱们只有及格分,只要电影能拿到一大堆奖项,就能把对你评价的节奏带上去。”   宋雅菲走进班里,对郁冽招了招手,“郁老师,下午好,都快两点了,是不是该上课了呀?”   陶然看了看郁冽,“那我就先回座位了?”   郁冽低头看了一眼石英表,“还有七分钟。”   陶然顶着一大堆女演员嫉妒的快要冒火的眼光,和他聊完了最后七分钟。   本来以为,等上课开始,郁冽就是大家的了,那只能说是想太多了。郁冽准备的课件,是一部非常冷门的老电影,其他人看都没看过,现场在网上百度都搜不到。   偏偏不管他提什么问题,陶然都能对答如流。   那当然了,陶然昨晚刚在郁冽家里看过嘛……   不过等互动时间过去,到了理论阶段,陶然就听得有些昏昏欲睡了。   昨晚到底没睡好。   刷怪还是累啊。   今天和郁冽这样聊天,其实也挺有意思的。   平常陶然和别人聊天,总怕接不上话题,老是要绞尽脑汁地找话题,但是她和郁冽,怎么就有聊不完的话呢?一切都发生的那么自然而然。   刷怪是很紧张的状态,和郁冽闲聊又是很放松的状态。一张一弛之下,陶然的睡意就开始蔓延。   终于,看到陶然睡着了。   大家:“!”   太好了!轮到我们了,怪云霜姿自己不争气,郁冽讲课多么难得的机会啊,可能一辈子也就只能听这么一次,她居然睡觉?真是活该她糊!祝她糊一辈子!   可把大家给激动的啊。   一个个争相举手,想要回答问题,回答错了没关系,学习的态度也很重要嘛。   却看到郁冽调整了一下课件,播放了一部默片:“默片更考验身体动作和面部表情,大家静静观看,用心体会。”   然后他走到教室的空调开关旁边,把中央空调的温度调高了一点。   默片,就是无声电影,是指那些没有任何配音、配乐或与画面协调的声音的电影。简单来说就是,只有画面,没有声音,非常安静。   这可是一间阶梯大教室,本来学员没这么多,听说郁冽要讲课,一大堆人赶来凑热闹。   为了给郁冽留下一个好印象,所有人都没有发出一丝一毫的声音,整整几百人的大教室,居然安静的落针可闻。   这里又安静,又暖和,陶然趴在课桌上睡的非常舒服。 第145章 冥主   在娱乐圈, 想要搞垮一个没背景的小演员很简单, 只要运作的好, 一丁点小事就能把她推到风口浪尖上。   宋雅菲的经纪人给了手下一张照片,郁冽站在讲台上,所有演员都在认真观看大屏幕上放映的电影, 只有角落里一个少女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   “她叫云霜姿,抢了菲菲心仪的角色,虽然莫导对菲菲的表现不满意,但他对其他人的表现同样不满意,如果没有云霜姿的出现, 在矮子里面拔高个, 小师妹这个角色最后肯定是菲菲的。让云霜姿在圈子里混不下去, 不用我教你怎么做吧?”   “薇姐放心, 这太简单了, 只要找几个圈子里的微博大v,把节奏一带就行,郁冽可是全民男神,能听他公开讲课是三生有福,居然有人在课堂上睡大觉?说明云霜姿对演戏这个行业一点也不尊重,那些粉丝肯定会喷她浪费了郁冽精心准备的课程,说她不配拥有这个宝贵的机会, 让她退出《长歌》剧组。”   宋雅菲这边,花了一大笔钱买水军,原本准备大干一场。   按照她们的设计, 先找了一个学员发这张照片,然后请大v接连转发,让事态不断升级。   一开始,把一个石子投入大海里,只能荡起一片很小的水花。   其实关注到的人并不多,不过学员里面早就有很多人嫉妒陶然,看她不顺眼了。   郁冽出道这么久,从来都对女星不假颜色,凭什么她独独能够得到男神的青睐?   那些女演员纷纷开小号,抹黑陶然:“何止是上课不认真听讲?关于云霜姿的瓜多着呢!她还恶意绑架了郁冽,并且用不正当的竞争手法,抢走了郁冽的生活助理一职。”   反正就是玩弄话术的那一套。   避重就轻。   故意不提陶然的演技很好,不提她和郁冽专心讨论演技理论的时候,因为内容太深奥,所有人都插不上话。   颠倒黑白。   明明陶然是通过自己的实力,拿到了生活助理考核的满分,打败了一众竞争者,却被说成是不正当竞争手法。   还有人收到了风声:“听说是宋雅菲想要动云霜姿,也对,她那么想要唐晚这个角色。”   所有人都幸灾乐祸,等着看陶然摔个大跟头。   演技好,了不起吗?   还真以为自己攀上了郁冽呢?   那可是郁冽!   你就算再抱着剧本去找他聊天一万次,人家估计都记不住你的脸。   就这种勾引方式也太低级了吧?   以为谁也没试过啊?   “宋雅菲上一次找郁冽指导演技,准备了那么一大串问题,我保证她每一点都是经过精心设计的,女人看女人一看一个准,故意穿深v领,故意弯腰,还有身上特意选的那一款香水哦,说话的声音那叫一个娇滴滴,我一个女人听了都想怜惜她,可惜郁冽连头都没抬,一句话就给她挡回去了——回去看一下《演员的自我修养》xx页xx行。”   “你们不知道宋雅菲当时那个脸色哦,我简直以为看到了一块猪肝,她都是大郁冽将近十岁的老阿姨了,也好意思对我家哥哥用美人计?真是有够好笑的。”   “就连宋雅菲那种咖位,白富美出身,被公司一路捧起来,出道以来顺风顺水,如今说她是国内一线女星前五不过分吧?可郁冽都是客气礼貌并且疏离,表现的那么淡漠,更何况是云霜姿这种十八线小糊咖?”   郁冽从来都像是高高悬挂在天空上的孤星。   半点也不问凡尘世俗。   恐怕等陶然被宋雅菲掐走,郁冽都不会意识到《长歌》剧组里少了她这么一号人。   除了演戏,他什么也不会放在心上的。   “宋雅菲的套路我清楚,接下来肯定是大v转发了,看着吧。”   可惜大家等来等去,迟迟没有等到任何大v有丝毫风声。   一个圈子有一个圈子的潜规则。   微博上所有娱乐圈的大v全都心知肚明一件事——关于郁冽的消息不能乱发。   哪怕郁冽在宋雅菲给的这条报道里只是一个背景板,这并不是故意抹黑郁冽的消息,但只要涉及到郁冽,那就再怎么慎重都不为过,更何况这明显是要挑起郁冽的粉丝来撕陶然。   借郁冽的名气来达成自己的目的,以为郁冽是那么好利用的吗?   宋雅菲给的钱是挺多的,可再多的钱也得有命花啊。   得罪郁冽的人,全都凉透了。   必须得先问清楚了,这条消息到底能不能发?   这件事直接被送到了帝皇娱乐总监的办公桌上,微博大v背后也都是有工作室的,他们签约的利益链最后溯源就是帝皇影业。   陶然和胡璃在的那家星光娱乐,只是一家不入流的小公司,可是帝皇影业,那是整个娱乐圈的龙头大哥。   郁冽并不是帝皇影业的艺人,他没有和任何一家公司签约,从来都独来独往。   可是帝皇影业的总监却给郁冽打了一通电话:“郁哥,我这边收到了一些消息,和你有关,发你邮箱了。”   郁冽打开那个页面,满屏幕都是diss陶然的话。   总监本来想问:“郁哥,这件事你想怎么处理?”   却听到郁冽说:“她来应聘我的生活助理了吗?我都不知道。”   接下来电话里就全是一大堆哗啦啦翻文件的声音,很急很乱。   总监印象里的郁冽,不管做什么事情,向来都是沉稳有度,慌张、急切这样的情绪,根本就是郁冽这个名字的反义词。   可电话那一头,快速翻动文件寻找的,分明就是郁冽本人。   “找到了,怎么被压在最下面了,还好你给我打电话了,不然我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看到。”   总监:“???”   喂、喂,你关注的重点完全偏了吧!   合着那么一大屏幕的话,你就只看到了陶然应聘你的生活助理这么一句?   那些话写的可是极其富有煽动性的,文采好极了,就连总监看了都觉得,这个小演员居然敢在郁冽的课堂上睡觉,真是罪大恶极。   怎么郁冽一点也不生气呢?他不是最讨厌别人不尊重演戏这个行业了吗?   “郁哥,那你看这件事?宋雅菲是芳华娱乐的当家花旦,这次是她买了水军,想要对云霜姿出手,因为《长歌》小师妹的角色。”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总监强行把话题拉了回来。   郁冽的声音又恢复了往常的冰冷,“莫导的眼光需要怀疑吗?”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总监舒服了!   对嘛!   这才是郁冽啊。   就是说话很漠然,然后又惜字如金,还只关心演戏的事。   刚才那什么找资料,什么生活助理,肯定都是我听错了。   我得好好揣摩一下这句话的意思。   总监把下属叫了进来,说了一下这件事:“莫大导演的眼光不需要怀疑,也就是说云霜姿才是最适合小师妹这个角色的人选,也就是说宋雅菲做的太多了。   芳华娱乐这些年发展的势头不错,宋雅菲的野心也大了啊,居然敢用这种阴|私手段抢《长歌》的角色。   她怎么就不动动那个猪脑子想想,她自己根本拿捏不好小师妹这个角色,如果最后把电影的票房和奖项搞砸了怎么办?这是拉整个剧组下水,给她一个人角色转型保驾护航呢。   知道帝皇影业给《长歌》投资了多少钱吗?可恶,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她敢断我的财路?必须得给她点教训,不然她真以为自己在娱乐圈一手遮天呢。   就她,也配?   连我这个帝皇影业的总监都不配好吗?   真正在掌控整个娱乐圈产业的人分明是——”   下属竖起了耳朵,打算听一听娱乐圈密辛。   总监挥手赶他:“这是你能听的吗?办事去吧。”   片场,休息室。   陶然刚刚刷完几只怪,胡璃晃晃悠悠地拎着两杯奶茶来找她,“我今天的戏份拍完啦,往后就不用来剧组了,公司接下来给我接的好像是一个真人秀?听说宣传力度不错,说不定能积攒点人气。”   作为作者,陶然知道,她说的就是书里的主要内容——灵媒真人秀。   那是一档叫做《通灵》的综艺节目,节目组会提前搜索一些都市怪谈或是乡村志异,简单来说就是闹鬼的地方,然后节目组的嘉宾就去除灵、驱鬼什么的。   当然啦,世界上本来就没有鬼,所以节目全都是假的,照着台本拍出来的而已,所谓的“灵媒真人秀”只是一个噱头。   ——这是一开始所有嘉宾和观众的想法。   可是《通灵》第一季度,除了胡璃之外,所有参加节目的嘉宾全都死了,而且死状极其恐怖,警方的判定是自杀和意外死亡。总之,没有一个死于他杀。   节目组害怕了,立马停播了这个真人秀。   然而,他们低估了人性。   这个世上从来就不缺猎奇的人,已经停播的《通灵》,反而在网上大火,流量的火爆也代表着资本的入驻,资本追逐流量是为了追逐金钱。   资本方铺天盖地的广告宣传造势,“你们真的信这个邪吗?所有参加节目的嘉宾都会死?现实版死神来了!难道世界上真的有鬼?可为什么胡璃还活着?《通灵》第二季,有胆你就来!”   有一些人真的很爱作死,越是惊险刺激,他们就越是兴奋,报名参加的人一大堆。   第二季新加入的嘉宾里,只有男主王玄之不是为了追求刺激,他是为了调查真相,除魔卫道。   王玄之和胡璃成为了一对搭档,没想到还没找到《通灵》背后的恶灵,他就发现自己的搭档,这个看似天真无邪的小姑娘,居然是个狐妖。   那时候王玄之也怀疑过,会不会所有人都是胡璃害死的?   可胡璃身上分明没有一丝一毫煞气,这代表她从来没有害过人命。   真奇怪,世上居然有这样的妖吗?明明是个狐妖,却比人类的孩童还要单纯善良?   随着节目的展开,男女主互相吸引……   不过,这一次嘛,《通灵》第一季不会再死人了。   因为书里害死他们的幕后真凶,就是原主云霜姿。   陶然肯定不会去瞎搞事,她光刷怪就要忙死了。   把思绪从原书剧情里抽离,陶然接过了奶茶,“谢谢你的奶茶,那就提前祝你,在新的节目组,一切顺利啦!等《长歌》的拍摄结束了,我去找你探班,请你撸串。”   那时候陶然的任务也就完成了,可以自由支配自己的时间,不用老和郁冽绑在一起。   胡璃纳闷:“刚才我一路走过来,发现《长歌》剧组好像大换血了?多了好多新面孔,少了好多人啊,就是最近老爱酸你的那些人,似乎都被剧组解约了?”   陶然摇摇头:“不太清楚。”   宋雅菲拉着一个行李箱,她的经纪人怀里抱着一个大箱子,里面装满了各式各样的东西,有一些都被摔烂了。   宋雅菲刚刚大哭过一场,砸了不少东西,神色憔悴,对陶然的态度很恭敬,身体一弯,九十度鞠躬:“对不起,我不该故意拍了你上课睡觉的照片,就找人发微博抹黑你,批评你对演戏的态度不端正。”   当时陶然虽然睡觉了,也让系统一直在关注郁冽的课程,“那部默片我之前看过了,我这两天确实有点太累了,上课睡觉是我不好。”   胡璃:“多正常啊,天才不都这样吗?你是有多酸我霜姿姐,才会拿这点事去发微博啊。我上学的时候,我们班第一别说是上课睡觉了,她就是上课吃火锅,我们班主任都夸她火锅底料真香!   实力才是王道啊,只要她不大吵大闹地扰乱别人,她在课堂上睡觉怎么了?再说了,你只看到了她在班里睡觉,你怎么知道她昨天晚上挑灯夜读到几点?”   系统觉得胡璃真相了,“宿主,胡璃说的对,你昨晚为了保护郁冽,确实一夜没睡啊。”   陶然:“咱们这是特例,可不能给孩子传播这样的三观,晚上不睡觉,白天不学习,那不是全都乱套了嘛,肯定还是白天认真听讲学习的效率高啊。”   系统:“天才不在这个行列里面。”   “天才一共才几个啊?世界上还是普罗大众比较多。”   陶然把胡璃这个战斗小能手拉到了身后,“上课睡觉确实不好,我以后会注意的,但这只是我私下里的个人行为,你发微博抹黑我是指?”   宋雅菲简单地向陶然说了一下这件事。   陶然听出了这里面的刀光剑影。   别看宋雅菲这会儿哭的挺惨,话里话外都在不停地美化自己,可她做的这事真是歹毒得很,演技方面竞争失败,就在背后用腌臜手段,想把陶然的职业生涯彻底给毁了。   结果宋雅菲被赶出《长歌》剧组,又失去了那么多代言,以后拿到的资源一落千丈。   只能说是她咎由自取!   陶然似笑非笑地说:“以前没少这样对付新人吧?作孽太多,孽力回馈了?”   宋雅菲原本想,和陶然卖个惨、求个情,说不定她能把这件事高高抬起,又轻轻放下,毕竟陶然也不过是一个刚进娱乐圈的新人,说不定心肠很软呢?   没想到陶然的心里,这些是非对错倒是全都门清。   不过这一次,真是输都输的莫名其妙,宋雅菲至今不知道陶然到底是什么背景,“帝皇影业说,莫导的眼光不需要怀疑。你是请了莫大导演替你出头吗?你和莫导是什么关系?这次剧组为了你,解约了很多人。”   “千里马和伯乐的关系,我很感谢莫导的赏识,也会好好报答他的。”陶然默默地在心里盘算,这次该怎么感谢莫大导演。   这话说了等于没说,看这样子是问不出来了,宋雅菲只好走了。   到了车上,经纪人很不甘心:“这件事就这么算了?这次咱们的损失真的太惨重了!”   “哗啦”一下,宋雅菲把箱子踢倒,里面的东西散了一地:“那不然呢?人家是什么背景,我们又是什么背景?芳华娱乐的董事长为了自保,都和我解约了!除了道歉求云霜姿原谅,我是真的没别的辙了。   我要是早知道云霜姿背景这么雄厚,随便一点小事都有帝皇影业这个庞然大物为她出头,我是不会出这种昏招的,这次真是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你说她到底是何方神圣啊,那些大v连一个肯给我透露原因的都没有,不管我砸多少钱,他们全都三缄其口,一副宁愿死也不能说的样子,真是简直了。   你看看云霜姿,还装成不知道这件事呢,让我给她解释了一遍,问、问、问,不就是想当面打我的脸吗?最气人的是,直到现在我问她背景,她都不肯说。   什么没钱没势的山里丫头,那是大小姐出来消遣,她搁这里玩扮猪吃虎呢,她不说别说,反正我也不会说出去的,我倒要看看,谁是下一个招惹了她、又瞬间凉凉的倒霉蛋!” 第146章 冥主   宋雅菲灰溜溜地离开剧组, 郁冽的经纪人看的目瞪口呆。   “早就猜到了云霜姿不简单, 没想到她背景居然这么深厚?不过这样也好, 她因为这点小事就露出马脚,郁哥那么聪明,一定能意识到这个女人有猫腻!”   经纪人的办公室和郁冽的办公室是套间, 他的办公桌就在郁冽办公室的门外,他快乐地磕起了瓜子,正开心呢。   就看到郁冽推开门走出来,递给他那份陶然生活助理的考核成绩单,“今天就让云霜姿过来吧, 你问一下她愿不愿意住我那里?”   “郁哥, 我没听错吧!你不仅要让她当你的生活助理, 还要她搬到君豪酒店, 和你住在一起?”经纪人吓得手里的瓜子都掉了一地。   “你帮我找生活助理, 不就是因为你晚上不方便照顾我吗?”   “可她是和你同一个剧组的女演员啊,我们退一万步来说,就算她真的是一个绝世大好人,对你没有任何不良居心,可这孤男寡女、瓜田李下的,真要被狗仔队拍到点什么,你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不会的, 放心吧。”   郁冽的态度还是一如既往的强势,完全不容置疑,说完就关上门了。   经纪人拿着那份考核成绩一脸苦恼:“都怪我自己, 瞎提什么生活助理的建议啊!郁哥啊郁哥,你该不会真的被她下了降头吧?”   这是三打白骨精吗?   我就是孙悟空,云霜姿是白骨精,郁哥是唐三藏。我明明看出了这个妖女的真实身份,偏偏郁哥就是信她不信我。   不行,必须得保护好郁哥!   经纪人打开电脑,在键盘上运指如飞,噼里啪啦地打了一份协议。   陶然拿到那份协议以后,挑了挑眉毛,“条件可真够苛刻的,哦豁,违约金也是好大一笔。”   那上面洋洋洒洒写了几千字,包括但不限于——陶然不能蹭郁冽的热度,不能在任何场合向别人透露她和郁冽的关系,不能拍任何郁冽的私照,和他家里的照片,等等、等等内容。   系统瞄了一眼:“哇,这些协议条款可真严谨。”   陶然:“郁冽的这位经纪人,本科期间可是正宗的法学专业出身,后来去国外攻读了硕士和博士学位,回国之前是一位金牌律师。他能在郁冽身边做事这么久,怎么会没点真本事?”   经纪人笑了:“你觉得为难的话,可以不签。”干得漂亮,就是这样没错的!拼尽我毕生所学,来保护好我家郁哥。   万万没想到,陶然干脆利落地在上面签好了名字。这个协议一式两份,她顺着光滑的桌面把一份推给经纪人,另一份放进了自己的包里。   “那么,合作愉快?”陶然对经纪人伸出了手。   刚才还笑得非常自信的经纪人,这会儿变成了一脸苦瓜相,“云女士,你看起来出身不凡,却连这种不平等的协议都肯签,你接近郁哥到底想做什么?派你来的人给你开了多大的价钱?我们开双倍,不,三倍!五倍都行。”   “你查过的啊,我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山里丫头,老家那边穷得很。”   这是昨天莫导夸奖陶然的鞭法,询问她是否有家学渊源时,经纪人说的嘲讽她的话,结果听到她这样原话奉还,脸上被打的火辣辣的疼。   “反正只要有我在,不管你有什么阴谋诡计,我都不会让你得逞的!”   陶然应聘郁冽的生活助理,不就是想接近他吗?近水楼台先得月?少女你在想屁吃!   经纪人发出了一声奸笑。   剧组的工作结束,陶然跟着郁冽上车以后,经纪人给陶然安排的第一个任务就是:“你负责采购,清单我给你,里面有一些东西的要求很复杂,必须你亲自去,不能找别人替你。”   陶然本来还有些苦恼,这样就没办法保护郁冽了。   结果就听到郁冽说:“我也去。”   经纪人苦口婆心地劝道:“郁哥,你怎么能去商场呢?你只要一出现,超市准要被挤个水泄不通。”   陶然:“可以做伪装?”   经纪人:“做什么伪装都没用,你不知道郁哥那些粉丝有多疯狂,她们私下里疯传过郁哥各种各样的伪装照,什么戴了帽子以后怎样,戴了墨镜以后怎样……不管怎么伪装,绝对逃不过她们的法眼。也是绝了,郁哥明明是演技派,明明拿奖拿到手软,偏偏因为长得太好看,那些粉丝追他追的,比所有顶级流量加一起都要更凶。我们郁哥是表演艺术家,不是爱豆啊。”   陶然:“更新奇一点的伪装呢?把全身都包裹住的那一种感觉可以。如果商场的员工很多都是类似的装扮,那么郁冽就不明显了吧?”   经纪人:“少女你不要张口就来,什么样的伪装能把一个人全身都包裹住,而且你以为大商场是你家开的啊?你想让人家的员工全都不露脸,人家就都不露了。李师傅开车吧,去最近的大卖场,把我和云霜姿送过去,然后你就带郁哥先回君豪,我和她想办法打车回去。”   那么长的采购清单,就我和她两个人搬,就算我拎一大半,给她拎一小半,也能累死她。   就这样,多折腾她几趟,我看她还干不干得下去这份苦差事?您不是大小姐出来体验人生、找找乐子吗?那我就让你知道、知道,普通人过得是什么社畜生活!让你好好接受一下社会的毒打。   本来经纪人都是坐前面的副驾驶,把后面的位置留给郁冽一个人。   但是今天,为了防止陶然占郁冽便宜,他特意坐在了后排正中间的位置,刚好把陶然和郁冽分开。   经纪人在心里美滋滋地想:“哎呀,长得胖可真好啊,只要我往这里这么一坐,保证郁哥连眼角的余光都扫不到心机女。”   车子一路在行驶,一路都有新的恶灵扑来,陶然专心刷怪。   郁冽坐在左面,打开手机,低着头,不知道在编辑什么信息。   经纪人其实还觉得有点奇怪呢,一般郁冽上车以后,都是闭目养神,还是第一次看到他在车上玩手机。   两分钟后,郁冽忽然开口:“我们要去的这家大卖场,今晚刚好是迪士尼之夜,大多数员工都会穿迪士尼人物的玩偶装,你帮我借一套就行。”   经纪人去查那家大卖场的信息,发现他们的主页上果然有一条刚发的活动通知,首页上飘着大大的“surpri色!”   经纪人心里都快骂人了,“这也太离谱了吧?云霜姿是金口玉言吗?她运气有那么好吗?她胡乱提一个建议,马上就能实现?还是她仗着自己家有钱,刚才偷偷安排的?难不成卖场还真是她家开的吗!可是也不对啊,我都没看到她打开手机,反而是郁哥一直在……”   经纪人一脸怀疑地看着郁冽,突然意识到一个更加严重的问题:“你怎么忽然想去超市?”   郁冽性格孤僻,最讨厌人多的地方。   “从来没去过,刚才听你一说,有点好奇。”   经纪人恨不得抽自己一个大嘴巴子。   我让你嘴贱,让你给云霜姿安排采购任务!   陶然偏过头,扫了一眼郁冽的手机页面,“这种玩偶装会不会很闷,穿起来特别不透气啊?”   经纪人疯狂点头,一个劲儿地附和她,觉得她难得说了一句人话。   郁冽并没有说话,只是含笑望着陶然,车子飞速行驶,窗外的车灯连成了一条线,倒映在郁冽的那双黑眸里,像是海面上碎裂的星空点点,万颗奔星流动。   系统觉得好奇怪,“宿主,只是被他这样看着,为什么你的心率都不太正常了?”   陶然:“卧槽,我心跳有问题吗?肯定是最近刷怪刷的昼夜颠倒,把我给累坏了吧,所以说作息要规律啊,这个任务是真的难。”   蓝团子本来还想说点什么,结果看到陶然开始在她的技能界面查询“熬夜后养生”,它觉得自己还是闭嘴吧,就陶然这样的,好意思吐槽人家郁冽是恋爱绝缘体?   少女,真正的恋爱绝缘体分明是你吧!   特意坐在两个人中间、一心致力于把他们俩给分开的经纪人,发现郁冽看着陶然的那种眼神以后,瞬间觉得自己好多余。   郁冽:“你是在关心我吗?谢谢你,我可以的。”   陶然:“哦。”转头看向窗外了。   经纪人:“???”   突然就好气啊!   我郁哥因为你一句关心,眼神变得这么深情。   因为你要去商场采购,他非要穿什么滑稽的玩偶装。   甚至有可能,什么迪士尼之夜,都是他安排出来的   等等!   盲生,你发现了华点!   宋雅菲的事,该不会也?   完全有可能啊!   圈子里一直都在传,郁冽背景不简单,但是他的身世来历全都成谜,就连他的经纪人都不太清楚。   想想那些在君豪酒店胡搅蛮缠,非要入住专属于郁冽的房间,结果全部凉凉的富家女。   郁哥想要摆平宋雅菲,或许真的只是一句话的事。   所以现在事实极有可能是,我居然一直在和我的顶头上司作对?是嫌自己命太长吗!   至于郁哥为什么没有告诉我这件事?   怎么没有啊!他明里暗里都警告过我多少次了?怪我自己反应太迟钝。   郁哥就差直接把话怼我脸上了:“我在追她。”   嗨,那种直白的话,估计郁哥这种性格,这辈子也说不出来。   管她是什么心机叵测,都被我郁哥看上了,难道最后还能逃得了?对家派来的又怎么样,最后肯定是爱我郁哥爱的无法自拔,把对家卖的一干二净!   最可恶的是,郁哥深情如斯,你云霜姿特么的就一个“哦”?   我就不信了,郁哥全宇宙第一男神,怎么可能拿不下一个云霜姿?肯定都怪我在从中作梗。   作为郁哥头号狗腿子,我要给郁哥助攻!   “李师傅,麻烦靠边停一下车,后面太闷了,我要坐副驾驶。”   陶然觉得经纪人变得好奇怪。   以前经纪人不管怎么针对她,她都可以理解。   归根到底是立场敌对嘛,如果她是郁冽的经纪人,遇到其他女艺人想要接近郁冽,她也会帮郁冽挡住那些烂桃花的,这叫职业素养。   可是现在经纪人那种古古怪怪的眼神,简直让她头皮发麻。   经纪人直接从陶然手里抢走了那张采购清单:“咱们分头行动,我跟李师傅走一边,你跟郁哥走另一边,有我在容易暴露郁哥的身份。既然郁哥想体验一下普通人的超市日常,你就陪他随便逛逛吧,也能帮他积累一些演戏素材。”   郁冽换上了玩偶装,是《美女与野兽》里面的野兽,这个故事说的是,一个王子被女巫变成了野兽,只有遇到真爱他的姑娘,才可以恢复人形。   别的员工都是什么米老鼠啊、维|尼熊啊,白雪公主什么的,反正超可爱的,手里拿着气球,一大堆小朋友围在他们身边,别提多热闹了。   郁冽这野兽扮相,小朋友都要吓哭了好吗?那是能躲多远就躲多远,陶然和他就跟自带瘟疫buff一样,走到哪里,哪里的人群就清空一大片。   “你要买点生活用品吗?君豪那边提供的生活用品都是酒店的品牌,不知道你能不能用得惯?”   “我可以买零食吗?我喜欢吃薯片,但是之前的协议里说……”   陶然话还没说完,就看到手机屏幕亮起,经纪人给她发了一条短信:“协议暂时作废,我回头重新草拟一份。”   系统:“我看他坏得很,肯定是要添加更加苛刻的协议条款。”   “管他呢,今朝有酒今朝醉,买薯片去啦~”   对陶然来说,这是一种非常新奇的体验。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陪她逛超市。   以前她看到别人,有朋友和家人陪着逛超市,都很羡慕的。   她在现实生活中,人缘当然没有差到没朋友的地步,不过大家都是写小说的,网络上各种嗨,现实里却是相隔天南海北。   偶尔遇到编辑组织活动,一年能见上一次面吧。   总之,是不会有人陪她逛超市的。   郁冽推着超市的购物车,陶然可以逛得很慢,时不时问他一些问题:“干吃面选意大利红烩味,还是巴西烤肉味啊?”   郁冽很认真地替她参考:“这两种口味听起来好像都不错,是前者偏甜,后者偏咸吗?不过干吃面是什么?”   陶然笑死。   少年,你连干吃面是什么都不知道,你就敢替人出主意?   她算是发现了,郁冽,是真的生活技能九级残障,他连买水果蔬菜需要去打秤都不知道的!   天哪,这个人,以前到底活在怎样的真空里啊?   因为书里对于他变成怨鬼前的事情,只是一笔带过,陶然也不太清楚他的家世。   不过看他顶着这一幅凶凶的野兽模样,做出那种有点笨拙的事情,还让人觉得有点呆萌?   讲道理,给郁冽选生活助理,可能真的不需要那么专业的考试,就随便路边拎一个普通人都行吧?   陶然认真科普:“可乐可以选可口和百事,有人只喜欢可口可乐,有人只喜欢百事可乐,我是两者都行,你要不要试试你喜欢哪一种?”   郁冽乖巧地把可口可乐和百事可乐都放进了购物车里。   “光顾着买我的东西了,你有什么想买的?”   “抱枕。”   “这个属于家居用品,我们先看一下指示牌,是在三楼,走吧,可以走那边的自动手扶梯。”   郁冽挨个把那些抱枕放在了下巴的位置,感受了一下,“没有我想要的。”   “怎么了?”   “不够软。”   陶然:“你戴着这个玩偶装的头套,当然感受不到它软不软了,要不我给你挡着点,你摘下头套试试?”   陶然找了一个小角落,让郁冽坐在椅子上,因为他长的太高了,只有这样她才能帮他遮住别人的视线。   郁冽摘下了头套。   陶然刚把一个抱枕递给他。   就听到脚步声和人声传来:“你们躲在这干嘛呢?偷东西?诶,郁、郁冽!”   陶然和郁冽对视一眼,郁冽用最快的速度脱掉了玩偶装,陶然抓起他的手就跑!   脚步声越来越多:“啊啊啊啊,郁冽在哪里?我这么幸运的吗?来一趟超市都能偶遇男神?”   身后就是人声鼎沸,陶然牵着郁冽的手一路奔逃,紧急出口的楼道里没有开灯,“噗通、噗通”狂响的不知道是谁的心跳。   陶然故意加大了脚步声,哐当一声打开了二楼的铁门,然后又轻声跑回来,继续往下跑。   郁冽全都配合她。   “去二楼了,我听到二楼的门响了。”   所有人都追往二楼,陶然带着郁冽跑到了最底层的地下车库。   回到车子里,陶然松开了郁冽的手,“当明星也太累了吧?逛个超市都跟做贼一样。”   郁冽垂眸,失神地望着自己的指尖,轻轻“嗯”了一声。   “你的脸怎么这么红啊?该不会是发烧了吧?那种玩偶装太闷了,我听说有迪士尼的员工穿着玩偶装中暑的。”   陶然把手放在郁冽的额头上,然后发现他的脸红的更厉害了。   郁冽不知道在想什么,没有回答她的话。   “你怎么了?”陶然偏过头看他。   只见郁冽的头发被汗水微微打湿,从来都是清清冷冷的一张俊颜,此刻仿佛渲染着漫天彩霞,如同美人醉酒,酡颜微醺,他的那双眼睛也没有了往日的孤冷,像是清晨林间的小鹿,雾气蒙蒙。   车里的空间到底狭窄,弥漫着郁冽身上独有的那种冷香。   对上他这样的眼神,似乎有什么在失控。   陶然忍不住更加靠近了他一些,想要分辨出来,他身上到底是什么香气,明明清清冷冷,为什么那么诱人?   突兀的电话声响起。   方才的一切都像烟雾般消散。   郁冽接通电话,经纪人着急的声音传来,“郁哥,怎么回事?有人发现你了?现在卖场的二楼都找疯了,全世界的人都在找你。”   “我在车里。”郁冽的声音像往常那样冷淡。   陶然更加觉得,刚才那一切都是假的,不存在的,可能是她跑的太快,大脑有点缺氧,出现幻觉了吧?   系统感慨:“哇这些女粉真是比恶灵更难对付啊!”   经纪人:“我们马上回去。”其实买不买东西根本无所谓,今天本来就是他想刁难陶然,郁冽平时的生活用品,都由专人直接送到酒店的。   “你让李师傅去三楼的家居用品区域,把抱枕旁边的那辆购物车推过去结账。”   陶然见郁冽挂断了电话,问道:“那你的抱枕?”   “从网上订吧,我有一家还算用得惯的小店。”   不过郁冽怎么要买抱枕呢?还要特意找软的?   冰块一样冷冰冰、又很硬邦邦的郁冽,和软的像云朵一样的抱枕,这两者还真是完全不搭啊。 第147章 冥主   车子开回了君豪酒店。   酒店有一部电梯, 专门供郁冽使用。从地下车库出来, 经纪人和司机师傅拎着一大堆东西。   陶然也从后备箱里拎了一个大袋子。   经纪人连忙对郁冽使了一个眼色, “郁哥,你替她拎袋子呀,怎么能让这么可爱的女士提东西呢?”   郁冽这一路都在神游天外, 听到经纪人叫他的名字,这才回过神来,想从陶然手里接过来袋子。   经纪人赞许地点了点头。   就是这样没错的!   郁哥,向她展示你的绅士风度和男性魅力,让她拜倒在你的西装裤下!   经纪人对着郁冽做了一个健美比赛时, 健美先生弓起手臂展示肌肉的动作。   什么是男人?男人就是家里的电灯泡坏了他来换, 陪女士出去逛街帮忙拎包, 当她拧不开瓶盖的时候, 轻而易举地给她拧开!   红娘任务, 第一回 合,出击!   陶然却抱着那个大袋子,往后退了一步,恍然大悟并且一脸警惕地看着经纪人,“系统,我知道经纪人为什么作废协议,又用那种奇奇怪怪的眼神看着我了, 他果然还是想害我!”   经纪人疑惑地看着陶然。   陶然:“郁老师手腕上的伤还没好呢,根本不能拎重物,万一害他伤口裂开怎么办?然后你就趁机解雇我, 对吧?我知道你不满意我当郁老师的生活助理,但也不能这样挖坑给我跳啊。”   她不仅提着这个袋子,还把经纪人和司机师傅手里的袋子各自接过来一个,“咱们三个公平分配。”   如果不是手里拎着东西,经纪人恨不得两只手抱头,对着山谷抓狂地咆哮:“啊啊啊啊啊!”   这个女人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啊?   正常人的脑回路有这样的吗?   我以前居然还觉得她是对家派过来陷害郁哥的?   对家怎么可能把这种脑子完全不正常的人派过来啊!   红娘任务,第一回 合,惨败!   司机师傅放下东西就离开了。   经纪人安排陶然住在总统套房里的夫人房,热情地跟她做介绍:“总统套房之所以叫这个名字,最初的设计概念来源于国外元首出使别国的时候所住,一般是4+2的连通套房,4是指它的功能,2是指有总统房和夫人房两间卧室,郁哥住总统房,你就住夫人房,总统和总统夫人,这名字听起来就很登对呢。”   红娘任务,第二回 合,出击!   陶然左手拿着手机,手机页面上是录音功能,她先点开录音把经纪人刚才说的话播放了一遍。   经纪人:“你录这个干嘛?”   陶然右手拿着协议,指着协议的第十三条念了一遍,“乙方不得对甲方有任何非分之想及相关暗示。郁老师是甲方,我是乙方嘛,我没有违约啊,什么总统夫人不夫人的,都是你在说。麻烦你再给我录一句话,我一并放进证据里,因为这一套总统套房没有保姆房,所以才让我住夫人房的。”   经纪人:“协议作废了啊。”   “最终解释权归你所有,你当然可以随时作废,可我笃定你接下来列的条款肯定比这个更变态,防人之心不可无,我提前留点有效证据,保护一下自己不过分吧?”   经纪人“啪”地一下,狠狠地扇了自己一个嘴巴子,然后又是一声响亮的“啪”声,这次打的是左手,最后又打了右手。   “你干嘛自己打自己?”   “我打我自己以前为什么要学法学,为什么要当律师,为什么要被称为律师界名嘴,为什么能用那么短的时间就敲定这么苛刻的协议条款?”   陶然黑人问号脸。   经纪人生无可恋脸。   红娘任务,第二回 合,惨败!   郁冽忽然轻笑出声,“这还是我第一次见到李经纪吃瘪,以前都是他死扣着合同上的字眼和证据,教别人做人呢。”   听到郁冽夸奖,陶然笑了一笑。   不过一向对她花式彩虹屁的系统,今天却很沉默。   “小系统,你今天好安静哦,你看见了没,经纪人到处给我挖坑,还好我比较机智。反派大佬都夸我了呢,今天也是努力做任务的一天!”   系统的表情比经纪人还要生无可恋:“我在思考绝缘体。”   “是科学问题啊,不愧是你,你们机器人都这么专注科学的吗?你都思考出什么了?”   “容易导电的物体叫导体,不容易导电的物体是绝缘体,在科学的定义里,这两者之间并没有绝对的界限,在特定情况下绝缘体是可以转化为导体的。我现在觉得这个定义可能出错了,有一些绝缘体可能就是绝对的绝缘体,就算把她放在强电场的作用下,她也还是不导电。”   系统用的是“她”,而不是“它”,它可不是在思考物理学,而是在想自家宿主真是一个究极恋爱绝缘体。   “虽然听不太懂,但感觉好厉害的样子。”   “哈、哈、哈。”   “要不你还是换上一个笑的表情包吧,你这样用空洞洞的语调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哈,怪渗人的,我现在感同身受地知道你为什么需要买表情包了。”   经纪人决定拿出灰太狼精神,就算每一次都被击败,但是每一次都要高喊:“我还会再回来的!”   趁着陶然在房间里收拾东西,经纪人把郁冽拉到了厨房,“想要抓住一个女人的心,就要先抓住她的胃,当初我老婆愿意嫁给我,就是因为我做饭好吃,今天我就传授你一道简单易上手的甜品。”   红娘任务,第三回 合,出击!   这套总统套房采用的是现代化开放式厨房。   陶然刚一推开门,就看到郁冽站在厨房的吧台后面,黑色的大理石质台面,是房间主人一贯的冷峻风格,他脱去了西装外套,纯白色的衬衫解开了最上面的扣子,骨节分明的手指握着锅铲,动作优雅的像是在弹钢琴。   明明站在厨房这样油烟最重的地方,郁冽仍旧散发着不食人间烟火的气息。   难怪粉丝会说他是高岭之花。   经纪人把盘子端到餐桌上,“郁哥亲手做的,你尝尝?”   陶然的眼睛亮了一亮,“芒果班戟!”她尝了一口,然后就是赞不绝口,“哇塞,这也太好吃了吧?芒果的香甜和奶油的软滑完美地结合在了一起。”   经纪人给郁冽比了一个ok的手势,他就知道,天底下没有一个女人能逃得过芒果班戟的诱惑!   郁冽微微皱眉,“不会吧?我第一次做,刚才自己尝过了,很难吃的。”他也跟着尝了一口,“这不是我做的,这是李经纪做的,可能是端错了。”   他重新端出来另外一份,“这才是我做的,你帮忙点评一下吧。”   陶然尝了尝,“芒果块切的大小不是很均匀,淡奶油软的过了那个度,软的有点散了,班戟皮本来是包在外面的嘛,就有点房子塌了的感觉。”   经纪人用手捶墙,郁哥这是什么猪队友啊,真是完全带不动好吗!他好心帮忙换了更好吃的一份,居然还要被郁哥拆台。   不行,不能就这样放弃!   “可能郁哥不适合西式甜品,我们再来做点东方菜式吧。”   “叮铃铃”,悦耳的门铃声响起,“尊贵的客人您好,您定制的晚餐到了。”   经纪人:“我没叫啊。”   陶然:“我叫的。”   酒店的服务员把菜品呈了上来,是陶然特意为郁冽定制的,精选的五星级酒店大厨,荤素搭配、营养丰富、少油少盐,非常适合他的伤口恢复。   就算是专业的营养学家,对着这份答卷,都挑不出任何瑕疵,满分有一百分,恨不得给她打上一百二十分!   经纪人却觉得心好累。   陶然太专业了,专业的完全莫得感情。   有这么一大桌子满分答卷放在这里,他还教郁冽做个锤子的菜啊!   红娘任务,第三回 合,惨败!   经纪人彻底放弃了。   从律师转职做经纪人,他可以。   但是想从经纪人转职到红娘,那真的是想太多了!   经纪人的手机一阵夺命狂响,接通以后是自家老婆的河东狮吼,“你女儿一直哭哭哭的,她到底在哭什么啊?”   说的就跟不是你女儿似的,不过这种话经纪人只敢默默吐槽,不敢说出来。   他先捂着手机话筒跟郁冽说,“郁哥,我去旁边接个电话,我媳妇打的。”然后才把话筒放在嘴边,“你给她换尿布了吗?奶粉是几点喂的?月嫂在吗?要不你让她接电话?”   等经纪人再回来,就看到郁冽和陶然都坐在沙发上,陶然正在帮他的伤口换药。   在经纪人的印象里,郁冽家里的灯光总是冷冰冰的,一眼看过去就像是医院手术室里那样惨白,可是今晚的吊灯却散发着一种温暖的橘黄色光泽。   他当然记得郁哥这一整套智慧家居,当初装修时是怎样的天价,吊灯的光可以任由主人调节。   陶然手里拿着棉签,神情专注,柔软的光芒像是给她披上一层轻纱,因为垂着头,长发顺着一侧散落,半遮住了她绝美的容颜。   郁冽偏过头,视线的落点全在认真上药的少女身上。经纪人在他的眼神里看到了,那种仿佛能够溺死人的温柔。   经纪人悄悄地关上了门。   他这个红娘当的不行啊,各种出谋划策,反而干扰了人家两个的正常发展呀。   反而是离了他这个多管闲事的人,陶然和郁冽还挺有cp感的嘛,像是一种自然而然的化学反应。   可以,很甜,这俩人,有戏! 第148章 冥主   莫导演觉得, 最近的郁冽, 好像和以前不太一样。   他认识郁冽快十年了, 郁冽从来都是把剧组当家,早上七点雷打不动地出现在片场,晚上剧组什么时候收工, 他就待到什么时候走。   郁冽自己的戏份拍完了,还会在剧组观察其他演员拍戏,或者是和导演商量剧情。   “加班”,这种词语根本不存在郁冽的字典里,他完全不区分工作和生活, 所以不会有超出工作时间还要继续加班的概念。   就拿电影《长歌》开机来说吧, 郁冽每天除了回君豪酒店睡觉, 其他时间几乎全都泡在剧组。   可是最近这几天, 郁冽每天来剧组的时间晚了, 离开剧组的时间变早了,就跟卡着点打卡上下班似的。   比如现在,郁冽低头看了一眼手腕上戴的机械表,“莫导,我今天的戏份都拍完了,先该收工了。”   莫导演指着还没下山的太阳,调侃道:“哦豁, 你都卸好妆、换好衣服了?这天都还没黑呢,太阳都没回家,你就要回家了?不留下来看看我拍其他人的戏份?你最近变得很宅哦, 整天泡在君豪酒店干嘛呢?该不会在酒店里藏了一个大美人吧?”   陶然刚好走过来,怀里抱着一个保温杯,冲着这边招了招手,“莫导演好,郁老师好!”   莫导演还在打趣郁冽,数遍整个娱乐圈,敢跟郁冽开这种玩笑的人,也就他老人家一个了,“小云啊,你看看咱们剧组的郁大影帝,就跟是在君豪酒店金屋藏娇一样,每天巴巴地等着收工回去和美人幽会呢。”   郁冽的右手不自然地整理了一下衬衫衣领。   陶然:“没有啊,郁老师每天回去,都在看剧本,打磨演技。”   莫导演:“诶,你怎么知道?”   陶然还记得自己签过的保密协议,不能对外透露她和郁冽住在一起,只好指了指郁冽的经纪人,“我听李经纪说的。”   经纪人默默地在心里给莫导演竖起了大拇指,老爷子这眼光是真的毒辣,可不是嘛,郁哥最近每天都宅在酒店里,就是为了和陶然单独相处啊。   表面上他笑着替自家艺人打掩护,“对,剧组里环境乱,酒店里毕竟安静点,您放心吧,就算不像以前一样泡在剧组了,郁哥的演技绝对不会受到影响。”   “嗨,你说到哪去了,当然没有影响了,而且我觉得郁冽最近状态极佳,有几场戏都是一镜到底,我之前还有点犯难,怕遇到坎,没想到郁冽全都一条过,简直超额完成任务!”   “那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嘛。”   “咦,最近有什么大喜事吗?”   “怎么没有?咱们剧组寻寻觅觅那么久,小师妹这个角色终于有了着落呀。”   “确实是大喜事没错!”莫导演把视线转向了陶然,“小云,你的表现太让我惊叹了,这才是你拍的第一部 电影,居然一次ng也没有,而且角色诠释的比我想象中的还要更加完美!照这个进度拍下去,电影说不定都能提前杀青。”   陶然把保温杯递给了他,“莫导,听说您最近睡眠质量不太好,我帮您熬了一壶养生茶。”   莫导演接过保温杯,坐了下来,对陶然说,“小云你也坐。”他先是揉了揉太阳穴,“是啊,我这是老毛病了,年纪大了,不中用了,整天失眠,偏头痛越来越严重,真羡慕你们这些年轻人。”接着拧开杯盖,“哟,中药的味道,你还懂这个?”   当然啦,陶然有一个金光闪闪的技能框。   “我只是略懂一二,主要是感谢您对我的赏识和照顾。方子也给您,您要是觉得有用,可以常熬。”   之前宋雅菲为了抢小师妹这个角色,找水军在背后兴风作浪,想要逼陶然退出演艺圈的事情,她一直想感谢莫导演伸出援手,但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   送钱?莫导演也不缺啊。   送玉石文玩?那倒是投其所好了,但陶然一时半会也找不到精品。   正好听说莫导演因为失眠导致偏头痛,到处求医问药,都没有治好,陶然就熬了这个养生茶。   莫导演拉着陶然聊天,越聊越开心,一不留神天都黑了,助理来喊他吃饭,他才惊觉时间太晚了,一抬头发现郁冽居然没走,“你不是急着回去吗?”   郁冽:“听你们聊天听的太投入,没有注意到时间。”   经纪人在心里os:“他本来急着回去幽会妹子,老爷子你霸占着妹子聊演戏,他还走个锤子。”   莫导演听不到经纪人的心声,很赞同郁冽的话:“我也是,小云这姑娘,别看年纪不大,对于电影的见解是真的独到,我每次一和她聊起天来就收不住。”   郁冽唇角轻扬。   莫导演留人:“反正都到饭点了,一起吃个晚饭再走?”   陶然:“不了,郁老师手上的伤还没好,有一些忌口,剧组的大锅饭不适合他,还是回去吃吧。”   等陶然和郁冽都走了,莫导演手里拿着保温杯,站在那里想了好久,都没顺过来这个逻辑,“郁冽这小子手上有伤,不耽误你这丫头留下来,陪我这老家伙吃顿便饭吧?”   回到酒店。   郁冽做饭。   是的,没错。   郁冽做饭。   虽然陶然说剧组的大锅饭不适合郁冽的伤口,听起来很像一个专业的生活助理,但郁冽根本不让她碰厨房。   可能是影帝的怪癖?   也说不定他下一部电影要拍食神?   所以提前熟悉一下?   总之,实在想不明白的事情,陶然就不想了。   有人给做熟了吃,还不好吗?   而且郁冽的厨艺,真的是一日千里,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越来越厉害。   现在就连经纪人都真心实意地夸他厨艺厉害,“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经纪人没有上楼,把他们送到电梯口就走了。   郁冽做饭从来都不用围裙,或许是没人教过他这个概念?   嗨,反正陶然觉得他也不需要,她就没见他穿过同一件衣服两次,别人戴围裙是怕弄脏衣服,他的衣服都是日抛。   陶然抱着薯片,瘫在沙发上玩手机,打的是5v5对抗游戏。   郁冽晚上固定睡在君豪酒店,有一个很大的好处,这里的恶灵大范围地被陶然清除过,如今只有零零星星的几只,偶尔会撞进来,她的工作量很轻松。   轻松不代表不用工作,看到又有一只恶灵扑向郁冽,并且等级还不低,陶然一个箭步冲过去,用手肘打散了那个恶灵。   那只恶灵距离郁冽很近,陶然打散它以后,就是从沙发上突然冲到了在厨房的郁冽身边。   郁冽一边翻动锅铲,一边问:“怎么了?”   陶然左手还拿着薯片,右手拿着手机,尴尬地对他笑笑,从郁冽的角度来看,她突然跑到这边是挺奇怪的,只好强行找了一个理由,“想请你吃薯片。”   郁冽:“现在手不方便。”   陶然和郁冽相处快一个星期了,渐渐习惯了他的表达方式,他说的是“手不方便”,而不是“不用了,谢谢”,说明他想吃。   “一次性手套在哪?”陶然把薯片和手机都放在了吧台上,如果是她自己吃薯片,就用手直接拿起来吃了,但是郁冽这种人就总感觉是洁癖很严重,还是戴上手套再喂吧。   “你抬头往上看,左手边第三个柜子。”   陶然喂了郁冽一片薯片。   结果又有恶灵过来,她只好先消灭恶灵。   手机里忽然传出来一阵骂声:“中路煞笔!”   陶然扫了一眼手机,她控制的人物被击杀了,她打开语音,“现实当中有事,离开了一会儿,不好意思。”   这在游戏里面很正常,大家都是生活在现实里面的人,就算玩游戏,也不可能把自己钉进手机里啊。   平常她的队友也会遇到其他的事情暂时离开,比如外卖小哥打个电话啊,或者是下楼取个快递啊,只要对方解释了,大多数人态度还是很平和的,都会表示理解,谁还没个不方便的时候。   更何况,她打的也不是排位,而是娱乐局。排位追求胜负,因为得分影响段位,但是娱乐局在胜负方面都比较随意,和段位不挂钩。   可是她那个玩射手位的队友,接下来就是一大串骂骂咧咧的话,用词相当难听,各种不可描述的器官,一看就家住祖安。   郁冽:“你妈没有教过你该怎么说人话吗?”   这还是陶然第一次看到郁冽怼人,感觉好奇特啊!   郁冽这样的人,居然也会怼人吗?   射手还想再骂,却被辅助拦住了,追着郁冽说:“小哥哥,你声音好好听啊,好像我男神郁冽,你能不能再多说几句话啊?”   其他位置的队友也纷纷开麦,打野说:“行了啊,强子,少骂几句、积点口德吧,你刚才打到一半去抽烟,回来疯狂送人头,大好的优势局被你浪输,我们谁说你一句了?”   上路也是个妹子,“啊啊啊啊啊!土拨鼠尖叫,真的好像郁冽啊。”   辅助:“不过肯定不是啦,郁冽怎么会和女孩子一起玩游戏?”   上路:“可这声音相似度都百分之百了,光声音都够我磕了呀。中路小姐姐求加好友,以后一起开黑。我对你男朋友没有任何非分之想,你们聊天我听着就行,啊~男神的声音!”   陶然本来想解释,不是男朋友,还没来得及开口呢。   就被射手抢白,“今天明明是我带妹,结果你们全都巴结一个路人?煞笔中路,敢不敢solo?”   “有什么不敢的,你要是输了呢?”   “那我就直播吃屎!”   接下来的游戏里,射手全都在送人头,还给对面打字:“你们快推啊,我急着出去跟中路solo!”   哪怕他消极比赛,可陶然还是带领队伍取得了胜利,拿到了mvp.   强子是一名职业选手,因为最近训练不认真,被教练批评了,就在网上撒气,骂人骂的脏话连篇。   他的直播间热度本来不算很高,刚才因为郁冽开口,网上疯传他是“堪比男神本尊的清冷神仙音”,直播间里一下子涌入了一大批女玩家。   “男神最近全封闭拍戏,完全不接任何通告,我好想念他啊,听听声音解解馋吧。”   “好羡慕,呜呜呜,人家这是什么神仙男友!我也想要一个男神音的男票啊。”   “还帮她怼人,男友力max!我上次在游戏里被人骂,结果我前任那个渣男居然说,你被人骂两句又不会少块肉,气得我当场分手,后来还是越想越委屈,大哭了一场。   强子进了solo局,一脸不屑:“我最看不起女玩家了,都是上分婊,就算让她一只手也——”   话还没说完,屏幕就变成黑白色了。   “you have been in!”   他被陶然击杀了,只一个照面。   直播间欢乐了起来:“看不起女玩家?女玩家吃你家大米了?还让人家一只手呢,强子,你不是知名职业选手嘛?你那天价转会费可都上七位数了,这么有钱的你,怎么连一个彩色屏幕都买不起啊,都什么年代了还用黑白的?”   强子:“solo赢了算什么本事?这是英雄克制!”   陶然:“我可以和你换英雄。”   强子这时候已经怂了,他是职业选手,更能看出来陶然的手速和技术有多恐怖,可他不肯认怂,“1v1算什么本事?有本事咱们打5v5战队赛啊,这个游戏可是团队竞技。”   “你还记得你的赌注吗?”   “老子要是战队赛输了,直播吃屎十次!”   他召唤自己的队友上线,全都是职业选手,这种阵容世界赛都嫩打得了,网上和菜鸡网友对抗,拿头输。   强子那边热火朝天,却听到郁冽说:“还是先吃饭吧,我炒的菜都快凉了。”   陶然乖巧:“好的。”   女网友:“这声音!真的不是郁冽本人吗?”   “百万调音师前来报道,刚才拿这段音频去和郁冽做对比,相似度极高。”   “劝楼上醒醒,就算再爱男神也清醒一点,想在网上偶遇他也拜托你们醒醒!郁冽怎么可能陪女孩子玩游戏?还下厨做饭?闹呢?”   于是整个直播间上百万人,就这么等着陶然和郁冽吃完了饭。   期间陶然的游戏页面就没闲下来一分一秒,全都是各种各样的好友申请,她选择了拒绝添加好友,然后拉了刚才那局游戏的几个人。   辅助妹子和上单妹子同时威胁打野:“你可不许给强子送人头啊。”   “绝对无内鬼,可以交易。我的姑奶奶们诶,强子叫的可是职业选手,咱们全是娱乐玩家,要是还得我给他送人头,他不如挥剑自宫!”   “可是咱们还少一个人啊,陶然小姐姐,你那边还有人吗?”   陶然平常都是自己玩,从来没有加过好友,本来打算从网友里面随便拉一个,就看到郁冽优雅地晃了晃手机,“我可以吗?”   “以前没见过你玩游戏啊。”   “最近看你老玩,我就也下载了。”   直播间的网友:“我真觉得我男朋友可以扔了,平常让他陪我逛个街,都跟杀了他一样难,像这种发现女朋友玩游戏就偷偷下载的,想要陪她一起玩的,我真的哭辽。”   强子看了看对面:“这一群什么臭鱼烂虾?辅助、上单、打野都是我经常带的,全都菜的抠脚,他们至今还是青铜选手,那是因为这个游戏没有比青铜更低的段位了,而我之所以是王者,是因为这个游戏最强只能上到王者。   也就的战绩还能看吧,胜率很高,英雄池很广,可以说是英雄海了,可她从没打过排位,全是匹配娱乐局,mvp拿的再多又有什么用?只是在低端局炸鱼塘而已。   还有新加入的,这什么古古怪怪的名字?这么低等级的小号,统共才玩了十几把,每一把英雄都不一样,估计连这个游戏要推塔都不知道。”   游戏开始,陶然断开了和直播间的语音。   网友们全都嗷嗷叫着,想听郁冽的声音。   还好辅助妹子临时开了直播,她们全都涌了进来。   郁冽选了打野位,原来的打野就补位去玩射手了。   一开始,强子信誓旦旦:“我走中路,拖住,对面只有这么一个中路杀神,这局就是一神带四坑,只要把她给看住了,对面就毫无反抗之力——”   他的话音还没落下,就听到游戏声音:“first blood!”   “你们下路怎么回事啊?”   “强子,对面打野有点东西的,gank很强,不要轻敌。”   强子正在破口大骂自己的队友,“还职业选手呢?丢不丢人?这种新人都打不过?”骂着骂着,又喜提一次被击杀。   网友:“哈哈哈哈哈,喜闻乐见,真的,求求你买一块彩色屏幕吧,老是黑白也太影响游戏体验了吧?实在不行我们给你众筹。”   “楼上不要反装忠,嘲笑就嘲笑的直白一点,像我这样,像个男人!那是买不起彩色屏幕的事儿吗?明明是被人击杀了,因为死亡才变成黑白读秒的。”   强子脸上的笑容渐渐凝固,强行指挥队友:“上路跟我换线,咱们田忌赛马,你来中路抗压,和她做个兑子,我杀穿上路,那个上路妹子很菜的。”   然后他在上路被杀成了狗,郁冽就盯着他抓,他被杀的躲在高地不敢出门。   中路也被陶然直接打穿。   “输了……”强子望着手机屏幕上的“失败”,完全无法接受。   陶然:“要我提醒你赌注吗?”   网友尖叫:“天啊,小姐姐好a啊,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强的女玩家,跟两个职业电竞选手对线,把他们全都杀穿了?”   刚刚和陶然对线的那个玩家,在自己的直播间里坦言,“真的很强,我打职业这么多年,她在我所有遇到过的天才里面,都能排的进前三!和职业玩家那种被训练出来的技巧完全不一样,她很有灵气,有一些连招和操作我想都没想过……”   陶然看了看自己那亮瞎人眼的游戏技能框。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以前的任务世界里,到底打过多少游戏,反正强就完事了。   辅助妹子的直播间:“小姐姐的男朋友也好厉害啊!操作太酷炫了,这是什么神仙情侣?awsl.”   陶然也觉得郁冽好强。   她每天和郁冽待在一起,都没怎么见过他玩游戏,他真要是玩的话,也是她睡觉的时候,玩上一两把?   看他的历史战绩,都是在熟悉英雄,没怎么正儿八经的打过对抗赛,第一次认真玩,就这么强吗!   不管是细微操作,还是全局意识,都简直了。   郁冽才是真正的天赋型选手。   反正她打了这么久的游戏,一向都走中路,但从来没有和哪个打野配合的这么默契过,“野王牛逼!”   郁冽对她莞尔一笑:“中路杀神。”   网友:“神仙恋情,中野联动,我酸了,真的酸了,一万个柠檬也酸不过我的那种酸。” 第149章 冥主   强子的直播间, 网友全在刷屏:“说好的直播吃翔呢?”   强子不肯。   当天晚上, 他的直播间就被永久禁播, 因为脏话太多,给青少年造成了极其恶劣的影响,遭到了官媒点名批评。   因为恶意送人头、消极比赛、带来不良社会效应, 他的游戏账号被封了。   官方对他无限期禁赛,职业生涯就此走到末路。   强子这才意识到自己错的多么离谱,可惜再怎么痛哭流涕,都为时已晚,每个人都要为自己做过的事情负责。   当天晚上, 微博的热搜几乎被这件事完全霸占, 一连好几个热词, 蹿升的速度快极了。   #史上最强女玩家#、#神仙恋情#、#中路爸爸#、#你的野爹#、#中野联动#、#真不是郁冽吗#、#绝对不可能是郁冽#、#郁冽音#、#强子无限期禁赛#、#今天强子直播吃翔了吗#……   经纪人刚看到这些微博消息, 就发现了那是陶然和郁冽。   还好没有网友怀疑到郁冽身上, 毕竟这和郁冽在大家心目中的印象差太远了。   “当然差的远啊,呵、呵、呵,如果不是亲眼见到,连我都不敢相信,高冷如我郁哥,山间高士晶莹雪,谁都叫他高岭之花, 原来谈起恋爱却是一个舔狗。”   经纪人给郁冽打电话:“郁哥,微博要管吗?撤热搜,还是怎样?”   郁冽:“不用。”   经纪人登陆了郁冽的微博, 发现他浏览的所有信息都是#神仙恋情#话题相关,果断挂了这一通电话。   “你当然觉得不用撤了,你现在根本就是在对着手机偷着乐吧!喂、喂,你清醒一点啊,就算网友再怎么磕你和云霜姿的cp,你也还没追到人家妹子,现阶段乐也是白乐。”   不过经纪人很苦恼啊,如果以后恋情真的公布了,娱乐圈会是怎样的地动山摇?   其实明星是分两种的,一种是实力派演员,这种是表演艺术家,完全靠演技说话;另一种是爱豆,顶级流量什么的,他们是靠卖男朋友、老公人设红起来的,取得的所有成绩完全依靠粉丝打榜。   举个最简单的例子,演技派的电影上映,可能是十万个人,每个人各买一张电影票,冲着剧情去的。   可是爱豆的电影上映,那是一个粉丝就买十万张票,为了帮他冲票房,影院包场都是基本操作,就靠着那么一小撮粉丝砸钱来捧。   毫无疑问,郁冽属于前者。   虽然还没过十九岁生日,但是国内国外所有重量级的电影大奖,他全都拿过一遍了。   偏偏因为他太帅,狂热女粉比顶级流量加在一起还多。   从理论上来说,爱豆是不可以谈恋爱的,因为他们是卖人设包装,全靠粉丝氪金包养,不谈恋爱是基本职业素养,谈了也得瞒着。   演员则是随意,尤其是拿奖拿到手软的演技派,公布恋情只会受到粉丝的祝福。   可是郁冽这样的,难搞哦。   虽然他从不卖男友人设,从不要粉丝做数据,完全靠实力说话,可是顶不住爱他的女粉,为他痴为他狂,为他哐哐撞大墙!   得想点办法。   莫导演和他的爱人感情很好,这么多年了,只要他进剧组,她一定跟着。   晚上,看他拿着一个保温杯,她闻到了里面的中药味:“你又吃治失眠的药啊,哪个医生开的?”   “剧组里的小云送的,说是谢谢我对她的赏识,其实我也没帮什么,是她自己演技好。是金子总会发光的,我最多就是早点发现了她而已,我呀,就喜欢看到这些演技好的孩子,都把路越走越亮堂。”   “先别吃,别人送的,你也敢乱吃?我拿给咱们认识的医生,帮忙看看能不能吃,起码得知道它是什么方子吧。”   “嗨,我看你啊,整天就是瞎操心,人家小云可好一个丫头,就连郁冽那种冰山都跟她是好朋友,还能故意害我吗?”   “不是这个理儿,是药三分毒啊。”   “那我就吃这么一次,怎么着也毒不死我,对吧?要是没用,我以后就不吃了。”   当天晚上,莫导演睡的别提有多香了,第二天早上起来偏头痛完全好了。   “我十几年都没睡过这样的好觉了,现在头一点也不疼,而且觉得精力特别旺盛,就是浑身都有用不完的劲儿!对了,方子,小云还把方子送给我了,我昨天都忘了,今天觉得记忆好清晰啊,好多遗忘的东西都回想起来了。”   他的爱人把药渣和药方都送到了一位老医生那里。   老中医掏出了放大镜,越看越惊讶:“这绝对是古方,君臣佐使的搭配,太让人惊叹了。不提它的药材用料昂贵,就光是这个古方本身,就价值连城啊,绝对不是目前市面上已有的任何药方。她把方子送给你了?这可是花多少钱都买不到的宝贝!”   “哎呀,我真是有眼不识泰山,昨天还劝我家老莫别吃呢,以为是赤脚大夫随便写的骗人的偏方。”   莫导演:“我欠了小云好大一个人情,她确实是能拿出这种古方的人,你还记不记得我上次和你说的她那段鞭法,后来问过一些武术方面的大师,都说这里面的意境太玄奥,根本不是他们能理解的。小云这丫头也真是的,这么贵重的东西,随随便便就送人,话还说的那么轻巧,我也以为是不值钱的民间偏方呢,都不跟我强调一下这是古方。”   “恰恰是这样,才说明小姑娘是真心感激你,并不想让你记挂这件事。”   剧组。   莫导演找到陶然:“这古方我不能收,太贵重了。”   “送您就送您了,哪能再拿回来。”   “我反正失眠和偏头痛已经好了,再留着也没用嘛。”   “我看您还得再喝几剂药,具体您还是问问医生吧。”   这一老一少在哪里推来推去的,郁冽只是站在旁边看着,嘴角噙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郁冽做好事不留名,经纪人心里却很酸。   “云霜姿给莫导演送这么贵重的礼物,摆明了是把宋雅菲的事,记在莫导头上了,也对,毕竟帝皇影业那边放出来的话是,‘莫导的眼光不需要怀疑’,我的郁哥哟,你看着心里就不酸吗?   你帮她的忙,结果她却记别人的恩情,偏偏这还是你一手造成的,追媳妇真不是这么追的。你特么的把一句话正常地说出来是有多难啊?非得这样绕好几个弯吗?这漫漫追妻路啥时候才能是个头啊?”   莫导演递给陶然一份合约:“这是一档真人秀节目,宣传预热做的不错,虽然还没有开播,不过最近挺火的,我给你争取了一个名额,应该能让你积攒一些人气,在演艺圈的路子走的更顺,以后再有更好的机会,我也帮你留意着。”   经纪人继续分析:“莫导并不知道云霜姿误会了宋雅菲的事,是他在背后帮忙,所以从他的角度理解,云霜姿帮他治好失眠,还送他这么贵重的丹方,就是他欠她一个恩情,所以邀请她参加真人秀。   这俩人其实谁也没欠谁,但是你以为你欠我,我以为我欠你,又都是知恩图报的性子,这一来二去的,居然交情越来越深了。也不能这么说,其实莫导演真的很欣赏云霜姿,唐晚的角色就是他给的,确实有恩。只不过宋雅菲那些暗斗,莫导演根本不懂。”   陶然翻开那份合约,是《通灵》。   莫导演:“唯一不太方便的就是,接下来《长歌》很多都是你和郁冽的对手戏,如果你参加了《通灵》,时间方面可能就需要调停一下,具体的事,我让助理和李经纪商量,你就不用太操心了。”   他转向经纪人:“李经纪,郁冽那边的时间,稍微配合一下,可以吗?”   经纪人的心声是:“莫导演还真是一贯的风格,明明一大把年纪了,还这么天真可爱,在某些事情上完全不通人情世故。我郁哥是什么咖位?你居然让我郁哥配合一个十八线小演员。   这也就是我郁哥脾气好,要是换成其他稍微有点名气的明星,信不信当场给你表演一下什么叫耍大牌?当然了,鉴于我郁哥正在追求云霜姿,配合一下她的时间又算什么呢?”   经纪人笑着说:“当然没问题,时间表给我。”   和经纪人的话同时响起的,是郁冽的话:“不用了。”   经纪人困惑了。   难道是我领略错郁哥的心思了?他根本没有在追云霜姿?一切都是我自己脑补出来的?   然后就听到郁冽说:“我也收到《通灵》的邀约了,我的时间和云女士是同步的,不需要再额外协调。”   经纪人第一反应就是:   你什么时候收到《通灵》的邀约了,这种小破节目得是多么没有自知之明,才敢来邀请你参加啊?   第二反应就是:   卧槽!舔狗是真的牛逼!   郁冽这是打算为了陶然,直接空降《通灵》节目组。   我这里还替你发愁,该怎么调停时间配合呢?结果你追媳妇直接追到另一个节目组去了!   舔狗的境界,果真不是我等凡人能够理解的。   最后一个反应是:   云女士?   有没有搞错啊?   你们天天|朝夕相处,晚上住在同一套房间里,白天在剧组里面拍情侣的戏份,网上那么多人嗷嗷叫着你们是神仙恋情。   结果当着妹子的面,你管人家叫云女士?   就你这种冷漠疏离的性格,你们的恋爱进度根本就是零吧?   我今天就把话撂在这了,你这辈子要是能追到她,算我输!   经纪人找到《通灵》节目组。   对方听说郁冽想要参加《通灵》,一开始还以为是诈骗电话呢,直到亲眼见到经纪人,才敢相信这个事实,“我这是积攒了几辈子的福运啊!”   经纪人看了看节目组的台本,发现嘉宾是两人一组以后,忽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如果把郁哥和云霜姿安排成搭档呢?   一来是,可以帮助郁哥这个大笨蛋追妻。   二来也是,如果以后这段恋情真的曝光了,或许会得到一些cp粉的支持?   “你们这个搭档的分组,是随机组合,还是节目组提前搭配的?”   “您是担心郁冽前辈的搭档吗?分组本来应该是现场抽签的,如果您想为郁冽前辈选定搭档,我们一定照办。”   在嘉宾名单上,经纪人圈了“云霜姿”的名字,“就她了。”   节目组的人对着这个名单看了很久,都没有想明白为什么要这样分组。本来以为经纪人是怕传绯闻、或者被蹭热度之类的,想要给郁冽选择一个男性搭档,结果却是云霜姿?这是何许人也啊?听都没听过。   不过照办就完事了。   那可是郁冽啊!多少顶级综艺节目开出天价想请他,都被他拒绝了,居然主动要来参加我们的节目,《通灵》这是要大火的节奏,这一票是真的发达了!   国民男神郁冽要参加灵媒真人秀节目。   这个消息刚一放出来,网上就炸翻天了。   这可是郁冽第一次上真人秀。   《通灵》的热度节节攀升,本来只是一个小众节目,关注它的都是灵异爱好者,带上郁冽的名字以后,一下子就火出圈了。   这一点都不稀奇,那可是郁冽啊。   当年郁冽拍摄一部射箭选手的电影,全民对于射箭的热情就高涨,射箭俱乐部一下子被挤爆,还有人因为看了他的电影而投入这个行业,后来成了奥运冠军。   早些年国家的园艺师很少,这方面的人才奇缺,有一个官员提议,邀请郁冽来帮忙宣传,一开始领导还说他是异想天开,结果在郁冽的宣传下,园艺师一下子成为了最火爆的职业之一。   这就是郁冽   十岁拍了第一部 电影,当时就夺得了国内最高奖项,有人惊叹他是天生的演员,有人大骂评委会居然把如此重要的奖项颁发给一个孩子,更多的人唱衰,说他出道即巅峰,路走的太顺,未来必定伤仲永,小时候很令人惊艳,长大了江郎才尽、泯然众人。   郁冽从来没有回应过任何质疑,他只是继续拍戏,十二岁拿下全球电影最高奖项,补全了诸夏国在国际电影奖上的空白,十三岁成为联合国形象大使,在国际会议上发表公开演讲。   十四岁、十五岁、十六岁、十七岁……他的作品越来越多,每一部都能打破先前的记录,他的戏风多变,不管怎样的角色都能完美呈现。   有一次参加颁奖典礼,其中一位获得终身成就奖的国外杰出演员自嘲道:“我们今天在现场的所有演员,获得过的奖项加在一块,都没有郁冽一个人多,可我的年纪已经是他的五倍啦。”   郁冽用他的实力,一次又一次打脸了那些唱衰他的人。   你很难只用“明星”、“艺人”这样的标签去定义郁冽。   他一年的慈善捐款,抵得上一整家五百强企业捐款的总和。他一力促成的电影,关注弱势群体,在社会上引起极大的轰动,最终推动了国家相关条例的立法。在他的带动下,诸夏国的文化走向全世界,掀起了一股学习诸夏语的国际热潮。   官媒公开发文称他为国之瑰宝。   再也没有人质疑,诸夏国全民上下,上到八十岁老人,下到八岁孩童,都以有郁冽这样的国之瑰宝为荣。   有人开玩笑说,把郁冽的人生经历拎出来,就是小说男主都苏不过他。   可是十八岁那年,郁冽却因为入戏太深得了抑郁症。   郁冽完美地再现出了那位曾经闪耀人类历史的孤独艺术家。   让世人不光知道那位天才画家的作品,也走进了他的内心。   大家都在夸赞郁冽做出的贡献:“从此以后,那位天才画家,不再只是文艺青年装逼的时候,用来标榜自己的一个符号,而是每一个世人都跟着郁冽一起,和那位孤独艺术家达到了精神上的共鸣,这是一场属于艺术的狂欢,纯粹的为艺术而艺术,真难以想象郁冽居然做到了,这是人类能做到的事吗?简直是神迹!这是一个能够载入历史的伟大时刻,郁冽的名字也必将被后世铭记。”   郁冽却息影一年,因为抑郁症。   他能帮得了全世界,让所有人为他而惊叹、而骄傲,可全世界却帮不了他分毫。   如今,他终于走出了那场漫长的灾难,不仅接拍了《长歌》电影,还人生首次参加真人秀节目,粉丝的感想只有一句话:“男神来了,姐妹们冲啊!相约《通灵》,不见不散!” 第150章 冥主   万众期待之中, 《通灵》开播。   它的噱头就是全程直播, 完全没有后期剪辑。   第一场节目, 嘉宾就离开演播室,坐上了节目组派出的大巴车。   直播间早早就蹲守的网友:“像不像是公司组织团建,大家一起跟团旅游啊?主持人拿着麦克风站在大巴最前面, 就跟导游似的。”   “被你这么一说,既视感好强。”   “啊啊啊,我正在疯狂截图,男神今天也是颜值吊打全人类的一天,明明他只是安静地坐在车窗边的位置上, 但是每一帧都美得能直接截下来当壁纸, 完全不需要修图, 哥哥的修图师平常的工作一定超轻松吧。”   “我这边发现了两个宝藏小姐姐, 你们快看前面那对好闺蜜, 一个清丽如仙,一个妖娆动人,颜值绝对碾压四大花旦,以前居然一点名气也没有,这不科学。”   网友说的就是陶然和胡璃。   发现陶然也参加了《通灵》,可把胡璃开心死了,一上车就抱着她的手臂, 甜甜地叫霜姿姐,带她坐在前面,两个人腻腻歪歪的。   郁冽时不时就抬头望一眼她们的方向。   经纪人隔着屏幕都心疼, 郁哥千辛万苦追妻追到节目组,结果陶然就这么被胡璃霸占了。   主持人胖胖的,很逗比,拿着麦克风清了清嗓子,“首先,热烈欢迎郁冽前辈的加入!我从小看着你的电影长大的,是你的忠实粉丝。这是我第一次敢当面对娱乐圈的前辈说出来这句话,不怕人家打我,因为我年纪比郁冽还大得多。”   全场笑。   掌声热烈。   “其实呢,今天节目就开播嘛,可是昨天郁冽前辈报名参加《通灵》,哇我们节目组的电话一下子就被打爆了,什么一哥一姐、国际巨星、super star,全都想来参加,都是冲着全民男神郁冽来的。但节目组是有原则的嘛,郁冽前辈赶在了报名截止时间前面,所以他被我们录取了,其他人就被我们婉拒了。   我知道你们不信,哈哈哈连我自己都不信这种鬼话,其实这是领导让我背好的台词,我盲猜主要是因为节目组太穷了吧?根本就付不起这些大咖的出场费好吗?我们连换一辆三十五座大巴的钱都没有,预算拉满,也只能租得起这辆二十五座的。   要真是来了那么多大明星,你们可以想象一下这个画面啊,现在就不是轻松的跟团旅游了,而是在帝都或者魔都挤早班公交,那个人口密度得把人直接挤成肉馅。史上最穷节目组了解一下?在这里再次隆重感谢一下郁冽前辈,他拿的出场费跟在座的诸位一样,谢谢对小众节目的支持!”   直播间的人全都笑疯了:“这主持人简直了,我到底是来看灵异节目,还是来听单口相声的?”   “那不然咧?世界上根本就没鬼,你想想《走近科学》里面那些让人啼笑皆非的案例,什么一男子脚趾突然变成蓝色,请了多少专家,做了多少研究,最后得出的结论是他新买的拖鞋掉色。你还打算来《通灵》看恐怖片啊,想太多了。”   郁冽的经纪人也觉得,这个主持人有一手,他自己的专业素养,加上这次蹭上郁冽的热度,只要他不作,以后也能在娱乐圈占据一席之地了。   不过其他明星被拒绝的真实原因,不是因为逗比主持人说的预算,而是因为经纪人这里卡着,他想给郁冽这个恋爱白痴提供追妻机会嘛,呜哩哇啦一下挤进来太多莫名其妙的人,事情会变得更复杂的。   主持人:“言归正传,我们先来看看今天的活动吧。关于蓝天大厦,有这样一则都市怪谈流传。   如果深夜加班太晚,就总会在楼道里听到非常凄惨的哭声。有时候趴在桌子上睡个午觉,睡梦里会有一种古怪的痛感……”   他打开了车载电视,用了将近十分钟的时间,向大家展示了一下撞鬼的受访人,那些在蓝天大厦工作的人对自己撞鬼经历的描述。   网友:“可以啊,这些群众演员演技够厉害的,把撞鬼的事说的跟真的似的,那副言之凿凿的模样,剧组虽然穷逼但是够良心。”   所有的视频放完,大巴也到了蓝天商厦。   主持人却没开车门,而是抱出了一个大箱子,“下车之前,先完成抽签分组吧。上车之前,我们给每个人都发放了号码牌,接下来请嘉宾们从箱子里抽取写着号码的纸条。   要是抽到自己的号码,不算,继续抽下一张,抽到和自己不一样的号码,那个号码对应的人就是你的搭档。有了搭档就可以下车,如果接下来的嘉宾抽到了的号码对应的人已经下车了,那就作废重抽,分组规则很简单,大家都能理解吧?”   胡璃听的两眼晕乎乎的,摇了摇头:“听不懂诶。”   胖乎乎的主持人笑了一笑:“除了她,还有谁不懂吗?”   大家全都听懂了。   直播间的网友笑死:“这么简单的规则都听不懂,这个小姐姐真的是,白长了一张这么好看的脸,亏我刚才还关注了她的微博,她叫胡璃,微博是,结果这么智商盆地的吗?这姑娘哪里都好,可惜不是个哑巴,不开口说话还可以假装是女神收割粉丝,一开口就暴露了二傻子本质。虽然够傻,但也有点萌,我还是想粉她是怎么回事?”   “是不是卖人设啊?但是见过卖吃货人设的、卖白富美人设的,卖傻子人设是真的不太理解。”   “弱弱举手,表示我和胡璃是初中同学,她从小就是数学只能考十几分的人,你们饶了她吧。”   主持人:“谁想第一个抽签?”   胡璃站起来:“我、我、我!我想抽到霜姿姐。”   “那么,祝你好运!”主持人让她把手伸进了箱子里,抽出的号码是十三号。   十三号是一个老爷子,穿着一件有些破旧的天师袍,背着一把缺了口的桃木剑,头上扎着一个古髻,操着一口西北方言,“拿到十三这个号码牌,我就知道不太吉利,小姑娘你脑子不是很灵光的样子,看来咱俩是拿不到第一名的除灵奖励了。”   胡璃:“虽然不是霜姿姐,不过老爷爷一看就很专业,我可以抱你大腿啦!我叫胡璃,你怎么称呼啊?”   “老夫张大山。”   网友:“给胡璃默默点蜡,张大山一看就是江湖骗子啊,十三号不吉利,是因为西方人忌讳十三,他一个东方天师,这么杂糅真的好吗?”   主持人抱着箱子来到郁冽身边,“那郁冽前辈请抽签吧!”   网友:“哇塞,男神抽签了,不知道谁会是那个幸运儿,能够和他搭档啊?”   郁冽抽到的是十八号。   主持人问:“十八号是哪位?”   陶然举着号码牌站了起来。   经纪人望天,“那可是我特意做的抽签箱子,分为上下两层,郁哥抽的那一层,里面所有的纸条都是十八号,抽不到才怪呢。郁哥,我只能帮你到这里了,你要是再追不到媳妇,真是辜负我一番苦心啊!”   网友:“是我刚才看中的那个小姐姐!我查到她的名字了,她叫云霜姿,指路《长歌》最新宣传的定妆照里,有她扮演的小师妹唐晚。”   有人说话特别难听:“难得这么幸运,云霜姿这种十八线小演员能和男神分到一组,绝对是人生巅峰了吧?希望她别作妖,别蹭男神热度,别气的男神下一期不来了,乖乖地当个背景牌就好。”   陶然和郁冽一起下车,剩下的人还在继续抽签。   胡璃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霜姿姐,你居然被郁老师抽中了,好幸运啊!”   陶然也没想到自己会被郁冽抽中,“郁老师,又要和你合作了。”   郁冽只是定定地望着陶然。   陶然知道,他是在纠正称呼。   趁着没有人关注这边,她拿出手机给郁冽发微信:“娱乐圈从来没有女艺人敢直呼你的名字,这是全网直播,你从来都零绯闻,我怕影响你的事业。虽然我们清者自清,可是娱乐圈那种捕风捉影太恶心了,所以就适当避嫌一下?”   其实陶然心里不是很理解他的点。   叫郁冽或者郁老师,有那么大的区别吗?   郁冽干嘛这么执着,一次又一次纠正呢?   就像他不管叫她什么,陶然都觉得很ok.   听听他叫的云女士,多讲礼貌的孩子啊。   郁冽拿出手机打字,打了长长的一串,在按下发送键之前,又全都删掉了。   最后,他只是闷闷地“嗯”了一声。   落在网友的眼里就是,陶然很热情,郁冽很冷淡,大家觉得这很正常,郁冽对谁不是这样呢?   一共二十四位嘉宾,分为了十二组,节目组不会干涉嘉宾的任何举动,一切都由他们自由发挥。   剧组有摄像师跟着,整座商厦都有无人机拍摄,而且嘉宾身上也有微型摄像头,还向大厦的保全组争取了可以借用人家的监控系统。   这就是这次真人秀的全部视角。   张大山最先开口,“我建议呢,我们还是合作,因为二十四个人其实不是很多,分头行动的话效率很低,虽然我们存在竞争关系,但可以先……”   话音还没落下,人群就“哗啦”一下散开了。   张大山:“都不听老人家把话说完的吗?唉,现在的年轻人啊。”   也有一小部分的人还留在这里,继续听张大山说:“我们应该先查一查这座大厦有没有死过人,然后再亲自见一见那些撞鬼的人。”   胡璃:“霜姿姐、郁老师,咱们一起行动吧?”   郁冽点了点头。   陶然无可无不可。   本来她都没打算来参加《通灵》,还想着怎么婉拒莫导演的好意呢,结果就听到郁冽说要来。   她的任务是保护郁冽嘛,既然郁冽要来,她也跟着来了。   不过蓝天商厦确实和别的地方很不一样,这是她来到这个任务世界的第八天,只要跟在郁冽身边,一路就总有恶灵袭击。   然而,蓝天商厦里,一只恶灵都没有。   这里只是灵气格外充裕。   不过可能只是表面现象,不能放松警惕。   最后留在张大山身边的一共有三组人。   陶然和郁冽,这是受胡璃邀请。   一组是,一个中年男人,一看就是成功商人,他的搭档是一个高中生。   还有另一组是,一个是在校大学生+豪门贵妇的组合。   穿西装的那个成功人士,和拎着lv包包的贵妇,其实是一对夫妇。   “我叫孙秀兰,我老公是齐国伟,可惜我们没分到一组,我们不是冲奖励来的,也不懂什么驱鬼除灵,今天是我和他结婚二十周年的纪念日,我们就是冲《通灵》节目开播,和结婚纪念日是同一天,感觉很有缘分,才来报名参加的。”   齐国伟:“对,我答应了她,不管生意有多忙,只要是结婚纪念日,一定陪她做新奇有趣、以前没有做过的事。”   女高中生穿着嘻哈潮牌,全程都在低头玩手机,和人说话的时候都不拿正眼看别人:“丁玲。”   大学生是个男青年,戴着一副很厚的老式眼镜,“我叫陈诚,今年大三。”   张大山:“齐先生,一看你这块劳力士手表,就知道你身价不凡,你在社会上的人脉一定很厉害,你来负责查询蓝天商厦发生过的命案可以吗?”   齐国伟:“没问题,我在报社认识一些人,应该能拿到一些可以对外公布的档案。”   张大山:“我也是郁冽的粉丝,世界上就没有不喜欢郁冽的人,郁冽这一组跟我一起行动,受访者面对你应该更能打开心扉。”   郁冽:“好。”   “至于孙秀兰和陈诚,你们负责睡午觉和在漆黑的楼道里走来走去,亲自体验撞鬼的感觉。有可能遇得到,也有可能遇不到,这件事随缘。”   和其他组比起来,张大山显得极其不专业。   别人都在干嘛呢?   比如一个长着八字胡的老者,穿着一身黑袍,手里拿着一个古朴的罗盘,对着摄像头郑重其事地介绍:“我家祖上是盗墓出身,到了新世纪,古墓里面都是文物嘛,不能破坏文物我们就不干了,现在主要帮人看风水,蓝天大厦煞气很重啊,要先把煞气的源头找出来,寻龙分金看缠山,一重缠是一重关……”   再比如一个穿着貂皮大衣的少女,“你们别看我年纪小,但我可是东北马家的天才少女,我们供养着大仙,很擅长请鬼上身,我这就请大仙出马。”   张大山一点也不像是来抓鬼的。   他先跟节目组要了一间房间,然后点上了熏香。   有网友认出来:“是沉香,从药理上来说,有安神的作用。”   房间的窗帘拉上了,灯光调节的很柔和,第一位受访者是一个三十来岁的男人。   他刚一进来,就掏出了纸和笔,“郁冽你好,能跟你要个签名吗?我们全家都特别喜欢你,我爸喜欢你拍的《东山》,他说那里面就跟童年时候一模一样,我喜欢你的《少年天子》,权谋什么的太赞了,我媳妇、我女儿都是你的死忠粉。”   郁冽为他签名。   张大山请他坐下,就像是在和老朋友唠家常:“喝点什么?可乐,还是茶?我这里有茉莉茶、大麦茶、普洱茶……”   “清水就行。”   “最近工作压力挺大的吧?”   “是啊,行业在走下坡路。”   “加班挺多?”   “没办法啊,上有老、下有小,一家子都等着我养活呢。”   “撞到鬼挺害怕的吧?”   “怎么可能不怕?前头那家公司都被吓得搬走了,整天加班加到神经衰弱,睡个午觉还得被火烧,那种灼烧感特别疼,火烧火燎的,一到半夜上个厕所都不敢,我们也建议老板搬走,但蓝天商厦因为闹鬼,租金比外面低一些,老板不肯搬。”   “火?”   “是啊,我有一次在公司做梦看到特别大的火,现在看见火就害怕。大师,您能帮我驱邪吗?我就是想抽根烟解解压都不行,一按下打火机,那个火苗蹿出来,我就吓得浑身冒汗。”   “我可以帮你驱鬼,不过你以后也得少抽点烟,伤肺啊。而且你得好好跟你们老板建议,少加班,晚上回去好好睡觉,白天工作才能效率高。鬼是阴气,等你阳气就盛了,它自然就不近你的身了,然后你别在公司午睡,晚上早点回去。”   张大山请受访者躺在小床上,给他做了一套全身按摩。   一号受访者出去以后神清气爽、红光满面。   直播间网友:“卧槽!这按摩手法也太专业了吧?我是个技师,还跟着中医学过,我都没有老爷子这手法!”   “还有刚才那个熏香,我认出来了,我在网上买过啊,就是张大山自己做的,很有用的,安神作用特别好。”   “我是心理医生,跟你们说说我现在是什么感觉,张老爷子这简直是教科书式的心理咨询现场好吗?我几乎都以为这是走进了自己的诊室。”   “我都搞不明白了,这老爷子到底是不是骗子啊?他说的每一句话都挺有道理的,而且我感觉他什么都会,样样都干的那么厉害!全才啊这是,可又感觉跟捉鬼不搭边。”   张大山给齐国伟打了一个电话:“齐先生,你在警方那边,重点查一下死在大火里的人。”   下一个受访者进来,张大山又是一套操作。   一个小时以后。   送走了第二位受访者,张大山又给齐国伟打电话,“重点查一下年纪比较小的死者,刚才的受访者说听到的哭声像孩子。”   一直忙活到了大半夜。   八字胡老者:“你们都收工吧,这个鬼就要被我灭了,我已经找到它藏在哪里了!夜晚十一点到凌晨一点,在古代叫子时,是鬼的阴气最盛的时候,趁它显形,我收服给你们看,如果是有缘人,就能看到我收服它的过程。”   看他摆出祭坛,点上烛台,画好阵法,抽出一张符箓,声势浩大地要做法。   张大山急坏了,“我们查了近年来的死亡案例,这鬼没有害过人命,道友何必赶尽杀绝呢?大家也无非是做个噩梦,或者听到哭声,你要是能和它沟通,请它别再吓人就是了。”   “我要是能和他沟通?这话听起来,像是你根本不能跟它沟通?你是江湖骗子啊。”   “我确实看不见鬼,也不能和鬼沟通,我年轻时偶然在书上看到了玄士,各个神通广大,因为仰慕天师道,就立志想要成为一名天师,可惜庸庸碌碌大半辈子,一直不得其门而入。   但我总结出了一套和它们相处的方法,人怕鬼三分,鬼怕人七分,只要咱们阳气盛了,自然百邪不侵。早睡早起,少抽烟少喝酒,一日三餐营养健康,多做运动,保持轻松愉悦的心情,最重要的是别做亏心事,平生不做亏心事,夜半不怕鬼敲门嘛。”   陶然觉得这老爷子有点意思。   挺好的一个人,可惜在原书里死的太惨了,原主云霜姿是真的不把人命当回事。   老者推开张大山:“一边去,别耽误我拿奖励。”   人群里,一个小男孩嘻嘻一笑:“原来这个白头发老爷爷看不见我,哎呀,我刚才还跟他打招呼,怪不得他不理我呢,那个长了胡子的老爷爷才能看得见我,那我就跟他玩咯。”   八字胡老者把手里的符箓放在了烛火上,口中念念有词,“天灵灵、地灵灵,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小男孩拍了拍他的肩膀。   他回头:“谁拍我?我正在做法呢,不要打扰我。”   他周围空荡荡的,根本就没有人拍他。   小男孩:“我拍的你呀。”   老者:“不管是谁,我警告你们,别再搞恶作剧了,别破坏我杀鬼。”   小男孩拽住了他的胡子:“为什么要杀我?我只是想和你玩呀。”   小男孩的力道太大了,八字胡老者没有维持好平衡,身体一个趔趄,点燃的符纸一下子烧到了自己身上。   小男孩开始大哭,哭声十分凄厉:“火!有火!不要有火,我好怕火,呜呜呜,爸爸妈妈,你们为什么还不来啊?全校的孩子都被接走了,不是说好了要来接我放学的吗?我一直在等你们。”   小男孩的身影瞬间消失不见。   八字胡老者胡子被烧没了,吓得魂都没了,“有鬼,这里真的有鬼,快跑啊!”他连滚带爬地往外跑,“我不玩了,我不是摸金校尉,以前都是骗钱的,饶了我吧,鬼爷爷,我叫你爷爷,求你饶我一命!”   网友:“世界上怎么可能有鬼?这是节目组怕咱们不相信,特意加的桥段吗?我看就是他自己点那个符纸的时候,不小心把火引到自己身上了吧?演技挺好的啊,害怕的样子还挺逼真的。” 第151章 冥主   系统说:“刚才那个小男孩的灵好纯粹啊。”   陶然:“灵体也是分善灵和恶灵的, 他没有残害过人命, 不是恶灵, 他是咱们在这个世界见到的第一个不想吞噬郁冽的鬼。哪怕郁冽的香味对他来说很诱人,他也只是好奇地打量了一眼。”   “宿主,我看这个小男孩挺强的。”   “没错, 他和艳鬼差不多,相当于lv.50级别的精英怪。他给别人造成的困扰,一方面是因为他无法控制自己的力量,逸散出来的灵力干扰到了其他人,另一方面是因为死亡的场景不断重演, 他常常处于大火灼烧的痛苦里, 在无意间会把其他人也带入那场烈火炼狱里。”   “那你要除掉小男孩吗?”   “我灵力剩余不多了, 要省着点用, 其实张大山的提议很好啊, 要是这个小男孩能沟通,我可以教他怎么控制自己逸散的力量,不过他每天都要经历烈火焚烧就有点难搞,我先琢磨一下。”   齐国伟回来了:“查到了!死者是一个小男孩,名叫吕小风。十年前,蓝天大厦的位置还是一所小学,因为他的爸爸妈妈都不爱他, 一点也不在意他,所以每次放学都不来接他,让他等到很晚很晚。   那一天放学, 吕小风又一个人等到很晚,不幸遇到学校起火,就把他烧死在教室里了。我本来还想再联系一下他的父母,却发现他们早就搬家了,而且已经离异了,各自有了新的家庭和孩子,完全不愿意提起他,应该是早就遗忘他了。”   “哗啦”一下,消失的小男孩再次出现,手上长出了黑色的指甲,“你撒谎,爸爸爱我,妈妈也爱我!”   大堂里忽然就起火了,明明没有任何火源。   所有人都在往外跑:“着火了!逃命啊!”   那些之前用各种各样浮夸的语言,说自己抓鬼除灵有多么厉害的嘉宾,这时候就像是兔子见了老鹰,撒开腿跑的比谁都快。   却有一个女孩,逆着人流往大火烧的最旺的地方奔来,“吕小风,不是这样的,虽然你的爸妈不愿意提起你,把我们赶出来了,但我偷偷地去了你们以前的家……”   是丁玲!   和齐国伟分到一组的那个女高中生。   她会被火烧死的!   陶然和郁冽对视一眼,同时冲过去救人。   郁冽拿起灭火器,喷向周围的火焰。   陶然则是抱住丁玲,带着她躲避那些砸下来的重物。   丁玲感激地看了一眼陶然,举起了手机,对着虚空说:“这是我在你家拍的照片,你的房间里还保持着十年前的模样,很干净,一看就是经常打扫的样子,门卫说你爸妈每隔一段时间都会回来一次,虽然他们是错开时间来的,不愿意见到彼此,但他们真的很爱你。   我和你一样,你看看我的腿,小时候我爸开摩托车载我,因为他看到了熟人就去寒暄,把我和摩托车都放在路边不管,我被车撞了,后来截肢了。我爸一直不见我,我那段时间恨死他了,为什么不肯见我?嫌弃我这个装了义肢的女儿太丢脸吗?可这是你一手造成的啊!   直到有一次,我爸喝醉了酒,大半夜爬到我的窗子外面,使劲用头磕玻璃,磕的全都是血,哭的满脸是泪,他说对不起啊女儿,爸爸给你磕头道歉了,爸爸真的没有勇气见你,爸爸是一个罪人,是一个懦夫,不配当爸爸。   我打开窗子,抱住了他,我也哭了,我说爸爸我原谅你了,老师说过人都会犯错的,你也不是天生就是一个完美的爸爸,今生我是第一次成为女儿,你也是今生第一次当爸爸。我相信你的爸妈,也像我的爸爸最初躲着我一样,搬家离开,只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并不是不在意。”   丁玲拉开了自己的裤脚,那是一段冰冷的金属假肢。   大火消失了。   小男孩抱着丁玲的手机哇哇大哭。   张大山带着一个中年男人和中年女人冲了进来,那是吕小风的爸妈。   男人声音苦涩:“我是一个糟糕的父亲,也是一个糟糕的丈夫。那时候我每天都在和妻子吵架,我让她去接孩子,说她整天待在家里,我赚钱养家,每天在外面那么累,让她接个孩子都拖拖拉拉的。   她说家里的老人病了,她得去医院照顾,真的腾不出手来,让我先接孩子。我说你平衡时间啊,这点小事你都处理不了?我们两个摔东西、吵架、扯皮、怄气,谁也不肯去接孩子,我们是两个很失败的大人,这是一段失败的婚姻,没想到却让儿子替我们买单了。”   女人哭的很惨,“小风,你真的还在吗?你能听到妈妈讲话吗?妈妈对不起你,妈妈好恨自己。当年看到大火的时候,我整个人都崩溃了,这些年来,每天晚上我都在噩梦中惊醒,如果我那天早点去接你呢?是不是一切就会不一样?   我看到背着书包上学的中学生,就会想到,如果我们家小风还活着,也该有这么大了,他会念哪所中学?这么多年,我从来不敢来东区,听说在废旧的学校上面盖了蓝天商厦,我躲着这间大厦的所有信息。其实妈妈好想你,真的好想,一直都很想。”   张大山握着他们的手,“能听到的,孩子能听到的,你们也不要太难过了,孩子不恨你们。他如果恨,就会变成怨鬼,可是这里从没出过命案。你们以后有自己的新的人生,他也是,都要往前看。他想看到你们过得好,你们也想他好好的。”   小男孩想要抱住妈妈,可是他的灵体穿过了她的身体,妈妈根本感觉不到他。他想要拉住爸爸的手,可他同样碰不到。   最后,他就把自己的左手,虚虚地挂在妈妈的手上,右手也这样牵着爸爸,虽然根本碰不到,但是姿势摆好了,就像是当年拍全家福照片一样,他咧开嘴笑了:“爸爸妈妈来接我啦,我就知道你们一定会来接我的!”   蓝天商厦的员工,有人也在低头抹眼泪,一号受访者说:“忽然觉得这个鬼一点都不可怕了,我们害怕撞到的鬼,是别人做梦都想见到的人。   老板拍了拍他的肩膀:“我觉得你说的对,以后你们少加点班,早点回家陪陪孩子吧,我也有儿子,全天下爸妈都一样。”   “谢谢老板,我一定提高工作效率,把事情完成的更好!”   一切尘埃落定。   陶然把一篇灵诀打进了小男孩的身体里。   小男孩诧异地看了陶然一眼:“姐姐?”等他发现那篇灵诀能解决他能量逸散的问题,他扑到陶然怀里蹭了又蹭,在她脸上“吧唧”一口,“谢谢姐姐!哇我居然可以碰到你诶,可我为什么有时候能碰到人,有时候碰不到?刚才就碰不到爸爸妈妈。”   陶然摇头笑笑,还不是因为你这个小宝贝对自己的灵力操控太弱了嘛。   直播间全是一片卧槽。   “卧槽!这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啊?把我人都看傻了,世界上到底有没有鬼?那把火完全没有源头,就像是突然烧起来,又突然灭掉一样。”   “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真真假假有那么重要吗?就算鬼是假的,可是当年那场惨剧是真的,被毁掉的一个家庭是真的,他们的痛苦是真的,不管父母对孩子的爱,还是孩子对父母的爱,也是真的,我们要好好珍惜身边人啊。”   “来看一个沙雕灵异节目,居然还看出了教育意义我是真的没想到,不过确实感触很多啊。刚才忍不住跟我老妈打了一通视频电话,虽然她嘴上嫌弃我打扰她打麻将,但她说明天要给我寄她新做的樱桃酱。呵,女人,口嫌体直,全家只有我一个人爱吃樱桃酱,要不是爱我,她做樱桃酱干嘛?我决定五一放假就回家,给她一个突然袭击。”   “消防员来说两句啊,真没想到看一个真人秀,还能趁机科普专业知识,你们都学着点吧,别光看热闹,郁冽的灭火流程太专业了,建议大家以后也像他一样,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先留意灭火器材和逃生通道,灭火器的使用方法你们就照着他这个学,关键的时刻能救自己一条命。”   “真人秀有台本是大家都心知肚明的,可是能表现的方方面面都这么完美,是我没有想到的。尤其是云霜姿小姐姐,带着丁玲躲避坠物,真是又酷又飒,她的身手也太厉害了吧,爱了爱了!”   “你们快看郁冽,只有我觉得有点心疼吗?”   屏幕里。   消防员赶来了现场,处理后续。   节目组收工。   齐国伟非常自责:“这个世界上该不会真的有鬼吧?本来他也没害人的,是不是因为我说了爸妈不爱他,那个鬼才会黑化放火的?”   其他人纷纷安慰他:“你也不想这样的。”   胡璃围着张大山,“老爷子好强啊!这一次除灵,咱们组和霜姿姐,还有丁玲那一组并列第一,都是托了您老的洪福。”   每个人都有朋友陪伴。   只有郁冽一个人,走在队伍的最前方。   走廊里的灯光有些昏暗,郁冽的步伐很稳,每一步之间的距离都像是用尺子量出来的一样,他走路的姿势当然很好看,可同时也太给人距离感了。   郁冽的身世来历成谜,网上有人分析过,他绝对出身名门,叫他娱乐圈贵公子,“你们看细节啊,郁冽的教养全都体现在细节上,比如他走路的样子,你们模仿一下就知道有多难了,可他并不是刻意的,那只是他从小就养成的习惯。   明明冷淡疏离,但却不会让人觉得没有礼貌,他那种贵气就像是刻在骨子里一样,起码是传承上百年的贵族世家,只富了三代以内的家庭,绝对教不出来这样的芝兰玉树。”   或许是关于他的传奇太多,他在普通人心里是神一样的人物,别人不敢随意和他攀交情。   也或许是他的气质太孤冷了,他明明什么也没说,可你就会觉得,他的周围都充斥着一种生人勿近的气场。   网友:“心疼+1.”   “我觉得自己很矛盾,看到哥哥独来独往,觉得很心疼他,可是如果是一大堆莫名其妙的人,像苍蝇一样围在他身边,对他来说其实反而是一种打扰吧?如果有一个人既能和他并肩,又能陪伴他,和他是同类,让他不再孤独,该有多好啊。”   忽然,弹幕静止了一瞬间。   因为陶然走了上去,和郁冽肩并肩。   接下来的弹幕里全都是:“!”   陶然:“刚才现场太慌乱了,你手上的伤没事吧?”他的伤口本来已经落痂,快要好全了,如果再弄伤就不好了。   郁冽摇摇头。   陶然没有再说话,只是和郁冽并肩走在一起。   她在想今天的事。   书里并没有小男孩发狂这一段剧情。   他是被云霜姿随手灭了。   不知道在原书里,如果没有云霜姿参与,小男孩是不是也会被刺激的发狂?   网友:“我为什么要发这么多感叹号?云霜姿和郁冽是搭档嘛,她和郁冽并排走多正常啊。”   “关键是,那种感觉太配了好吗?就是你们有没有发现,云霜姿走路的仪态特别美,看她走路简直是一种享受,这绝对也是出自讲究礼仪的贵族之家吧?”   “楼上讲究,什么仪态不仪态的咱也不懂,就觉得云霜姿小姐姐气场好强大,不管是气质还是姿态,全都和郁冽配一脸!她和他相处的好自然啊。”   “你们看哥哥的脸,注意观察他嘴角的弧度,是不是在笑啊?我第一次理解了小说里‘若有若无的笑意’是什么感觉,就觉得好宠啊。”   “忽然好想让他们在一起,为什么一个灵媒真人秀,却让我看出了恋爱真人秀的感觉,是我的打开方式不对吗?而且再想想,刚才冲进火里救人的时候,他们两个配合的好默契,那种心有灵犀的感觉简直了!”   “救人你也信?肯定有台本啊!”   “没有台本的,快去看官方发的声明。”   声明里先是一段视频,胖胖的主持人:“为什么你们都觉得我们有台本呢?是我疯了,还是你们疯了?难道我们这穷逼节目组还敢放火烧蓝天商厦吗?知不知道蓝天商厦的最低报价都是两百亿啊!”   然后是转发的消防大队的官方微博:“蓝天商厦的大火不是人为造成的,与《通灵》节目组无关,目前正在进一步排查失火原因。”   接下来是一段丁玲的话:“我今天太任性了,对不起,我也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是不是真的有鬼,但我在那个时候代入的就是我自己,太感情用事了,非要往大火里面冲。谢谢云姐姐和郁哥哥的救命之恩,差点拖累你们,我下次不会这样了。”   最后是警方颁发给陶然和郁冽的见义勇为奖状。   这一下,直播间的风向全都变了:“官方亲自盖章是救人,那些一直嚷嚷着有台本的,我就问问你们脸被打的疼不疼?”   “不管世界上是不是有鬼,郁冽和云霜姿义无反顾地冲进大火里救人,这一点比24k真金还真,郁冽做出这样舍己救人的举动,再一次让我坚定了自己没有粉错人,没想到的是云霜姿居然也?”   “还有什么好说的?云霜姿小姐姐神仙偶像!把她的高楼给我盖起来,我不许微博的热搜里没有她的姓名!”   “这一次我可以大声地说,云霜姿和郁冽配一脸了吧?不光是气场气质颜值,更是品质,是他们的品格。设身处地的想一想,如果在场的人是你、我,我们会冲进去救人吗?”   忽然,有人问道:“你们觉不觉得,云霜姿的声音很像【一醉一陶然】?就是那天在游戏里狂虐强子的那个。如果她真的是陶然,再联想当时那个郁冽音,我有一个大胆的猜想。”   “不混游戏圈,完全听不懂,有没有大佬帮忙科普一下?”   “不行啊,我找不到她的原声了,有谁留着当时的录音,联系我一下?我那会儿只顾着录那个特别像郁冽的小哥哥了,而且今天云霜姿在节目里话也好少啊,根本不够做样本对比。”   “奉劝某些人睁大眼睛好好看看,一开始云霜姿和郁冽分到一组,还有人骂她,说别作妖别蹭男神热度,结果人家整个节目话都没说几句话好吧?一点也没有抢镜头,别老拿你们那些肮脏的心思来想别人,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总之,陶然和《通灵》一起爆火了。   从这一天开始,街头巷尾的人见面聊天,第一句话都是:“你看《通灵》了吗?”   云霜姿这个名字霸占了热搜榜。   星光娱乐有意想要捧陶然,想要和她签订更高级别的合约,被陶然婉拒了。   再有不到四十天,她就会完成任务,然后离开这个世界,虽然可以逐梦演艺圈,但是属实没必要。   郁冽的粉丝里,也有一大批高举了“霜冽党”的大旗,转变成了cp粉。   第一期节目完美收工。   主持人提议:“要一起去撸串吗?我知道一家大排档超赞的!凌晨两点收工撸个串,人生不要太美好。”他对着郁冽挤眉弄眼,“郁冽前辈,这是我自己家开的串店,保证没人缠着你要签名。”   胡璃:“你确定不是想给你们串店拉生意?赚我们的钱吗?”   张大山:“小姑娘,你难得聪明了一次啊。”   所有人全都笑。   郁冽点头说:“好。”   陶然默默在心里激动:“哇塞,撸串!羊肉串牛肉串鱼豆腐掌中宝大鱿鱼我来了~”   这是一家开在街边的大排档,简易的塑料棚,凌晨两点仍旧灯火通明,羊肉混合着孜然的香味,被炭火烤的在整条街上飘荡。   深夜醉酒的人坐在路边,说着人生的如意和不如意。   胡璃抱着啤酒瓶,喝的小脸通红,一直追问张大山,听他讲那些捉鬼的事情,“真有意思,后来呢?张爷爷,其实我特别能理解你,我也是做什么都会失败的人。初三成绩太烂了,老师建议我读技校,在工厂里面打工,车间主任是个色狼,整天占我便宜。   后来有个同事建议我做直播,说我长得漂亮,适合这个行业。我开直播的时候,偶然间被星光娱乐签下来,就这么进了娱乐圈,你说我真能当好一个明星吗?我演技也不行,唱歌也不行,跳舞也不行。”   “怎么不能?只要努力去做,付出就一定有收获。你看我啊,虽然根本看不见鬼,不还是当了一辈子的天师?很多来我这里驱邪的人,都很感激我。你总有自己擅长的地方,像我就是不擅长修炼,但我考下来心理医生资格证、按摩师证、健身教练证……我看你综艺感不错,你试试转型当个综艺咖?”   胡璃举起了酒杯:“那祝你成为更厉害的天师!”   张大山举起杯子,两个人碰在一起,“祝你成为综艺咖!”   胡璃转向陶然,“霜姿姐,要一起碰杯吗?你有什么愿望?”   陶然加入他们:“攒钱装修别墅。”   胡璃又看向郁冽:“郁老师呢?”   郁冽拿起了酒杯,望向陶然。   他的眼睛太幽深了,里面像是藏着千言万语,陶然想要看清,却又看不清。   郁冽说:“我——”   才刚说了一个字,就被一道男声打断:“小霜,真的是你!”   胡璃觉得自己的头晕晕的,“是我喝多了,眼花吗?怎么有人站在一把剑上,从天上落下来?”   张大山的声音激动无比:“你没有看错,是玄士,真正的玄士!能够飞天遁地的玄士啊!”   只见来人一袭白衣胜雪,背负一把重剑,长袖宽袍,风度翩翩,仿佛从古书里走出来的魏晋名士,是男主王玄之。   一开始,他脸上还是带着淡笑的,“你突然离开宗门,所有门人弟子都找你找疯了,要不是一个外门弟子禀报,说看到你出现在《通灵》里,我还不知道该去哪里找你。”   可是当他发现陶然和郁冽之间诡异的契约之后,他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你疯了?居然和一个凡人签订……”   “师兄,慎言!”陶然连忙捂住他的嘴,把他拉到了一边。   王玄之用一种非常陌生的目光打量着她,“你怎么可能和一个凡人签订主仆契约,把全部的修为都献祭给他,拿来供养他成鬼仙?云霜姿,这不是我认识的你。”   系统提醒道:“宿主,如果被他怀疑你不是原主,他一个驱灵术,就能把你从这具身体里赶出去,咱们的任务就失败了。”   陶然一脸漠然:“是不是因为我在这个世界被你坑的太多了?冷不丁听到你这么说,我居然还很淡定,明明是该暴走啊。你堂堂穿书系统,花费了那么大的代价才兑换来的契约对象身体,居然是能被赶出去的吗?”   “是的,所以你不能崩原主的人设。王玄之是原主的同门师兄,是非常熟悉她的人,你不能让他发现自己不是原主,有办法做到吗?”   “正在想办法呢。” 第152章 冥主   陶然回忆原书剧情, 又搜索原主的记忆, 再加上她这些天的经历。   有了!   就这样说。   应该可以的。   就直接抄艳鬼的作业嘛!   艳鬼当初怎么说来着?   堂堂玄门少主, 也会为情所困,做出这种不理智的事情。   把一切都甩锅给恋爱脑就完事了。   陶然:“因为我爱他,或许在你眼里我是一个很骄傲的人, 但爱情让人变得卑微。你知不知道凡俗界有一位作家叫张爱玲,她写过这样一句话——见了他,她变得很低很低,低到尘埃里。”   一开始,陶然心里还有一些忐忑, 不知道王玄之这样的玄门弟子, 能不能理解什么是爱情?   哪想到, 王玄之居然接上了下半句, “但她心里是欢喜的, 从尘埃里开出花来。爱情的确让人盲目,变得不像自己。”然后就是一声沉重无比的叹息。   陶然:“???”   王玄之可是这本书的男主,是她设定出来的亲儿子。   她很了解他,就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少年,来俗世间历练都没几趟,压根不通人情世故,不然也不会御剑飞行时, 直接当着别人的面降落。   一个纯情少男,关于爱情为什么会发出这么沉痛的感慨啊?   在你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连我这个亲妈都不知道的事?   王玄之:“因为迟迟找不到你,我不得已破开了你的洞府, 发现里面全都是这个叫郁冽明星的照片和资料,门人弟子说你收集和他相关的东西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唉,真是痴情如斯啊。”   陶然觉得王玄之抢了她的台词。   原主搜集郁冽的相关资料,是为了炼制他做怨鬼。   陶然本来想拿这一点,来当成她早就喜欢郁冽的证据,反正别人也不知道那个邪法,没想到她都还没说呢,王玄之就先一步给脑补出来了。   本来想了一大筐台词,准备大飙演技的她,忽然觉得没话可说了。   王玄之:“我能理解,但不代表你做的对,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师叔知道了这件事,会气成什么样子?她一掌拍死郁冽都是轻的。”   他说的师叔,就是原主的师父,沉川真人。   陶然还真没想过这一点,因为沉川真人闭了死关。   闭死关的意思是,明知道突破几率极小,还是打算闭关修炼,是向死而生。不突破就不出关,要么一朝突破、凤凰涅槃,要么直接老死在修炼中。   沉川真人受够天人五衰的束缚了,明明贵为知命境大玄士,却处处受到天道掣肘,这也不能做,那也不能做。除非解决了天人五衰,不然她到死都不会出关的。   书里,哪怕郁冽成为幽冥界之主,差点毁了全世界,沉川真人都没有出关。在整本书里,她都没有真正露面过一次,是一个完全不会出场的角色。   陶然:“放心吧,我师父闭的是死关,她不会知道的。”   王玄之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些什么,最后却又什么也没说,“算了,我尽量为你打掩护吧,起码拖过去这四十九天,到时候解了郁冽和你的主仆契约,不过你的修为还要慢慢修炼回来。你最近这段时间过的很难吧?郁冽这种状态,对恶灵的吸引力太大了,光靠你一个人保护他太吃力了,我来帮你。”   陶然:“!”   这是亲师兄啊!   不愧是我塑造出来的亲生崽。   爸爸爱你!   王玄之:“但是你身上怎么会有灵力呢?按理说你的灵力应该全部献祭给他才对啊。”   “他给我赐福了。”   “那你眼光挺好的,虽然他只是一个凡人,但能在这种状态下完成赐福,说明他修道的天赋不错。”   “何止是不错,明明是不在你我之下,放眼整个天下都是凤毛麟角。”   这句话不是陶然说的,而是书里王玄之说的,当时他第一次见到厉鬼状态的郁冽,就说出了这句话,为郁冽感到可惜。   如果郁冽走的是正途,本来可以成为一位修为通天彻地的大玄士,偏偏却被云霜姿用邪法炼制成了怨鬼。   “那你也不该给他走这种捷径啊,可以引他拜入玄门嘛。”   “可我是云霜姿啊,我就是这种爱走捷径的人。师兄,还要麻烦你一件事,能不能不要告诉他关于鬼仙、主仆契约这些?我不想让他有任何压力。如果他喜欢我,那就应该是真心喜欢我,而不是出于感激,或者是别的。如果他不喜欢我,那我就默默退场。”   王玄之沉默了许久,最后又是一声深深的叹息,“你啊。”   陶然拉着王玄之入座:“这是我哥,叫王玄之。”   胡璃:“我刚刚看到他飞过来的!”   陶然:“你喝多啦。”   “张爷爷也看到了。”胡璃拉张大山作证。   张大山是个人精,秒懂了陶然的意思,笑着摇头,“璃丫头,你喝醉了。”   王玄之惊奇:“这位老人家,你身上的功德之力好深厚,生平一定做了很多善事,未来会有福报的。”   “哈哈哈哈。”张大山爽朗一笑,“那就借你吉言了。”   胡璃:“可能我真的喝醉了,你是霜姿姐她哥,也就是我哥,老哥喝酒吗?我超会划酒拳的。来、来、来,给你把这杯满上,刚才我们在讨论梦想,你有梦想吗?”   王玄之没有喝酒,只是双手抱拳,“一生所愿,唯除魔卫道,还天下朗朗乾坤。”   张大山把酒杯放在桌面上,高声叫了一个“好”字!   隔壁桌的醉汉笑了,“这个小伙子一看就还在上大学呢,没有经历过社会的毒打吧,说话这么大的口气?”   朋友继续和他碰杯:“说的就跟你没年轻过似的,喝醉酒说点大话怎么了?人不轻狂枉少年嘛。”   对于别人来说,这些话只是醉酒以后吹牛,可对于王玄之,那就是他想要用一生去践行的准则。   张大山懂王玄之的意思,他站起来:“相逢即是有缘,让我们为了梦想干杯!借用一句我年轻时最喜欢的诗,海子说以梦为马。”   深蓝的夜幕上,繁星如同烟花一般闪烁,围着大排档的桌子,众人高高地举起酒杯碰在一起。   这个画面就像是用相机定格在了王玄之的脑海里。   后来他遇到了很多事情,推行的理念受到阻碍,拼命救回来的人反捅他一刀,世事浮沉,人心叵测,凡俗世界远比修炼复杂得多。   可他只要回想起这个画面,只要想到每个人笑着的脸,就觉得梦想仍然在闪闪发光。   他还是当初那个提起梦想眼睛亮的会发光的少年。   王玄之的到来,大大减轻了陶然的压力,她变得更轻松了,进入上班摸鱼的节奏,每一天都快乐无比。   要是早知道男主这么容易就能被说服。   陶然早就在打完艳鬼的当天,就抄艳鬼的作业,召唤男主来给她当小弟了。   很快,到了《通灵》第二期。   真人秀现场。   胖胖的主持人拿着麦克风:“这期节目是受一对老年夫妇的委托,他们的独生女在七年前因为意外去世,女婿刘阳深爱亡妻,七年来一直把岳父岳母当做亲生父母照顾。   眼看女婿快要四十了,却还是孤身一人,他们怕他老了以后没人做伴,就想让他再婚。老人家帮刘阳安排了几次相亲,可他总是拒绝,就想请天师通灵,让女儿来劝他。”   大巴停在了委托人的小区。   嘉宾仍旧是上一次的分组。   开门的是一个戴着老花镜的老太太,老先生正在厨房洗水果,“老婆子,是不是客人来了?快招呼他们坐下,我把樱桃洗好了,你先端出去,我再洗点草莓。”   主持人替他端出来红艳艳的水果。   老太太:“我们这要求是不是挺奇怪的啊?不像是女方的爸妈,反而像是古代的恶婆婆,儿子还沉浸在妻子过世的痛苦里,就要逼他娶续弦。”   老先生:“那是因为我们了解女儿,要是晓静知道,刘阳因为太思念她,始终不肯再婚,一定也会希望他过得好,他们夫妻感情真的很深。”   老夫妇向节目组展示女儿和女婿相爱的证明,各种各样的视频和照片。   年轻网友:“这一期的《通灵》好没意思,怎么不像第一期那样选个地方探灵啊?反而像是家庭伦理节目,要不是冲着郁冽和云霜姿的神颜,我早就溜了。”   “世界上本来就没有鬼,哪有那么多闹鬼的传闻?体谅一下节目组吧,策划一档节目不容易。”   网友没有看到,房间的角落里,光照不到的地方,一团人形黑影正在哭泣,绝望地咒骂:“刘阳是个黑心肝的人渣!”   因为八字胡老者退出了真人秀,陶然就向节目组推荐了王玄之。听说是她的哥哥,经纪人那边就同意了。   王玄之和陶然传音:“师妹,是委托人的女儿黄晓静的灵,好微弱啊,看样子很快就要消散了。”   这个鬼真的很弱。   陶然平常见到的恶灵,最低都是lv.5,黄晓静连lv.1都不到,如果量化一下,升级到lv.1需要100经验值,那现在的她就是0.01,一阵风都能把她给吹散。   王玄之说:“她甚至无法感知到外界,我刚才尝试跟她沟通,她完全没有反应,我不敢在她身上施加灵力,一丁点都会撑爆她。”   黄晓静还在骂着:“刘阳杀了我,他是杀人凶手!”   陶然:“她明明有很重的怨气,却始终不肯伤害别人,所以才没有转化为厉鬼,那些怨气也只能支撑她到这一步了,支撑了七年。”   王玄之:“这种状态下的灵是不会撒谎的,她说的都是事实,我们快告诉大家,刘阳并不是一个思念亡妻的痴情人,而是害死她的凶手!”   “证据呢?除了你和我,没人看得见鬼,如果她的状态可以沟通,我们还可以问一问她当年死亡的真相,看看能不能找出刘阳的杀人证据,可她这副样子……”   “难道就让坏人逍遥法外?”   “你不要急,我来想想办法。” 第153章 冥主   十一点, 刘阳回到家里。   岳父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岳母在织毛衣。   “这么晚了, 你们还没睡呢?”   “等你啊, 今天公司又加班吗?”   刘阳脱外套的手暂停了一下,神色略微有些不自然,“嗯。”   “要洗澡吗?给你倒了一杯热牛奶, 喝完早点休息。”   “不了,在公司的健身房洗过了。”   忽然,房间里一下子变黑了。   刘阳的心惊了一惊。   岳父:“是不是跳闸了?小阳你回房间睡吧,我去看看。”   “只是跳闸而已。”刘阳自言自语,打开了手机里的手电筒功能, 推开了卧室的门。   背对着门坐着一个人。   一个女人。   一个头发很长的女人。   一个头发很长穿着红色高跟鞋的女人。   “谁在哪里?”   手机光线扫过镜子, 镜面上一闪而过的是一张刘阳熟悉无比的脸, 他七年前就死去的妻子。   “嘎吱”一下, 镜子碎了。   “啊啊啊!有鬼啊!”刘阳发出一声尖叫。   “老公, 你在怕我?为什么要怕我呢?你不是说,你是全世界最爱我的人吗?为了我甚至不肯娶新的老婆呢,我爸妈都担心你老来孤苦无依。”   这道声音,真的是黄晓静!   刘阳的手在剧烈颤抖,手机的光芒晃来晃去,他看到那个女鬼转过身来,浑身都被泡的浮肿, 整张脸上爬满了水草,狰狞地像是鬼影在狂舞。   潮湿的水汽一点、一点地弥漫在整间房间里,似乎还能闻到海水的腥臭味。   “你身上有什么味道?女人的香水味, 你从哪里回来啊?我亲爱的老公。这么爱我,不如下来陪我吧?我可不想把你让给别的女人。”   刘阳握着门的把手,可是不管怎么用力,都打不开那一道门。   女鬼只是一挥手,水草就像藤蔓一样,缠向了刘阳,“你知道吗?我常常回想,咱们刚刚结婚的那会儿,你多羞涩啊,下雨天,我们走在路上,你一只手打着伞,另一只手拉着我的手,在我耳边唱歌,如果有人经过,你就会害羞地停下来,等别人过去才接着唱。你常常问我,晓静,我刚才唱到哪一句了?老公,我们那么相爱,我爱你,你也爱我,我死了,你也死吧,陪我一起死,真爱就是至死不渝、生死相随啊。”   刘阳害怕极了,失去了理智,疯狂扭动身体,“疯子,我根本不爱你,你忘了你是怎么死的了?是我杀的你,我在泰国亲手把你推进海里。我杀了你,是为了骗取巨额的保险费,这件事旅馆的人也知道,我给了老板封口费。”因为撞鬼失去理智,因为做过亏心事格外怕鬼。   等他说完,才恢复了一些理智,连忙跪在地上求饶,“晓静,我是一时鬼迷心窍,我不是人,我知道自己错了,我不该害你,你不要来找我索命,我可以照顾你的爸妈!”   “是想照顾我爸妈,还是想再杀一次人骗取保险金?”   “你连这个都知道了?我才刚刚买好作案工具,我这就把它们全都扔了。”   刘阳打开了藏在床底下的保险柜,里面是一整套的绳索、刀子、胶带……   灯光“哗”地一下亮了。   那对老夫妇冲上来抱住女鬼:“晓静!”   女鬼扯开了身上的水草,露出了陶然的脸,声音也变了:“我不是黄晓静,我只是在查资料的时候,发现刘阳当年为黄晓静购买了一笔巨额保险,而且他早在多年前就有了外遇,孩子都十岁了,除了这个家,他还有另外一个家,刚刚就是从小三那里回来的,根本不是加班。   我觉得你们说的刘阳,那个因为深爱亡妻,不肯相亲的刘阳,跟我查到的根本是两个人,所以就想试探他一下。还要感谢两位提供的女儿的视频、声音、图片资料,和日记之类的,让我能够模仿你们的女儿。”   陶然清了清嗓子,“咳、咳”,说出的声音和黄晓静一模一样,“就是这样,我能模仿别人的声音。”她切换成了胖胖的主持人的语调,“我已经报警了,接下来是不是让警方介入比较好,联系当年那家泰国旅馆,追查刘阳杀害黄晓静一案。”   老夫妇哭的泣不成声。   王玄之对陶然竖起了大拇指:“师妹,还是你有办法,能用世俗的办法,来解决鬼神都解决不了的难题。”   陶然:“也要大家配合的好啊,断电、化妆、房间里的水汽、镜子里显示的黄晓静视频,这是咱们几个组共同的功劳,不光靠我一个人。”   王玄之:“还是你先找到了刘阳出轨的证据,才能说服大家陪你演戏。”   角落里那道对外界始终没有反应的黑影,身上忽然亮起了白光。   王玄之:“她的灵在消散!就像人临死前回光返照那样,她短暂地恢复了神智清明。”   黄晓静的灵体越来越弱,却带着笑容:“我本来就撑不过今天了,不管你们来不来,我都要消散,没想到还能看到这一幕,刘阳这个人渣得到了报应,他也害不了我的父母了,真好啊,谢谢。”   那一瞬间就像是萤火虫飞走了,像是蒲公英在风中被吹散。   王玄之伸出手,想要救她,可最后掌心却什么都没有留住。   见他神情郁闷,胡璃对他笑了一笑:“老哥,你难过啥呢?要不我给你放个烟花?你看,你只要像我这样,先把左手握成拳头,慢慢地把它举起来,放在你的头顶,然后张开你的五指,你就给自己放了一个烟花哦,一次最多可以放两个,因为还可以举起右手。”   胡璃看不到鬼,她总是傻乎乎的,但又有一种别人没有的温暖。   看到警察把刘阳带走,立案侦查。   网友直接炸裂。   “来,前面那些说这一期《通灵》太无聊,只是家庭伦理节目的人,敢不敢给我出来挨打?举办一场真人秀节目,居然能抓出一个杀人犯,让一桩七年前的沉冤昭雪,就问问还有谁?云霜姿智商也太高了,通过蛛丝马迹还原出来真相,又装成鬼、打心理战骗刘阳说出杀人证据,侦探电影都不敢这么演吧?”   “我正在疯狂倒回去看录播,云霜姿这是什么神仙演技?指路刘阳进房间后的2分44秒,截图仔细看!镜子里的脸是黄晓静本人的视频,通过反射再反射,显示在镜子里,但是人转过来的时候脸就是云霜姿,只不过被水草挡着一部分,刘阳根本不敢仔细看她。这是我用ps拿掉水草以后,显示出来的脸,就是云霜姿。”   “你们对比一下前面那对老夫妻放出来女儿的视频,和云霜姿扮演的黄晓静,如果不看脸,她真的就是黄晓静本人!不管是大的肢体动作,还是细微的神态变化,她把原主所有的习惯都模仿的非常到位,难怪刘阳会以为撞鬼了。”   “我都看哭了,就是老夫妻抱住女鬼的那一刻,眼泪真的止不住。对比一下刘阳看到老婆变成鬼,第一时间是逃离,想起来以前看过的一句话——如果我死了,变成鬼出现在你面前,你会吓得慌张地逃开,还是会转身抱住我?”   “有没有可能是请鬼上身?”   “那云霜姿能请黄晓静的鬼魂上身,总不能把活着的主持人也请上身吧?你看她模仿主持人的那一段,虽然只有几句话,但那个神态、那个语气、那个站姿!主持人自己看了都害怕,简直像是在照镜子。”   “我服了,这种演技真的是人能拥有的吗?根本就是神的领域嘛。”   “怎么不是?郁冽不是吗?”   “霜冽党前来报道,今天也是磕哥哥和姐姐cp的一天,同样的神仙演技,就问问他们两个配不配?快看我截图啊,大家夸云姐姐演技好的时候,哥哥笑得真的好甜啊,就是那种连眼睛都在笑的感觉,这俩人绝对有戏!我能凭一己之力把民政局给他俩搬来。”   “哈哈哈哈民政局那么重,你一个人搬多吃力啊,我陪你搬。”   《通灵》第一期,陶然爆火。   《通灵》第二期,陶然比第一期还要再火上一万倍。   这一天的微博热搜全都被她一个人霸占。   如果她有微博,通过她的粉丝数量和涨幅,一定能有一个非常直观的反应。   可是她没有。   粉丝的怨念都快爆棚了:“我到底粉上了一个多么高冷的偶像啊?就算高冷如郁冽,虽然一条微博也没发过,起码注册微博了对吧?你们芋圆还可以关注一下,可是云霜姿她连微博都不肯开通啊!这是比郁冽还要高冷,她到底是有多不想在娱乐圈营业?”   当天晚上。   一档主打情感的深夜电台节目接到了一通来电。   一开始,听的人全都昏昏欲睡。有深夜在通宵教室刷夜自习的学生,有开着夜班出租车的司机,还有人躺在床上失眠随便调频道。   却在主持人接通新的来电时,全都来了精神,“这声音?是郁冽!”   “郁冽音”再一次在网上掀起旋风。   网友:“天天郁冽音?打个游戏说是郁冽音,听个电台又说是郁冽音,世界上哪有那么多的郁冽音?郁冽红了快十年,我在现实生活里就没见过哪个人的声音像郁冽,他的声线华丽又独特,根本就是全世界独一份,最近哪里冒出来这么多郁冽音,我看你们全是蹭热度吧?”   大家抱着骂人的心态进来,瞬间就真香了,“卧槽?这真的不是郁冽本人吗?”   “当然不可能是郁冽了?人家问的是情感问题。”   “有没有可能是打游戏那个的男朋友?毕竟像郁冽声音的人真的极其稀少,要是脸像,还可以说是整容,声音怎么整?”   “不知道啊,你自己听。”   电台主持人:“你说你一直被拒绝,主要是哪方面呢?”   “比如我很在意,她是叫我的名字,还是敬称,但她从来不在意。可不可以哪一天,她也开始在意我对她的称呼?”   “那你表白了吗?”   “表白?”   “听你这个语气,是还没有表白,千万不要表白,表白是小孩子才做的事情好吗?成年人要诱惑,是那种就像在战场上你来我往的试探,那种博弈感,没有捅破那层窗户纸之前,很暧昧的状态,这才是爱情最美妙的地方。”   “一点也不美妙,很折磨我,每次我想要和她更加亲密,总会被她推开。”   “原因呢?”   “她说是为了我的事业,我那天就想跟她说了,但我打了很多字又删掉了,我想告诉她我不在意。”   “那你现在就打字告诉她。”   “可以吗?”   “当然可以。”   过了一分钟,主持人问:“怎么样?她回你了吗?”   “回了。”   “你怎么发的?”   “我跟她说了那天的事,我说那天在节目上,我想要让她像在私下里那样叫我的名字,而不是和别人一样用敬称,就像我对她来说只是一个陌生人。”   “她怎么回的?”   “她说……嗯,我直接念出来她的话可以吗?”   “可以的。”   “我还是优先考虑您的事业,我只想看到您好,我是您最忠实的粉丝,我也只是您千千万万的粉丝之一,我和粉丝这个群体,并不是对立的,而是站在同一边的。我不想因为一个我,而让您和千千万万的我闹得不愉快。”   “说实话,哥们,你这听起来有点像是被婉拒了啊。你什么职业,这么多粉丝?我感觉,如果只分析这段文本的话,她当然喜欢你,但肯定是尊敬多过爱的,都用‘您’的,你品啊,你细品。不过她很为你考虑,说明她起码不讨厌你,我怎么感觉她是把你当成长辈那种,就是什么叔叔啊、爸爸啊,不是能发展成恋爱对象的吧?这道题有点难。”   “可她真的对我很好、很好的。”   “那她有让你为她做过什么吗?”   “从来没有。”   “通常来说,爱不可能是无私的,爱怎么可能只是付出,没有索取呢?爱应该是占有。你越说,我越感觉她对你像是对长辈那种。”   “我看你一点也不懂爱情。”   “难道我还不比你懂吗?你知道我谈过多少恋爱吗?兄弟,你又谈过几场,看你这副恋爱菜鸟的样子,我打赌你一次都没谈过。我不懂,难道你懂啊?不知道多少人听了我的咨询,都对我十分感激——”   “嘟嘟嘟”,对面只剩下了忙音,“这个人居然气得挂电话,听声音也不像小孩子啊,居然这么小孩子气,不管他了,接下一位!”   新接通的这一位网友:“刚才不会真的是郁冽吧?我光听这对话都脑补出来一场大戏,郁冽爱上了一个女孩,他想要追求人家,结果人家考虑他的事业,害怕他的粉丝会不满之类的,所以不敢接受他。”   主持人:“这位朋友,我看你还是多吃点鱼吧,这样能让你脑子聪明一点,就不会想到这么愚蠢的事情。就算咱们退一万步来说,就算他真的是郁冽,难道世界上还有能拒绝郁冽的女人?   我这是个树洞节目,从开通节目以来不知道接了几万通电话,像刚才那种吊丝我见得多了好吧。郁冽可是全民男神诶,难道你觉得他会来我这里树洞,说追不到妹子?让我教他怎么把妹?   我看你们不如去网上查查,市面上是不是新出了什么变声器,可以开郁冽音,说不定九块九一个月,你也能买一个,人人都可以假装自己是郁冽咯。”   “对哦。”网友全都散了,“买变声器去了。”   第二天早上。   陶然感觉郁冽整个人都丧丧的。   他平常煎的鸡蛋都是一个太阳花的样子,圆圆的很可爱。   今天他却拿着锅铲在锅里滑来滑去的,仔细看看似乎是在用锅铲打“x”号,蛋液看起来很凌乱。   “怎么了?”   郁冽抬头看着陶然的眼睛,“你觉得我像你叔叔或者你爸爸吗?”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他的神态似乎很紧张。   陶然黑人问号脸:“这怎么可能啊?你怎么会有这种奇怪的想法?”   “我就知道,他根本就不懂!”郁冽一下子就开心起来了。   “什么?”   “不重要了,你今天要吃几个蛋?”   “两个吧,今天是《通灵》第三期,好像要爬山什么的,是体力活呢,要多吃点。你也多吃点,既然你给我煎蛋,那我就给你泡麦片了?你想吃哪种,水果麦片可以吗?”   “嗯!”   太阳从云层里喷薄而出,晨光随着郁冽的嘴角一起往上扬。明明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日常,可是郁冽的笑容,却让陶然的心都跟着轻颤。   好奇怪,似乎有什么东西,被眼前这个人填满了,很温暖,很甜蜜。   会是什么呢? 第154章 冥主   《通灵》第三期, 节目组的大巴开进了山里, 嘉宾都被安排住进了民宿。   胖胖的主持人笑呵呵地说:“今天咱们安排了一个互动小节目, 叫开箱,被抽到的嘉宾要去房间里打开自己的行李箱,然后拿出六件东西给大家看。”   第一个被抽到的人是胡璃。   她抱着一大堆化妆品走了出来, 各种安利:“这个小蓝瓶保湿超棒的,还有这一款防晒霜……”   网友笑:“请问这到底是灵媒真人秀,还是直播带货现场啊?”   第二个被抽中的人是王玄之。   他拿出来的是桃木剑、符箓、朱砂等等捉鬼除妖的法器。   网友:“这也就是《通灵》真人秀节目组现场了,放在别的地方我看见一个年轻小哥身上带的全是这种东西,一定会觉得这个人脑子有坑。”   最后一个被抽中的郁冽。   郁冽拿出来的是抱枕、抱枕、抱枕, 还有菜谱、菜谱、菜谱。   众网友:“???”   “谁来告诉我, 男神出门带这么多抱枕干嘛?”   “而且这些抱枕的颜色好奇怪呀!你们不觉得太粉嫩了点嘛, 更像是女孩子用的, 跟男神高冷的气质天差地别。   “菜谱才更奇怪吧, 郁冽?做菜?完全不搭啊!”   主持人:“那么,我们进入正题。这座小山村的问题是,最近二十年来,村民们活到一定的年纪,就会得一种怪病,不管去多少大医院都看不好。村子里的老人说,他们受到了诅咒。我们明天开始行动, 大家今晚先好好休息吧。”   嘉宾各自回房间,为了保护他们的隐私,摄像师退出来了, 跟拍的最后一个画面,是郁冽的房间里。   沙发上放着一整排粉粉嫩嫩的抱枕,郁冽坐在抱枕中央,认真看菜谱,时不时的在上面做批注。   网友:“要不是我提前看过封面,知道这本书的名字叫《家常菜谱》,他这么认真的样子,我还以为他是在研究什么科学难题呢!”   陶然的房间就住在郁冽的隔壁。   摄像师刚一走,她就把自己转化为灵体,飘进了郁冽的房间。   还是离得近更方便保护郁冽,尤其是这种新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周围有很多恶灵。   等把怪刷的差不多了,陶然抱起一个抱枕,把它圈在怀里,头放在上面,下巴陷了进去,软软的好舒服啊!她两只手捧着手机,开始玩游戏。   忽然,从半空中伸出一只素白如玉的手,把陶然拉了进去。她从原地消失了,抱枕掉在了地上。   郁冽猛地站了起来。   陶然被抓进了一间山洞里,四周全都光秃秃的,一颗硕大的夜明珠,散发着圆润的光芒。   在她面前坐着一个苦修士。   那是一个容貌极美的女子,穿着一身道袍,黑发随意的扎成一个道髻,身上没有丝毫装饰物,就像这间山洞一样。   “云霜姿你好的很呐!为了一个男人把自己通身的修为全都献祭了,还成为了凡人的奴仆,你是本座的弟子,玄门的少主,为师闭关前就是这样教你的吗?”   陶然:“!”   沉川真人!   卧槽,说好的只是背景板,根本不会在书里出现呢。   不是闭死关吗?怎么会出来呢?   陶然相信王玄之,说会帮她打掩护,就是帮她打掩护。   不过玄门弟子太多了,她参加《通灵》,知道的人又太多,难道是有人捅到了沉川真人那里?   好消息是,沉川真人没有认出来陶然不是原主,起码任务没有直接失败。   坏消息是,沉川真人怎么和艳鬼一个脑回路啊?陶然都还没来得及抄烟鬼的作业呢,她这个当师父的,就先抄起来了。   “师父,我……”   “你不用解释了,我现在就让你看看。你这样付出,对于他来说根本什么也不是。天下男子负心薄幸,没有一个是好东西。”   陶然满脑子都是问号。   只见沉川真人轻点眉间,一股磅礴的意志之力以她为中心向周围释放,渐渐笼罩了一切范围。   苍穹之间,雷电闪现,直直的向她劈来,而她不闪不避,只是斥道:“滚开!”   第一道雷电被她的威势所摄,略微有些退缩,紧接着却是成千上万的雷电。   这是天罚。   大佬,你到底在干什么天怒人怨的事儿呢?   沉川真人说:“你现在看手机,打开微博。”   陶然的手机里没有微博。   沉川真人只是指尖一点,半空中就幻化出来一块光幕,上 第155章 冥主   很多网友搞不清楚状况, “发生了什么?我只是去打了一场游戏, 峡谷半日游而已, 再出来就发现天都变了!郁冽这种从来不发微博的人,他注册微博也有十年了吧,从来都是一片空白, 为什么突然接连发了十几条微博?”   热心网友解释道:“你看他置顶的那条微博呀,第一句我的缪斯,缪斯是神话里激发艺术灵感的女神,这句话是说云霜姿为他打开了表演的新世界。   第二句我的玫瑰,指路上一次他被粉丝抓包, 在商场里穿着迪士尼的野兽玩偶服装, 《美女与野兽》都知道吧?应该是说他本来是一只野兽, 遇到了真爱, 才变成了王子。   你看郁冽的第一条微博, 他从前对自己的自我认知是苔藓,潮湿、阴暗、肮脏、丑陋……我想这里的意思应该是说,云霜姿之于他,像是一道光,照亮了他阴暗的世界。   第三句我的神明,指路郁冽和云霜姿两个人飙戏,就是《诸神黄昏》里面那一段, 她改了郁冽的表演,光明神暗恋黑夜女神,为爱痴狂数万年。郁冽视云霜姿为神明, 因为爱她而痴狂。”   唯粉:“如果在今天之前,有人告诉我,哥哥有了女朋友,我一定觉得那个人疯了。但我现在想明白了,如果是哥哥的真爱粉,一个真正的芋圆,难道是想要他成为我们某些人手里的牵线木偶吗?”   电台主持人:“所以世界上居然真的有郁冽追不到的妹子?我居然还真的指导郁冽怎么把妹?而且还把他气得挂电话了?哈哈哈哈,不知道为什么只要一脑补郁冽像小孩一样挂电话的画面,我就笑得不行。”   气氛全都欢快了起来,满屏幕的哈哈哈。   沉川真人苦修的洞府里。   陶然看着半空中的那些微博页面,整个人都傻掉了。   “系统,如果我没理解错的话,这是说郁冽从小就能看到鬼?可是为什么啊?”   “报告宿主,我也不知道原因,刚刚向天道申请了权限,查询一下是不是出了什么bug,可能需要一段时间等待最终查询结果。”   “那岂不是说,郁冽一直都能看到灵体状态的我?”   “大概吧。”   “而且他早就听到了艳鬼那一套‘玄门少主为情所困’的理论?”   “似乎是。”   “天啦噜,我还在他家蹭他的电影看?我们还撞到过他换衣服,难怪他当时要把睡衣换成睡袍!”   “对哦,他防着你偷看呢。”   “喂、喂,我本来也不想偷看好吗?”   “就是,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而且我还感谢错人了,宋雅菲的事情,我以为是莫导演帮忙呢,结果是郁冽……”   “他帮你不是应该的嘛,那能叫帮吗?那是报答你的大恩大德。你为了保护他,连个囫囵觉都睡不了。”   天罚的雷电还在降下。   位于那天雷组成的海洋中心的沉川真人,一脸的难以置信:“怎么会这样?我还以为郁冽会——”   一位青衣道人从虚空中浮现:“你为什么就是不肯相信真爱呢?当年不信我对你的真心,如今又不信郁冽对霜儿的真心。”   只看面容,他儒雅俊逸,像是三十而立的青年,却有着一头银发,平添了几分沧桑,是玄门门主云涯子,王玄之的师父。   “谁允许你出现在本座的洞府里?滚开!”沉川真人挥动拂尘,攻击的威势赫赫,可她承受的雷电也更加骇人,她“噗”地吐出一口鲜血,身形一个摇晃,差点摔倒在地上。   云涯子冲进了那片雷电汇聚而成的海洋里,一边替她抵挡天劫,一边支撑住了她的身体,“天人五衰本来就一天比一天更严重,你还没有找到对抗它的方法,就这样大范围的释放神念,遭到了很强的反噬,我来助你。”   “本座不要你帮!”   “你要是死了,我会收编整个玄门,以后玄门上下所有弟子全都推行我的理念,我全都赶他们下山,去帮凡人驱鬼辟邪。”   “荒谬!一饮一啄,自有天定,世间有鬼魂,就有它们存在的道理,你凭什么定义什么是正,什么是邪?更何况修道讲究的是,心如明镜不染尘埃,第一步就是斩断凡尘。”   “那能怎么办呢?我没有师妹这么高的觉悟,我觉得人就是善,妖魔鬼怪就是恶,天下既然以我为尊,我自然推行我的道。这样一想,我现在是不是应该束手站在一边,眼睁睁地看着你被天雷劈死更好一点?”   沉川真人看向他的眼里有着熊熊的怒火,却到底没有再把他推开。   云涯子笑了一笑,撕裂了空间,“玄之,带你师妹离开这里,郁冽没有成为鬼仙之前,替你师妹保护好他。”   把陶然送出来以后,空间裂缝很快就合上了,虽然只是匆匆一眼,足够让王玄之理解他的处境,“糟糕,师父帮师叔,要付出的代价更大。   他本身就在对抗自己的天人五衰,师叔逆天而行受到天罚,师父想要帮她,更是逆天而行啊!不过知命境大玄士的天人五衰,这不是我们能插手的事情,现阶段不去打扰他们,就是我们能给的最大帮助。”   陶然懵逼:“师父和师伯不是死对头吗?只要一见面就打的你死我活的那一种,为什么却……”   这俩人居然有一腿,连我这个作者都不知道好吗!   王玄之:“我也是偶然间才发现的,你还记得你上一次给我念的那一句张爱玲的小诗吗?我就是在师父的玉简里发现的,他那么高傲的人,也因为爱上了师叔,变得很不像自己,变得那么卑微,所以我完全能理解你的做法。”   他转向郁冽:“真是太好了!你喜欢我师妹,我师妹也喜欢你,现在你们之间的障碍全都清除了。经过今天的事,我师叔认可了你对师妹是真爱。”   胡璃兴奋地补充:“霜姿姐,郁老师的粉丝也全都接受了你!就连以前那些郁冽的唯粉,现在也全都变成cp粉了,全世界的人都希望你们在一起,愿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呀。”   郁冽站在门边,一瞬不瞬地望着陶然。   陶然以前总是不理解郁冽。   不知道他为什么总是在意“郁冽”、“郁老师”这种称呼上的小事,不知道他为什么搜集那么多抱枕,不知道他为什么从来不让她碰厨房。   这一下全都明白了。   原来他是喜欢我。   他好像一直是一个很简单的人,其实很轻易就能看懂。   比如现在,他有些紧张,左手不自然地整理了一下袖扣。   他的双眼很深情,他常常这样看着我,从很早就开始了。   冷漠只是他的保护色,他其实是一个不善言辞、内心孤独却又狂热的人。   可是郁冽怎么会喜欢我呢?   从感情上来说,陶然应该拒绝郁冽。   她并没有找郁冽当男朋友的打算,她只想做完任务,回到现实世界,装修她的大别墅。   可是理智告诉她,那样就会崩人设,任务直接失败,还赚个锤子的钱。   陶然:“统子,我到底是怎么跳进这个坑里的?立了一个恋爱脑少女的人设。”   还没等她想明白,该怎么和郁冽相处,村长就急急忙忙地跑了过来:“不好了,又有娃子得怪病了,你们快去看看啊!”   王玄之:“还请老伯在前面带路。”   村子里的卫生所。   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躺在病床上,痛苦地呻|吟,原本粉雕玉琢的小孩子,如今身上缠满了黑色的丝线。   “一旦被这些黑线缠上,娃子们就会越来越衰弱,这一定是诅咒!偏偏得这种怪病的只有小孩子和年轻人,我们这些老家伙反而没事。”   张大山安抚道:“先别急,既然是突然得病,总会有一个原因,让孩子想想今天都干了什么?”   小女孩的奶奶抱住她,轻拍她的后背:“囡囡,你今天都干嘛了?”   “和平常一样啊,先写作业,然后就去后山玩,对了,我还去了一趟山神庙。”   “山神庙?”另一个老太太说,“我家乖孙也是去了山神庙,才得了这种怪病!”   “村长,难道山神庙就是诅咒的源头吗?”   年迈的村长咳嗽了一声:“怎么可能呢?山神庙是大家的信仰,山神守护了村子几百年。”   齐国伟:“我们去那里看一看,就知道了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村长:“山神是我的保护神,你们要想看就去看吧,祂绝对不是你们说的怪病源头。”   这是深夜。   由于怪病突然发作,一大帮村民要去山神庙。   节目组本来让嘉宾各自休息,又重新把摄影师喊了过来。   村民们有的举着火把,有的拿着手电筒,沿着山道就像是一条明晃晃的长龙一样,浩浩荡荡地奔向了山神庙。   离得近了,打头的人吓的倒退了一步,白天威严肃穆的山神庙,到了夜晚外面竟然包裹着一层又一层黑色的丝线,和那些得了怪病的人身上如出一辙,阴森恐怖。   “我们一直信奉的山神,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啊?”   “魔鬼!这是魔鬼!”   就连村长的手都在发抖,“山神大人,怎么会这样?”   齐国伟:“我们一起烧了这山神庙,降妖除魔,破除村民们身上的诅咒!”   他们发疯一样地把火把扔进了庙里。   陶然却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通灵》第一季的第三期,似乎并没有发生这么疯狂的事情。   陶然抓住了主持人的手:“你们改过《通灵》的地点吗?”   主持人:“之前要去的是另一个山村,但是那里的民宿主人家里临时出了点事,不方便招待我们,所以就换成了这里。”   “那个山村是不是附近有很多矿脉?”   “你怎么知道?”   因为书里查出,村民得怪病的原因,就是重金属矿产污染了水资源。   也就是说,这根本不是原书剧情,而是一个完全未知的地图。   没有人知道,这个被缠成黑茧的怪物到底是什么。   “我们完全不清楚它的实力,大家还是先撤回去吧,等打探出来——”   “砰”地一下,山神庙彻底被烧塌了,而那些原本缠绕着它的黑线,一下子向着四面八方席卷而来,把所有人都笼罩了进去。 第156章 冥主   那些黑线变成了数不清的厉鬼, 扑向村民们, 吞噬他们的生命。   王玄之:“是鬼王潮!”   齐国伟张开双手, 让那些恶鬼和他的身体相连接,“愚蠢的山民,山神庙是在保护你们啊, 这里从前可是滋生了无数恶鬼,你们的祖先就建造了山神庙镇压恶鬼,她因你们的愿力而产生。   以前你们都很相信她,愿力很多,她的力量自然就强, 压制得了鬼王潮, 如今没人信她了, 她的力量变弱, 被封印的恶鬼自然会逸散力量, 年纪小的人得怪病,是因为你们生命力更旺盛,对恶鬼来说很美味。”   他身上的力量在节节攀升。   妻子孙秀兰也和他一起,共享那些恶鬼的力量。   他们的身体膨胀、炸裂,不停地融合恶鬼。   王玄之:“这是什么怪物!”   齐国伟的口吻狂热无比:“这是伟大的怨宗之主流传出来的操控怨鬼的理论。”   这一下,陶然全都对上了。   他所说的宗主,其实就是原主云霜姿, 为了赢下和王玄之的十年之约,云霜姿在私下里研究了很多邪法,还向外传播。   怨鬼的一整套理论, 都是云霜姿传出去的。   没想到这对夫妇是云霜姿的狂热粉啊。   看来当时在蓝天大厦,也是他们俩暗中搞鬼,就是想要小男孩黑化。   在书里,云霜姿没有对外暴露过自己的身份,怨宗之主只是她披的一个马甲。她也不知道这俩人是她的小弟,随手就把他俩当路人给灭了,所以他们没搞出来大事。   王玄之以自身为中心,散发出来一股灵力保护村民。   一只恶鬼想要吞噬张大山,胡璃扑了上去,挡在他的身前:“张爷爷!”   在和恶鬼碰撞时,她身后忽然长出了一根狐狸尾巴,粉拳上闪过灵力的光芒,一拳打出去,就把恶鬼击退了。   胡璃震惊地看着自己的尾巴,“我怎么会这样?”   新的厉鬼向她扑来,张开血盆大口,咬向她的脖颈。   陶然喊道:“小阿璃,别发呆,打啊!”   胡璃连忙把视线从尾巴上移开,和那只恶灵打了起来。   陶然:“郁冽,帮我赐福。”   郁冽握住陶然的手,源源不断的灵力向着她而去。   灵力充盈的滋味,是爽啊!   陶然手持炼魂鞭,一鞭子下去就是一个小朋友。   齐国伟发出了痛苦的嘶吼,那鞭子就像是能灼烧他的灵魂:“不可能,我明明也是通幽境初期了,和你的境界一样!为什么完全不是你的对手?”   陶然又是一鞭:“通幽境和通幽境也是不一样的。”   多简单的道理啊,你和学霸都是高三年纪的学生,人家数学能考一百五,你能吗?   达到什么样的境界,和最终能发挥出来的实力,这是两个概念。   陶然一只手牵着郁冽当充电宝,另一只手拿着炼魂鞭,追着齐国伟和孙秀兰打。   就在她把他们俩全都超度了的时候,郁冽忽然抱住陶然,把她压在了自己身下:“危险!”   刺眼的光芒瞬间炸裂。   那是山神的灵。   山神被恶鬼污染的灵。   它已经完全失去了个人意识,只保留了想要消灭恶鬼的执念,所以爆发出强大的力量,无差别攻击。   其他人都离得太远,只是受到波及。   陶然和齐国伟夫妇缠斗,正处于爆炸的正中心。   但她一点也没有受伤。   因为郁冽把她保护的严严实实。   她看着那道白光炸开,把郁冽炸的血肉模糊,温热的鲜血溅到了她的脸上。   郁冽的手被炸的露出了森森白骨。   他捂住了陶然的眼睛,“别怕。”   被人保护,被人安慰,这些对于陶然来说都是非常陌生的体验。   她一向都只靠自己。   从没想过有一天,会被人舍命相护。   这就是喜欢吗?   这就是被人爱着吗?   “你怎么那么傻啊?我值得让你为了我,连命都不要吗?”陶然的泪水决堤。   郁冽只是在她耳边温柔地笑了一笑,动作很轻地擦去了她脸上的泪水,“别哭。”   她胡乱擦了一把脸上的泪水,“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哭了?我才没哭呢,多大点事,世界上就没有我解决不了的难题。”   陶然用利刃割破了掌心,鲜血飞出,在空中绘制成一个又一个阵法,把她和郁冽层层包裹,“郁冽是天生幽冥体,所以能看到鬼;逆转过一次的邪法,供养他成鬼仙;如果我成为知命境大玄士,反而会受到天道的掣肘,那么其实我可以——”   系统拦住她:“宿主,你真的要这么做吗?如果你非要救他,你的积分会消耗一空的,你本来都快攒够能离开这个世界需要的积分了。反正他本来就是半人半灵的状态,也不是真的死了,就让他这样半死不活的熬上四十天嘛,你要是为了救他用光积分,可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走了。”   陶然完全没有犹豫:“我要救他。”   郁冽的伤势慢慢恢复,陶然瞬间白头。   积分自然也用光了。   摄像设备早就被破坏了,网上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   现场一片狼藉。   山神庙塌了。   神像裂开。   所有恶灵都被消灭干净。   村民劫后余生。   孩子们身上的黑色丝线也没有了。   胡璃:“我为什么会长出尾巴啊?”   王玄之:“你是小狐妖,本来还不到化成人形的境界,或许是你小时候误食了天材地宝,才会化成人形。”   胡璃怀疑人生:“我是狐狸?我不是人?”   张大山笑道:“万物有灵,众生平等,其实是人还是狐妖,有那么重要吗?”   “可我不能顶着这根尾巴上节目啊,我明天还有一个通告要赶呢。”胡璃晃了晃她长长的、毛茸茸的尾巴,一脸苦恼。   王玄之:“我帮你想想办法。”   胡璃:“那就麻烦老哥了。”   陶然扶着郁冽走了过来。   胡璃和王玄之连忙上前帮忙。   “霜姿姐,你的头发?”   郁冽:“是为了救我。”   陶然:“明明是你救我。”   主持人:“我叫了救护车,大家帮忙把伤员扶上去吧。”   《通灵》这档灵媒真人秀,只播了三期就停播了。   网上众说纷纭:“第三期到底怎么了?我只看到大家到了山神庙。”   “其实我能理解停播,如果世界上真的有鬼,那么普通人去探灵其实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   “听说那个村子重修了山神庙,还恢复了最近二十年都没有的庙会和祭祀。”   “呜呜呜,可是《通灵》停播了,我还怎么看哥哥和姐姐的恋爱真人秀啊?我还想磕他们俩的神仙爱情。”   “过几天我们要去《长歌》剧组探班,到时候给你们直播呀。”   君豪酒店。   一个扎着双马尾的小女孩,跪在地上,“啪嗒、啪嗒”地掉眼泪,“对不起,我当时不是故意炸你们的,我今天是来赔罪的,你们想怎么处置我都可以。”   山神庙再一次建起,已经消失的灵也重回人间。   陶然:“算了,那时候你也没有自我意识,你被恶灵污染了。”   小女孩趴在陶然怀里,“姐姐,你吸收我的神力吧,可以补充你为了救哥哥消耗的生命本源。”   “你自己也才刚刚重塑灵体,量化一下还没有lv.1呢,就上赶着来当我的充电宝了?”   “那我努力升级,是我害了你们,一定要补偿的。”   郁冽端来新洗好的苹果。   陶然和小女孩一人捧着一个苹果,啃了起来。   郁冽右手拿着水果刀,左手拿着苹果,他的手指修长,骨节如同竹节一样分明,削苹果的动作很好看,而且果皮从头到尾都没有断开。   小女孩:“好厉害!”   郁冽:“不厉害啦,偷偷练了很多次。”   陶然:“你练它干嘛?”   “我看到你参加生活助理考核的时候,里面有很多生活技能的考试,你全都做的很棒,你一直是一个很专业的人,既然应聘了我的生活助理,就会把每一方面都做到最好,但你已经那么累了,每天都要驱除恶灵,我就想如果我能把这些都做的很好,不再是经纪人说的那个生活技能白痴,你是不是就能少操点心了。”   “做饭也是?”   “对啊,我把饭做好了,你就不用费心再去搭配营养餐了嘛。”   “其实我还是不明白,你为什么会喜欢我?如果你一直都能看到恶灵,那么你就应该知道,我其实是把你拖进了一个深渊里,在这七七四十九天里,你每天都要面临恶灵的袭击。”   郁冽把削好的苹果递给陶然,很自然地接过她手里啃了一口的苹果,吃了起来,他吃东西很慢,如玉的喉结微动,咽下了这一口苹果,才说道:“我本来就生活在这样的深渊里,以前恶灵也会袭击我。”   郁冽说的轻描淡写,陶然听起来却觉得惊心动魄。   是啊,她忽略了一点,以前恶灵也会袭击郁冽。   在所有人都看不见鬼的世界里,唯一一个能够看到鬼的郁冽,实在是太独特了。   假如看到恶灵伤人的时候,郁冽再想要救人……   他当然会,他是郁冽。   可他只是一个没有灵力的凡人,每一天都遭受恶鬼的袭击,到底是多么艰难才活了下来啊。   “苹果好甜。”   “有吗?难道你的苹果格外甜?不对啊,你拿的不就是我刚才那个嘛,我咬了一口,没觉得它——”   陶然这才后知后觉,郁冽吃的是她咬过的苹果!   她的脸瞬间爆红。   什么嘛,这个人根本不是在说苹果甜。   “统子,他、他、他、他耍流氓!”   郁冽:“我还想吃更甜的。”   “什么更甜?”   郁冽倾身,吻上了陶然的唇。   “宿主,他又对你耍流氓,而且比刚才更流氓了!要我帮你制裁他吗?”   这是温柔、细密且缠绵的一吻。   陶然被亲的晕晕乎乎的,“诶,我怎么也想对他耍流氓了?这是耍流氓吗?我想亲他,因为我喜欢他,他亲我,是因为他喜欢我,我喜欢他对我耍流氓。”   “哦,原来你也是能导电的啊,果然理论是正确的,世界上没有绝对的绝缘体,都可以转化为导体。”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少女,你终于开窍了!其实你早就对他超出友情了,你对人家郁冽心动很久了好吧,只是你一直没发现,你因为害羞对他心跳加快,还说是熬夜导致的心律不齐,要养生呢,口可口可。”   “那你还劝我不要救他。”   “正话反说你懂不懂?我永远高举甜甜恋爱的大旗,必要时刻忠装反。”   陶然似乎抓住了什么重点,难道小系统?   还没等她想明白呢,郁冽的双唇又一次覆了上来,陶然又一次坠入了这条爱河里,完全沉溺在他的温柔和深情里,就连灵魂都随他在其中浮浮沉沉,完全顾不及系统了。 第157章 冥主   郁冽的粉丝叫芋圆, 来剧组探班, 经过经纪人的允许之后, 在网上全程直播。   一共来了十个粉丝,有男有女,年龄层跨度比较大, 不光有小女生,她们还自带了摄像师,非常专业。   经纪人来影视城的入口处接人。   负责组织这次活动的粉头是一个女大学生,笑着和经纪人打招呼:“李经纪你好,麻烦你来接我们了。”   经纪人:“关于今天活动的具体流程, 我们之前在网上聊过了, 不过剧组这会儿特别忙, 不一定能顾得到你们。”   “我们一定自己顾好自己, 绝对不给你们添乱。我这边提前准备了一些问题, 都是群里的妹子提出来的,方便向你提问一下吗?”   “我能回答的,就尽量回答。”   “请问一下霜冽恋是什么时候开始有苗头的?”   “我还以为你们会更关心《长歌》什么时候上映,果然八卦才是人类的天性吗?”   众人笑。   经纪人:“要说苗头,其实很早就有了,早在云霜姿和郁哥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郁哥就对她很不一样。他平常是一个话特别少的人, 但是和云霜姿却有聊不完的话。   我那时候其实还蛮担心的,一开始我还想方设法地阻拦她,不让她靠近郁哥, 不过后来证明我的担心都是多余的,云霜姿是一个很好的姑娘,和郁哥也很登对,真正意识到霜冽恋的萌芽,应该是卖场迪士尼之夜?”   “能给我们具体描述一下吗?”   “其实就是郁哥氪金追妹子,各种安排。我为了拆cp,安排云霜姿去采购,结果郁哥主动说要去超市,当时把我给吓坏了,我跟他共事十多年,从没见他进过超市,接下来的事你们都知道啦,郁哥为了陪她,在两分钟之内安排好了迪士尼之夜。”   说话间,众人到了剧组。   果然忙得人仰马翻。   场工在剧组里布置场景,群众演员进进出出地排演位置,道具负责人抱着一大堆古装戏服匆匆忙忙地跑过去,到处都是叮叮当当的声音。   莫导演催促道:“还有多久能开拍?今天到底还下不下雨啊?”   粉丝都有点不敢上去了,怕打扰到他。   还是莫导演看到了她们,放下了手里的剧本,笑着说:“你们是芋圆吧?李经纪和我说过了,你们今天要来探班。”   粉丝这才向他提问,问的也是霜冽恋。   莫导演:“哈哈哈哈,这件事啊,我其实一开始还挺纳闷,郁冽突然有一天就变成了宅男,整天待在君豪酒店的时间很多,那时候我还跟他开玩笑,问他是不是金屋藏娇,没想到还真让我给说中了。   对,还有一件事,我到现在才反应过来。有一天剧组收工以后,我留小云在剧组吃饭,小云跟我说郁冽的伤口还没好,有一些忌口,不适合吃大锅饭,所以要回去。当时我还纳闷呢,剧组的饭不适合郁冽,跟你这小丫头不能陪我老头子吃一顿晚饭有什么关系?”   粉丝又是欢快的:“哈哈哈。”   经纪人:“郁哥来了!”   郁冽穿着一袭暗蓝色的长袍,衣襟和袖口都绣有云龙纹,他面容俊美无俦,气质冷峻而又威仪,简直像是一位古代帝王走到了你的面前。   偏偏他手里却提着一大堆鲜榨的西瓜汁。   看到他把西瓜汁递过来,那种违和感让每一位粉丝,都有一种受宠若惊的感觉。   被好几个化妆师按在椅子上安排的陶然,侧过身子和她们打招呼:“今天天气太闷热了,我给你们订了西瓜汁,不过剧组的人都太忙,外卖送到了不方便去拿,还好郁冽提前画好了妆,他就说要帮忙去拿。”   粉丝:“谢谢云姐,谢谢郁哥!”   陶然订的西瓜汁很多,不光有粉丝的,还有剧组员工的,经纪人给大家分发。   莫导演那杯是不加冰的,他年纪大了,肠胃不好,吃不了凉的。他吸了一口西瓜汁,很发愁地说:“今天的戏可不能少了雨,我看了好几天的天气预报,就等着这场雨呢。”   陶然:“您老放心吧,等化妆师给我化完妆,这场雨也就来了。”   莫导:“真的?”   陶然冲着郁冽眨了眨眼,郁冽秒懂她的意思,走到她身边,握住她的手开始赐福。   陶然:“谢啦!”   郁冽在她手心写了一行字:“你的专属充电宝。”   陶然笑得很明媚。   通幽境玄士,呼风唤雨不在话下。   既然莫导演需要,陶然就顺便帮个小忙啦。   他们这对情侣同框,一个俊朗,一个清丽,粉丝疯狂拍照。   网友:“虽然郁哥一句话也没说,就只是牵了云云的手,但就觉得好有默契啊,就是那种有一种东西在他们两个人之间默默流动,虽然咱们看不明白,但他们心有灵犀。”   “好甜啊,我磕到了,是那种灵魂伴侣的感觉,而且是不管云云做什么,郁哥都永远支持她!如果不是云霜姿订了外卖,我这辈子都想象不到郁冽拎一大堆冷饮杯的画面。”   “云姐也在为郁哥付出啊,她做这件事的出发点是照顾咱们到现场探班的芋圆,只是因为剧组的工作人员都太忙,最后才是郁哥去拿的。她所做的事,就像郁哥当时在电台树洞念的那条微信回复里那样,她也是他千千万万粉丝之一,她希望他的事业好,这是互宠呀。”   化妆师这边搞定,陶然离开座椅,宽大的袖袍之下,素手掐出一道灵诀。   “哗啦”一下,大雨来了。   莫导演激动地跳了起来:“雨、雨、雨!云丫头你这张嘴真是开过光的,说雨来雨就来,快,大家各就各位,action!”   佛堂。   一尊大佛宝相庄严。   迟寒是天外山这一代最优秀的弟子,世间唯一一个天生梵体之人,甘愿牺牲自己净化和氏璧的魔气,只有一个要求:“请诸位放过我师妹。”   所有人都以为,迟寒必死无疑。   没想到天不绝他,他拖着最后一口气活了下来。   和氏璧的魔气被涤荡一空,散发着柔和的白光。   迟寒一身黑衣,因为失血过多脸色苍白,就连站立都无法维持,手里拄着因为割破他自己掌心而染血的长剑,踉踉跄跄地走向唐晚:“师妹,我带你回家。”   唐晚摇头笑笑:“师兄,你真傻,我们走不了的。”   “和氏璧的魔气已经清除了,你没有害过别人,各大掌门都答应了我饶你一命……”   迟寒的话才说到一半,就看到一位高僧手持降魔杵,狠狠地砸向唐晚:“妖女,纳命来!”   和那位高僧一起出手的,还有在场的数十位掌门。他们的攻势太强,一上来都是绝招,还是这么多武林名宿同时出手,就是大罗神仙也救不回唐晚。   迟寒虚弱无比,根本无力阻拦。   唐晚的生命在流逝,断断续续地说:“傻师兄……你能活着……就很好了……不用……为我报仇……”   她试图抬起手,想要帮迟寒整理一下歪掉的衣襟,就像她从前无数次做的那样,可是这一次,那只晶莹如玉的手只抬到一半,就僵硬地落了下去。   唐晚死了。   迟寒抱着她的尸体,“为什么?为什么非要杀了她?明明你们答应过我放过她的,她虽然堕入魔道,但没有作过恶啊,盗走和氏璧只是为了救我。”   “正就是正,邪就是邪,正邪自古不两立。”   “你们杀了晚晚,我的晚晚,却这样轻飘飘地说,正邪自古不两立?哈哈哈哈——”迟寒忽然放声狂笑。   有人问:“他是不是疯了?”   “疯了又怎么样?他现在连剑都提不动。”   一道闪电劈下,雷声炸裂,照亮了迟寒的面容,疯狂、绝望、歇斯底里。   迟寒净化了和氏璧,也和它心神相连。他的情绪波动如此巨大,和氏璧碎裂了,源源不断的力量流向迟寒的体内。   迟寒身后的木雕佛像仍旧慈眉低目,而他的声音平静而冷酷:“什么天下苍生,什么除魔卫道,从今天起,我迟寒心中无正无邪、无神无魔。”   他抱着唐晚的尸体,走出了大殿。   雨越下越大,像一张大网,把所有人都死死地绞了进去。   “他居然吸收了和氏璧的力量,传闻得和氏璧者得天下,我们不是他的对手,快跑!”   “跑?”迟寒重复了一下这个字,意味不明地轻笑了一声。他抬手,出剑,剑光比闪电、雷鸣、骤雨还要更加让人避无可避。   迟寒杀光了所有的人。   尸如山,血如海。   这位修罗杀神,浑身是血,低头轻吻了一下唐晚的额头,抱着她的尸体,一步步消失在雨幕里。   莫导演:“cut,太完美了,一条过!”   粉丝全都哭得稀里哗啦:“太虐了。”   “尸体”陶然俏皮地睁开了眼,推了推还抱着她的郁冽:“喂,导演都喊cut了,可以把我放下来了。”   郁冽不仅没有放开她,抱着她的手臂还紧了一紧,“我好害怕啊,好怕失去你。”   “只是拍戏而已啦,戏是假的……唔!”   郁冽吻向陶然。   一开始陶然想要推开他:“大家都看着呢。”   可他的动作慌乱而急切,像是想要确定她的存在,这一吻狂乱无比。   她就被他抱在怀里,能清晰地听得到他慌张的心跳,他的气息将她完全包裹,那种香气像是沉浸海底千年的幽冷,明明清冷如斯,却又带着一种难言的魅惑。   陶然慢慢地回应他,安抚他。   一吻作罢,陶然被亲的气喘吁吁、小脸晕红,没有了唐晚受伤的死气沉沉,郁冽这才勾唇一笑。   大雨停了。   一道彩虹挂在天边。   弹幕:“《长歌》那一段,把我虐的要死,后来哥哥亲姐姐,又把我甜的活过来了。讲真,我居然还有点感谢电影剧情虐成这样,郁哥入戏太深一时没收住,不然就他这种清冷如玉的性格,咱们一辈子也别指望他在屏幕前公开发糖啊!”   “我现在好期待这部电影上映啊,郁哥和云姐全都演技炸裂,剧情又这么高能,场景服化道也完全跟得上,哥哥为了姐姐一念成魔帅哭我了!我又相信爱情了呜呜呜。”   晚上,郁冽转发了一条微博,是粉丝拍的一张照片。   画面十分唯美,大雨初霁,彩虹斜挂在天边,郁冽把陶然抱在怀里,深深一吻,两人墨发交缠。   郁冽没有配文字。   他只是把所有祝他和陶然长长久久的微博全都点赞了一遍。   网友:“郁哥这种想要向全世界炫耀他的珍宝却又不善言辞的样子,真是笑死我了,咱们一起来帮他给这条微博配上文字怎么样?”   网友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最后霸占微博热搜的超话是   #吻你万千# 第158章 冥主   《长歌》电影拍摄完成。   剧组举办的杀青宴上, 莫导演喝多了酒, “谢谢大家陪我一起做完这一场武侠梦, 这部电影我筹备了很多年,没想到最后的完成度远远比我想象中更好。   武侠一直是植根于我们东方历史的一种浪漫情怀,它讲侠以武犯禁, 是在朝堂政治之外,人们幻想出来的讲江湖义气的理想乌托邦,古代有游侠儿。   长歌,是一个无法用语言确切地描述、但可以用感觉领悟的意象,它可以指放声歌咏, 也可以指写诗, 诗歌言志、抒情, 我把这部倾注着我武侠梦的电影, 当做一曲《长歌》。   我喜欢余光中的《寻李白》, ‘酒放豪肠,七分酿成了月光,余下的三分啸成剑气。’   我喜欢李白的《侠客行》,‘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   关于武侠梦,我有太多太多的话想说, 我把千言万语全都放进了这部电影里,不是想要向世人传达什么说教,只希望下一代的小朋友们, 房间里贴满的海报不光是女巫和机甲,还有一个小角落是为侠客而留。”   说着说着,他忍不住老泪纵横。   大家全都站起来鼓掌。   经纪人带头举杯:“祝《长歌》票房大卖!”   陶然被莫导演的情绪感染,和他老人家畅聊了大半夜,喝了很多的酒,走路都晕乎乎的。   郁冽扶她上车,她白玉一样的小脸,因醉酒染上胭脂红,“郁冽,你到底用什么味道的男士香水啊,为什么这么好闻?刚从酒局里散场,房间里那么大的酒气,都遮不住你身上淡淡的冷香。”   郁冽关上了车门。   车厢里空间狭窄,酒味弥漫,陶然说话间温热的呼吸又娇又软,又香又甜。   郁冽的眸光幽暗,喉结微微一动,他伸手扯开了领带,隐隐可见肌肤如玉,锁骨线条精致,“你想知道?离我近些,可能就闻出来了。”   陶然摇头:“你又想对我用美人计,骗我跟你耍流氓,你都不知道昨天胡璃怎么说我,劝我那方面要节制,还带我去买大补药,我才没有那样好吧?我还是个小姑娘呢,都怪我脖子上的吻痕,你看我今天穿的都是高领。”   郁冽轻声一笑,打开了车窗。   晚风吹拂,陶然散去了一些酒气,思维稍微有些清醒:“我真傻,以前居然还以为你是个恋爱白痴,结果就这么被你收服了。你很厉害哦,现在爱情戏也演的很好了。”   “这都要感谢你,在没有遇到你以前,我确实不相信爱情。我的父母去世很早,我对他们唯一的认知就是肮脏的情|欲。我妈妈是一个政客,爸爸是一位商人,他们从来都不关心我,在我只有四五岁的时候,就不停地撞见爸妈带情人在家里偷情。”   “原来是这样啊。”   “无意卖惨,但是在遇到你之前,我的人生真的非常糟糕。不称职的爸妈早逝,我作为一个孤儿,辗转被亲人领养,却又很快被抛弃,永远撞不完的恶鬼,永远被厉鬼纠缠,在人类社会被骂怪胎,和整个世界都格格不入……”   陶然把他抱进了怀里,“对不起,我来的太晚了,如果我能更早一点出现,保护那个小小的郁冽就好了。”   郁冽那张俊颜就埋在陶然的柔软里,那扑面而来的独属于女儿家的幽香,让他连耳尖都爆红,他的声音也带了醉酒一样的沉醉,“那你是不是也开始在意我对你的称呼,就像我在意你那样?”   “你可以叫我陶然,,我喜欢这个游戏id,胜过喜欢云霜姿的名字。”   “然然。”   以前陶然老是看别人说“郁冽音”,哪怕一次又一次登上微博热搜,她对这件事也没有太清晰的认知,她又不是那种重度声控,只是模糊地在脑海里有这么一个概念,“哦,大家都觉得郁冽的声音很好听。”   可是当“然然”这个名字,从他那双薄唇里念出来,她才知道郁冽音这个buff杀伤力到底有多大,华丽而独特的声线,明明是冰冷清冽如雪水般的嗓音,却那样温柔而又深情地唤出她的名字。   这谁顶得住啊?   是清冷神仙音没错了!   却为你染上了情和欲、爱和念、痴和缠。   哥哥真的好会撩啊。   等陶然回过神来的时候,她已经又和郁冽亲在一块了。   明天又得穿高领了tat   《长歌》电影首映现场。   和往常那些高大上的首映仪式不一样,没有用钱砸出来的仪式感,没有媒体的长|枪短|炮,而是剧组的成员带着影评人和粉丝一起去电影院,像是和友人一同度过周末的休闲时光。   陶然和郁冽坐在最后一排。   等待电影开始的时候,她时不时地给郁冽投喂一颗爆米花。   郁冽一只手和她十指相扣,另一只手把可乐递给她。   陶然吸一口可乐,总喜欢轻轻地咬一下吸管,然后把头靠在郁冽的肩膀上,依偎在他怀里。   两人看起来就像是一对再普通不过的小情侣。   本来准备找郁冽和陶然要签名的粉丝,看到这一幕,全都轻手轻脚地走到了自己的座位上,不忍心去打扰偶像的二人世界。   正片开始,陶然放下了爆米花和可乐,坐正了身体,专心欣赏电影。   长达两个小时的电影结束。   影院里先是一阵沉默。   然后是若有若无的啜泣声。   最后是雷鸣一样的掌声。   莫导演带着剧组成员上台致谢,他左手牵着郁冽,右手牵着陶然,对着观众深深一鞠躬。   剧组没有人慷慨激昂地说武侠梦,观众也没有用语言吹爆《长歌》有多牛逼。   但是当台上的造梦者和台下的观众目光交汇的时候,一切尽在不言中,此时无声胜有声。   倾诉、欣赏、共鸣,这是艺术全部的意义。   在那一刹那,郁冽身上忽然升起一股圣洁的白光。   系统:“七七四十九天到了,以原主通幽境的修为、粉丝的愿力、逆转的上古邪法为供养,反派鬼仙已成。”   粉丝的肉眼凡胎看不到,但陶然却看的清清楚楚,郁冽以自身为根基,构建出了另一方世界,指引那些游荡在人间的鬼魂进入其中。   ——幽冥界。   越是靠近郁冽,那些原本低等级的灵体,神智就越是清醒,它们不再浑浑噩噩,而是明悟了自己的生前,全都跪地叩拜,声势浩浩荡荡:“拜见吾主!”   幽冥之主郁冽。   和胡璃一起来观看电影首映的王玄之,惊叹道:“真是一个天才构想!   阴阳有别,已经死去的灵滞留在人间,人身上的阳气会不停地削弱鬼魂的阴气,直到他们的灵体彻底消失,就像黄晓静那样;与此同时,鬼魂的阴气也有可能伤害到活人,比如吕小风。   以自身为根基,划分阴阳两界,构建新的秩序,人间属于生人,冥界属于阴灵,不管是人还是鬼,都会比从前过得更好。   只不过这样一来,郁冽就相当于把数不清的亡灵纳入一己之身,这和佛祖割肉喂鹰、舍身喂虎无疑,他要凭自己净化所有鬼魂的怨气。”   陶然握住郁冽的手,在他耳边轻声说:“我支持你。”   郁冽回握住了她的手,一个阵法在两人之间流转,当初的主仆契约再次逆转,只不过这一次和鬼仙、怨鬼无关,只和谁主谁仆有关。   这份重新订立的契约以陶然为主,郁冽为仆。   “堂堂冥主大人,却上赶着要来当我的鬼仆吗?”一开始,陶然还有心情开玩笑。   很快,她就几乎要被郁冽手上传来的灵力给淹没了,那是无数亡灵的力量。   再这样下去,她非得一口气冲到知命境不可。   想想这个世界的坑爹设定,一旦变成知命境大玄士,就要和天道抗衡,经历天人五衰。   陶然果断叫停,把那些灵力全都引到了幽冥界,帮助郁冽一起构建幽冥界。   该怎么构建这个世界呢?   如果是善良的灵体,幽冥界接纳她们,让她们就像生活在世外桃源里那样。每年应该有一天,她们可以走过阴阳两界之桥,和现实当中的家人见面。如果亲朋好友死去,那么她们也可以代为接引,在幽冥界团聚。   如果是恶灵,先放进地狱里嘛,等受够惩罚了,灵要是能变乖,就给他们一次机会,要是变本加厉的坏,那就直接抹杀他们,化作幽冥界的养料。   最终,陶然的修为停留在了半步大玄士。   幽冥界建立以后。   张大山成为了一位幽冥使者。   听起来挺高大上的,其实他觉得这工作就跟前台差不多,就是接引那些死去的亡灵前往幽冥界。   胡璃是他的帮手。   两人合伙开了一家天师事务所,常常在网上直播引灵任务。有的人信,有的人不信,不管别人信不信,张大山自己都无所谓,反正发他工资的人是郁冽,又不是网上的路人甲乙丙丁。   张大山还是看不见鬼,但他总是有办法完成每一次接引。   《天师事务所》的每一期节目,都是温情的、柔软的,它讲很多内容,节目并不是提前固定的,显得很琐碎,但又是每一个日常。   死亡时和世界告别的遗憾。   活着的人想要再见死去的亲人一面。   或者是帮忙完成鬼魂的心愿。   偶尔张大山也会遇到恶灵:“我警告你们啊,老夫上面有人,现在放出去一支穿云箭,玄门弟子千军万马来相见!”   有的恶灵认怂,有的恶灵不信邪,“老子可是解厄境,我就不信你这穷酸老头能认识解厄境的玄门弟子——”   常常是对方话都还没说完呢。   王玄之就御剑而来。   “这就很离谱?我区区一个解厄境的小小恶灵,你把通幽境的王玄之喊过来?他可是天下第五高手!你认识这种大佬,你还开个小破天师事务所?扮猪吃虎玩的这么开心的?”   王玄之拔剑。   胡璃喊道:“老哥,留活口!这个不是要直接杀的,他的罪不至死,而是要进地狱改造。”   王玄之剑锋微偏了一寸,留它一口气,“还好你提醒我,不然我就直接砍了,我赶时间,先走了。”   幽冥界初建,他立志把世间所有灵体都接引进幽冥界,每天都忙得脚不沾地。   御剑飞行到一半,他又重新赶了回来,递给胡璃一个袋子,“刚才在百济除灵,那里有一家炸鸡很特别,给你带了一份尝尝。”   胡璃笑得一脸满足。   王玄之走了,胡璃和张大山一起分炸鸡,吃得大快朵颐。   弹幕里全都是快乐的气息:“好好的一档灵异节目,又被你们搞的像美食节目,快交出这家炸鸡店的名字啊!”   胡璃和星光娱乐解约了,现在和张大山搭档,专门做灵异直播,慢慢也积攒了很多粉丝。   摄像师提醒道:“快吃呀,你们还得去参加这一届全球奖的颁奖典礼呢,该去赶飞机了,云姐特意给你们留的入场券。”   胡璃关直播:“各位宝贝,咱们全球奖红毯仪式上见啦,我的礼服定的超美的哟,花了好多钱呢。”   网友调侃她:“去之前擦干净手,小心把炸鸡的油蹭上去。”   云层上空,御剑飞行的王玄之身边,忽然多出了一道人影,是云涯子。   “师父,恭喜你和师叔抵挡过去这一次的天人五衰。”   “还是多靠你师妹帮忙,她现在很厉害。”云涯子指了指下方的胡璃,“这就是你喜欢的姑娘?狐妖啊。”   “阿璃她虽然是妖,但是真的很善良。”   师徒俩的声音越飘越远。   全球奖颁奖典礼现场。   全球奖,是国际电影界公认含金量最高的。   这一年,在电影史上被人称为《长歌》年。   《长歌》获得整整十一项提名,打破了历来全球奖记录,包揽一众大奖。   最佳导演奖、最佳剧情片、最佳画面奖、最佳男主角……   不过不管是郁冽还是莫导演,其实都是全球奖的常客了,国外观众对他俩很熟悉。   让他们惊讶的反而是最佳新人奖。   莫导演作为颁奖嘉宾,把这一座小金人交给陶然:“我第一眼看到你,就想过或许有一天你会成为娱乐圈下一个郁冽,没想到这一天比我想象中来的更早,你正在缔造新的传奇。”   一开始,西方媒体觉得莫导演夸大其词。   “莫导演是云霜姿的伯乐,他看她有滤镜吧,郁冽称霸电影界这么多年,这还是我第一次听到有人敢用这种说法,下一任郁冽?我们承认,云霜姿正像一颗新星那样冉冉升起,是电影界新秀,可新秀和帝王之间,还有很大的差距。”   结果就听到台上宣布:“本届最佳女主角——云霜姿!”   众人:“!”   “也就是说,这个东方少女第一年角逐全球奖,就同时囊括了最佳新人奖和最佳女主角?上一个达到这个成就的人,有且只有郁冽。天哪,各位屏幕前的观众朋友们,我们不得不为刚才的傲慢道歉。   这位美丽的东方精灵,不仅仅是新秀,更是影后,是帝王!莫导演没有伯乐滤镜,是我们小看了云霜姿,她的未来绝对不在郁冽之下,我们可以期待,有了她的加入,和郁冽龙凤斗,电影界会变得更加精彩。”   为陶然颁发最佳女主角奖项的人是郁冽。   在陶然又一次举起小金人之后。   郁冽单膝跪在地上,打开了钻戒盒子,向陶然求婚:“然然,我爱你,嫁给我好吗?给我一个机会,让我照顾你。”   陶然轻轻地点了点头。   所有人都站起来,疯狂鼓掌。   这一幕被写进了电影史里,永久铭记。   直到许多年之后,人们都还记得那场在全世界的见证之下盛大无比的求婚,双方都是传奇人物,那是无法复刻的浪漫。因传奇而浪漫,也因浪漫而更加传奇。   作者有话要说:推荐一下基友君的小说:《接手穿书者留下的烂摊子后 》(是反穿书文,就是讲穿书者占据并且毁掉原主的人生,原主归来之后逆风翻盘,是复仇虐渣爽文,我看的时候各种欲罢不能,小可爱们可以试吃一下哟~)   晋王府的郡主宁映寒,几年前被一个自称“穿书者”的人抢了身体的使用权。   三年后,宁映寒重新掌控自己的身体,却面对着众叛亲离的局面。   至亲之人与她反目,未婚的夫婿与她退亲,以往跟在她身后奉承她的那些贵女,也个个变了脸,高高在上地用蔑视的眼神看着她。   原来,这几年,穿书者用她的身体,追着一个寒门出身的书生,丢尽了贵女的脸面。   曾相恋的未婚夫婿发现她移情他人,痛苦之下选择退婚。   曾尊她敬她的弟弟妹妹,也因穿书者为了爱情不惜牺牲亲人,与她翻脸。   又美又刚的凶残霸王花被穿书者活成了一朵欲语泪先流的柔弱小白花;金尊玉贵、长袖善舞的长宁郡主,被活成了肤浅、无脑的代名词。   众叛亲离的局面下,且看长宁郡主如何逆风翻盘。 第159章 第二人格   任务结束后, 陶然又一次回到了现实世界。   她依旧没有这个世界的记忆, 不过看到银|行卡里多了那么一大串零, 就知道自己这次任务也完成的很棒棒了!   系统向陶然道歉:“宿主对不起,上个任务世界因为我违规操作,差点害得你要借钱给我来交罚款。”   陶然揉了揉它的小脑壳, “虽然我不记得是什么事了,但是既然你道歉了,以后就乖一点,不要再这样啦。我的钱还不够别墅的装修费,咱们直接开启下一个任务吧。”   蓝团子给她发了一个比心的表情:“爱您!”   这次的反派, 仍旧出自陶然的一本书。   小说主打武侠流, 是一本大男主小说, 书里并没有女主, 讲述的不是情情爱爱, 而是大侠除暴安良、拯救世界的故事。   至于反派,则是男主黎朗的第二人格,也是男主一直在追查的、试图毁灭世界的真凶。   一句话概括:“我要找的凶手,就是我自己。”   查出这个事实真相以后,为了阻止反派丧心病狂的灭世计划,男主选择和反派同归于尽,结局就是男主自杀了。   读者的怨念主要在于, 反派是为了保护男主才诞生,不管是男主还是反派,都太惨了。在读者眼里, 他们本来就是同一个人,一阴一阳两面。   黎朗身世悲惨,遭受了很多欺凌,却又因为本性纯善,无法面对世间的恶,就分裂出了第二个人格保护自己。   反派这个副人格,替男主承受了世间所有的阴暗面,性格日渐扭曲,如果说男主是善的化身,那么反派就是恶的化身,他是高智商反社会型人格,手段冷酷狠辣,漠视人命,还想要毁灭世界。   系统:“宿主,你的身份是女配江玉仙,原主的灵魂已经被我邀请到别的地方了。”   空间传送的眩晕感过去,陶然眼前的画面渐渐清晰。   只见她站在一处雅致的凉亭里,山上成片地开着淡雅的山茶花,有微风吹来,只觉清香扑鼻,花影摇曳,远处天高云淡,碧海轻波。   眼前正有几个衣着华贵的世家子,围着一个少年。   那少年面容俊朗,身形高大,他长手长脚,身上的衣服却像是给垂髫孩童穿的,上衣和裤子都太短,胳膊和腿全都露在外面一大截,这一套衣服也不知道穿了多少年,打着一大堆补丁显得破破烂烂,不过浆洗的发白,能看得出来主人很爱干净。   入耳的是一片骂声:“黎朗,你居然敢偷仙儿的桂花酥,这可是她最喜欢吃的糕点,姨母特意请宫中的御厨为她做的。”   “从姓黎的小子来飞仙岛,我看他的第一眼,就知道他不是个好东西了,他以前是个乞丐,肯定没少干偷鸡摸狗的事。”   “也就是岛主如今没在岛上,不然咱们直接把他扭送到岛主面前,让她把黎朗这个惯偷赶出飞仙岛!黎朗要是要点脸,就该自行离开,别非等着岛主回来赶人。”   少年据理力争,“桂花酥不是我偷的,一个小厮把它交给我,让我帮他送到凉亭,我以前也不是乞丐,我没有乞讨过,我有手有脚,一直跟着商队跑腿,自食其力,从来没有做过任何偷鸡摸狗的事情!”   这个场景、这个对话,陶然知道这是哪一段剧情了。   被打的少年就是黎朗。   是男主黎朗。   也是反派黎朗。   众人如今所在的地方,名为飞仙岛,岛主是天下第一高手。   陶然穿越的这具身体名叫江玉仙,是岛主唯一的女儿,受尽万般宠爱。   黎朗则是岛主的故人之子,从小流落在外,在市井之中长大,昨天才刚刚被找回来。   飞仙岛主原本想要帮助黎朗,接他来飞仙岛,是想给他一个庇佑,也想补偿他这些年受过的苦,再教导他成材,传他一身绝学。   然而她临时收到一封急信,只得匆匆离开飞仙岛,临行前特意交代自己的侄子,替她照顾好黎朗,哪能想到就是她这个侄子、大夏小侯爷带头欺负黎朗。   陶然想了想小侯爷在书里被反派报复的场景,默默给他点蜡。   不光是小侯爷,所有欺负过男主的人,一个都没少,最后全部被反派清算了。   智商高绝、心狠手辣的反派大佬,睚眦必报,从来都是百倍奉还。别看现在男主是个小可怜受欺负,但等他身体里那位大佬一出来,杀人都不带眨一下眼的。   系统:“我选的这个时间节点还不错吧?利用任务经费,和江玉仙签订契约,兑换了她的身体,让你在这个剧情点进入书中世界。这个时候反派还没有遭受那场大难,还没有彻底黑化,手上还没有沾染鲜血,也没到想要毁灭世界的地步。”   陶然rua了一把它的肚皮,“你这次做的超棒哟!只要咱们帮助男主,让他过的不那么悲惨,他的副人格反派醒来的次数就会减少,不会那么厌世。最后也就不至于发展到主人格想要救世、副人格想要灭世的地步,两个人格之间的矛盾大到不可调和,男主只能用自杀来解决了。”   陶然沿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出凉亭。   今日有细雨飘洒,水汽弥漫,在粉色的山茶花掩映下,山间如同轻笼着一层烟霞。   少女穿着一袭藕荷色的轻纱,长发好似最顶级的丝绸般顺滑,只用一根白色的丝带系住,从漫天烟霞中走出,神清骨秀,美得不似凡人。   众人的呼吸为之一窒。   先前那个带头欺负黎朗的公鸭嗓少年,主动上前一步,把手里装着糕点的红木盒递给陶然,“仙儿表妹,尝尝今天的桂花酥,看看合不合你的胃口?黎朗居然敢偷走你的糕点,还好我发现的早,没有让他得逞,我们把他赶出飞仙岛吧?”   小侯爷是原主江玉仙的表哥,他的母亲和岛主是亲姐妹。   飞仙岛主,武功盖世,她并不收徒,而是桃李满天下,每月的初一、十五,都会在岛上公开授课。   她没有门第之见,不管弟子的出身怎么样,都可以来飞仙岛学习她的武功,世人对她十分敬仰。   但是只有一点要求,不能在德行方面有缺,飞仙岛主一向提倡修武先修德,如果谁因为人品问题被赶出飞仙岛,那么此生将永远都不能再次登岛习武。   原主喜欢花草音律,全是高雅之事,对于凡尘俗世漠不关心,书里她只是接过糕点盒子就走了。不管是小侯爷赶人,还是黎朗争辩,她都没有理会。   在那本长达数百万字的原书里,这只是一笔带过的剧情,今天具体是怎么一回事,就连陶然这个作者都记不清了。   不过黎朗是她笔下的人物,他的性格是她设定出来的,他是世间所有的光明面,是一位真正的大侠,光风霁月,为国为民,侠之大者。   黎朗这样的人,怎么会去偷桂花酥呢?   陶然相信他说的话。   陶然张了张嘴,想要替黎朗说话,为他查明真相,却无法发出任何声音。   “宿主,原主江玉仙是个哑巴。”系统提醒道。   “哦,对,一时忘记了。”陶然在意念里说。   江玉仙在书里只是一个十八线女配,就算把出场的所有次数都加在一起,用一只手都能数得出来。   陶然对她的印象不太深,如今回想一下   飞仙岛主当年怀胎六甲,为了营救武林名宿,被西域魔教布下天罗地网伏击,她逃出了那次暗杀,却身中奇毒。   江玉仙还在娘胎里的时候,就染上了这种毒症,导致她一生下来就是个小哑巴,稍微长大一点就发现无法习武,内力只要一修练出来就会消失,还会损害她的身体,让她变得病恹恹的。哪怕父母为她寻遍江湖神医,都找不到根治的办法。   因此,她是个病秧子,身体特别虚弱,不能修习武功,天气冷了不能见风,走路多了都会累到。   当今之世,要说起神功盖世,武林盟主和飞仙岛主并列天下第一。一个是她爹,一个是她娘,原主说是江湖的公主也不为过,偏偏却没有半点武功。   不过对江玉仙来说,练不了武功也没什么,她有这样的身世背景,在整个武林都横着走,没人敢招惹她。   最关键的是,她的性格相当淡泊,是真的跟个神仙似的活着,只喜欢养养花、种种草,一点也不在意纷纷扰扰。   书里的她,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小配角,一生都没有出过飞仙岛。   就在小侯爷和陶然说话时,那些世家子开始对黎朗拳打脚踢。   黎朗和他们交手,说是交手,其实就是单方面的挨揍,他根本没有学过任何功夫,压根不是这帮世家子的对手,被打的鼻青脸肿。   但也能说是交手,因为他哪怕被十几个人围殴,也还是坚持反抗,哪怕他对他们造成的反击微乎其微,可他始终没有放弃。   要按陶然的性子,要么厉声制止,跟他们讲道理,使用道德说服的方法。   要么就用武力值镇压,采用物理说服的方法,把大家全都按住。   偏偏放在原主身上,这两个方法都用不了:原主是个哑巴,陶然不能出声阻止;原主没有一丁点武功,陶然也放不了大招。   系统都发愁:“宿主,咱们该怎么办啊?”   陶然安抚道:“只是小问题,难不倒我。”   这一切说起来很漫长,但其实只是一个念头闪过陶然的脑海,对照现实里不过短短一瞬。   那些世家子动手刚要开打,几乎是在同时,陶然从小侯爷手里接过了装着糕点的木盒,走到了黎朗身边,挡在他的身前。   她身份尊贵,病体又弱,那些世家子全都停手了,生怕不小心磕着她、碰着她。   陶然打开那个木盒,纤纤素手轻轻捻起一块桂花酥,递到了黎朗的嘴边,打算喂给他吃。   他们不是说黎朗偷桂花酥吗?那陶然就用这个动作告诉大家,黎朗是飞仙岛的贵客,他想吃桂花酥,要多少有多少,根本不需要用偷的。   众人:“!”   江玉仙从来都是万事不上心,怎么会?   黎朗抬起头望着陶然,满眼都是错愕。   他身上穿的衣服因为被围殴变得脏兮兮的,头发也乱糟糟的,要多狼狈有多狼狈。这其实也没什么,像他这样在最底层摸爬打滚的人,早就习惯了这一切。   可是这位美的绝世罕见的粉衫女子却对他伸出了手。   少女的手白如玉、软似云,轻执一块桂花酥,送来他的嘴边,桂花的香甜盈满他的鼻翼。   黎朗只知道她叫江玉仙,据说是飞仙岛主唯一的女儿,或许皇室的公主都比不上她尊贵。   她为什么要帮我?   黎朗在她那双秋水一样的眸子里,看到了自己的倒影,因为不合身而格外滑稽的衣服、因为被打倒满脸都是泥污。   不管别人怎样栽赃陷害,黎朗始终都认为自己清清白白、干干净净、无愧于心。   却在此时此刻,生平第一次觉得——我的手好脏,脏到不敢去接她递来的糕点。   真是好奇怪的想法。   我怎么会这样想呢?   黎朗定了定心神,伸手接过陶然递来的糕点,“谢谢你愿意相信我,我可以找到那个让我送糕点的小厮,来证明我的清白。” 第160章 第二人格   小侯爷冷哼了一声:“那就把飞仙岛的下人都叫过来, 让你辨认一番, 你要是能找到那个小厮, 尽管和他对质,就怕你是满口谎话。”   黎朗以手指天,赌咒道:“我从不说谎, 句句属实,如有半句虚言,叫我天打雷劈而死!”   少年眸光湛湛,双眼黑白分明,犹如日月昭昭, 明明身上穿的衣服非常破旧, 一身气势却极盛。   小侯爷被黎朗身上的气势所摄, 不自觉地后退了半步, 等反应过来露怯以后, 更加气急败坏,重重喊道:“康伯,把岛上的仆人聚在一块!”   性格向来嚣张跋扈的小侯爷,平生最怕的就是他的姨夫——武林盟主江峰。   江峰英雄气概,朗朗如青天,小侯爷每每对上江峰,就像是在照一面明镜, 轻而易举地映出了他所有的卑劣。   刚才那一瞬间,他在黎朗身上看到了姨夫的影子,几乎以为自己面对的是江峰本人!   可黎朗不过是姨母从穷乡僻壤捡回来的破落户, 一身打扮和乞丐也没什么区别,怕他个鸟?   康伯是侯府的下人,一直跟在小侯爷身边,在岛上很受仆人尊敬,类似于老管家的角色。   很快,一大堆下人,乌泱泱地围在了凉亭附近。   小侯爷:“你指认啊。”   黎朗:“这里面没有那个小厮。”   康伯:“这已经是飞仙岛所有的下人了。”   “老人家,您确定吗?您再想想还有谁没来?拜托我帮忙送桂花酥的那个小厮,十七八岁的年纪,肤色偏黑,个子不高,穿着粗布衣裳,鼻子塌塌的,对了!他左手上有一块疤,是烧伤的痕迹。”   听到这里,陶然算是彻底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了。通过黎朗对这个小厮的描述,她总算是从对那本书的记忆里,拎出了今天这件事。   嗨,黎朗说的不就是小侯爷的贴身小厮书棋嘛。   小侯爷生性顽劣,小时候爱玩火,书棋为了救他,在左手上烫了一块伤疤。   根本就不是黎朗偷桂花酥,打从一开始就是小侯爷故意陷害他。   派出自己的贴身小厮,利用黎朗的好心,骗黎朗说自己今天的工作太多,哀求黎朗替他跑个腿,往凉亭送一趟桂花酥。   黎朗心里感谢飞仙岛主,因为他一直不知道自己的身世,打小就是一个孤儿,飞仙岛主找到他,告诉了他父母的一些事。   他有心想要报答飞仙岛主,又不知道能做些什么,见到小厮求他帮忙,当然希望自己能搭把手,一口就答应了。   归根到底还是,小白花男主太善良了。   少侠,江湖险恶,行侠仗义可以,但防人之心不可无啊。   黎朗还在继续向众人描述书棋的相貌,“那个小厮的眉毛很粗,左眼比右眼小一点,耳垂很大……你们没有人见过他吗?”   陶然转身回了凉亭。   “编、你接着编!”小侯爷双手抱臂,脸上带着恶劣的笑意,笃定黎朗拿今天的事没招,书棋早就回侯府了,黎朗就算翻遍整个飞仙岛也找不到他,“小子,我仙儿表妹难得发一次善心,理一理凡尘俗世,你就这样让她失望?   像你这种人根本不配待在飞仙岛!飞仙岛有飞仙岛的规矩,上到天子,下到乞丐,全都敞开大门欢迎,但是只有一点卡的死死的,德行有缺的人一旦被赶出飞仙岛,终生不得再登岛。”   黎朗望着陶然离开的背影,心中一阵苦涩。   看到小侯爷这样恶劣又得意的笑容,黎朗明白了,今天他或许是中招了。   在他此前的人生里,不止一次地被人误会过、曲解过、栽赃过、陷害过……   可从来没有哪一次,他比此时此刻更恨自己的无能!没有生得一颗七窍玲珑心,分辨出来那个小厮的恶意;也不是伶牙利嘴,辨明事情的真相。   黎朗死死地握着手里那块桂花酥,手指越攥越紧,糕点碎开。   她好心帮我,我却让她对我失望了。   一直以来,我所坚持的一切,真的就是对的吗?   要乐于助人,要与人为善,要相信人性本善,去宽恕、去原谅,相信邪不胜正,公道自在人心。   如果我不是这样愚善,如果我不是想都没想地就直接答应帮小厮的忙,如果我当时找了旁人为我作证,如果……   小侯爷:“来人啊,把黎朗赶出飞仙岛!”   黎朗的双眸黯淡,像是把一支蜡烛放在量杯里,然后一点一点地抽出里面的氧气,烛火的光芒渐渐熄灭。   下人冲上来,正要对黎朗动手。   却看到陶然去而复返,手里举着一张纸,那是一副人像速绘,是陶然结合黎朗的描述,从原主的记忆里捞出来的小厮书棋。   系统夸赞道:“宿主,你的绘画技能太厉害了!画的这个书棋就跟用手机拍了一张照片似的。”   陶然:“作为一个小哑巴,话又说不出口,我也只能这样了。还好我技能框比较多,生活不易,多才多艺。”   小侯爷的脸青一阵、白一阵的。   世家子们一脸惊诧:“这不是你的贴身小厮吗?好像叫书棋吧?对啊,书棋怎么没来?”   他们这些贵族子弟,其实对下人不太敏感,平常走到哪里都是前呼后拥的,丫鬟小厮跟着一大堆,刚才都没注意到少了一个书棋。   这时看到陶然的画,再联想黎朗刚才说的那些话,“塌鼻子、耳垂很大、左手有伤……全都对上了,黎朗说的就是书棋啊!”   康伯:“小侯爷来之前,还特意跟我提了一句,书棋前天就回侯府了,所以我刚才会以为,所有下人都到齐了。”   世家子:“那就更加对不上了,黎朗昨天才来飞仙岛,书棋前天就走了,两个人连见都没见过一面,黎朗怎么可能知道书棋长什么样子?除非是小侯爷一开始就在撒谎,他做贼心虚!才要遮掩书棋的行踪,他想陷害黎朗偷桂花酥?”   这一下,所有人全都齐齐地看向小侯爷。那一道道眼光,如同利箭一样,把他扎得浑身都是窟窿。   小侯爷这计谋算不上多高明,不过足够赶走黎朗了。   万万没想到陶然会插手,想要护住黎朗,更没想到她只是听了黎朗的描述,就和记忆里的书棋对上了,寥寥几笔就把书棋画的惟妙惟肖。   “仙儿,你比我想象中的更加冰雪聪明,江湖人都说你除了美貌和出身一无是处,说你整天只会附庸风雅,摆弄琴棋书画这些没用的东西,一丁点武功都不会。真该让那些人都看看今天这一幕,就会知道你有多么厉害,你画画的造诣已经到了寻常人难以理解的高度,大家从前是多么小看了你!我只问你一句话,你选他,不选我?我是你的亲表哥,和你青梅竹马,他不过是个登岛一天的破落户。”   陶然把那张纸翻到了背面,上面只有四个字。   第一行是:道歉   第二行是:岛规   小侯爷:“让我跟他道歉?不可能!”   那就只能先打上三十大板,再赶出飞仙岛了,并且终生不能再登岛。   这些都不必陶然说,所有人都很清楚。   行刑的人直接按住了小侯爷,就算他身份再尊贵也得受着。国有国法、家有家规,飞仙岛的规矩就是飞仙岛的规矩!   “砰、砰、砰!”三十大板下去,就算小侯爷身上有内力,背上也被打的全都是血。   康伯对着陶然跪下,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老奴先代老侯爷向飞仙岛谢罪,是侯府教子不严,来日侯爷和夫人一定亲自登门,再向岛主赔罪。”   他轻功很好,两只手抓起小侯爷,就离开了这里。对于小侯爷今天的行为,他非常不理解,“您这是何必呢?就为了一个黎朗,把自己给折进去?”   “我何必?你根本就不懂!姨母走之前跟我说,叫我好好照顾黎朗,把他当做飞仙岛的女婿,姨母有意把仙儿许配给黎朗,这让我怎么能忍呢?   我苦苦哀求母亲这么多年,她都不肯代我向仙儿提亲,只对我说仙儿的婚事,姨母自有主张,让我不要开这个口,免得让姨母难做。   如今还要我亲手把她让给别人?这就是姨母对于仙儿婚事的安排吗?倘若黎朗是什么皇亲贵胄,或是江湖豪杰,真能给仙儿幸福,也就罢了,可他一个乞丐,凭什么?”   最终,康伯只是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飞仙岛上,其他世家子也纷纷向黎朗道歉:“对不起,我们之前误会你了,没想到小侯爷会用出这种阴谋诡计,我们上了他的当,还打了你。”   “我这里有伤药赔给你,这是上好的疗伤圣药还玉丹,只有我荀家才能炼制,市面上千金难求。”   “这是一本武功秘籍……”   “我有一把好剑……”   “唐门暗器……”   “要是这些赔偿你还是不满意,可以直接把我们打一顿,绝不还手。”   黎朗只是一瞬不瞬地望着陶然,眼睛亮的像是要发出光来,“先前我还以为我让你失望了,所以你才走,没想到你是去凉亭画画,你好厉害!你只听我描述外貌特征,就对上了书棋这个人,还把他画的那么逼真,你帮了我!一次又一次,这样的大恩大德,我真不知道该怎么报答你。”   他看了看手里被捏碎的桂花酥,神色有些沮丧:“对不起,你好心请我吃桂花酥,我却——”   黎朗的话音还没落下,就看到粉衫少女那一只莹白如玉、纤长秀美的手,再一次捧着一块桂花酥,递到了他的面前。   桂花的香气清且甜,皎洁如同秋月。   少女明明一句话也没说。   可就在她的这个动作里,黎朗好像听到了她对他说了千言万语,她在肯定他、褒扬他、鼓励他。   明明这只是两个人第一次见面。   可黎朗就是觉得:“她懂我!”   她理解我一直以来的那些在世人眼里非常可笑的坚持。   黎朗抬眼,今天第二次对上了陶然的双眸,只见她秋水盈盈,鸦羽一样的睫毛轻颤。   他的心霎时间滚烫无比,不再像第一次那样迟疑,而是非常坚定地接过了桂花酥。 第161章 第二人格   黎朗小心翼翼地掰下一小块桂花酥, 放进了嘴里。   很甜, 是一种清香, 一点也不腻。   他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   但他只吃了一口就不再吃了,而是掏出一块布帕,把剩下的桂花酥仔细地包了起来。   那些世家子给黎朗的赔礼, 他全都送给了陶然:“谢谢江姑娘为我主持公道,希望你收下这些谢礼。”   众人面面相觑。   他们给黎朗的这些赔礼珍贵吗?当然很珍贵,不珍贵也拿不出手啊。不管是还玉丹,还是武功秘籍、唐门暗器,全都价值千金。   但那种珍贵, 是对于世家和黎朗而言。   对于世家珍贵, 是大出血。   对于黎朗珍贵, 那就更不用说了, 他只是一个底层的市井小民, 今天这些赔礼随便拿出一件卖到外面,换来的钱都够黎朗吃一辈子了。   可是所有这些“贵”,都是基于世俗价值。放在江玉仙眼里,那就什么也不是了。   她十五岁生日时,武林人士全都前来祝贺,江湖上最强大的铸剑师,送给她一把霓霞剑, 那可是一把绝世好剑,照人如照镜,削铁如削泥, 多少江湖豪杰不惜倾家荡产向铸剑师求购名剑,最后她却拿它来裁画纸。   有人心中不忿,暗恨她埋没宝物。   铸剑师却笑着说:“早知道贤侄女这样用它,我就改一改剑的尺寸了。”   金钱、神功、权势、名利、地位……世人所追逐的所有这一切,江玉仙完全不在意。   今日黎朗收下这些赔礼,如果想要荣华富贵,大可以拿它们去换金山银山;如果想要修习武功,那么这些可以当他武道的起点。   偏他送给了江玉仙,那就相当于直接扔进了海里。   也不对,这么多宝贝掉进水里好歹还能听个响声呢!   可送给江玉仙?这位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说不定把宝物拿去垫桌脚。   这黎朗怕不是个傻子吧?   陶然知道黎朗不傻。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和原主江玉仙其实很像,都是很纯粹的那种人。   他也不在意钱。   黎朗送的是一份心意。   说江玉仙不在意钱,谁都认同。   要说黎朗不在意钱,人们只当笑话听听,但这就是事实,哪怕黎朗穷的好几年都只穿一套衣服,可他从没把钱当回事,不像世人那样蝇营狗苟。   陶然对黎朗笑了一笑,感谢他的心意。   似乎就连空气都静止了一瞬。   她的笑容实在是太美了。   世家子们连呼吸都放轻了,生怕惊扰到佳人。   有丫鬟禀报道:“大小姐,宝华绣庄的掌柜和裁缝来了,说店铺上了新的布匹,花色很好,请您挑选。”   陶然指了指黎朗。   丫鬟:“是要为黎公子量体裁衣吗?”   陶然点了点头。   “其实昨天黎公子刚一来岛上,奴婢就按照岛主的吩咐,为他送了新的衣服,不知道为什么,他今天没穿。”   黎朗:“我没有收到。”   陶然猜测,估计又是小侯爷从中作梗吧。   丫鬟在前方带路,陶然和黎朗都离开了。   等那道粉色的倩影彻底消失在众人的视线里,这帮世家子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美目盼兮,巧笑倩兮,当真是倾国倾城之色!我说她是天下第一美人,你们谁赞同、谁反对?”   “这样想想,黎朗也不傻啊,若要本公子舍下万贯家财,来换江姑娘这样的绝色丽人展颜一笑,绝对心甘情愿,难怪当年周幽王为褒姒一笑,烽火戏诸侯。”   “我劝你还是省省这个念头吧,你这叫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江玉仙的身份何等尊贵?多少名门正派的首席弟子想求娶她,就连大夏的太子爷都心悦她,全都被她拒绝了,你我这样的家世背景,如果敢上门提亲,那叫自取其辱。咱们尚且如此,更何况是黎朗这个穷小子?”   最后大家得出的结论是,云泥之别!   黎朗把所有宝物送给江玉仙,真是傻透了。   宝华绣庄是江南最大的一家绣庄,不光技艺精湛,效率也很高,转天大家再遇到黎朗,发现他已经换上了新的衣服。   这才惊觉他的外形相当优越。   哪怕这些世家子心里看不上黎朗,觉得他是飞仙岛主从乞丐堆里捡回来的,可是他那张脸秀丽的不像话,换上华贵的衣服,简直比他们这些名门之后还要潇洒俊逸。   如果这是他们第一次和黎朗见面,准会以为他是一位翩翩公子,压根没法把他和昨天那个被人欺负惨了的小可怜联系到一块。   “黎朗,我们去练剑坪,你要一起吗?岛主只在初一、十五公开授课,平常我们都是自行练习,消化她讲的那些内容。你要是来了,我们可以教你一些基础的剑法。”   “我要去书斋,听褚先生讲课。”   “姓褚的不过是个穷酸书生,考了二十多次科举,次次都名落孙山,岛主心善,聘请他做岛上的西席,赏他一碗饭吃。他哪有什么真本事,平常讲课都没人听的。”   “在来岛上之前,我听摆渡的老人家说,飞仙岛主向来推崇修武先修德,很推荐大家登岛以后,先听褚先生教书,再去找她习武。”   不知道是谁“切”了一声,“黎朗,你这是把谁当傻子呢?净说这些场面话。你是不是对江玉仙有意思?岛上谁不知道,她每天都去书斋看书。以过来人的身份给你一个忠告,劝你趁早打消这个心思,咱们哥几个刚来岛上的时候,谁不是巴巴地往书斋跑,可江玉仙看都没过咱们一眼。”   黎朗:“江姑娘还是一位尚未出阁的女子,你们怎么能说这样的话?太有损她的清誉!我之前根本就不知道,她也会去书斋。我打小就不识字,很羡慕那些能去学堂的孩子,现在有一个可以读书的机会,当然要好好把握。”   “随便你,反正我们也是好心,免得你撞南墙死的太惨,你和她是不会有结果的。”众人勾肩搭背地走了。   黎朗喃喃道:“原来江姑娘也会去书斋吗?”   连他自己都没发现,他的脚步比之前急切了许多。   可等他走到书斋门外,却又停了下来,低头打量了一眼自己。   以前听戏文里说:“穿上龙袍也不像个太子。”   现在他懂是什么意思了。   这通身的衣袍用料华贵,可他却连怎么穿都不知道,和以前那件简单的短打不一样。短褐那种便服,往身上一套就行;这套衣服穿法繁复,他早上起来摆弄了很久,才系好了每一处暗扣。   有没有哪里穿错?   江姑娘会不会觉得我很滑稽?   “哪里来的傻小子?这么大的个子,杵门口干嘛呢?都挡着我的路了,我还得进去上课呢。想听课,你就进去;不听课,就赶紧走。”   一个中年文士走了过来,他穿着一件白色澜衫,头上戴着方巾,手里拿着一本书,面容儒雅,不过神色有些颓唐,眼角下面因为熬夜一片黑青。   “您就是褚先生吗?我是新来的学生黎朗,见过褚先生!”黎朗双手抱拳,对他深深一礼。   褚先生很嫌弃地用书点了点黎朗的手,“抱拳礼不是这么行的,左手抱右手是吉拜,你用反了,这叫凶拜。”   黎朗重新行礼,“多谢先生指点!”   “你身上这套衣服可不便宜,宝华绣庄新出的布匹啊,光这件衣服就是普通人家一整年的嚼用了,一看就家境很好,大家族里没人教过你这些礼节吗?”   “我刚来飞仙岛,自小出身贫寒,这套衣服是江姑娘送我的。”   他们的对话吸引了陶然的注意,她从书斋的二楼走了下来。   穿到这个古代世界做任务,哪里都好,吃穿用度样样皆精,吃的是各种各样的美食珍馐,穿的衣服随便一件放到现代的汉服店铺里去卖,都是她以前想都不敢想的天价,晚上睡的那张拔步床、盖的蚕丝被,别提有多舒服了。   唯一有一点不好,娱乐生活太贫瘠了。   没有手机、没有电脑,玩不了游戏,追不了动漫,看不了小说……   陶然把原主的记忆全都扒拉了一个遍,发现她最能拿来当消遣的,就是来书斋看话本子。   差不多就是古代版言情小说,什么书生和狐妖啦、霸道少侠爱上我啦,她就欢快地来这边打发时间。   听到黎朗的声音,她拾阶而下,见到门边的黎朗时,眼里闪过一丝惊艳。   少年一袭佛青色的长袍,斜襟上绣着飞鹤,花纹并不繁复,意境却极为飘逸。他颀长的身形挺拔如松,眉目清隽如画,束手站在那里,一如清空湛湛,好一位翩翩少年郎!   难怪褚先生误以为他出身不凡,是哪家的芝兰宝树。   陶然发表看法:“系统,咱们的任务对象,颜值是真的能打。”   蓝团子一面嗑瓜子,一面和她八卦:“男主喜欢白衣、青衣,反派喜欢黑衣、红衣,不知道等反派苏醒,穿上冷厉肃杀的玄黑,或是血月妖冶的暗红,又该是怎样的盛世美颜?”   陶然回想了一下反派的破坏力,真心觉得那位还是晚点醒比较好,并没有系统这么期待。   虽然她是资深颜狗,但是做任务它不香吗?   很明显还是小白花男主更容易保护啊!   同样是莲花,男主黎朗是圣洁的白莲。   反派黎朗那是业火红莲。   美吗?当然很美!但是沾上一点,可能就万劫不复。   褚先生向陶然问好:“见过大小姐。”   陶然对他点头示意。   褚先生开始上课。   第一眼见到黎朗,他还挺嫌弃的,以为是一个不懂规矩的纨绔子弟,不过越是上课,他就越是欣赏黎朗。   孺子可教啊!   黎朗认字比较少,都是一些常用字,是他以前在生活当中,努力利用所有机会,一点一滴地积攒学会的。   基础薄弱,这是黎朗的缺点。   可优点也特别明显,他天资高、悟性好,不管学什么都很快,很能举一反三。   褚先生对他满意极了:“假以时日,必成大器!”   忽然听到窗外传来一声女子的娇喝:“江玉仙,飞仙岛主不在,我看今天谁还能护得住你,快把霓霞剑交出来!” 第162章 第二人格   一个蓝衣少女破窗而入, 容貌娇艳动人, 手持一把长剑, 看起来威风赫赫,直直地冲着陶然而来。   黎朗几乎是在转瞬间就挡在了陶然身前。   蓝衣少女:“什么臭鱼烂虾,一点功夫也没有, 凭你,也敢拦我?知道本姑娘是谁吗?青霄宗圣女林芷韵!”   林芷韵原以为报出大名,就会让黎朗知难而退,可黎朗半步未让,“我只是一个乡下小子, 不知道什么圣女不圣女的, 江姑娘有恩于我, 谁要是想伤她, 除非踩着我的尸体过去。”   “我的时间很急, 没工夫和你纠缠,小子,犯在我手里算你倒霉。”林芷韵也不管黎朗压根不会武功,只是一个普通人,一出手就是伤人的狠招。   远处,传来一道清亮的男声:“芷韵,休得胡闹, 剑下留人!”   可林芷韵招式用老,开弓哪有回头箭?   陶然正要从系统商城兑换道具救人。   却听到系统说:“褚先生给黎朗传音了。”   传音是指传音入密,一种内力特殊的使用方法, 只有被他传音的人,才能听到他说的话,就像聊天群里的群聊和私聊,陶然是有系统开金手指,才能听到褚先生给黎朗的传音入密。   褚先生:“破她神庭穴。”   刚才上课的时候,褚先生给黎朗讲解过人体穴位图,黎朗生性聪慧,有过目不忘的本领,只听了一遍就记住了神庭穴的位置。   当下只见两人交手,林芷韵用的是神兵利器,招式华丽至极,黎朗不过是随手拿起课堂上的戒尺,只是简简单单一刺,毫无招式可言。   偏偏林芷韵浑身真气霎时间逆行,“噗”地吐出一口鲜血,跌落在地上,长剑也脱手了。   因为不清楚褚先生的指点是不是有用,刚才陶然已经兑换了一个防护道具,给黎朗套上了,以防万一嘛。不过完全没有用到,林芷韵的剑气压根都没有碰到黎朗。   陶然:“褚先生牛逼啊!”   青霄宗圣女林芷韵,在原书里是一个重要配角,起码她出场的次数比原主江玉仙多得多,她的武功足以跻身于江湖一流。   未来的黎朗,武功各种日天日地,就连飞仙岛主都说他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一个林芷韵放在他眼里根本不够看。   但那是成长起来的他,如今他还只是一个完全不会武功的普通人,像这种没有武功的人,林芷韵一剑下去能砍杀一排。   偏偏黎朗却一招就击败了林芷韵,只因为褚先生的一句指点。   这位褚先生到底是何方神圣?绝不可能只是一个被所有人都嫌弃的穷酸书生。   一位白衣公子飞掠而来,轻功卓绝,随着他的人一起到来的是一根绳索,原本想要捆住林芷韵,却在看到书斋里的情形时愣了一愣,这和他想象中的不一样啊,他还以为是林芷韵在逞凶呢!   “哥,快救救我,我真气逆行了!不知道是我修炼出了什么岔子,还是这小子运气好,误打误撞之间破了我的窍穴,我现在的情况糟糕透了,很有可能修炼多年的内力全都保不住。”   那位白衣公子,也就是她的哥哥,名叫林惊涛,是武林盟的首席大弟子,武林盟主江峰最得意的徒弟,也是青霄宗宗主之子。   林惊涛扶起了林芷韵。   她开心地叫了一声:“哥~”   没想到林惊涛一脚踹在了她的膝盖窝上,“跪下!”   被他一踢,林芷韵直愣愣地跪在了陶然的面前,满脸都是屈辱,怒吼道:“哥!”   “看看你干的好事,师父派我来飞仙岛,你央求我带你过来,结果刚一登岛就用鲁班锁困住我,想抢仙儿的霓霞剑,你让我怎么跟师父交代、怎么跟师母交代?你让青霄宗怎么跟武林盟交代、怎么跟飞仙岛交代?”   “你可是我哥,不是江玉仙的哥哥,真不知道你们干嘛一个个的都这么死命护着她?她有什么好的?一个不会说话的哑巴,一丁点武功也练不了。我又没有伤害她,从一开始我就没想要伤她,只是想吓一吓她。   我只是想要逼她交出霓霞剑,那可是世间第一宝剑,却被她扔在角落里吃灰,我看不下去,我要是有这等绝世好剑,一定上战场奋勇杀敌,怎么忍心看它被埋没在江玉仙这样的废物手中?”   “啪”地一下,林惊涛手里的绳索狠狠地打在了妹妹的背上,“住口!你怎么能这样说仙儿?   我师母飞仙岛主传你剑法,对你恩重如山,当初你吵着闹着要宝剑,爹娘都拿你没办法,是我师父武林盟主为你寻来异铁,铸造了碧云剑。你说自己有了宝剑就去杀敌,那你有了碧云剑,我也没见你冲在第一线啊。   世人那样诋毁仙儿,是因为他们愚昧无知,你怎么能偏听偏信这种话,明明咱们几个从小一起长大,难道你忘记六岁之前仙儿的武学天资是何等惊才绝艳?她的根骨、天资、悟性……样样都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她只是在娘胎里中了奇毒。   我还记得那一日,师父说咱们可以修炼武功,不再只是停留在理论层次上学习,结果仙儿才刚刚练出一缕内力,毒性就开始疯狂蔓延,不仅无法修炼,还因此大病一场。   阿娘跟我说,飞仙岛主是一位奇女子,她那么坚强、那么厉害,阿娘这辈子只见她哭过一次,就是仙儿六岁那年被发现永远都无法习武时,仙儿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一整天不吃不喝,飞仙岛主怪自己没有当好一个母亲,连累女儿受这种苦。   那时候仙儿才六岁啊,她是怎么收拾好了自己的心情?她怕母亲继续哭下去、怕父亲难过,她走出了那间房间,递给大家一张纸,纸上写着——没什么,反正我也不喜欢习武。   难道仙儿心里就不苦吗?   段伯伯知道她苦,所以送她霓霞剑,段伯伯见过她的武学天赋,在他心里,世间能配得上霓霞剑的人,只有仙儿一个。   知道我为什么打你吗?和上面我所说的这些全都无关,仙儿能不能习武,那是仙儿的事,连世上最强大的铸剑师段伯伯,都引她为武道知己,同情她、怜悯她?这种情绪,你、我这样的武学后辈还不配。   我今日打你,只是因为你做的不对,我这个当哥哥的不得不管教你。哪怕你今天抢的不是仙儿,而是任何一个别的人,但你错了就是错了!   第一打你恃强凌弱!对没有武功的普通人出手,还记得你当年学武的时候是怎样宣誓的吗?要不是阴差阳错,你突然真气逆行,黎朗就被你废了!难道我们教你习武,是让你欺负弱者吗?   第二打你这种抢劫的行为,与强盗何异?青霄宗就是这样教你的吗?君子有所爱,必取之有道。如果天下间没有公道正义,一切都靠抢,那么飞仙岛主武功盖世,有什么是她抢不来的呢?   第三打你忘恩负义!就算不提飞仙岛主和武林盟主往日对你的大恩大德,只说此时此刻,两位前辈为救青霄宗弟子千里驰援,你却趁这个时候闯进飞仙岛当强盗?”   “哥哥,我……”林芷韵羞愧地说不出话来,垂下了头。   一开始听到林芷韵骂陶然,褚先生眸光冰寒,后来听到林惊涛的话,他的脸上只剩悲痛。   黎朗则是震惊地呆立在那里。   他认识陶然一天了,没有见她对人说过一句话,起初只以为她是高傲,不屑于和凡夫俗子讲话。   他一点也不觉得这有什么,像她这样冰雪聪明的神仙人物,旁人和她共同呼吸同一片空气,都觉得是对她的一种玷污,谁配让她开口|交谈呢?   原来并不是这样。   原来她……   原来她哑了。   原来她无法习武。   表面上看来潇洒不染凡尘的她,原来心里这样苦。   黎朗忽然生出一种非常迫切的念头,想要学武,想要变强,想要保护她!   从前他敬她、重她,把她当做仙神一样顶礼膜拜;可他此时也怜她、惜她,原来她也只是一个小女孩。   江湖险恶,人心叵测,像林芷韵这样觊觎她宝物的恶人不知道有多少。   他想要成为她的利剑,想要成为她的盾牌,想要成为永远守护她的骑士。   陶然刚把这位白衣公子和书里的人物对上号。   男配林惊涛啊。   武林盟的大师兄。   男主的头号小弟嘛。   他处事倒是挺公允的,没有因为林芷韵是亲妹妹就偏向她,而是帮理不帮亲。   其实世上像他这样想的人并不多,大多数人都是林芷韵那种想法,就像小侯爷当初说的那样,世人很看不起原主江玉仙。   飞仙岛主和武林盟主这对夫妇,神功盖世,为人宽厚。但龙有逆鳞,触之必怒,他们的逆鳞就是女儿,没人敢在岛上提起那些和江玉仙有关的风言风语。   林芷韵算是个例外。   江玉仙身份尊贵,林芷韵也不差,青霄宗是江湖第一大门派,她是宗主之女。   飞仙岛主强吗?当然很强,可飞仙岛其实都不算是一方势力,武林盟稍微好上一点,但也只是一个松散联盟。   青霄宗那是真正的门规森严,门人弟子数万,人家要地盘有地盘,要门人有门人,要钱有钱,要权有权,这才叫一方大势力。   当然啦,双方的关系很好的,没看林惊涛还是江峰的嫡传弟子嘛,飞仙岛主收到急信匆匆离开,也确实是为了救青霄宗。   只是林芷韵性格骄纵、恃强凌弱,专门挑着飞仙岛主不在的时候,来岛上当强盗抢宝物。   林惊涛:“仙儿,我代舍妹向飞仙岛赔罪,以水云山庄为赔礼,如何?”   “哥!那可是青霄宗的重要分势力,我做了好多任务才晋升为庄主的,怎么能……”可是对上林惊涛凉凉的目光,她后面的话也不敢再说了。   陶然觉得这个可以有。   不管是飞仙岛主还是武林盟主,都是不耐烦经营庶务的性子,所以他们才没有自己的势力,虽然陶然也很懒,但眼下不就有个人可用嘛,男主黎朗呀。   陶然又指了指地上的碧云剑。   林惊涛双手捧起碧云剑,献给陶然:“这把剑师父耗费了许多心血,芷韵确实不配。”   林芷韵的心都在滴血,辛苦筹谋一番,不仅没有抢到霓霞剑,还把碧云剑也丢了,可不管有多憋屈,她都只能受着。   陶然又看了看林芷韵。   林惊涛:“向仙儿道歉。”   林芷韵憋了半天,才强行忍住性子,换成一副小白花模样,楚楚可怜地说:“仙儿姐姐对不起,我今天太任性了,请你看在我年纪还小的份上,饶了我这一次吧。”   陶然取出一张纸,刷刷刷地写下八个字。   林芷韵只看了一眼,一张脸就憋的通红,“你、你、你!”最后竟然生生地气晕了过去。   黎朗和林惊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褚先生却是抚掌大笑:“妙极、妙极!这是大小姐的生辰八字,林芷韵叫她姐姐,甩锅给自己年纪小不懂事。大小姐这是提醒林芷韵,她的年纪可比林芷韵小多了。让林芷韵装嫩,气晕了活该!哈哈哈哈哈。”   林惊涛带走妹妹疗伤。   今天的课程结束,褚先生赶黎朗离开。   书斋里只剩下陶然和褚先生两个人。   明明是青天白日,褚先生却点燃了烛火,把一直拿在手里的那本书,放在火上烤了一遍,原本空白的地方,忽然浮现出了一行又一行字迹。   他把书递给陶然,“大小姐,这是我最近参悟出来的,你看有没有用?” 第163章 第二人格   那上面写着《功法原理详解》六个大字。   陶然看了以后, 脑子里只有一句话:“卧槽!”   这也太牛逼了吧?   大概类比一下就是, 用科学方法分析古代的武学理论, 这一本书可以理解成现代社会的那些数理化公式。   有人习武,按部就班,师父教什么就练什么。   有人习武, 会去理解真气在每一条经脉的运行。   但是褚先生习武,是论证什么是真气?什么是经脉?真气为什么产生?   打个比方,大家都会数学,幼儿园的小孩子都知道1+1=2,但是知名的数学家却在论证, 1+1为什么等于2?   上面这段话看不懂也没事, 反正知道褚先生真的很牛逼就完事了。   他的核心理论就是, 所有真气的运行, 都有内在逻辑支撑, 每个门派的功法都可以找到框架最薄弱的一个点。   找到它,击溃它,那么不管多强的武功,都不攻自破。   所以他才能指导黎朗这种完全不会武功的普通人击败一流高手林芷韵。   不是因为黎朗有多强,而是褚先生找到了青霄宗功法的致命死穴。   褚先生苦笑道:“当年岛主为了救我,被魔教埋伏,身中奇毒, 害得你天生带毒,我于心何忍?这些年我隐姓埋名,苦心孤诣地研究天下武学原理, 一直想要找出能让你修炼的武功。”   在原主的记忆里,只知道这位褚先生经常和她探讨武学理论,对他过往身份的印象是比较模糊的。   但陶然这一下知道他是谁了。   狂书生!   当今之世,武学普遍以宗师境为巅峰。   各大门派掌门、魔教教主,都是宗师境。   但却有三人,在宗师境能以一敌十,武学造诣远远超过宗师水平,人们尊称这三人为大宗师。   三位大宗师:   一是飞仙岛主。   二是武林盟主。   三是狂书生。   狂书生在剧情里有名有姓地出场只有一次。   敌国蛮夷兵临城下,他为守护百姓,战到力竭而亡。   陶然把书翻到了扉页,书名下方写着作者,是两个小字:褚狂果然是狂书生!   翻完整本《功法原理详解》,陶然对这个世界的武学有了彻底的了解,她自己本来就有很多武功方面的技能框,全都金光闪闪,再结合狂书生的理论   陶然把碧云剑递给褚先生。   她回身去二楼取了霓霞剑。   陶然对褚先生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褚先生惊喜地问:“大小姐,难道你?”   陶然点了点头。   褚先生出招,大宗师境的剑气如虹。   陶然身上没有丝毫内力,长剑只是一点,褚先生的剑气被破了。   褚先生先是激动的手舞足蹈,很快又满脸是泪,“这不是我研究出来的,我只是给你提供了一个思路,你是真正的武学天才,你找到了万法归一的那个点,真正的一通百通了!   竟然连大宗师境都能破开,这一下就算是岛主和盟主和你对招,都未必能赢了。可我更恨自己了,当然若不是为了救我,凭大小姐这样的武学天分,您能达到的武学境界,又该是何等令人惊叹?必然会在吾辈之上。”   陶然手持霓霞剑,剑尖笔走龙蛇,在地上写了一个“破”字。   “好、好、好!好一个‘破’字,这一套剑招就叫破法,一剑破万法!”   系统鼓掌:“太好啦,这样一来宿主就省下氪金兑换金手指啦,还是你悟性太高了。”   陶然:“褚先生的理论对我的启发也很重要。”   黎朗来到练剑坪,向众人请教该怎么修炼武功。   大家全都笑他:“在江玉仙那里碰壁了?知道去书斋是浪费时间了?”   他们其实看不上他,虽然嘴上说着你来练剑坪,我们教你习武基础,看起来是主动邀请。   但其实没人打算真心教他:“黎小兄弟,你是半路学武,基本功不行,不像我们这些从小习武的人,你先练习基本功吧,每天挑一百桶水、劈一千块柴,然后再扎马步。”   黎朗认认真真地挑水劈柴。   褚先生从书斋回房间,路上见到黎朗大汗淋漓地挑着扁担,扁担前后各装了一桶水。   “傻小子,你挑水干嘛?这些粗活有下人干。”   “练剑坪的师兄说,这样能练基本功,我想习武保护江姑娘。”   “人是傻了点,但是心肠不坏,刚才在书斋里,你居然敢拦林芷韵?放眼整个江湖,敢拦她的人不超过十指之数。”   “刚才是我多事,全都有赖褚先生指点,就算没有我强出头,您也不会坐视江姑娘被欺负的。”   “先放下你的扁担吧,不就是想学武吗?我教你。你过来,让我摸摸你的武学根骨。”   一开始,褚先生脸上还带着轻松随意的笑容,但很快,他的随性就收了起来,神色变得郑重无比。   “武学奇才,这样的根骨绝世罕见,不逊色于大小姐。你叫黎朗,骨龄十八,你姓黎?”   “是的,黎明的黎。”   “不,黎泉君的黎!”   黎朗愣了一愣,才说道:“岛主和我说,我随母姓,我的母亲叫黎泉君,您认识她吗?”   “逍遥剑客黎泉君,江湖谁人不知,谁人不晓?”褚先生拍了拍他的肩膀,“原来是故人之后啊,小子,你的百日宴我还去了呢,不过那时候你这小子的名字都还没取好,我不知道你后来叫黎朗。别挑水劈柴了,忒没意思,走、走、走,回书斋,挑几本适合你的功法。也不知道你该走什么流派好,刚猛的?还是速度的?得都试过才知道。”   绿竹林里的书斋,清幽而雅致。   里面没有人,门窗全都大开着。   风哗哗地吹着,白纸落了一地。   褚先生毫不在意书斋里的乱象,在那一大堆书架里面翻找,“这本、这本,还有这本!”   黎朗弯腰整理被风吹落在地上的东西。   褚先生:“那些都是没用的东西,下人会扔掉的。”   可里面有陶然写的那两张纸,一张是她画的书棋,另一张是她写的生辰八字。   黎朗不舍得扔掉,把它们收了起来。   褚先生怀里抱着一摞书,全都扔进了水盆里。   黎朗大吃一惊。   但那些书沾水并没有坏掉,反而是在原本的空白地方浮现出了字迹。   褚先生:“这些武功秘籍你先练着,书斋里的书,你随便拿水泡,放心吧,泡不坏的,只除了最里面那一层的书,可千万不能用水泡。那些书你得用火烧,但你最好别动它们,那是另一种完全不同的武学,不是你这种新手能练的,太吃经验和悟性,寻常人接触反而会误入歧途,那些书连我都练不了。”   黎朗全都牢记在心。   午间用膳。   黎朗和褚先生一起。   到了膳厅才发现陶然也在。   褚先生说:“岛主不在,我先教傻小子习武。”   狂书生这个武学大宗师,愿意教黎朗习武,是陶然没有想到的,书里没有写过这个。   不过黎朗是男主嘛,金手指开的贼粗大,各种奇遇连连,多正常呀。   而且这样也有利于自己的任务嘛。   陶然愉快地接受了这个设定。   丫鬟鱼贯而入,上齐了菜。   陶然吃东西很专心。   黎朗的目光情不自禁地追随她。   他偷偷记下她爱吃的菜,看她眼前的菜吃空了,就不着痕迹地把别的她喜欢的菜推过去。   褚先生人老成精,看破不说破。   吃完饭,陶然拽了一拽黎朗的衣袖,示意他跟自己过来。   她带他到了藏宝阁,里面摆放的是各种各样的神兵利器,随便一件都能让武林人士争的头破血流。   黎朗站在门口,不知道陶然想干嘛。   陶然低下头,在黎朗的手心写了一个“谢”字。   少女玉指纤纤,软的就像天上的云朵。   黎朗只觉掌心酥酥|麻麻。   他的视线不由自主地落在她垂下的秀颈上,优美的天鹅颈修长而白皙。   陶然字都写完了,黎朗还在发呆。   “系统,难道是我没讲明白吗?为了感谢他上午在书斋里对我舍命相护,我送他宝物。”   “嗨,宿主,你谢他干嘛?像他这样的小白花、圣父怪,换成是别的人,他也会救的。”   “黎朗救别人,是他和别人的事,那我管不着;可他救我,是他和我的事,我记他这份恩情。”   陶然只好轻轻地推了一把黎朗,把他推进了藏宝阁。   黎朗拿了一把弯刀就出来了。   陶然又在他手上写字,“全部。”   她交给黎朗一把钥匙,藏宝阁周围有奇门遁甲之术,刚才她带黎朗走了一遍,相信凭借黎朗的聪明才智,下次就能自己来了。记不住也没事,大不了她再带他多走几遍。   黎朗来飞仙岛的第一天,十几个世家子打他,他毫无还手之力。   黎朗来飞仙岛的第二天,练剑坪的师兄哄骗他去挑水劈柴。   黎朗来飞仙岛的第三天,有人笑着提议:“黎小兄弟,你昨天挑够一百桶水、劈够一千块柴了吗?要不要来擂台上试试,看看你的基本功练的怎么样了?别怕出丑,我们不会真的伤害你的,你觉得自己坚持不住的时候,说一句认输就好了。”   擂台之上。   黎朗只一招,就将对手击溃。   四座皆惊!   “我当时说挑水劈柴只是逗他玩,敢情挑水劈柴真的能练出本事?刘师兄来岛上学艺可有三年了!竟然不是他的一合之敌。”   “不说了,我挑水去了。”   “我劈柴去了。”   林惊涛遥遥地望着这一幕:“如果我没看错的话,他手里拿的是江湖九大兵器之一的七杀刀。仙儿,你送他的?”   陶然点了点头。   林惊涛:“昨日舍妹芷韵无礼,在飞仙岛逞凶,黎朗敢拦她,确实有胆有识!是个好儿郎。”   丫鬟禀报道:“大小姐,水云山庄的管事来了。”   陶然看了一眼林惊涛,这位动作可真够快的。昨天上午才说把水云山庄送给飞仙岛,今天就办妥了。   那当然要快了,在林惊涛看来,不管是代妹妹向陶然赔罪,还是修复青霄宗和飞仙岛的关系,全都事关重大,刻不容缓。 第164章 第二人格   管理水云山庄的事, 陶然直接丢给黎朗了, 虽然男主现在还没什么管理经验, 不过历练一下肯定能成材的,毕竟是男主和反派的结合体呀,成长潜力巨大。   林惊涛有些奇怪, 但也没说什么,他印象里的江玉仙一直都是这样凡事都不上心的人,就算接手了水云山庄,也不可能是她亲自管理。   可是当他拿出了师父的书信,说要带黎朗回武林盟, 陶然收拾好了包袱, 要跟着黎朗一起走的时候   林惊涛用一种全然陌生的、无比怀疑的眼光看着陶然。   这绝对不是江玉仙会做出来的事情。   江玉仙自打出生起, 从来没有出过飞仙岛。   她对于飞仙岛之外的地方相当排斥。   要让林惊涛来说, 江玉仙这辈子都不会迈出飞仙岛一步。   她最近做的事, 每一件都很奇怪。   听仆人说,小侯爷诬陷黎朗,是江玉仙为他主持公道。   但江玉仙从来都不是这样的人,不闻不问才是她一贯的作风。   林惊涛那种怪异和怀疑感,在她要跟随黎朗离开飞仙岛的时候,达到了顶峰。   听闻千面郎君擅长易容术,能幻化成任何人, 该不会?   “你不是仙儿,你到底是谁?”   系统发出了尖锐的提示音:“嘀嘀嘀,宿主, 林惊涛怀疑你不是原主了,他现在只是怀疑你被人易容了,如果验证之后,可能还会怀疑借尸还魂。你不能崩原主的人设,如果让他发现你不是原主,寺庙里的和尚能把你赶出这具身体,咱们的任务就失败了。”   陶然:“???”   “这就很离谱,你堂堂读者怨念系统,这么没有排面的吗?你花费了那么大的代价,才让我进入这具身体,结果随便一个和尚就能把我赶出去?”   系统:tat   “而且你不觉得你说的时间有点晚吗?如果你早点告诉我,我肯定不会崩原主的人设,也不至于惹得林惊涛怀疑啊!”   “对不起啊宿主,我忘记了。”   陶然在心里默念,莫生气、莫生气……   系统是我的合作伙伴,它和我一起赚了很多大钱,我们以后还要再赚更多的钱,月薪几百万的工作,出点波折也很正常嘛。   要是没点金刚钻,她哪敢揽这个瓷器活?   不要慌张,一定有办法解决的!   陶然苦思冥想,代入林惊涛的角度来分析这件事。   因为她对黎朗太好了,好到不符合原主的人设,所以才会被林惊涛怀疑。   只要能够解释明白这一点就行。   陶然回忆那本书的剧情,又搜索原主的记忆。   有了!   就这么说。   应该可以的。   陶然解下了脖子上佩戴的长命锁,递给林惊涛。   那是一块玉锁,白玉的材质,造型小巧而精致,是一块暖玉,色泽温柔,正面刻着“长命百岁”,翻转过来,背面刻有一个“黎”字。   这块长命锁,是反派的母亲黎泉君,在原主江玉仙一岁的周岁宴上送给她的。   长命锁,锁长命。   长命百岁,是黎泉君对于娘胎带毒、天生病体的江玉仙最美好的祝愿。   黎泉君和飞仙岛主是至交好友,两人相识于微末之间,一路携手走过了风风雨雨,最终都成为了名动江湖的传奇人物。   她们曾经约定过,以后生下的子女,如果是同性,就让他们义结金兰,如果是异性,那就给他们定下婚约。   黎朗大江玉仙三岁,这块由黎泉君亲手打的长命锁,就是这桩娃娃亲的信物。   其实飞仙岛主多次对江玉仙提起过这件事,黎朗刚一来飞仙岛,江玉仙就知道那是她的未婚夫,但她一点也不在意。   她对于人生实在是太淡了。   或许是因为她一生下来就要接受自己是个哑巴的事实。   或许是因为她六岁就要接受此生都无法习武的事实。   她学会了万事不上心,万事不在意。   原书里,江玉仙不在意未婚夫黎朗,就像她不在意这世上的任何事。   不过林惊涛未必知道,原主淡泊到了这种地步。   作为一个古代少女,关心自己的未婚夫,完全可以理解吧?   一开始,林惊涛还不明白陶然这个举动,是什么含义。   可等他看到长命锁背面的“黎”字,终于想起娘亲曾经跟他说过的话,“仙儿自幼就定了娃娃亲,夫婿是逍遥剑客黎泉君的儿子,以她亲手打的长命锁为定亲信物。”   黎朗竟然是黎泉君的儿子!   难怪师母千里迢迢地把黎朗接来飞仙岛。   难怪师父和师母为了救援青霄宗弟子无法回来时,特意吩咐林惊涛走一趟飞仙岛,把黎朗接到武林盟教导。   难怪从来都人淡如水的江玉仙,会对黎朗如此关心。   婚姻大事,自古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林惊涛满脸都是歉疚:“仙儿,对不起,我先前不知道他就是你的未婚夫,竟然还怀疑你。”   陶然在心里松了一口气,总算把这一茬给糊弄过去了!   以后她可得多多模仿原主,免得被人看出来崩人设。   其实也挺简单的,原主仙,陶然懒,她们俩在某些方面还是很重合的。   林惊涛又问:“婚约的事要告诉黎朗吗?”   陶然摇了摇头。   林惊涛:“也对,既然师父和师母都没说,肯定有他们的考量。”   飞仙岛主和武林盟主的考量,当然是想先和黎朗相处一下,看一看他的人品。毕竟这是嫁女儿,嫁的还是他们唯一的掌上明珠。   陶然记得在书里,考验过黎朗的品性之后,江峰就给黎朗写了一封信,提起这桩婚约。   不过男主心系国家大事,敌国蛮夷虎视眈眈,危害江湖的真凶也一直没有落网,他实在无心儿女情长,就回信婉拒了这件婚事。   所以陶然现在一点也不怕立这个贤淑未婚妻的人设。   反正到时候黎朗会拒绝的嘛。   黎朗和江玉仙在书里根本没有感情,一定会退婚的。   起初,听说林惊涛要接自己离开飞仙岛,黎朗心里万般不舍。   到底不舍得什么,他也说不清楚,明明来飞仙岛才不过三天。   林惊涛把所有事情都安排的很好:“等你到了武林盟,不管是师父的武功,还是师母的武功,我们师兄妹几个都能教你。咱们中间还会路过水云山庄,正好方便你替飞仙岛接手。”   褚先生说:“你小子记性很好,我只演练过一遍的招式,你就能记得清清楚楚,那些武功秘籍你只看过一遍,就能倒背如流。我没什么好教你的了,你以后熟悉招式,再勤练内力就是,到了江峰那边多学多看,习武初期最忌讳闭门造车,你要博采百家之长。”   黎朗扪心自问:“黎朗啊黎朗,你为什么还想留在飞仙岛?你要真想守护江姑娘,那就应该到外面去,闯出一片天,她把藏宝阁的钥匙交给你,把水云山庄的管理交给你,你不能让她失望啊。继续留在岛上,你能为她做什么?贴身保护她吗?难道你比褚先生的武艺还高强?”   黎朗的行李,收拾的很慢。   三天前,他来飞仙岛,孑然一身。   如今他光是衣物就收拾出了一大包,全是陶然请宝华绣庄为他做的。   但最重要的是,一包桂花酥、两张纸,和一把弯刀。   黎朗掰下了一小口桂花酥,放进了嘴里。   这次清甜里带了一丝涩意。   咽下桂花酥后,他再没有丝毫迟疑,背上行囊,大步走出房间。   他终于做好了告别的准备。   可是等他来到码头,却发现陶然也在!   只见褚先生指挥着岛上的仆人,把大件小件的行李都搬上船。   陶然只是随手收拾了几件衣服,可褚先生怕她出岛以后,吃不惯、穿不惯、住不惯……   “大小姐从小都没出过飞仙岛啊。”他反复念叨着这句话,恨不得把整个飞仙岛都搬到船上,一起带走。   本来林芷韵还想讽刺一句,嘲笑陶然太娇气,“江湖儿女,不拘小节,哪有你这样的?”   然后就看到黎朗这个大个子走了过来。   林芷韵瞬间回忆起了真气逆行的痛苦,就算哥哥帮她疗伤,她服用了最好的疗伤圣药,功力都没恢复过来呢,损失了好多。   听哥哥说,黎朗是逍遥剑客黎泉君的儿子。   黎泉君啊,那可是能代表一个时代的名字。   飞仙岛主不止一次说过,如果不是黎泉君仙逝太早,如今的天下第一非她莫属。   今天黎朗只一刀就击败了飞仙岛上的一位师兄。   林芷韵才不信他是什么不会武功的乡下小子。   不会武功,能一招就废了我?   一看就是扮猪吃老虎呢。   算了,惹不起躲得起。   林芷韵回了船舱。   黎朗快步走上前,激动地问道:“江姑娘,你也要和我们一起走?”   陶然轻点螓首。   系统换了一个表情包,萌萌的蓝团子双手掐腰:“不走能咋滴?你小子最大的一场劫难就快来了,我们得护住你啊,你以为我们愿意跟着你?作为任务者,我们有任务在身呢。”   陶然被系统的语气逗笑了。   远天白云浅淡,山上花开成海,水面烟雾蔼蔼,少女就站在这样的画面里,对黎朗微微一笑。   “噗通、噗通”,黎朗只觉得自己的心跳速度越来越快,声音越来越大,大到几乎要把耳膜都震破。   这个画面就像是用刀刻在了黎朗的脑海里。   后来,他们经历了很多事情,世态悲欢,兴衰起落。   后来的后来,他才知道,她今日是为他离开飞仙岛。   如果不是他,或许她此生此世,都不会踏入武林一步。   此后,江湖夜雨,刀光剑影,黎朗十年饮冰,也未凉热血。   ——只因有她。   一眼见你,万物不及。 第165章 第二人格   船行驶在海面上。   陶然站在甲板上, 看着飞仙岛渐渐远去, 骄阳热烈, 海风温柔,波涛拍打着船身,浅浅的海浪声像是情人的呢喃, 她的心境悠悠然然。   褚先生拍了拍栏杆,豪情万丈:“从此天下之大,大小姐您皆可去得。”   陶然明白,他说的是破法。   从前江玉仙不肯出岛,未必没有这方面的考量, 岛上用奇门遁甲之术, 布下了重重机关, 就算是大宗师想要硬闯, 也得折去半条命。   待在岛上, 她是绝对安全的,安全就意味着不会给爹娘带来麻烦。   如果贸然离岛,她被人挟持,用来要挟爹娘,因此拖累他们,她一定会恨死自己不会武功的。   见她们两个站在船头,林惊涛也走了过来, 语气里是藏不住的喜悦:“仙儿,我给师父、师母写信,说了你出岛的事情, 他们不久就能收到。咱们沿着东海北上,很快就能达到武林盟,中间还会路过水云山庄。你久居江南,不知道到了那边,能不能习惯北国风光?”   黎朗打小跟着商队走南闯北,对于这个问题很有发言权,“北方更干燥,不像江南水乡这么湿润,街上灰尘很大,江姑娘可以戴一顶帷帽,在饮食方面,北方人喜欢吃面食,光是一碗面就能做出十几种花样,南方人好饮茶,北方人好饮酒……”   这些民俗听起来十分有趣,陶然一脸神往。   “系统,总觉得咱们的任务,就像是来古代度假旅游?这要是在现代社会,可没有这么蓝的天,这么清的水,跟团旅行还要担心被坑。”   “宿主说的对,而且还是带薪休假,每一笔任务赚钱都超多的。”   黎朗其实并不是一个话多的人,大家对他的评价大多都是品性淳厚、木讷少言,可是看陶然听的开心,他就像是有三天三夜都说不完的话,“清明是寒食节,端午可以赛龙舟,重阳节登高望远,如果十五元宵夜撞上了大雪纷飞的时候,皑皑白雪中赏花灯,又是另一番奇景,如果江姑娘想看,我都可以带你去看!”   陶然摇了摇头,拒绝了黎朗的邀请。   元宵节啊,那也太遥远了吧,现在才是烟花三月,等到那时候,她任务做完,人都走了。   黎朗眼神里的光芒暗了一些。   是他想岔了,似江姑娘这样的神仙人物,怎么会对这些市井人家的日常生活感兴趣呢?   船停靠在水云山庄。   众人小住了几日。   林芷韵早在上岸的第一天就走了,她觉得黎朗邪门的很,打算有多远就躲多远。   林惊涛带着黎朗熟悉山庄的管理,黎朗人很聪明,学什么都快。   等他终于接手所有事务,把一切都处理的井井有条,他们约定了隔天早上就要离开水云山庄,在那前一天晚上,陶然却敲响了他的门。   黎朗打开门,又惊又喜:“江姑娘?”   陶然把左手食指放在嘴边,做了一个“嘘”的动作。   黎朗立刻噤声。   陶然拉过他的手,在他的掌心写下两个字——夜市。   她实在惦记他说的那些好吃的、好玩的。   爱玩是陶然的天性。   其实这个行为不太符合原主的人设,所以要避开林惊涛,至于黎朗就无所谓了,反正他和原主也不熟悉。   现在是最好的溜出去玩的时候,等到了武林盟,进进出出都有一大帮人跟着,还在原主爸妈的眼皮子底下,这种崩人设的行为,陶然会尽量避免的。   大夏经济发展繁荣,普通百姓的生活水平很高。   夜市通宵达旦。   墨蓝色的天际上,闪烁着繁星点点,长长的一眼望不到尽头的街道,高高挂着明亮的灯笼。   商贩们推着小车叫卖,每一辆木车就像是一个微缩版的食肆,“热汤面,三文一碗热汤面!”   “红薯丸子,又甜又脆诶!”   “卖花簪啰、卖花簪啰!”   陶然吃的别提有多开心了。   红薯丸子是炸的,老板支着一口锅,锅里滚着热油,客人点了以后,当场现炸。   最外面一层炸的又焦又脆,里面的红薯软软糯糯,咬上一口,外焦里嫩,口齿留香。   陶然吃了一碗,还想再吃另一碗,恨不得一口气吃上十碗,但是想想还有其他美食,果断向下一个小摊杀去。   “系统,你看我这个取舍怎么样?虽然红薯丸子真的很好吃,但是弱水三千,朕怎么能只取一瓢呢?朕的每一位后宫佳丽,全都要宠幸到,这就叫雨露均沾!”   蓝团子笑死,“宿主你太可爱了。”   黎朗只是全程跟在陶然身后,用一种温柔的像是要滴出水的目光注视着她。她吃东西,他付钱;她买了新鲜玩意,他帮忙拎着。   一个卖花的小姑娘,挎着一个竹编的花篮,里面装满了新鲜的花儿,拽了拽黎朗的袖子:“这位大哥哥,给你家娘子买一支花吧,你看她多漂亮,鲜花就该赠美人。”   陶然当然极美,在这样充满生活气息的市井之中,她的一颦一笑都鲜活灵动。今生今世,能得见这样的笑靥,黎朗死而无憾。   她不是我的娘子。   明明应该在第一时间说出这句话。   可是黎朗俊颜一片绯红,舌头就像打了结一样。   必须要说出来,要解释清楚,江姑娘口不能言,我不能占她的便宜,她那样一个冰清玉洁的人,我不能伤了她的清誉。   明明在心里这样想着,可是黎朗就是什么也说不出来。   他的心里甚至还有另一道心声:“承认吧,黎朗,你就是这么卑劣,被人这样误会,你不知道有多开心,你以为自己是什么正人君子?不过认了几个字,还真当读过圣贤书了?”   陶然接过花篮,抱在怀里,往下一个食肆走了,那里有酒酿小圆子!她都闻到醪糟的香味了。   陶然没有听清小女孩的话,只以为是个卖花的小姑娘,夜已经这么深了,小妹妹还在路上卖花,家境不太好吧?   小妹妹长得那么可爱,花又这么新鲜漂亮,既能帮助别人,又能愉悦自己,何乐而不为呢?反正她现在有的是钱,都在黎朗那里放着呢。   黎朗呆呆地望着陶然的背影。   卖花女孩伸出手:“公子,钱!”   黎朗付完钱,去追陶然。   旁边炸红薯丸子的大娘取笑卖花姑娘:“三妮子,方才那粉衫姑娘头上梳的明明是未婚女子的发髻,你连这都看不出来?居然说她是青衣公子的妻子?”   “大娘,我当然看出来啦,我刚才是故意那么说的,你看,我这不是把花都卖完了吗?给我炸一份红薯丸子,带给我阿娘吃。”   “你呀,也就是贵人大度,不和你计较。”   “他们肯定不会跟我计较的,你放心吧,我看人超准。我一看那个大哥哥,就知道他特别喜欢姐姐,他看姐姐的那种眼神啊,跟我阿爹看阿娘的时候一模一样。反正只要我这么说了,他绝对会买花,至于那个姐姐,一看就是心肠特别善良的人,才不会为难我一个小丫头呢。”   “真是个鬼灵精。”   陶然一路都吃的快快乐乐。   黎朗却十分纠结,时不时地就看她一眼。   刚才那个卖花女孩的话,她到底是听到了,还是没听到?如果听到了,她心里怎么想我?我没有及时解释,她会不会觉得我很卑劣?我在她眼里,是不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最终,黎朗决定摊牌,把刚才的事和陶然说了。   要生要死,全由她来定夺。   他实在不善于猜测别人的心思,更不善于说谎。   黎朗说的时候,语气视死如归,陶然听完以后,却是扑哧一笑。   陶然在他手心写道:“她故意的。”   黎朗:“诶?”   “卖花的小技巧。”   陶然字写的很快,匆匆写完,就又去买好吃的了。   陶然发现了小姑娘的技巧,但她并没有发觉黎朗的心思,因为花是她接过来的。并不是黎朗听到了给你娘子买花,才买下了小女孩的花,而是陶然看花漂亮,就把花买了下来。   只留下黎朗站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掌心里似乎还残余着她留下的温软触感。黎朗握住了手,似乎想要抓住什么,可是什么也留不住。   黎朗很失落。   他这样在意的事,因为卖花女孩的一句话,“给你娘子买一枝花吧?”他纠结了大半个晚上,可陶然只是一笑置之,她还是那么聪明,一眼就看出了那是卖花的小技巧。   这是不是说明,陶然完全不喜欢他?对他一点也没有这方面的意思,所以才不在意“娘子”这两个字引发的绮思?   是啊,她怎么会喜欢我呢?我又怎么敢奢望她喜欢我?   听说她拒绝了很多青年才俊,里面既有太子、小侯爷那样的皇亲贵胄,也有不逊色于林惊涛的名门首席。   更何况是我这样一个乡下来的穷小子?我凭什么让她喜欢?   陶然捧着一碗豆腐脑,吃的腮帮子一鼓一鼓的。   店家说:“承蒙惠顾,五文一碗。”   陶然指了指黎朗。   店家喊道:“那位公子,这边付钱!”   黎朗收起了所有失落,快步向这边跑来。   他的模样十分俊美,生得玉质金相,任谁见了都会以为是一位贵公子,身上却抱着陶然买的大包小包,跑起来叮叮当当地响着。   陶然觉得,今晚真是辛苦他了。   她坐在长凳上,用刚才买的那些花,给黎朗编了一个花环,灵巧的十指翻飞,一个漂亮的花环很快就成型了。   陶然把花环戴在了黎朗的头上,作为对黎朗的答谢。   寻常男子戴上这样的花环,或许会显得不伦不类,可是黎朗的外形实在是太优越了,完全压得住。   陶然来了兴致,给自己也编了一个花环,同样戴在了头上。   夜市人头攒动,灯下花香暗影,陶然和黎朗落在众人眼里,好似一对璧人。   大家全都惊叹:“花环好漂亮,你们好登对!”   刚才那个卖花的小女孩,递给陶然一个荷包,“姐姐,你能教我编这种花环吗?我可以给你钱。”   她应该是想学了去卖,真是一个很有商业头脑的小姑娘啊。   陶然没有要她的钱,手把手地教会了她怎么编花环。   直到从夜市回到山庄,黎朗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摸了摸头上戴的花环,还有一种不真实感,今晚发生的一切,美好的就像一场幻梦。   黎朗只觉一颗心尘埃落定。   从今以后,他再也不必患得患失。   她喜欢他也好,不喜欢他也罢,都不改他对她一往情深。   年华会老去,鲜花会枯萎,而我心永恒。   终于,众人到达了武林盟。   武林盟主和飞仙岛主,比他们提前一天从外面赶了回来。   陶然见到了原主的父母,她作为一个作者,亲手塑造出来的这对神仙眷侣。   盟主江峰长着一张国字脸,气质周正;飞仙岛主眉眼之间有一种英气,巾帼不让须眉。   可惜在原书中结局不太好,应该说挺悲惨的。   这整本书的基调都很悲,毕竟就连男主都自杀了啊。   飞仙岛主把陶然抱了个满怀,“仙儿,你真的出岛了!一开始看到信,我还不敢相信,这些天在船上还习惯吗?”   陶然微笑。   褚先生对众人抱拳:“夙愿已了,诸位就此别过,褚某离开江湖太久,也该去看看这大好河山了,山高水长,咱们有缘来日再会。”   别人听不懂,可江峰夫妇却是对视一眼,满脸都是震惊。飞仙岛主当年为了救狂书生,才中了奇毒,致使江玉仙无法习武,找出一门能让她能够修习的武功,这是狂书生的夙愿。   从前褚先生埋头钻研这件事,他们只想着,能让他少一些愧疚也好。   万万没想到,居然真的……   “仙儿,你?”   陶然颔首。   飞仙岛主一脸狂喜。   盟主江峰哈哈大笑:“今日大喜,当浮一大白!咱们设宴畅饮美酒,不醉不归!”   飞仙岛主把黎朗拉了过来,向众人介绍道:“这是泉君的儿子,名叫黎朗,也是我家……”   话才说到一半,就看到江峰摇了摇头,和她传音:“你忘记我和你说的了?先看看黎贤侄的品性,再和他商讨婚事。退一万步来说,现在既不知道黎朗的态度,也不清楚仙儿的看法,你把婚约公布的太早,万一以后害得两个孩子难堪怎么办?”   飞仙岛主只好把那句“也是我家仙儿的未婚夫婿”咽了回去。 第166章 第二人格   江峰喜欢美酒, 他天生好酒量, 放眼整个江湖, 都没几个人在酒桌上陪他到最后。   今天却喝了一个尽兴,因为遇到了黎朗,酒量居然丝毫不逊色于他。   黎朗来武林盟第一天, 江峰就因为他的好酒量,对他十分欣赏。   第二天,酒醒以后,江峰指导武林盟弟子练武,黎朗悟性极强, 天资卓绝, 犹如鹤立鸡群。   江峰对他赞不绝口:“黎小兄弟, 相逢恨晚, 但凡你能早几年学武, 如今的天下第一,就没我和拙荆什么事了。”   黎朗来武林盟的第三天,金虎帮的劫匪欺压百姓,急公好义的林惊涛看不下去,一马当先前去剿匪,却险些中了歹人的圈套,是黎朗护他脱离险境。   江峰大赞黎朗好品性!   这个时候的江峰, 见人就夸黎朗,简直把他当成了自己的半个儿子,几乎是把他看作下一任继承人在培养。   “黎朗, 我门下一共有八个亲传弟子,许久未曾收徒,你可愿成为我第九个弟子?也会是我的关门弟子,从你往后,我不会再收徒。”   “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入我门下,切记德行第一,武功第二,拔剑不为杀人,只为匡扶正义。”   “徒儿谨记在心!”   这场收徒大典举办的非常盛大,黎朗换上了武林盟统一的门派弟子服,白色的底色,领口和袖扣边缘镶着天青色的丝线,更衬出了他本就清隽的外形,端方君子,温润如玉。   再没人提起他是乡下来的穷小子。   武林盟每次有弟子任务,黎朗一袭白衣,少年侠客仗剑,打马经过长街,不知道吸引了多少闺中女子,偷偷推开窗子,在那“哒哒”的马蹄声中目送他的背影远去,对这位少年英雄芳心暗许。   因他是江峰的第九个弟子,有人称他为九公子。   又因他相貌俊朗,有人称他为玉面刀客。   黎朗成为了江湖中炙手可热的人物。   又是一次大胜归来,江峰询问弟子此行的经历,却没有看到黎朗的身影,“小九呢?”   林惊涛答道:“他给仙儿带了福川楼的烤鸭,说是得趁热吃,所以先送过去。”   江峰和飞仙岛主相视一笑。   “或许到了提出婚约的时候了。”   “等忙完武林大会的事,我来跟他说。”   武林盟的总部,依山傍水而建。   南面一半,都环绕着江面。   江上建有一座楼阁,高高的仿佛能摘星辰,檐角飞起,似乎要乘风而去。   四面都挂有白色的帷帐,在风中轻扬,随着江上的雾霭,袅袅如烟,檐角的风铃,叮铃作响,声音清脆而悠远。   有一绝色佳人,闲坐在阁楼之上。   有幸得见者,对她惊为天人,称其为临江仙。   黎朗把自己毕生所学的轻功都发挥到极致,还觉得速度不够快,等到了那处楼阁附近,他骤然收起轻功,整理好了衣摆,轻声扣门,唤出了那个早已在舌尖流转过无数遍的名字:“仙儿。”   拜入武林盟,成为江峰的弟子,他也能像其他师兄、师姐那样,叫她一声仙儿。   陶然正在打游戏呢,最近她从系统那里兑换了游戏机,虽然花了一些积分,不过快乐呀。   她把武林盟的所有亭台楼阁都试了一个遍,就这里打游戏最舒服,所以老是窝在这里。   根本不知道在无意间成了别人眼里的一道绝美风景。   听到黎朗的声音,陶然嘴角轻扬:“哟,又有好吃的了。”她摇了摇手镯,镯子上的小铃铛响了一下,这是她和黎朗约定好的,一声就是可以上来的意思。   黎朗徐步上楼,走路的姿势十分优雅,要让坊间女子看到,又要引起一阵尖叫,不过陶然关注的重点全在他手里的油纸包里。   光闻着香气,她就知道是烤鸭了!   她让系统收起游戏机,洗干净了手,坐在桌边快乐地吃了起来。   黎朗和她说起这一路的见闻,陶然听的津津有味。   最后,黎朗又提起了四月初十的武林大会。   陶然摇了两下手镯,这表示她也想去。   系统:“来了、来了!重大剧情点,它终于来了。”   武林大会,一年一度。   主要是各门派年轻弟子之间的比拼。   是武林的一大盛事。   来自五湖四海的人共聚一堂,台上定胜负,台下把酒言欢。   每一位武林人士,不管是不是大门派,只要报名,都可以参加比武。   每一场比试抽签进行,点到为止,不伤人性命。   今年表现最亮眼的人,非黎朗莫属。   有人一见对手是他,直接抱拳作揖:“九公子救我帮派上百条性命,这一场在下自愿认输。”   也有人跳下擂台,“玉面刀客啊,我见过他出手,那是最快也最强的刀,打不过、打不过,我要保留实力打下一场。”   有人不服气:“前面几个怎么回事?不能因为黎朗是江峰的关门弟子,你们就一路保送他进决赛吧?他习武时间这么短,满打满算也不过一个月,真气能有多少?我倒要来会一会他,杀杀他的威风!”   然后就被黎朗教做人,一招打下了擂台。   人们纷纷称赞道:“江盟主后继有人。”   这边战况正酣。   照这样打下去,黎朗几乎是毫无争议的第一。   却忽然有一个士兵闯了进来:“蛮子打来了,大军兵临城下!”   众人惊慌:“大夏境内一路都有岗哨,他们怎么能悄无声息地打到永嘉城?”   情报的问题只能事后再说,眼下的关键是守住城池,保护城中百姓。   江峰振臂一呼:“好儿郎们,学武千日,用在一时,随我杀上战场!”   黎朗冲在最前面,却被江峰拉住:“小九,为师有一个更重要的任务交给你,今日在场的好多武林前辈,曾经因为围剿魔教留下了暗伤,不便出手,你护送他们离开。”   “仙儿……”   “仙儿被你师母送到安全的地方了,放心吧。”   “徒儿定不辱命。”   江峰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了一声:“好!”翻身上马,举起长剑:“杀!”   黎朗护送一众武林前辈离开,战场的厮杀声离他们越来越远。   到了一片山林,黎朗向众人抱拳:“这里已经杀出重围,请各位保重,我还要再回去援助师父和师母……”   话音还没落下,就看到那些武林前辈对他出手,迅疾如风,哪有什么暗伤在身?   “你们!”   这些伪君子撕下了伪善的面具,露出了桀桀的怪笑声,“怎么?小子,还真把我们给忘了?你忘记你娘临死的时候,是怎么让你记住我们的脸了?”   “我娘?”   “当年让你给跑了,这一次看你还怎么跑!”   黎朗到底习武的时间还短,纵使再是武学奇才,是年轻一辈里的佼佼者,又怎么能抵挡得过这么多江湖名宿的联手围攻?   苦战一番过后,被他们打晕了。   众人:“还好这小子学武只有一个月,他要是再多学上一段时间,今天谁胜谁负还真不好说。”   “别说废话了,快点掳走他,避免夜长梦多。”   一处阴暗幽冷的山洞里。   正中间有一个血池。   昏迷的少年被重重铁链锁在血池之中。   他睁开了双眼,眸光凌厉如刀。   “血窟?当年我费尽千辛万苦才逃出去,傻小子又被他们给抓回来了?”   他就是黎朗的第二人格,这本书的反派。   他断断续续地查看黎朗这些年的记忆,有一些还算清晰,有一些却看不真切。   一个身姿妖娆、长发遮住半边脸的女人,手里拿着一根软鞭,扭动着水蛇腰,缓缓地在他面前褪下衣裳,“黎小郎君,奴家这些年可想死你了。”   “老妖婆,滚开,是嫌挖了你一只眼不够吗?”   长发女人发出痛苦的嚎叫,露出了另外半张脸,全是森森白骨,“黎朗,我变成这样,全是你害的,我杀了你!”   “你怪我?我也怪我自己,怪我当年不会武功,没能要了你的命,杀母之仇不共戴天,此仇必报。”   女人的长鞭高高扬起,正要狠狠落下,就被一个戴着面具的男人拦住了,“戚媚娘,不要忘记咱们的目的,天魔功。”   面具男凑近黎朗:“你要是真的聪明,就该一辈子隐姓埋名,偏偏还拜入江峰门下,还成了名震江湖的玉面刀客九公子,你以为江峰能保护得了你?你焉知今日在座的人里,就没有江峰本人?   我血窟神教渗入正魔两道,你数数江湖上德高望重的前辈,有多少是我血窟中人?江峰特意点你护送那些所谓的有暗伤的前辈,你不觉得奇怪吗?你以为世上真的有人能抵挡得了天魔功的诱惑?越是到了江峰那一步,越是攀登了武道的巅峰,到了无路可走的时候,越是渴望下一步的路。   你跑?你能跑得到哪去?天下之大,绝无你的容身之处!我血窟七十二天罡、三十六地煞,各个都是一流高手,其中不乏各大名门正派的中流砥柱,你要是识相,就乖乖地把天魔功交出来!不然的话,你见识过我们折磨人的手段。”他只轻轻一捏,手中的铁球就像海绵一样变形了。   到处都是怪笑声,偌大的山洞,群魔乱舞。   却忽然响起一道清冷如珠玉落地的女声,慢条斯理地数着:“一、二、三、四……”   这不是血窟众人里任何一个人的声音。   血窟向来隐蔽,怎么会有外人前来?   所有人都噤声了。   可那道好听的仿佛天籁一样的女声,还在继续往下数着:“十五、十六、十七、十八……”   “是谁在装神弄鬼,有本事出来!”   可是不管他们怎么探查,都找不到任何人,只能听着那道女声数数。   “一百零五、一百零六、一百零七、一百零八。七十二天罡,三十六地煞,加在一起刚好是这个数字。看来今天血窟所有成员都到齐了啊,这可真是太好了,开大会就该有这种全员都出勤精神,那我就把断龙石放下了。”   “砰”地一声,断龙石落下。   所有人都慌了:“血窟总部,曾经是古时帝王的陵寝,断龙石是这处墓穴的护壁,重达两万斤,墓主安葬妥当时,他的后人就会放下断龙石,把墓穴封死,从此阴阳两隔,避免世人惊扰墓主的安眠。这是一处被遗弃的皇陵,因为皇朝突然覆灭,没有用到它来葬人,也就不曾被放下断龙石。这女人疯了,她把断龙石放下,咱们谁也出不去了!”   “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呀,关门,才好打狗。”一个白衣女子,从空中翩翩落下,宛如天外飞仙。   没有人知道,一个大活人是怎么忽然出现在半空中的,就像他们刚才无法用真气探查到她的声音来源。   极度的惊恐在每个人脸上浮现:“她到底是人还是鬼?如果是人,武功又该到了何等境界?”   系统举着荧光棒给陶然呐喊助威:“宿主加油,这个出场方式给你满分!还好你刚才没有听我的,在山林那边就动手救黎朗,那样的话只能刷几个小怪,说不定别的怪就全都跑了,还会在暗中再来。”   陶然:“我也是赌一把,没想到今天小怪来的这么齐,不枉咱们特意跟到血窟才出手。还有从你这里兑换的金手指,要不是你临时让我开了自己的原声,我也镇不住他们。一打一百零八难度不小,还是需要先来一些心理威慑的,先声夺人,这就像是两军交战,士气很重要,气势打的是个心理战,你看他们都虚了,有十分的实力想发挥出来一半都难,先不说了,刷怪,开干~” 第167章 第二人格   血窟总部。   断龙石放下后。   所有人都被困在了这里。   众人看着从空中落下的那个白衫女子, 她戴着一张银制的面具, 面具上的花纹繁复, 看起来古奥而神秘。   戚媚娘:“你们别被她这些把戏吓到了,我看她是人,不是鬼, 她故意装神弄鬼,恐怕就是想震慑我们。她这样藏头露尾,连真面容都不敢露出来,一定是个丑八怪,让我来探探这个丑女人武功的虚实!等我把她杀了, 咱们再想办法出去。”   戚媚娘是合欢教的教主, 一位宗师境强者, 平日里最喜欢采阳补阴, 杀害了很多青年男子, 她平生最恨的就是其他女子比她更出风头。   有她在前面打头阵,大家自然乐得缩在后面观察陶然的虚实。   戚媚娘纵横江湖多年,早年甚至还从江峰手里逃脱,实力当然不弱,她为人毒辣,一出手就是成名绝学,不给对手留下丝毫机会。   面具男叫了一声好:“戚媚娘, 你的毒龙鞭法又精进了!如今恐怕都能发挥出来十一重的威力,就连老夫也不敢硬接你这一招。”   戚媚娘的鞭法来势汹汹,带着妖异的紫光, 那是真气萦绕造成的,只有宗师境强者才能做到。   蓝团子把霓霞剑递给陶然:“哎呀,宿主,她一招一式都带着紫光,看起来好强,你要是打斗的时候没有光芒,是不是会在气势上落入下风啊?我给你加个五毛钱特效吧。”   “加,必须得加,只有加了特效,他们才会认为我也是宗师境。我当时对这个世界的武学设定,就是一共十二重,达到十重就是宗师境,只有宗师境的真气才能外泄。”   众人只听陶然说道:“剑来!”   她的右手上便凭空浮现了一把长剑,霓霞剑通体散发着一股圣洁的白光,完全掩盖了本来的模样。   只看气势,戚媚娘宛如泰山压顶,可陶然站在原地一步未动,只是持剑轻轻一点,戚媚娘就重重地吐出一口鲜血,从半空中摔落在地上,再也动不了一下,看起来死的透透了。   陶然一招秒杀戚媚娘。   众人皆惊!   “你们看她的剑,那样耀眼的白光,里面真气时时都在流转,她的真气绝对达到了大宗师境!”   “可我根本感知不到她身上的真气啊,就算是江峰,我也能感知到他的真气,模模糊糊觉得那是一片汪洋。”   “或许是某种掩息神功?能够遮挡她的真气。”   其实只是系统的五毛钱特效。   陶然压根一点真气都没有,原主这具身体,无法修炼真气。   系统:“宿主,我再给你把特效调的更强一点。”   陶然:“你可千万别,再亮就该闪瞎我的眼了。”   在场武功最强的人,当属面具男,他是十一重巅峰境界,曾经和江峰对招,一百招之内不曾落败。   可就算是他,想要胜过戚媚娘,起码也要缠斗数十招,凭借戚媚娘第十重巅峰、并且能发挥十一重战斗力的实力,在他手下最少也能撑过三十招。   然而,那白衣女子杀她只用一招,对方的实力到底达到了什么境界?难不成比如今的天下第一、江峰夫妇还要更强?   面具男不自觉地向后退了半步,和其他人交换了一个眼神,心中定下了主意:“不可力敌,试试智取。”   面具男对陶然拱了拱手:“老夫是血窟的主事人,敢问阁下尊姓大名?”   陶然:“我的名字,你配问吗?这世间我能看得上眼的不过三人,逍遥剑客、飞仙岛主、武林盟主,也就她们三个配问我的名字。”   “逍遥剑客早已仙逝多年,听阁下这幅口气,似乎是与她同时代的强者?”   这就是陶然为什么要戴面具的原因,一个不知道底细的、和逍遥剑客同时代的强者,当然要比江玉仙这个世人皆知的武道废柴更有威慑力。   人们的恐惧,往往源于未知。   陶然颔首,算是默认了这个猜测。   “不知阁下今日前来所为何事?今天我们齐聚在这里,是为了惩罚一个十二年前叛教的小子,这小子是魔道妖人,身怀天魔功这样的绝顶邪功,这是我们血窟的内部教务。血窟似乎与你无冤无仇,可你一出手就放下了断龙石。”   “我想知道,逍遥剑客到底是怎么死的?当年我初入江湖,被她的剑法惊艳,我自知不敌,就找了一处幽静之地,闭关苦练多年,十五年磨这一剑,想要一剑胜过她,可我终于出关,却听说她死了。   我视她为毕生之敌,我还没有出手,她怎么就死了呢?我找到黎朗,本来想从黎泉君的后人口中,得知她的死因,没想到遇到了你们对他出手,我在暗中听到了——你忘记你娘当年临死的时候,是怎么让你记住我们的脸了?”   面具男眼光如刀,扫过十几个俘虏黎朗的血窟成员,要不是他们口风不严,怎么会招惹来白衫女子这样古怪又强大的敌人?   那些人纷纷自扇耳光,都怪当时得意忘形,逞一时的口舌之利,让人抓住了把柄。可他们明明用真气探查过四周,确定没人跟着才敢动手的,哪知道世上会有白衫女子这样的绝世强者,宗师境的真气都无法探查她的存在!   面具男长长叹息一声,把当年的事娓娓道来:“这件事还要从十五年前说起,当时有一个大魔头自称天魔王,自从他现世以来,到处掀起腥风血雨。   天魔王实力极强,一出世就是十一重巅峰,凡是被他杀的人,全都被吸干了浑身的血肉,只剩下一身枯骨。   他犯下的命案太多,逍遥剑客抓到了他,想要降服他,为那些无辜者主持公道。逍遥剑客赢过了天魔王,可天魔王临死前,把天魔功打入了她的体内。   这门邪功极为霸道,会主宰人的神智,让人渐渐沦为大魔头,就算是逍遥剑客,也抵不过天魔功的侵蚀,开始四处残害人命,一代女侠却沦为魔头,让人可惜可叹。血窟杀她,是为了救天下人,这件事江峰夫妇也有份。   我们现在要这小子交出天魔功,不是为了自己修炼,谁想要沦为那种没有理智、只会吸食人血肉的怪物呢?我们是怕他偷偷修炼,危害天下人。拿到天魔功以后,我们是想共同参悟,江峰也想找到武学十二重之后的路。   阁下只是把黎泉君当成试剑石,不是非要为她报仇吧?我们杀她也是为了正义,我看阁下也是十二重的大宗师境界了,难道阁下不想找到武道后续的路吗?不如我们一起逼迫这小子交出天魔功。”   陶然不得不在心里为这个人竖起大拇指。   人才,这绝对是个人才!   不仅把今天发生的所有的事全都圆进去了,最后还给陶然抛出一个诱饵,如果她真的是一个被困在十二重的武学奇才,怎么可能抵挡得住后续武道之路这样的诱惑?   偏偏他说的还都是真相。   当然,只是真相的一部分。   里面还掺了一些假。   最高明的谎话,就是九分真、一分假。   只不过,这个人还真是不遗余力的,想把江峰给拉下水啊。   就是因为他一直宣称黎泉君的死,有江峰的一份。书里反派才会以为,当年母亲的死也和江峰有关,所以当江峰被杀的时候,反派没有救他。   从男主黎朗和天下人的角度来看,反派杀了很多武林名宿,是大恶不赦,但其实那些人都是血窟的成员,表面上看起来是大善人,背地里无恶不作。   反派杀他们,是为了报当年的杀母之仇。   黎泉君当年死亡的真相,可不是血窟说的这样。   “哐当、哐当”,黎朗晃动着身上的铁链,溅起血池里的血水,他长发披散,俊美的面容被血池里的红色映出几分妖冶,双眸里满是冷然,下颌线条凌厉,“前辈,如果你想要天魔功,不妨和我做个交易。   你杀光了他们,我给你天魔功,只给你一个人。我不光有天魔功,还有破解天魔功魔性的方法。你安安稳稳就能达到下一重,或许最后是十三重,也或许是十四重,谁知道呢?反正必定能无敌于天下。”   他太冷静了,冷静的不像是一个阶下囚,也不像是只有十八岁的少年。   他明明知道血窟的主事人在说谎,可他没有拆穿,因为从他已知的信息来看,陶然这位突然冒出来的神秘高手,并不是黎泉君的亲朋好友,她不必为他的母亲主持公道。   陌生人和陌生人之间,应该以利诱之。   血窟想要把白衫女子拉为帮手。   黎朗也想,而且开出的条件比他们更具有诱惑性。   这光是竖起大拇指已经不够夸黎朗了,陶然简直想要给他鼓掌。   血窟的主事人是个人才没错,但要跟反派大佬比,还是嫩了点。   书里,血窟这么一大帮人,都被反派耍的团团转。   当时,他们逼迫黎朗交出天魔功,黎朗表面上佯装抵死不从,宁肯被折磨到死,也不肯交出天魔功。   那些人对他极尽折磨。   在他体内种下毒针,拔光了他的指甲,生生地掰断他的手指,一寸一寸地敲碎他的骨头,挑断他的手筋脚筋,放出上千条蛇来啃噬他的血肉……   从血窟的角度来看,黎朗承受了一重又一重折磨,直到理智崩溃,才不得不交出了天魔功。   事实上呢?   黎朗给他们的天魔功根本就是假的!   他怕直接说出来,血窟的人不信,会反复验证真假。   就干脆承受了所有酷刑。   以此来骗血窟的人相信。   太轻易得到的东西,人们不会珍惜,会怀疑它的真假;反而是这样用尽十八般折磨才到手的天魔功,血窟的人果然将它奉为珍宝,压根没想过它是赝品。   哪怕他们拿到天魔功以后,不仅修为没有寸进,还日日夜夜都受到苦痛的折磨,都没有人怀疑过天魔功是假的,只以为是自己悟性不够,修炼的方法不对,继续反复探究到底该如何修炼。   黎朗是个狠人。   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   他的敌人各个都是武学宗师,而他不过是一个习武没几天的年轻小子。   想要用常规方法报仇,不知道要等到何年何月,如果能用这样的毒计,把敌人全都算计进去,那么他自己承受那些酷刑,又算得了什么?   书里,他只在从昏迷转醒、发现自己被抓回血窟的片刻之间,便打定了这样的主意。   此时此刻,血窟之中。   主事人原以为黎朗会反驳他的谎话,他甚至准备好了后续的说辞,打算一条一条地驳斥黎朗。   万万没想到,黎朗根本不跟他掰扯当年的真相,直接就和陶然交易。   主事人慌了:“你在撒谎!你根本没有去除天魔功魔性的方法,普天之下,只有老夫一个人才有!你要是真有这个方法,你早就修习天魔功了,不至于到了如今还只是一个武学后辈。”   黎朗对陶然说:“前辈,你听到了,这就是我要献给你的方法,就在他的身上。”   主事人这才明白过来,就连他这一步的反应,也在黎朗的算计之中:“好啊,我们小看了这黄毛小儿,他多智近妖!”   陶然站在了黎朗身前。   主事人:“你选他?也对,你肯定选他,人性都是贪婪的。是和我们一百多个人共同分享天魔功,还是你一人独霸,看来你选择了后者。可你不会真的以为,只凭你一个人,就能敌过我们血窟一百零八人吧?   自从你站在这里,你的剑上一直有真气流转,看起来你的真气相当充盈,但我想你不过是虚张声势,你想向我们展示你的强大。可你就算再强,真气也总有耗尽的那一刻。我们当年能一百零八人围杀了黎泉君,今日也能杀了你!”   陶然负剑,挑眉一笑:“尽管一试,手下见真章。对了,提醒一点,你们现在只剩一百零七个人了,戚媚娘刚才就凉了。”   众人齐齐攻来,一时之间,剑光连天。   在一片杀机之中,黎朗轻轻地笑了。   他的面容极美,这种漫不经心的笑意,像是一位世家公子,闲闲地欣赏落花飘在潭面。   搏杀、鲜血、死亡……黎朗享受着他一手制造出来的混乱,那是一种只有他才懂的美学。 第168章 第二人格   厮杀连天。   一开始, 众人心里只是有些打鼓。   因为白衫女子神秘的亮相方式,因为她那把永远流转着真气的长剑, 因为她一剑秒杀了戚媚娘, 他们真的很虚。   可正如主事人所说, 血窟毕竟有一百多号人呢,光是车轮战消耗,也能把她一个人给耗死了。   所以血窟的人硬着头皮往前冲。   然而陶然白衣仗剑, 剑光如虹,杀人如同切瓜切菜, 就没见到她的剑气有丝毫变弱的迹象。   越来越多的人倒下,剩下的人再想想她那些神鬼莫测的手段,只觉得一阵胆寒, 有人吓得失去理智, 扭头就跑:“她的真气真的无穷无尽,她不可能是人!”   可断龙石早就放下了, 根本无路可逃。   今日,是死局。   “跑?你们能跑到哪去?”那白衫女子好似天籁一般的声音,此时落在众人的耳中,无异于催命的魔音。   场面早就从一百多人围攻陶然一个,变成了陶然追杀溃不成军的血窟众人。   如果是真气, 当然会被耗尽, 今天来的人假如不是陶然,哪怕换成是江峰和飞仙岛主夫妇二人联手,战到现在也该力竭了。   可陶然这门破法, 根本不需要真气。   敌人没了战意,此消彼长之下,陶然越战越酣。   黎朗的目光追随着她,心神完全被她攫取,如果不是亲眼所见,谁能想象得到,世间竟有如此绝美的剑法?   他翻看傻小子的记忆,没有哪个已知的门派,能够对得上她这样的武功路数。   飞溅的血色染红了她的白衣,她的剑仍旧一往无前,时而轻盈如同化为片片飞花,时而锐利如同神龙刺破云霄……   “真美啊。”黎朗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无法察觉的痴迷。   终于,陶然打败了所有的人。   黎朗鼓掌:“前辈当真好剑法!翩若惊鸿,矫若游龙。可惜是在这血窟之中,这样的盛世奇景只有晚辈一人有幸观赏得到,不然今日一战,绝对会在江湖流传千百年。”   陶然笑了一笑。   反派黎朗可不是男主那个傻小子,傻小子心思简单,什么都写在脸上,又木讷少言,拍不出这种彩虹屁。   反派大佬就不一样了,能屈能伸,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他这是看陶然实力强,怕她杀了他呢。   陶然从主事人怀里摸出了钥匙,打开了捆住黎朗的锁链。   黎朗神色微怔。   “小子,发什么呆呢?走啊,跟上我,只有我才知道血窟的另一个出口,你再发呆,等我走了,你可就出不去了。”   “我以为前辈会先让我交出天魔功,再放了我,是我想岔了,如前辈这等神功盖世之人,不管我是被锁着,还是没被锁着,在你眼里根本没差别。”   “谁跟你说我想要天魔功了?血窟这样猜测,我懒得跟他们废话而已。你未免也太小瞧我了,你仔细想想,似你母亲逍遥剑客黎泉君那等人物,可会稀罕天魔功?如果不是她不慎着了天魔王的道,怎么可能修习这种邪功?我们有自己的武道之路,想要攀登下一个巅峰,也只会走自己的路!   不仅她不会,我不会,飞仙岛主、武林盟主同样不会。你听刚才那老头子说的信誓旦旦,什么江峰也是血窟的一员,根本就是一派胡言,你把他们的面具全都掀了,看看在场的人里面可有江峰本人?”   黎朗挨个揭下了那些面具,有人在面具之下还有易容,但是不管掀了几层伪装,到底没有一个是江峰。   “我今天来,可不是为了救你,本来就是想收拾他们,一群见不得光的东西。我出关时,撞见这些蛇虫鼠蚁和蛮夷勾结,定下了今天武林大会上奇袭永嘉城,沿途的暗哨都被换成了他们的人,蛮子那支兵马如入无人之境。   你以为血窟为什么费尽心思和蛮夷勾结?我现在明白了,就是为了拖住江峰,免得江峰腾出手来救你。江峰夫妇正在为了保护百姓浴血奋战,他们却在这里残害忠良之后。像这种狗东西,我见一个、打一个,只不过我平常性子懒,没工夫搜寻藏在暗处的他们,今天刚好方便我一锅端。”   “难怪你说关门打狗。”   “恭喜你,答对了!”   “可你救了我是事实,我不能平白受你恩惠,该怎么报答你?”   “小子,你刚才说要跟我交易的时候,性子看起来可不是这么黏黏糊糊的。”   “那时候我以为你和他们一样是恶人,自然要以利诱之。”   “怎么?听你这意思,你还信这世上有好人?”   黎朗沉默了好久。   这位神秘又强大的前辈,不是他手里的棋子,而是他的救命恩人。   救命恩人?在他此前的人生里,从来连幻想都不敢的一个字眼,因为没有人会来救他,在血窟这样的炼狱里,他只有依靠自己,才能保住性命。   就连这具身体真正的主人,这世上另一个他自己,那个傻小子黎朗,都不肯接受这一切,为了避免承担,宁愿选择用失忆来遗忘。   他只能替傻小子硬扛。   他没有盖世武功,没有仙神庇佑,唯一有的也只是这份对自己的残忍吧。   黎朗心想   血窟的人对我狠,但他们料不到,我对自己更狠。只要能让我报仇,我不怕承担那些无休无止的折磨。   可是今时今日,竟然真的有这样一双手,把我拉出了这片苦海。   如果没有遇到她?今天我会怎么做呢?   或许会融合傻小子的记忆,从里面找出来功法的运转路数,逆转天魔功,先被那些人折磨到濒死,再装作承受不了酷刑,交给他们假的天魔功吧?   血窟会不会信我,我能不能活下来,未来到底怎样……我也无法预料,唯一能做的无非是挣扎着求生,唯一肯定的是必然躲不过一场漫长无比的折磨。   可我遇到了她。   世上竟有她这样的人?   世上竟有她这样的人!   惊鸿一剑,轻易就能惊艳了岁月。   人如其剑,惊鸿一瞥,见之毕生难忘。   黎朗最后说:“起码我娘是,现在我觉得你也是。”   “逍遥剑客黎泉君……”陶然只是轻声念了一遍这个名字,语气近乎叹息,没有再说话。   系统给陶然点赞:“你这个古怪高人的人设立得真好,反派完全相信你了。”   陶然:“因为咱们不能崩原主的人设嘛,就算有了狂书生兜底,能够跟飞仙岛主解释,江玉仙突然成了绝世高手,也没办法解释她怎么能这么了解血窟。为了避免麻烦,还不如直接搞一个虚无缥缈的闲云野鹤似的高手出来。反正过了今天,这个高手再也不会出现。”   “哈哈哈莫得感情的做任务机器,是你本人!”   黎朗指了指前面的一间石室:“我娘当年就死在这里,那时候我还太小了,记忆非常模糊,依稀只记得她说过,她被天魔王算计之后,就暂时退隐江湖了。   天魔王死在她手里,是我三岁时候的事吧?可能到我五岁,或者六岁那年?中间这段时间,她带着我隐居山林,就像是世俗间的普通人,她教了我很多东西,不过没教我武功,我那时年纪小到还不能修习武功,她说希望我以后成为一个除暴安良的大侠。   有一天,她开心地告诉我,找到了破解天魔功魔性的方法,需要一位武林前辈的帮助,那位老人家修炼的功法,刚好能够辅助她破解天魔功。   可惜这位德高望重的前辈,却是血窟的首领,对方假意帮她,其实是想骗她交出天魔功。她识破了他们的奸计,当然不肯交出天魔功。这等魔功,每修炼一步,都要吸干那么多纯善之人的血肉,她怎么能让它从自己手里流到世间?   后面就是她死在血窟众人的手里,如果她当年有你这份举世无双的实力,或许又是另一个结局吧。   我还记得我见她的最后一面,她浑身是血,把我抱在怀里,对我说   朗儿,对不起,怪娘亲识人不清,害你陷入这样的险境,娘亲今日没办法带你逃出去了,我传你天魔功,你不要练,这些人想要逼你交出天魔功,起码不会直接杀了你,能让你躲过今日的死劫,至于日后,看你的造化了,你好好记住这些人的脸,如果你能逃出去……   我当时有多矛盾呢?娘亲一直教我做个好人,可我刚一接触这个世界,就被抓来了血窟,直面人性所有的恶。我被他们折磨了三年,都没有说出天魔功,因为我知道,一旦我说了,等待我的就是死亡。   那时候没人教过我武功,但凡我学过一点功夫,能够分析出来天魔功的运转路数,我一定逆行那些真气,然后假意交给他们,叫这些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陶然想,她大概知道黎朗那时候有多么矛盾吧,矛盾到分裂成了两个人格。   一个是男主黎朗,只记得母亲教过的那些纯善。   另一个是反派黎朗,每天都与血窟的恶人周旋。   因为实在无法面对这些恶,当黎朗逃出血窟之后,便封闭了这些记忆,第二人格也陷入沉眠之中。   即便是到了那本书的大后期,黎朗也一直不知道反派的存在,倒是反派能断断续续地读取他的记忆。   黎朗推开了那间石室的门。   灰尘扑面而来,交错的蜘蛛网之中,有一具靠墙坐着的白骨,怀里抱着一把剑,剑柄上刻着“逍遥”二字。   “阿娘。”黎朗跪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   陶然对着黎泉君的尸骨鞠了一躬。   黎朗收殓母亲的尸骨,整理她的遗物,在她的身上发现了一封血书:“如果是有缘人得见,还请交给犬子黎朗,为谢传信之恩,逍遥剑可自取之。   朗儿,希望你已经逃了出去。   回首我这一生,有飞仙岛主这样的至交好友,又有你父亲这样的神仙眷侣,虽然只有短短三十年,可经历过波澜壮阔,也算轰轰烈烈活过一场。   唯一可惜的就是,你父亲死的早了些吧。   还记得那时候为你取名字,他说让你随我姓黎,我觉得黎是黑色的意思,太晦气了,你父亲说再配上他的姓当名字刚好。   他姓朗名润,我第一次见他,就觉得他的名字真好听。朗,是明亮的意思,天朗气清、朗朗乾坤,确实能中和黎字的晦气吧。   我自己念了几遍,也觉得‘黎朗’比‘朗黎’好听,就依了你父亲的意思,让你随母姓。   抱歉把你卷入血窟这样的事件里,就像给了你黎这样糟糕的姓氏,万望你能逃出生天,像你父亲当年为你取名那样,有一个明朗的人生。   还有一件事,应该不用我多说了,如果你能逃出去,相信你一定已经到了飞仙岛,岛主必定会为你主持公道。   当年她跟我提了好多次,要把你接去飞仙岛,我总觉得那样你像是她家的童养媳,因此拒绝。如今想想,还不如早点依了她,不必让你跟着我经历江湖险恶。   絮絮叨叨说了这么多,这块布太小,再多也写不下了,万望珍重。”   “啪嗒、啪嗒”,黎朗的眼泪滴在那封用母亲的血写成的遗书上。   书里的黎朗,并没有看到这封遗书。   就算他多智近妖,也不过是在血窟那帮人的魔爪下艰难求生,能在那样残酷的折磨里活下来已然是万幸,哪有机会像如今这样从从容容地收殓母亲的尸骨?   不过,即便是黎泉君,也无法料到儿子后来在血窟里面,承受的到底是怎样的地狱,更想不到他会人格分裂,后来尘封了所有记忆,也就没有前往飞仙岛,揭露血窟这些伪君子的真面目,请飞仙岛主为他们母子主持公道。   陶然劝了一句:“节哀。”   黎朗毕竟是黎朗,他不允许自己脆弱,用最快的速度收拾好情绪,再转过身来的时候,除了眼眶微红之外,丝毫看不出哭过的痕迹。   “我娘亲以前说过,她若是死了,希望能火化,不需要坟茔。” 第169章 第二人格   陶然带黎朗离开血窟。   她提前用系统探查过血窟的全景, 如果不是找到了另一个出口,她也不会放下断龙石。   那个出口比较隐蔽, 道路七拐八拐的, 里面又是乌漆墨黑的, 陶然有系统开挂,一路走的还挺顺畅。   可苦了跟在后面的黎朗,脚下一个踩空, 差点就摔倒,还是陶然扶住了他:“小心!”   那一瞬间, 黎朗只觉幽香满怀。   他的眼睛什么也看不清,其它感官便格外敏感。   “滴答、滴答”,隐约传来的似乎是洞窟里的水声。   她的身体很软, 软的让人无法想象, 就是这样一个娇娇软软的姑娘,却仗剑干翻了血窟的老巢。   她身上的香味很淡, 极清幽,黎朗说不出那是什么味道,只觉得相当特别。   那只纤纤素手,触感如同最顶级的丝绸一般滑腻,掌心甚至没有一个薄茧, 这真的是一只拿剑的手吗?   陶然的手很纤巧, 黎朗轻易就能把她完全包在掌心。   她真的是一个和自己母亲同时代的强者吗?为什么感觉更像是一个娇俏的邻家少女?不管是她的声音,还是她的肌肤状态,显示出来的年纪, 都比她所说的要小很多。   如果不听她的经历,只看她这个人,感觉甚至还不到双十韶华。   或许她从小就是一名天才剑客,当年第一次遇到母亲时,年纪并不大吧?   不知道面具下的她是怎样的呢。   陶然在意念里问系统:“你有能帮黎朗照明的方法吗?”   系统:“等一下哦,我为你检索一下数据库,可能需要一些时间。”   说好的只是等一下,但是真的等了好大一会儿,系统的动作实在是太慢了。   因为陶然站着没有动,黎朗便能清晰地感受到,她每一根指节的纤细,指甲圆润如玉,一定是很好看的色泽吧?他细细回想方才见到的画面里,她的那双手,可惜画面不是太清晰,之前两人离得都太远了。   系统:“宿主不要急,我还在找呢。”   陶然简直无力吐槽:“你个小辣鸡!”   这根本就是在耽误时间嘛,陶然放弃系统了,径直对黎朗说:“你拽紧我的手,我带你走这段路。”   “好。”黑暗里,响起了少年的声音。   黎朗修长的指节合拢,握住了陶然的手。   果然和他想象中的一样,他宽厚的手掌把她那只软软的、细细的、小小的手完全包裹住了。   那种感觉就像是,她是属于他的。   随着陶然的走动,她的手也微微摆动,一下又一下地蹭过黎朗的掌心,就像是每一下都刷过了他的心上。   有一点点的痒,又酥又麻……   他有些嫌弃傻小子武功不够好,不能做到双目夜视,无法像陶然那样看清黑夜里的东西,因此看不到她和他交叠的手。   好想看到啊。   看到她是怎样被我牵着。   脑子里忽然就冒出了一句这样的诗,执子之手。   黎朗觉得洞窟里似乎太热了,他的脸变得滚烫,喉结微微滚动,不自觉地松了一松衣襟。   从来没有这样被人深深地影响过,哪怕是面对血窟的刀山火海,他都能保持绝对的理智。   却只是被她牵了一下手,就像是踩在了云端上,什么也看不真切,什么也听不真切,只觉比醉酒还要晕乎乎的。   像是一种折磨,比血窟的酷刑更甚,可他一点也不排斥,还想把她的手握得更紧。   甜蜜的折磨?   温柔的酷刑?   黎朗还没有想明白那种感觉,陶然已经松开了他的手。   掌心空了。   黎朗从那种让他无比沉迷的眩晕里,回到了现实。   他听到陶然说:“这是最后一步,只要再游过前面这个水潭,就能出去了。”   她的声音清清泠泠,还像初见那样,透着一股不染世俗的冷淡,仿佛刚才所发生的一切,她牵他的手,他所有的旖旎心思,都只是他的一厢情愿而已。   他甚至能从她的话语里,听出她想要摆脱他的那种急切。   等出了血窟,两人各不相干。   是这样啊。   如她这般的绝世高手,今天发生的这一切,对她来说或许和天边飞过一群雁子,或是夜间下了一场细雨,没有什么区别吧。   并不是什么值得铭记的事。   他之于她,不过是一个武学后辈。   最多再加上一条心思深沉,竟然还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妄想操纵她,和她交易。   她当时看我,一定像是在看一个笑话。   黎朗太聪明,所以很清楚。   可越是清楚,就越是不甘心。   “前辈,能否请教一下尊姓大名?”   “萍水相逢,名字就算了。”   “可否请问仙居何处?救命之恩,无以为报,日后在下若是得了天材地宝……”   “真不必了,我云游四海,天下处处为家。”   果然。   黎朗掩在衣袍下的手指蜷了一蜷。   他在这时候甚至开始痛恨自己的聪明,如果不是这么聪明,也不至于一眼就看出了她的不在意。   系统:“宿主、宿主!”   陶然:“你不会现在才找到帮反派照明的方法吧?我都带他走完那段路了!”   “不是啦,那个我还没找到,我是要跟你说,天道喊我去开会,我先走了啊~”   陶然:“???”   这就很离谱。   你找了这么久都没有找到功能也就算了。   任务做到一半,你突然要去开会?你这瓜娃子说走就走,任务失败了算谁的?   陶然:“喂、喂!”   但是系统已经下线了。   这也太坑了吧?   越看它那个波浪线越想打人啊!   你刚才搜索功能的时候,怎么没有这么快?一到下线的时候,就快到“嗖”地一下没人影了?   算了,先把反派带出去吧。   我到底是被它坑了多少次?才能这么习惯地接受它又一次坑了我,并且继续做任务?   陶然问黎朗:“你会游泳吗?”   黎朗说:“尚可。”   一开始,陶然听他说尚可,还以为他是在谦虚呢。   但是很快,她就意识到了,他这个尚可就是真的不太行的意思。   因为他们快要游上岸的时候,陶然发现黎朗溺水了!   陶然连忙抱住他,带着他游到了岸边,他已经彻底晕过去了。   如果系统在这里,还可以用金手指救黎朗,可系统溜的太快,不管陶然怎么呼喊,它都没有回声。   闹呢?她千辛万苦做了一个多月的任务,又是从小侯爷手里保住黎朗,又是从血窟手里救下黎朗,眼看着就要大功告成了,结果黎朗却死于溺水?   不行,必须得救回来他!   陶然回忆着以前学过的求生技巧,先解开黎朗的衣服,清理他口腔的异物,用下巴拖着他的头扬起,打开他的气道。   其实陶然心里,也有点小委屈,她还没有谈过恋爱呢,初吻还在好吗?并不想给黎朗做人工呼吸。   可是人命大过天,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就算不提这些,她也不能让任务失败啊!   在心里把系统骂了一万遍之后,陶然给自己做心理催眠,就当黎朗是以前上求生课程时候,老师发给同学们的假人。   假人、假人、假人……   这只是一个假人!   陶然用手按压黎朗的额头,手指捏紧他的鼻翼,深吸了一口气之后,用嘴封住他的口唇,匀速往里面吹气,每次吹一秒,然后放松他的鼻塞,观察胸口有没有起伏。   终于!   黎朗悠悠转醒。   陶然松了一口气。   黎朗的瞳孔慢慢有了焦点,依稀看到了她为他口对口渡气的画面,双唇上似乎还残余着她的温软芳香。   “前辈?”他的一双黑眸像是星夜那般深邃而温柔。   陶然连忙松开黎朗,猛地站直了身体。   黎朗溺水是故意的,因为不想和她天各一方。   他从小就被血窟的人折磨,把他的头按在水里,或者是把他整个人溺在水里,都是常有的事。   他很清楚那个临界点在哪里,算好了快要游到岸边,故意溺水。   但黎朗绝对没有想到,陶然会给他口对口渡气,原先只想着,或许看他溺水太可怜,她会多带他一程,慢慢套出她的姓名和住处。   卖惨,很卑劣吧?   可他就是这样一个卑劣无比的人。   为达目的,从来都不折手段。   万万想不到,她竟然……   她竟然!   “依前辈的绝世武功,想要救溺水的我,应该有很多种方法,可你偏偏选了这一种,我是不是可以理解成,前辈对我也有意?”   陶然:“!”   小伙子,你都在说什么鬼话呢?   口可口可,只是因为系统下线了。   该怎么圆过去这件事?   总不能直接告诉反派大佬,其实我根本不会武功吧?破法真的就只是招式,连真气都没有,拿头救溺水的人啊!   那一瞬间,无数念头闪过陶然的脑海,她最终凭借写了几千万狗血言情小说的狗比作者的基本素养,抓住了这样一点   反派特别讨厌戚媚娘。   在他幼年时,戚媚娘用过很多非人的手段折磨他。   “黎小郎君,我早就跟你说过了,我不是一个好人,只是看你长得好看,故意占你便宜罢了。我不光趁着救你,占你便宜,还想抢了你回去当禁脔呢,我仗着武艺高强,后院里关着几十个俊俏的公子。”   就是这样,干得漂亮,黎朗最恨戚媚娘这一套了。   陶然自觉,这已经是一套非常吓人的说辞了。   然而黎朗非但没有害怕,反而一步步逼近她,眸光越发幽暗,“阁下两次施以援手,救了我的性命,救命之恩,在下愿意以身相许,至于你后院里那些禁脔,杀了便是,我把他们全都杀光,你便只有我一个了。”   这是什么虎狼之词qaq   反派大佬求放过!   “我年纪很大的,都能当你妈了!”   “其实我知道一套检测骨龄的方法,前辈想要试试吗?”   “戚媚娘说的对,其实我长得特别丑,丑到没办法见人的那一种,所以才戴面具。”   “难道你以为我在意这个?”   “你杀性太大了,真不是我的菜。”   “我可以改,为了你改。”   陶然都快哭了,都怪这坑爹的系统,不然她就可以“咻”地一下消失了。   她会的破法,只能破开别人的攻击,也不能强行打晕黎朗啊。   接下来,黎朗一路都跟着陶然,陶然压根没办法摆脱他。   还是那个老问题,破法就只是招式,并不是轻功,她光用双腿跑,黎朗熟悉了傻小子的轻功,轻松就能追上她,而且还是得崩武林高手的人设。   远远的,陶然听到了人声。   肯定是武林盟的人找过来了。   之前她一路留下了独属于武林盟的联络方式。   必须得摆脱黎朗了。   陶然:“你站住!”   黎朗只是含笑望着她:“说好的抢我回去呢?前、辈。”   这是陶然第一次在他脸上看到这样轻快的笑意。   那种温柔如同一夜春风,吹开了千树万树的桃花。   陶然必须要承认,她有那么一瞬间被惊艳到。   该死的颜狗属性!   可是,美人虽好,任务更重要啊。   如果当场翻车,解释不清楚江玉仙为什么如此了解血窟,崩了原主的人设,任务可就失败了。   “我要去出恭,这你也跟着?我要是真的想走,凭我神鬼莫测的手段,你能跟得上?我现在还没有走,只能说明压根就没想要摆脱你,说几句拒绝你的话,无非是情趣罢了,这叫欲拒还迎。”   这样一番话,显然取悦了黎朗,他在原地站定。   这是一片比人还要高的芦苇,陶然一头扎了进去。   芦苇微微荡漾,天色和水色一样清淡。   黎朗嘴角噙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原来她对我也有意,真好啊。   他的大拇指轻轻地摩挲着下嘴唇,那上面还有她的柔软。   她刚才看向他时,双眼里的惊艳做不得假。   我已经是她的人了吧?   虽然说只是她禁脔里的一个,但等我把他们全都杀光,就是她唯一的恋人了呢。   我和她也像父亲和母亲那样,做一对神仙眷侣。   那片芦苇的尽头,陶然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容,是书棋!她穿越来这个世界的第一天,就画过的书棋,小侯爷的贴身小厮。   那么小侯爷也在吧?   果然,书棋后面那辆马车里,露出了宝蓝色的衣袍一角,是小侯爷惯穿的衣裳。   系统给陶然加的临时声音buff,刚好失效了,她又变成了小哑巴,她用最快的速度摘下了面具,匆匆走向那辆马车。   “仙儿,你也是跟着大家来找黎朗的?他一个穷小子,到底何德何能,让你为他做到这种地步?”   看到陶然身上湿哒哒的,小侯爷连忙解下了自己的披风,披在她的身上,那件披风很大,陶然个子又娇小,披风把她整个人都遮了一个严严实实。   越来越多的人汇聚了过来。   全都是来找黎朗的。   只听大家说着:“这次鞑子偷袭,真是让我们乱了阵脚,还好大夏的军队,提前接到了一封密信,也跟着调兵过来,不然一定损失惨重,就江盟主夫妇那股子拼命的劲儿,至少也是重伤。”   “不过黎朗怎么会被人掳走呢?他不是护送那些武林前辈吗?还好他机警,一路都留下了武林盟的联络标志,咱们才能一离开战场,就立马找过来。”   众人很快就找到了黎朗,“九公子,你怎么落水了?”   黎朗还望着芦苇的方向,“你们来的时候,可曾见过一个白衣女子?”   所有人都摇头:“咱们为了找你,都快把这里的地皮翻出来了,哪有什么穿白衣服的女人?”   跟在马车旁边的书棋想,大小姐穿的是白衣服,可就是黎朗害得小侯爷被打了三十大板,还被赶出飞仙岛,黎朗要找人,凭什么要告诉他?   黎朗一张俊颜沉沉如水。   她能凭空出现在血窟,当然也能凭空消失,那等神功,连血窟的宗师境强者都探查不到她的跟踪,她想要偷偷走掉,简直太简单了。   “到底还是想要摆脱我啊,可你就那么笃定,我永远找不到你吗?”   林惊涛检查黎朗的身体:“师弟,你没事吧?”   小侯爷的马车从黎朗身边经过,微风掀起了车上窗帘的一角,露出了半张陶然的面容,只看那一小截白玉似的下巴和姣好的面部线条轮廓,就能知道这必定是一位绝色佳人。   她身上穿着一件一看就是男子样式的披风,风中似乎还飘着那件衣服主人对她的叮嘱:“表妹,你身体一向都弱,不能受风,干嘛还非要跟着我们来找黎朗呢?”   黎朗很快就移开了视线。   他在意的从来就不是倾国倾城色。   江玉仙再美,与他何干?   这就是傻小子喜欢的姑娘,没什么不好,甚至还很好,不仅当初在飞仙岛为他主持公道,还愿意拖着病体来山野间找他。   可是,他和傻小子已经是有主的人了呀。   他们是那位前辈的人,也只能是她的人。   傻小子,我总是依了你。   这次,你能不能依了我? 第170章 第二人格   陶然回到武林盟, 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换下了湿掉的衣服,洗了一个热水澡, 穿回原主常穿的那一类粉衫。   这套白衣服, 还有那个面具, 都是她从系统商城里兑换的,是为了披绝世高手的马甲特意准备的,保管叫任何人都查不着。   陶然把它们收好, 藏在一个确定不会被找到的地方。   最后,她戴上了那只缀有铃铛的手镯。   陶然缓缓走出房间。   往日井然有序的武林盟, 此时显得有些混乱。   今天一共发生了三件大事:   一是,每年一度的武林大会,只不过进行了一半。   二是, 蛮夷突袭长嘉城, 江峰率领江湖豪杰守城。   三是,黎朗护送武林前辈离开, 中途却被人掳走。   一路走来,她只见侠士们三三两两地散开疗伤,受伤的骏马倒在地上发出痛苦的嘶鸣,有人擦拭着染血的长刀,武林盟的弟子带着名医, 四处发放伤药。   到了正殿, 巍峨的大殿正中央悬挂着一面匾额,上书“侠之大者”四个大字,字迹遒劲有力。   陶然走动间, 手镯上的铃铛响声清脆,听到那阵悦耳的叮当声,大殿里有人抬起头来,忍不住一叹:“哪怕江姑娘来武林盟有一段时间了,可是每次见到她,还是让人惊叹,人世间竟有如此绝色!仙姿玉容,冰肌雪肤。”   黎朗原本斜倚在门边站着,双臂在胸膛前交叠,眼光打量着大殿里的众人,黑曜石一样的眸子里,有着一丝微不可见的冷漠。   他没有换衣服,身上还滴着水,可半点也不损害他俊美的外形和清冷的气质,明明他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但给人的感觉就是气场非常强大,自成一个世界。   武林盟有几位和黎朗相熟的师兄弟,要是换成往日里,早就过来和他攀谈了,此时却觉得他和往常不太一样,下意识地止住了脚步。   就连之前那些对黎朗心生好感,偷偷给他递过情书的姑娘,原本想要关心一下他,却在接触到他漠然的目光之后,吓得退了回去。   黎朗就站在门口,陶然经过门口的时候,根本避不开他,离他很近。   黎朗的鼻尖微微翕动,似乎……   林芷韵扑了上来,“喂!江玉仙,你身上有水汽啊,只是出去找了一个人而已,回来就洗了个澡?最近用的什么香粉?闻起来还挺香的。”   小侯爷一把将她扯开:“乡巴佬少见多怪,别说宫里的贵人,一天要换好几套衣服,就连小爷我,吃完饭也得换一套衣服,不然一身都是饭菜味,多失礼啊!你给我离仙儿远点,听说你在飞仙岛上欺负她了?”   林芷韵翻了一个白眼:“我还听说某人被赶出飞仙岛了呢。”   她倒是想欺负江玉仙,欺负得了吗?   不光被黎朗一招打伤,废了好多年的真气,还赔出去她最贵重的水云山庄。   如今江湖上流传,黎朗把水云山庄治理的如何蒸蒸日上,林芷韵听一次怄一次,迟早被自己以前干过的蠢事给活活气死。   怎么就会傻乎乎地以为,飞仙岛主离开了,就没人保护江玉仙了呢?   小侯爷和林芷韵,针尖对麦芒,眼看这俩人就要打起来了。   林惊涛连忙出来打圆场,递给妹妹一盒熏香,“前几日我和黎朗师弟去琼海,那里有一家香料铺子很出名,他给仙儿带了熏香,我也给你带了,只不过这几天太忙了,忘记给你了。喏,不就是这个。”   林芷韵打开了那盒熏香,霎时间馥郁的香气扑鼻而来,她深深地嗅了一口,脸上的神情十分陶醉。   黎朗仔细地分辨着眼前这几人身上的味道。   林惊涛的剑上有血腥味,小侯爷的鞋底还沾染着方才在河岸边上的泥土气息,林芷韵身上是非常庸俗的胭脂香味,江玉仙衣服上的熏香和林芷韵手里捧着的那盒一样清雅,是傻小子买来送给她的桂花香。   真是奇怪,刚才我为什么会以为,在江玉仙的身上闻到了那位前辈的幽香?   身形确实很相像。   可这怎么可能呢?   世人皆知江玉仙不能修习武功,那位前辈一手剑法出神入化。   江玉仙生来就哑了,那位前辈的声音却是沉鱼出听,是黎朗听过这世上最好听的声音。   更何况,江玉仙之前跟着小侯爷去寻找傻小子,不可能再去血窟,时间和地点完全对不上。   黎朗自嘲一笑:“我真是想找到你想疯了,竟然随便见到一个人,就错以为从人家身上闻到了你的幽香。”   江峰和一位一身铁甲的将军并排走了过来。   刚一见到门边的黎朗,江峰就停下了脚步:“小九,你落水了?那些武林名宿呢?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黎朗:“此事说来话长。”   “那你先坐下,一会儿慢慢说。”   江峰只是轻轻地拍了一下黎朗的肩膀,一股暖融融的真气就把黎朗身上的水汽全都蒸发了。这一下,他从头到脚,连一根头发丝都是干爽的了。   黎朗满脸都是神往,这就是大宗师境!   大宗师的强大,世人根本难以想象。   他的脑海里回荡着陶然在血窟里说过的话:“这世间我能看得上眼的,不过三人,逍遥剑客、飞仙岛主、武林盟主。”   有朝一日,如果他黎朗也能进阶大宗师境,是否能够得她另眼相待?   ——那么,你会不会,再出现在我面前?   铁甲将军赞道:“这位就是玉面刀客吧?少年英雄,惩恶除奸,久仰大名。”   江峰爽朗一笑:“将军过奖了,我这小徒儿才刚刚学武,只是个武道后辈。”   表面听起来是在谦虚,说自家徒弟不值当夸奖,可是仔细品一品他的话,黎朗学武满打满算才一个月,就已经名扬四海,不光夸了他进步飞速,更夸了他潜力巨大,未来可期。   在座的人全都闯荡江湖多年,大多都是能听得出好赖话的,全都顺着江峰的话褒奖黎朗。   江峰脸上的笑容更甚,他近年来最得意的事,不是武功有了多大的进步,而是收了黎朗这个关门弟子。听到别人夸黎朗,比夸他自己,还要让他开怀。   大殿正中央,摆放着一张檀木桌,桌子的左右两边,分别是两张太师椅。   大夏以左面为尊,江峰请将军坐在左边,他在右面落座,两人都算主位。   “其实依我之见,江盟主才更该坐在左面,不过客随主便,我就不推辞下去,免得浪费时间了。您今日率领各路豪杰保护了永嘉城,不管是百姓还是朝廷,都会牢记这份恩情!”   “还要感谢将军来得及时,否则今天到底是凶多吉少。”   “军中也是恰好收到了一封密信,说有中原人士和敌国蛮夷勾结,暗中泄露情报,又替换了沿途的哨岗。”   “原来如此!这位写信之人,才是今日百姓的大恩人啊,也是我们的大恩人,将军可知道恩人的名号?有机会一定偿还此恩。”   “这……信上并没有留下名讳。”   黎朗站起身来,“可否容我查看一下这封密信,或许我知道是谁写的。”   将军:“如果是旁人,我还要斟酌一番,但九公子忠肝义胆,拿给你看又有何妨?”   黎朗接过那封信时,指尖都在微微颤抖。   他记得那位前辈说过,她出关时撞见了血窟和蛮夷勾结,他猜测是她寄了这封密信救人。   一打开那张纸,上面凌厉的字迹,几乎让他以为是又见到了她的剑法!   是她。   一定是她。   除了她,天下间还有谁,能有这份锐不可当的气势?   那封信的落款是:无名   黎朗修长的指尖,摩挲着最后两个字。   无名。   是不愿意在江湖留下姓名的意思吗?   还是因为这世间之人不配知道她的名字?   黎朗把那封信递给了将军:“无名是一位女前辈。”   将军:“居然是女侠吗?我们看她的字迹,都以为是个男子呢。”   “如果你见过她的剑,恐怕就能知道,我为什么如此笃定了。”黎朗转向江峰,“师父,今日之事,且容徒儿细禀。”   他把血窟里面发生的事情,一字不落地说了出来。   还拿出了逍遥剑和母亲的遗书作为佐证。   听到血窟那些人道貌岸然,明明是武林正道,却和魔道勾结、沆瀣一气,不惜以永嘉城的百姓为棋子,拖住江峰夫妇,也要抓走黎朗逼问天魔功,江峰气得拍碎了座椅的扶手,木屑飞溅,“真是岂有此理!”   听到白衣女子一剑捣碎了血窟的老巢,林芷韵满脸都是狂热的崇拜:“这位无名前辈真是女中豪杰!女侠里的女侠,豪杰里的豪杰!如果被誉为天下第一剑的霓霞剑,能够到了她的手里……”   话还没说完,就收到了全家人的眼刀子。   上次她当强盗抢东西,铸剑师至今都气得把青霄宗列为拒绝往来户呢,林惊涛想打一把好剑都没门路,青霄宗的弟子同样如此,青霄宗上下都烦死她了。   林芷韵只好扯了扯陶然的衣袖:“仙儿姐姐……”才刚叫了姐姐,又想起陶然比她小,强行改口,“仙儿妹妹,你不觉得霓霞剑应该有一个似这位无名前辈这般的名主吗?她多厉害啊,一人一剑击败了整个血窟,即便是武林盟主和飞仙岛主联手,都不可能有这份战绩吧?”   自家妹妹是真的不会说话,林惊涛真恨不得封住她的嘴。就算再想夸无名前辈,也不能当着面踩天下第一江峰夫妇啊!那还是我师父和我师母呢,求求你长点心吧!   不管是飞仙岛主还是武林盟主,全都虚怀若谷,并不是在意这些虚名的人,他们宰相肚里能撑船,不和林芷韵这个后辈计较,倒是认同了她的话:“我夫妇二人联手,对战宗师境强者,三、五十个还行,一百多位绝无可能,这位无名女侠才该是天下第一。”   作为青霄宗圣女,林芷韵向来高高在上,半点也不会看人脸色,完全察觉不到青霄宗众人想要捂住她的嘴,反而自以为得到了江峰的认同,“看吧,霓霞……”   铸剑师反唇相讥:“我铸造了一把霓霞剑,倒叫你好生惦记,似无名这样的绝世高手,她若是能看得上我的手艺,我自然会另外为她铸造一把,至于霓霞剑,那是我的剑,我想送给谁就送给谁,你若是再多嘴一句,信不信老头子我——”   众人也都觉得林芷韵是强盗逻辑,难道见到别人家里有家财万贯,就要抢来花吗?   铸剑师性格向来古怪,这副要吃人的样子,真是吓死林芷韵了。林芷韵瑟瑟发抖,往陶然身后躲,到底不敢再提霓霞剑半个字,只是一个劲儿地吹嘘那位无名前辈有多厉害:“我对她的崇拜,简直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又像是黄河泛滥,一发不可收拾,她真是全天下女子的楷模!”   这话说的倒是没错,在座的众人全都很钦佩无名女侠,一直向黎朗追问她的剑法,听的如痴如醉。   陶然大概明白林芷韵的想法。   因为林芷韵还以为原主没办法习武嘛,无非是嫉妒原主长得好看,就故意往她心口插刀,说来说去也只是小姑娘之间的把戏。   但是这位妹妹,你把我夸的天上有、地上无的,我自己听的都快要脸红了。   我救了黎朗的性命,他夸我都够花式彩虹屁的了,但跟你一比,还是不够看啊,真是小巫见大巫。我怎么不记得,设定你这个人物的时候,在里面加入了这么强大的彩虹屁技能?   其实我也没那么厉害啦。   不就是刷了一百零八个小怪嘛。   最多就是每一个小怪都是波ss级别,放在原书里,男主想要打掉一个这样的魔教大波ss,起码得写个几万字才能搞定。 第171章 第二人格   众人都在称赞那位无名前辈, 飞仙岛主却对着黎泉君的遗书看了又看,不知不觉间已是泪流满面。   人们关注活着的绝代大侠, 她怀念死去的至交好友。   陶然递给飞仙岛主一块手帕。   飞仙岛主攥紧了女儿的手, “仙儿, 泉君还跟我说要看着你长大,说要跟我做亲家,她和我开玩笑, 还问我怕不怕她以后是个恶婆婆,她给你打了这把长命锁, 祝愿你长命百岁,可谁能想到先走的却是她。   血窟的那帮狗贼在江湖上放出消息,说泉君是和天魔王斗了个两败俱伤, 后来伤势越来越重, 不幸离世。没想到她竟是被他们给活活逼死的,这帮狗东西竟然瞒了我这么年!他们甚至都不敢让逍遥剑现世, 否则我早就起了怀疑,想办法替她报仇了。”   陶然知道,飞仙岛主需要的只是倾诉,并不需要回应,温柔地环抱住了她。   陶然听她说了很多往事。   年少时怎么和黎泉君相识, 后来怎样成为挚交, 又是如何携手追击恶人……   如今逍遥剑犹在,却不见了故人。   收拾好情绪之后,飞仙岛主从大殿的角落里, 回到了正中央,她左手持剑鞘,右手握剑柄,拔出了逍遥剑,真气震荡之下,剑尖微微颤动,发出了一声嘹亮的清音。   瞬间就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逍遥剑客黎泉君,一生光明磊落,行侠仗义,斩杀魔头数千,当之无愧的一代大侠!   十年前我提议,请她的牌位入长生殿,被武林盟的长老们拒绝了。说是她的宝剑遗落在外,不知道该用什么纪念她。   我那时曾暗暗怀疑,真正的原因或许是从来没有女子被请入长生殿,长老们身为男子,看不上世间奇女子?希望这个想法是我太小心眼了。   今日逍遥剑已经找回,我旧事重提,诸位长老举手表决吧。”   长生殿是武林盟的祠堂,里面只供奉对江湖有重大贡献的先人,武林盟成立数百年,长生殿里的牌位还不超过十个。   几乎每一位都是当时之最!   江峰第一个举手附议,就像他十年前做的那样:“凭黎女侠的功绩,长生殿当有她的一席之地。”   飞仙岛主看似气质温婉,其实行事比她的夫君江峰还要霸道,态度相当强硬,一点也不拖泥带水,干脆利落。   她一开口,正话、反话全都被她说完了。   既然你们当年的托辞是逍遥剑遗落了,那么眼下要么请黎泉君的牌位入长生殿,要么就是你们对女侠有偏见。   其实真正的事实也确实如此。   长老们或多或少都有些大男子主义。   长生殿又被称为武林历代英雄堂,是英雄,不是英雌,里面带个雄字,当然该供奉男子。   如今的世人还都知道黎泉君的功绩,他们怕的是百年之后,等逍遥剑客的传奇从江湖上淡去,那时候的武林人士,见到长生殿里有女子的牌位,会不会嘲笑他们这一代的男人不行啊?   你们这些大男子是有多么不成器,才让一个小女子成为了这一代最耀眼的存在?   不是我们不行,是她们真的太强了。   不管是黎泉君,还是飞仙岛主,或是今日这位一剑惊江湖的无名女侠……   目前已知的四位大宗师里,竟然有三名都是女性!   当然了,他们不知道,狂书生也是大宗师。   今日长老要是强行阻拦,不提后世的人怎么看,反正当代人肯定得戳他们的脊梁骨。   而且就飞仙岛主这暴脾气,恐怕她下一句话就是直接约架了,谁能打得过她啊?   更何况如果落实了这一点——众人的的确确看不上黎泉君的女子身份。   那岂不是同时也得罪了那位无名女侠?听黎朗的叙述,她的脾气似乎古怪的很,惹不起、惹不起!   “岛主多虑了,哪有什么男女之别?我们当然没有为难的意思,只是历代先人都有武器纪念。既然逍遥剑已经找回,程序上不再有任何问题,理应将黎女侠的牌位请入长生殿。”   飞仙岛主知道这只是漂亮话,不过眼下不是和他们掰扯细节的时候,她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她双手举起逍遥剑,“那么今日,趁着诸位武林同仁都在,让大家一同做个见证,开长生殿!黎朗,你是逍遥剑客的后人,由你来抱她的牌位。”   这是陶然没有料到的一幕。   书里对于飞仙岛主的着墨,其实算不上多。   关于这件事,唯一提到的一句话,就是飞仙岛主临死前,当时她和夫君江峰,一同为了守城战死。   “死有何惧?唯有两个遗憾,一是忧心飞仙岛上设置的奇门遁甲,能不能护仙儿一世周全?二是到底没有说服武林盟那帮老顽固,把泉君的牌位奉入长生殿,她明明做了那么大的贡献,只因为是女儿身……”   “是为夫没用,这么多年都没有找到逍遥剑,也没有改掉武林盟的旧习。”   “说了你多少遍,怎么还是改不了?不许你老往自己身上揽责任,你是全天下最好的夫君!”   漫天的黑色羽箭射来,这对夫妇万箭穿心而死,死时尸体抱在一起,不管敌人用了多大的力气,都没办法将两人分开。   准备工作很快就做好了。   江湖中人分列两排,明明看过去人多的是乌压压的一片,现场却没有一丝一毫声音,气氛庄严无比。   一位长老穿着黑袍,面容肃穆:“开——长——生——殿——”   飞仙岛主双手捧着逍遥剑,与自己的眉心平齐,走在最前方。   黎朗怀里抱着一块牌位,是他刚才亲手写的:逍遥剑客黎泉君礼乐哀鸣。   长剑和牌位都被尊放在了祠堂里。   飞仙岛主深深地鞠了一躬,上了一炷香。   紧接着是江峰。   其他武林人士依次上香祭拜。   “当年我父亲被黑风寨掳走,是黎女侠救的他,母亲就在家里为黎女侠立了一个长生牌位,今天终于能在长生殿,为恩人上一炷香。”   长生牌位,是指写有恩人姓名,为恩人祈求福寿的牌位。   黎朗站在祠堂里,看着这些人吊唁他的母亲。   从前他是恨过世人的,觉得母亲很傻,觉得她的付出不值得,怪她太大公无私,怎么不肯自私一点呢?明明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可他此时只觉,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他心中激荡。   “阿娘,你在天有灵,能看到这一幕吗?”   飞仙岛主站在黎朗身边:“我原以为我至死都见不到这一幕啦,还好你带回了逍遥剑。”   黎朗:“如果不是那位前辈救了我,我想办法保住性命都难,绝对不可能有机会收殓母亲的遗物。也谢过师母,为我母亲据理力争。”   “谢我干嘛?这是泉君应有的荣光,好孩子,这些年苦了你了,你虽然没有细说血窟对你的折磨,那些只是一句话带过,可我只从那一句话里,就听得心疼无比。”   黎朗在她身上,仿佛看到了自己母亲的影子。   一样的慈爱,一样的温柔。   难怪母亲留下的遗书里,反复提起飞仙岛主。   如果当年傻小子没有和他分裂成两个人格,真的按母亲说的那样,前往飞仙岛……   或者再如果,母亲不是轻信血窟的主事人,而是同时邀请了飞仙岛主为她助阵……   可惜这世上没有如果。   黎朗:“还请师母走一趟血窟,辨别一下那些人的身份。”   “你师父和我都正有此意。”   一大帮人浩浩荡荡地前往血窟。   黎朗在前面带路,下水前提醒道:“水性好的一同来吧,水性不好的就留在岸边。”   起初,陶然还有些担心地看了黎朗一眼,他就是水性不好的人呀,不过黎朗得带着众人走,只有他才知道密道,就算水性再不好,怎么也要走上这一趟。   没想到黎朗在水中的身姿相当矫健,一点也看不出来是会溺水的模样。   陶然缓缓地打出一个问号:“?”   不过系统不在,她连个交流的人都没有。   其实陶然也想跟过去看热闹。   但飞仙岛主下水前叮嘱小侯爷:“照顾好仙儿。”   “姨母尽管放心。”   因为小系统走了,连个开远程视角的金手指都没有,陶然只能百无聊赖地等在岸边。   还好,大家的动作很快,一大票五花大绑的人被扔了上来,全是血窟成员。   戚媚娘:“下手轻点,勒坏了我这幅花容月貌,你们赔得起吗?”   “老妖婆,我弟弟就是你害死的!到了武林盟的刑罚堂,非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江峰惊叹:“这位无名女侠,恐怕不止十二重大宗师境吧?竟然能把招式控制的细如丝发,在那样激烈的交战里,以一对战一百零八,废了每个人的武功,却全部都能留下活口?”   黎朗游出了水面,一双黑眸很是茫然,他似乎又一次看错了无名前辈。   难怪她说我杀性太大……   飞仙岛主很认可陶然的做法:“依我看来,那位女侠不是不杀他们,而是就这样让他们死在血窟,实在是太便宜这些渣滓了!未经审判的服罪死亡,没有任何意义,他们应当为自己犯下的罪行,接受那些受害者的审判,然后才配去死。”   所有人都在讨论陶然此举的深意。   其实真正的原因是,破法最多只能做到废除武功、把人打晕这一步,它针对的是真气运行的基础框架。   要杀人,每个人起码还得再补上一剑。   可是这些宗师级小怪,谁身上还不带个金钟罩、铁布衫的波ss模板?想要杀人,谈何容易?破防都是个大难题,还容易暴露她根本不是绝世高手的事实。   陶然也想双手沾满血腥,但是实力它真的不允许啊!   反正武林盟的人一定会来“收尸”,到时候血窟这帮人照样是恶有恶报。   接下来,刑罚堂的弟子忙坏了,要把这么多罪人收监,还要审问他们的罪行,联系一桩桩、一件件罪案的受害者们。   江峰对于血窟的一些成员痛心疾首:“你们也是我的前辈,怎么能犯下这种滔天罪行?”   血窟主事人的声音尖锐:“前辈?就是前辈这样的叫法,才更让我夜不能寐,眼睁睁地看着你们这些后生小子全都进阶了十二重,我却被困在十一重,苦苦煎熬!我学武的时间比你们长得多,对武道的痴心也比你们——”   飞仙岛主强势地打断他:“你这不是武道,是歪门邪道!我们没兴趣听你心理的长篇大论,就你这样,能进阶就怪了。”   主事人一下子跌在地上:“歪门邪道……”   飞仙岛主拎起他:“开刑罚堂的密室,这个人我亲自来审,当年泉君那么信任你,你却反过来逼死她?”   所有人都忙的团团转。   黎朗却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他坐在书桌旁,取出一张空白的宣纸,用蝇头小楷默写出了天魔功,把它装进一个红木盒子里,捧着盒子去找江峰。   “笃、笃、笃”,黎朗敲门:“师父,徒儿叨扰了。”   江峰应声:“是小九啊,门是虚掩的,自己进来吧。”   江峰的案头,摆放着一大堆陈年旧案,他的口吻半是开心半是苦恼:“从这次审讯的结果来看,不少从前的案子,都能水落石出,不过武林盟实在是太缺少审讯方面的高人了,血窟的人交代出来的真相一定还有掩藏的,我刚才往大理寺寄了一封信,问他们能不能派一些审讯高手过来。小九,你来找我是?”   “师父卡在十二重好多年了吧?天魔功里或许有下一重的路,徒儿特来将它献给师父。”   江峰神色大变:“这盒子里装的是天魔功?”   “徒儿默写出来的。”   “黎朗,你糊涂!当年黎女侠传你天魔功,是无奈之举,为了保住你的性命,还好你这么多年都没有修炼。你还默写它干嘛?万一受到它魔性的影响怎么办?”   他一向都是和蔼地叫小九,从来没有这样连名带姓地叫他黎朗,可见确实是气坏了。   江峰把黎朗里里外外检查了一个遍,确定小徒弟的身体完全无碍,这才松了一口气。   “那么,这本功法就交给师父了?”黎朗说。   江峰打开红木盒,看都没看一眼天魔功,直接把它扔进了火盆子里,火舌吞吐,眨眼间便烧了个干干净净。   “我要突破十三重,自有我的武道之路,似这等吸食活人血肉的邪功,我可不需要。”   黎朗愣了一愣。   江峰的反应,真的和无名前辈说的一模一样。   他不稀罕天魔功,送到手边都不要,血窟对他的那些污蔑,全是栽赃陷害。   哪怕已经听无名前辈说过一遍,可黎朗只有亲自验证过,才肯相信。他自小的经历,对于人性恶的经历和理解,多疑早就成为了刻在他骨子里的一种天性。   “徒儿也是为师父着想,还请师父不要怪罪。”   “我怪你干嘛?我是担心你被天魔功影响,你如今正处在武道奠基之时,更不能受它魔性的侵蚀,以后别再做这种傻事了。”江峰拍了拍那一大堆案件,“你要真想帮为师的忙,最近就多往刑罚堂跑一跑,我真是忙的焦头烂额,你师母倒是一位审讯的好手,可她就只盯着主事人一个薅秃了,其他人身上也是血案累累啊。”   黎朗:“喏。”   江峰:“等这件事忙完了,咱们师徒俩好好喝上一场,我有一件私事,想和你说道说道。”   原本武林盟的人,还以为最近要被血窟的事绊住,看样子得忙上好久,可是黎朗介入了,出手快、准、狠!   他搞定血窟成员,用的速度极快,法子极狠。   那些恶人从被送进刑罚堂,再到出去,中间根本花不了多少时间,却把一切都交代的明明白白。   有一些已经看不出人形了,还在求饶:“黎朗,我错了,我真的错了,当年不该对你母亲下毒手,更不该折磨你,你饶了我吧,求求你杀了我,给我一个痛快。”   “我也没对你做什么啊?这就受不了吗?这些还比不上你们当年对我做的万分之一呢。”黎朗拿着一块布帕,漫不经心地擦拭着双手,他的十指白皙而修长,指节分明,关节处流转如水,这是一双极美的手,手上却沾染着或是白色、或是红色、或是绿色的粘稠液体。   陶然来找飞仙岛主,小侯爷连忙挡在她的身前,“别看!”然后转向黎朗,“你手上是血吗?”   黎朗垂眸看了一眼自己的手,“吓到你们了?我帮师父分忧而已,有一些是血,还有一些可能是脑浆,或是胆汁吧?”   “呕!”林芷韵冲出刑罚堂,趴在门外大吐特吐,太吓人也太恶心了,她哪里见过这么有视觉冲击性的画面。她一直就很害怕黎朗,现在更觉得他根本就是个魔鬼!   就算是小侯爷这样的七尺男儿,都有些顶不住。   只有陶然神色如常。   黎朗对着陶然掀唇一笑,他穿着一身红衣,好似鲜血染成的色彩,宛如一只从地狱里爬出来的厉鬼,美得妖冶,却也无比危险。   陶然想起系统之前说,期待看到红衣反派,如同业火红莲那般绽放。   确实美得摄人心魄。   反正我是过足眼瘾了。   小系统你呢?   人、到、哪、去、了?   只是开个会,要开到天荒地老吗?   陶然拿过笔,在旁边桌子上的白纸上,写下了两个字:辛苦然后交给黎朗。   黎朗接过了那张纸,她的字迹娟秀又灵动,还有一种飘逸之美,恰如世人对她的尊称——临江仙。   这当然是一手好字。   只不过黎朗更爱无名前辈凌厉的笔锋。   不是说江玉仙的字不如无名,若要请最公允的书法大家来评判,恐怕最后得出的结论只会是各有千秋。   是因为黎朗心有所属。   因为他偏爱。   对于黎朗来说,只有无名的字,才是世上最好的字。   先前居然还怀疑过,江玉仙的身形和那一缕幽香,会不会是他要找的人,如今可以彻底打消这个念头了。   两个人的字,实在风格迥异,而且每一种都达到了登峰造极的程度。   江玉仙芳龄才不过十五,即便是一生下来就浸淫在书法之中,能把这一手字练的飘逸如仙,已经是凡人难以企及的高度了。   又怎么可能同时掌握另一种锐利如剑的字体,同样也有此等造诣?   如果用诗家来类比,便是李白的豪放浪漫和杜甫的沉郁顿挫,这二者本来就是互不相容但各自为王的风格。   一个十五岁的少女,能在一方面做到极致,像是在诗这一方面达到李白那样诗仙的高度,“笔落惊风雨,诗成泣鬼神。”已经是绝世仅有了。   难不成她还能再同时兼备杜甫的风格?而且还达到诗圣的高度?   黎朗没喝酒,脑子清醒着呢,这根本没可能。   陶然对黎朗点了点头,绕过他去找飞仙岛主了。   黎朗扫了一眼少女的背影。   其实只看背影,真的很像……   当然,并不是。   黎朗分的很清楚,是就是是,不是就是不是。   他是绝对不会因为某些相似的特征,就把对恋人的爱,转移到一个无关的人身上。   他爱的是她,也只是她。   他要做的事是找她,也只有找她。   傻小子手下有水云山庄,黎朗今天做了一些找人的部署,之后会想更多的方法来寻找她,一定能找到她的。   世界再大,总有尽头,哪怕是到天涯海角,他不怕山高水远。   江玉仙写的字是,辛苦?   不像林芷韵那样看一眼就吓吐了,也不像小侯爷那样强自忍耐。   她在意的似乎只是,辛苦傻小子审讯了这么多人。   她透过了那些骇人的现象,看到的是这件事的本质   黎朗在短短的时间之内,审讯出了几十位血窟成员,效率极高,几乎没有错案。   傻小子,你喜欢的姑娘,比我以为的要厉害的多啊。看似淡然,实则自有一股韧性。   可惜没有吓到江玉仙,要是吓到就好了,如果她对今天的事留下心理阴影,直接帮你们掐断这段孽缘。   黎朗擦干净了手,淡淡地说道:“抬走,下一位。”   黎朗只用了半天时间,就完成了所有的审讯,把一整间屋子的陈年旧案清扫一空。   据说血窟成员一听到黎朗的名字,就失去理智,开始疯狂磕头认错。   据说有人用尽一切办法自杀,甚至不惜溺死在茅厕里,不顾死后有多难看,就为了躲过黎朗的审讯。   据说刑罚堂那天换了几十次水,都洗不干净地上的血色。   从那天开始,江湖上再也没有人叫黎朗玉面刀客,人们提起他时,全都不自觉地胆寒。   黎朗有了一个新的称号   玉面阎罗。   那些不法分子、亡命之徒,从前自诩恶霸的人,或是西域魔教之流,暗地里接头碰面时,口口相传着这样一句警告:“宁肯死后遇阎王,不愿人间见阎罗。”   他们全都默认了这样一个事实,要是犯在玉面阎罗黎朗手里,自杀的动作能有多快就要多快,起码还能给自己一个痛快。 第172章 第二人格   春日夜晚。   皓月当空。   江峰和黎朗对招, 剑光和月光交错。   三十招过后,江峰收起手中的剑:“小九, 你这套五行剑法运用的愈发娴熟了, 你的悟性实在太高, 进境一日千里,再这样下去,我都没什么好教你的了。”   “要不是师父压制了境界, 我也不可能在你手里走过三十招。”   “哈哈哈哈!”江峰大笑,指了指院子里的石桌石椅, “这边坐,今天你师母特意准备了几坛上好的汾酒,咱们师徒俩开怀畅饮。”   黎朗没有坐下, 而是侍立在一旁, 为江峰斟酒,态度十分恭谨。   江峰喝酒豪放, 用的向来都是海碗,和黎朗碰杯之后,端起来一饮而尽。   黎朗则是细细品味:“酒香清冽而淳厚,确实是难得一见的好酒。”   江峰说:“我不是弯弯绕绕的性子,开门见山直接说吧, 当年黎女侠曾经为你定下一门娃娃亲, 这门婚约的对象就是我家仙儿。你来武林盟的月余来,我和你师母把你的品性都看在眼里,对你这个未来女婿很满意, 这桩婚事你要是没有异议,我们可以商量一下婚期。”   如果是傻小子听到这段话,怕是能高兴疯了。   他心心念念的姑娘,居然是他的订婚对象!   从前傻小子以为自己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以为他和江玉仙之间是云泥之别。还以为终其一生,那个女孩都只是他珍藏的一场幻梦。   可今天站在这里的人,是反派黎朗。   黎朗只觉恍然大悟。   难怪母亲的遗书上,有这样一句话,如果打小就把儿子送到飞仙岛,总觉得像是岛上的童养媳。   原来是娃娃亲啊。   他动作慢条斯理地给江峰倒酒,“承蒙师父和师娘错爱,江姑娘是天上的仙人,黎朗不过是个穷小子,唯一值得称道的,是母亲在江湖上威名赫赫,如今只是享受她的余荫,才被师父看重,得武林中人叫一声九公子,其实我根本一无所有,哪里配得上江姑娘?她值得更好的人。”   虽然黎朗处处都在褒奖江玉仙、贬低自己,但这是明明白白的拒绝。   简单来说就是,发了一张好人卡。   江峰素来好酒,盛酒的海碗到了他手里,从来都是一仰脖子就“咕噜、咕噜”喝光,这还是第一次,端起的酒才喝了一半,他却在中途把酒碗给放下了,神情非常困惑,“可我见你对仙儿极好,和她相处的很是……”   很是怎样?   江峰这个大老粗,也说不出那种具体的感觉。   就是凭他多年来看人的直觉,认为黎朗对自家女儿似乎是有意的?   “师父师母对徒儿恩重如山,我想要报答你们。武林盟上下都把仙儿当成亲妹妹,大师兄林惊涛也对她十分照顾,我其实也没为她做什么,不过是和师兄一起,寻了一些新鲜玩意,来给仙儿解闷。”   这一下,江峰听明白了。   恩情。   妹妹。   原来小徒弟是为了报答武林盟的恩情,所以像大徒弟那样,把仙儿当成亲妹妹来宠。   “其实你刚来武林盟的第一天,你师母就急吼吼地想向别人介绍,说你是仙儿的未婚夫,还好让我给拦住了,不然这不是让你们这俩孩子为难吗?   无妨,提前把话说开了就好,反正定下娃娃亲的时候,也就你母亲和你师母两个人在场,是咱们自家人的事,全都好商量。原本我想着这事要是能成,女婿就是半个儿子。你父母早逝,我和你师母把你当成亲儿子,其实有没有这份婚约都没关系。   日后你要是遇到喜欢的姑娘,可以告诉你师母,让她帮你跟人家提亲。什么穷小子不穷小子的,为师听了心疼,你就算喜欢上皇家的公主,咱们武林盟也配得上!水云山庄一直是你在管理,直接记在你名下就是,我也有一些产业,可以……”   “多谢师父厚爱,产业的事不急,只是想向师父请教一下,去哪里能找到无名前辈?您从前可曾听闻过她?”   “江湖之大,卧虎藏龙,如她这般的世外高人,半点也不在意虚名,从不在人前露面,旁人想要找到她,还是挺难的,譬如说狂——”   江峰本来还想细讲狂书生的例子,来作为这段话的佐证,这世上的大宗师并不止他们夫妇二人,就看到一个老仆匆匆忙忙地跑来,“老爷,不好了、不好了,小姐病发了!”   “小九,为师先失陪了。”江峰再也顾不上和黎朗说这些武林秘事,施展轻功,眨眼间就消失不见。   黎朗对仆人说:“你在前面带路,我略懂一些岐黄之术,也去看看江姑娘的病。”   女子的闺房之中。   粉丝帷帐如烟雾。   本该是引人遐想的场景,却因为到处弥漫的中药味,驱散了所有绮念,气氛相当沉重。   隔着一道屏风,江峰在外面焦急地踱来踱去,“仙儿好久没有发病了,这次怎么会突然病倒?”   江湖上有名的几位神医,都对陶然的病情束手无策,“许是受了风寒?江姑娘病体太弱,不能惊风沾水,毒素会借机在她身体里作祟。”   小侯爷:“还不是今天为了找黎朗吗?不然的话,她好好地待在武林盟,怎么会染上风寒?”   陶然躺在病床上,时不时发出一阵重重地咳嗽,让人疑心她要把肺都给咳出来。   她的头晕乎乎的,身上的温度很高,明明出了一身虚汗,应该是极闷热才对,她却觉得特别冷,浑身都发冷,也很疼,每一根骨头都疼的像是要裂开了。   她在心里骂了一万遍:“狗比系统!”   系统要是在这里,还能用金手指解决原主的病症。   其实就是她今天不该下水。   带着黎朗从水潭里游到岸边,对于普通人来说,只是这样一件小事;可是原主的身体太差了,从娘胎里带出来的那种奇毒,居然演化成了一场大病,病症来得快且猛。   门外传来了黎朗的声音:“我能为江姑娘把脉吗?”   正如他对江峰所说,飞仙岛主和他的母亲是挚友,江峰也对傻小子有大恩。黎朗是一个恩怨分明的人,对于江峰夫妇的女儿施以援手,不过是举手之劳。   飞仙岛主走了出去,本来想请黎朗进来,却看到江峰对她摇了摇头。   她原想着,反正仙儿和黎朗也许了婚事,不必在意男女大防,可看江峰这意思,关于婚约的事,今晚他和黎朗谈崩了?   一位神医说:“小友可悬丝问诊。”   黎朗的医术,还是幼年时母亲教的,要不是仗着医术好,一次次地把自己救回来,他早就死在血窟了。   一根丝线系在陶然的纤细莹白的手腕上,悠悠地伸了出来。   黎朗沉吟片刻,挥笔写下了一张药方。   神医们看了,都大为惊奇:“居然还能这样搭配?乍看之下惊讶,可细细想来,又很有道理啊!”   一剂药下去,陶然药到病除。   她都快感动哭了,只有受过那种病痛折磨的人,才知道无病一身轻是多么快乐!   给反派大佬比心!   爱您!   江峰同样大为感动:“仙儿每次发病,从来都是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起码得在床上躺上大半个月,还是第一次这么快就能缓过来那个劲儿。”   黎朗:“与其说她得的是病,不如说她中的是毒,只不过这种毒,每一次发作造成的病症都不一样,下一次她再发病,这副药方恐怕就不行了。”   就连小侯爷,也难得的对黎朗露出一个好脸色:“这次你算是帮了大忙,虽然仙儿的病本就是因你而起。”   其实按照黎朗睚眦必报的性格,像小侯爷这种欺负过傻小子的人,有一万种方法让他痛不欲生,全都能做的神不知鬼不觉。   可是想想无名前辈说:“小子,你杀性太大了,不是我的菜。”   黎朗掩在宽大袖袍下的手,只是微微一动,最后什么也没做。   到底江玉仙已经代傻小子罚过小侯爷了。   就此作罢。   你能看到吗?我正像对你许下的诺言里那样,慢慢为了你而改变。   哪怕你对我满口谎言,明明说着不想摆脱我,转眼就抛下我不管了。   我原谅你对我的欺骗,不以此要求你,只以此要求我自己。   我对你,永远坦诚,一诺千金。   那么,你会不会有一天,稍微为我心软片刻,愿意回头看一眼我呢?   其他神医热情地拉着黎朗探讨,都觉得他对于医术的见解相当独到。   黎朗:“我们还是换个地方讨论,让病人好好休息吧。”   “看我们,一时太激动,都吵着病人了,走、走、走,去我的院子里。”   人都走光了。   飞仙岛主问江峰:“婚约的事?”   江峰:“取消了,以后不必再提,只把小九当咱们的干儿子就是。”   飞仙岛主生了一颗七窍玲珑心,不必再细问,也能大概猜到过程。   她在水里绞了一块帕子,帮女儿擦了擦脸,“你和黎朗的婚约取消了。”   陶然有点奇怪,书里明明是江峰给男主写信,提起婚约的事,男主寄信回来拒绝的。   看这个样子,怎么是反派大佬当面拒绝的啊?   不过无所谓啦!   反正解除婚约就完事了。   再给反派大佬比一万个心!   又帮了她一个大忙呢。   这可比书里男主拒绝婚约的时间提前了好多。   陶然觉得,她的任务基本上都完成了,只等系统回来,就可以脱离这个世界。   男主和反派身上,所有外力造成的悲剧,陶然都搞定了。   至于反派毁灭世界,男主不惜自杀也要阻止……   看反派如今这个样子,应该也不会再毁灭世界了吧?   小侯爷还好好地活着,就是一个最好的证明。   而且反派大佬,还好心帮我看病呢。   看看,他变成了一个多么善良的少年啊!   唯一的遗憾就是,等她脱离这具身体,到时候飞仙岛主和武林盟主会很难过吧?   不过,原主江玉仙在书里,本身也不是长命百岁的人。   她生来就病成这样,其实江峰夫妇心里随时都做好了女儿会突然辞世的准备,女儿能多活一天,都感激上苍。   陶然打算,再做一些安排,确保江峰夫妇可以避免书里的悲剧命运。   听说穿书部会定期给契约对象反馈后续发展,那么原主江玉仙日后知道父母不会惨死,而是过得很好,她应该很开心吧?   对了,还有狂书生那里。   其实本质上是同一件事,只要搞定魔教和蛮夷,飞仙岛主、武林盟主、狂书生,这三个人都可以避免书里悲惨的结局。   陶然自觉这次任务,也做的非常好,就等着结算呢,心里美滋滋。   她摘下脖颈间戴的长命锁,交给飞仙岛主。   那是当年黎泉君用来帮儿子定亲的信物。   飞仙岛主只看女儿这个坦然的动作,就知道她并不介意婚约被解除。   “真是娘亲的好仙儿。”飞仙岛主帮陶然放下了床幔,“好好睡一觉,晚安。”   窗子关上之前,陶然瞥了一眼窗外。   夜风温柔,晚月正圆。   黎朗同样也在望月。   他的头部正传来一阵又一阵撕裂般的剧痛。   又要沉眠了。   不过这一次,和十年前那次又有所不同。   那一次他是心甘情愿地把身体还给傻小子,宁愿自己永远沉眠。   这一次,他却提前做了一些布置,届时可以唤醒自己。   我还有要找的人呢。   黎朗轻声一笑:“毕竟我只是她的禁脔啊。”笑声比这夜风春月还要更加温柔。 第173章 第二人格   黎朗双手捂着发痛的头部, 从床上坐了起来,周围都是他熟悉的摆设, 这是他在武林盟所住院子的正房。   “我不是在山林里被那些武林前辈暗算了吗?怎么回到武林盟了?”   门外, 传来敲门声, “黎小友,你可醒了?”   似乎是神医的声音?   黎朗打开门。   神医递给他一张药方:“我昨晚钻研了一夜,都没想明白这里为什么这样搭配, 你能不能给我讲解一下?”   黎朗完全看不懂那张药方:“您是闻名江湖的神医,我并不通岐黄之术, 哪能给到您什么讲解呢?”   “你那么厉害,当然能……”神医话说到一半,忽然顿住了。   他心中恍然大悟, “是我疏忽了, 黎朗的家传绝学怎么能随随便便就传给我这个外人?人家那是不好意思拒绝,才这样说嘛。”   神医:“叨扰了, 那我就先告辞了。”   林惊涛来找黎朗:“你怎么没穿武林盟的弟子服?赶快洗漱一下,咱们还是老规矩,先练剑,再吃早饭。”   黎朗穿着一身红衣,同样出自宝华绣庄, 只不过之前一直被他压在箱底, 他不喜欢这么张扬的颜色。   “师兄,我之前奉命护送那些武林前辈,他们却对我出手……”   “是啊, 这群人真是丧心病狂,明明是名门正派,却投靠血窟这等魔教,还做出了那么多令人发指的恶行,人人得而诛之,刑罚堂是主持正义的地方。”   林惊涛以为,黎朗是介意昨天的审讯的手段太过残忍,怕大师兄因此疏远他。   林惊涛不是妹妹或小侯爷,这两人养尊处优,根本不懂江湖险恶、人间疾苦,对好人自然有对好人的方法,对恶人也该有对恶人的法子。   黎朗审讯的效率多高啊!替多少无辜的受害者主持了公道!   世人怕他、畏他,林惊涛只想夸他、赞他。   怕他介怀,便和他讨论罪与罚。   黎朗:“他们还说,我娘临死前让我记住他们的脸。”   “你娘是一位大英雄!是武林盟成立以来,唯一一个进入长生殿的女侠。”林惊涛兴致勃勃地向黎朗讲述黎泉君的英雄事迹。   关于母亲,黎朗没有任何记忆。   事实上,他的童年一片空白。   打从有记忆以来,黎朗就在跟着商队跑腿。   只是脑子里总有一个模模糊糊的记忆,母亲好像教过我,要做一个好人。   黎泉君的事迹,黎朗从飞仙岛主口中听过一些,不过没有林惊涛讲的这么详细,他一下子就听的入迷了。   阿娘……   林芷韵站在黎朗院子的门口,不敢进来,远远地喊了一声:“老哥,老爹找你!”   林惊涛只得打断这一番口若悬河,匆匆离开了。   林芷韵十分崇拜无名女侠,也避黎朗如蛇蝎,从鼻孔里溢出一声冷哼,“真不知道绝代大侠为什么要救你这种人?”   院子里只剩下黎朗一个人。   他从林惊涛和林芷韵这对兄妹的对话里,拼凑出了昏迷之后的事,他被人救了回来,那些袭击他的人进了刑罚堂。   “绝代大侠?难道是师父和师母救我的吗?衣服是小厮帮我换的?真是惭愧,没能为师父分忧,看来大家已经解决蛮夷偷袭永嘉城的事了。”   黎朗重新穿回了白色的弟子服,洗漱之后,没有练剑,而是直奔膳堂,昨天武林盟乱成那样,他担心陶然。   陶然还像往常那样,坐在膳堂的角落里,小口小口地喝粥。   江峰出身贫民,并不好贵族的奢靡之风,武林盟的膳堂就和现代学校食堂差不多,是非常平民化的用餐方式。   江峰自己也在这边吃饭,不过他总是练剑到很晚才会过来。   飞仙岛主为陶然准备了小厨房,小厨房当然有小厨房的好,可对陶然这种资深吃货来说,大锅饭也有大锅饭的好啊。   她记得小时候在村子里,每逢腊八节,村口的老庙前就会支起大铁锅,各家各户都会把自家准备的食材加进去。   白雪粒一样的大米,黄橙橙像金子的小米,还有秋天从树上打下来晒干的红枣……哗啦啦地全都倒进那一口比人还高的大锅里,熬啊熬的。   腊八粥又被称为大家饭。   从早上开始熬,足足要熬上好几个小时,每一种食材都炖的酥烂,喝上一口,入口即化,舌尖还留着清甜。   陶然小时候特别期待这一天,总是一大早就等在庙门口,一边闻着铁锅里传来的粥香,一边和小伙伴玩耍。   武林盟早饭的八宝粥也是用大锅熬的,总能唤醒陶然幼时关于美食的记忆,她每天都要来上一小碗。   小侯爷把一个红木食盒放在桌子上,从里面端出了各式小菜,“仙儿,别老吃这些粗茶淡饭了,这是我特意从百味斋帮你定的。”   黎朗把其中三盘菜推到一边,“仙儿不吃姜丝。”   小侯爷:“生姜暖胃,她昨天犯病了,药补不如食补。”   黎朗十分担忧:“仙儿,你病了?”   小侯爷翻了一个白眼,黎朗这不是明知故问吗?昨天还是黎朗开的方子治好了陶然的病。   现在又来这里惺惺作态?不就是想让我夸你吗?提醒她是你治好了她?老子就不夸!   小侯爷一屁股把黎朗挤走,抢了黎朗的位置:“你到底要不要吃饭啊?吃饭你就去打饭,不吃饭麻烦你让个位置,长了这么大的个子,却跟个木头似的杵在这里,挡着我的光了,小子!”   陶然看黎朗完全不记得昨天的事,任由小侯爷逞凶,猜想反派沉眠了,现在掌控这具身体的应该是傻小子。   小侯爷还真是,掰不回来啊。   都救了你好几次了,干嘛还往黎朗手里犯。   难得反派大佬愿意饶你一命,活着不好吗?   百味斋排队很难的,要起个大早,看在百味斋的小菜实在是一绝的份上,看在昨天借了小侯爷的马车才没有掉马甲的份上,陶然决定再拉小侯爷一把。   膳堂里吃饭的人不少,黎朗一时半会儿恐怕也找不到其他位置,陶然就把自己的位置腾给黎朗。   她站起身来,拽了拽黎朗的袖子,指了指自己的位置。见黎朗没反应过来,她干脆把黎朗按在了那个位置上。   黎朗傻乎乎地看着她。   仙儿是在为我出头吗?   其实小侯爷抢不抢位置,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黎朗本来就不是为了吃饭来的,他只是想看一眼陶然,确定她的安危。   仙儿,你其实很在意我,对吗?   明明是这样的小事,我都没往心里去,可你也不愿意看我受委屈。   小侯爷怒火中烧:“黎朗,你在这里扮什么小白花呢?谁不知道你的手段?昨天你……”一想到昨天在刑罚堂见到的画面,小侯爷是一口饭菜也吃不下去了。   黎朗这样的狠人,为了博取仙儿的同情,居然在这里装小可怜?太心机了,这跟深宅后院里那些争宠的妾室有什么区别?仙儿怎么就看不穿这个绿茶男的真面目呢?   陶然默默地在心里吐槽,男主黎朗还真就是一朵小白莲,你昨天见到的那是反派,别管男主还是反派,反正都是一个人,你要是真觉得他是个狠人,就别老欺负他了,这不上赶着给反派送人头嘛?   陶然扫了一眼打饭的地方,白粥快见底了!   小侯爷还在和黎朗拉扯。   黎朗一向喜欢吃清火白粥。   想到昨天反派大佬开的那副药,陶然很感激他,就顺手去帮他盛了一碗白粥。   膳堂的师傅长得胖乎乎的,“最后一碗白粥,大小姐来的刚好,你今天胃口不错呀,平常都是只吃一碗八宝粥。”   小侯爷和黎朗相看两厌,见到陶然走了,他也懒得和黎朗纠缠,甩袖离开,“迟早有一天要给仙儿揭开你的真面目。”   黎朗就坐在陶然刚才坐过的地方,眼前摆着她喝了一半的八宝粥,她的餐具和弟子们的不一样,是白玉制的碗勺。   黎朗眼前蓦地闪过了刚才的画面   喧闹的膳堂里,一袭粉衫的陶然坐在角落里,素手拿着玉勺,小口小口吃粥,当他走进来的时候,她抬头望了过来,殷红的双唇咬着白玉勺的一端,白玉莹莹,红唇艳艳。   鬼使神差的,黎朗端起那碗粥,盛了一勺,往自己嘴里送去,手才举到一半,就看到陶然端着一碗粥过来。   四目相对。   “砰”地一声,黎朗手里的碗摔到了地上。   他手足无措,像是犯下了滔天罪行,偏偏被她抓了一个正着。   她会不会觉得我很恶心?   我竟然染指她的碗勺。   明明她好心让给我位置。   我想的却是这样龌龊的念头。   “对不起!”黎朗一面道歉,一面收拾地上的碎片,因为动作太过慌乱,划破了手指。   陶然奇怪,不就是帮她收拾个碗筷不小心摔坏了嘛,黎朗干嘛吓成这样?   难道我在他心里是那种,别人只是打破我一个碗,我就要把人家的头给打破的女魔头吗?   陶然帮黎朗擦干净手,为他的伤口上药,看他的手不方便拿碗筷,干脆喂他吃粥。昨天要不是反派那张药方,她可得在病床上受苦大半个月呢。   膳堂的师傅推着木车经过,“我还说大小姐今天怎么多打了一碗白粥,原来是给九公子盛的。是啦,九公子喜欢吃白粥,这可是最后一碗,她怕你吃不上呢。”   武林盟的弟子窃窃私语,“小师弟和仙儿郎才女貌,说不定能成为一对佳偶。”   黎朗只是一瞬不瞬地望着陶然,他的心情就像是在坐过山车,刚才还跌进了地狱里,此时又觉得冲上了云霄。   仙儿对我真的好好啊。   她喂我吃粥,真是幸福的快要死掉了,但我怎么舍得她来做这种伺候人的事呢?   “我的手没事,这点小伤。”黎朗端起那只碗,一下子就把粥全都喝完了。   陶然都走了,黎朗还是俊脸绯红。   仆人过来收拾打碎的碗勺。   黎朗:“我来就好。”   回到房间里,黎朗洗干净那些碎片,神色痴迷地轻吻,白玉碎片割破了他的嘴唇,流下了猩红色的血,而他对疼痛恍然未觉,只是唤了一声:“仙儿。”   陶然完全是养老心态,就等着系统回来,结算以后离开这个任务世界。   可惜系统迟迟未归。   陶然每一天的怨念值都在上涨,古代娱乐生活真是太匮乏了。系统不在,她连游戏机都玩不了。   小侯爷倒是常常帮陶然解闷,他是个纨绔子弟,不关心家国大事,只在意吃喝玩乐。   陶然能看得出来,小侯爷非常努力地想要和她分享那些快乐,但她真的和他们玩不到一块去。   比如说斗鸡。   小侯爷那帮人全都看的十分激动:“常胜将军,给爷冲!”   陶然看着场上的两只公鸡,对方互相拍打、啄咬,浑身伤痕累累,鸡毛满天飞,本来进场前漂亮的公鸡,现在鲜血淋漓的,走路都一瘸一拐。   只觉得非常残忍。   完全g不到这项活动的乐趣所在。   黎朗一眼就看出了,陶然在这帮纨绔子弟之中的那种游离感,“仙儿,等到了晚上,我带你玩点别的?”   漆黑的房间里,只在幕布后面亮着灯。   “铛”的一声响后,好戏开场   一道身披玄甲的人影,出现在幕布之上,腾云驾雾,威风无比。   居然是皮影戏!   这个故事讲的太有意思了,陶然看的十分投入,觉得比看电影还要有趣。   台下只有陶然一个看官。   黎朗表演的无比认真,他一个人既要操纵皮影,还要用口技表现出来配套的声音,每个人物都有配套的台词。   一天只有十二个时辰,黎朗恨不得不睡觉,全都拿来修炼武功。   他习武时间明明这么短,却已经跻身武林一流高手,如今就算武林盟的八位师兄师姐联手,都不是黎朗的对手,可还是不够。   他想要变得更强,强到像师父师娘那样,才能保护好陶然。   时间都紧成这样了,他还想帮她解闷。从前跟着商队走南闯北,黎朗见过许多民间的新鲜玩意。   如同皮影戏这等绝活,老师傅是不肯教给外人的,黎朗废了好大的功夫,又是救回了老师傅的儿子,又是砸了好多钱,人家才松口。   黎朗每一步都是亲自动手,制作皮影人物,要选年轻的公牛皮,这种牛皮的厚度适中,透明度刚刚好。   要制皮、要画稿、要镂刻、要敷彩……还要学习角色的唱腔,要自己编有趣的故事。   反复地去琢磨:“仙儿喜欢什么样的故事?”   真是太好看了!陶然不能说话,就一个劲儿地鼓掌。   她的眼睛亮晶晶的,和她吃到了好吃的东西时一样。   能够让她这样开心,黎朗只觉自己所有的付出都是值得的。   黎朗走出了后台。   陶然还没看过瘾呢,在他掌心写字追问:后来呢   黎朗:“今天已经很晚了,仙儿先回去休息,接下来的故事以后再看,好吗?”   陶然不依,她是那种追到喜欢的电视剧或者动漫,能够一口气看到天亮的人。   看的正爽呢!   睡个锤子?   来修仙啊!   只有弱者才需要睡眠!   强者都是肝到天亮!   陶然拉住黎朗的衣袖,不许他走,写字挽留:求你啦她看他的神情那样专注,写出的字似乎带着一种撒娇的口吻,两边的脸颊微微鼓成了包子模样,眸子里盛满了他的影子。   黎朗恨不得把命都给她。   “可是之后要用到的皮影角色还没做好。”黎朗带她来到了幕布后面,那里散乱地堆放着各种各样的工具和材料。   陶然找了一个位置坐下,仰着小脸对着黎朗笑了一笑,好似在说,“你做吧,我就在这里等着。”   黎朗埋头开始镂刻。   雕刻的刀具有三十多把,那些直线条的纹样要用平刀来推,换到圆形花纹则要用凿刀去凿……   听到陶然的呼吸声变得很轻,平稳而绵长,黎朗放下了手里的刀,她睡着了,看人镂刻其实是一件非常枯燥的事。   他轻轻地抱起她,运用轻功,尽力把每一步都走的很稳,免得吵醒熟睡中的她。   她好轻、好软,黎朗觉得自己仿佛抱着一片云。   世间没有男子能配得上仙儿。   可我起码比小侯爷那帮人更合她的心意。   我的武功越来越好了,水云山庄在我手下日益壮大,她跟我独处的时候很开心。   再过上一段时间,等我的武功到了宗师境,等我把武林盟的产业经营的更好,等仙儿更喜欢和我一起玩……   到了那个时候,我能不能斗胆向师父和师娘提亲?   最坏的结果,无非就是被拒绝,反正世间被她拒绝的男子太多了。   但是万一呢?   万一能成功……   黎朗的心里滚烫一片,抱着陶然的那双手臂,用的力道却越发地轻了。   我的仙儿。   我的珍宝。   我的女孩。 第174章 第二人格   黎朗总觉得最近的生活, 似乎变得很奇怪?   之前的武林大会被蛮夷入侵打断,只召开到一半, 等众人的伤势都痊愈之后, 大家提议重新续上来。   本来凭借黎朗的实力, 在年轻一辈里拿下第一是很轻松的事情。   可奇怪的地方在于,居然没有人敢和他对招,凡是在擂台上遇到他, 所有人都吓得瑟瑟发抖,别提比试了, 那些人连话都说不利落:“玉、玉面……!”   大家就连“阎罗”那两个字都不敢提,“嗖”地一下就逃的没影了。   黎朗:“???”   在最终决战上,黎朗遇到了武林盟首席大弟子林惊涛, 就算是这位平常和他关系极好的大师兄, 居然也直接弃权:“不用比了,师弟你赢了!”   黎朗:“起码要打一下?”   林惊涛回想一下黎朗在刑罚堂的样子, 身体微不可见的瑟缩了一下,虽然他很认同师弟的理念,赞扬他为刑罚堂和世人做出了巨大贡献,但他一点也不想领教玉面阎罗的骇人手段……   活着不好吗!   我选择活着!   黎朗明明可以凭借真正实力获胜,表现出来的却是一路躺赢。   这样的经历要是放在别人身上, 哪怕是林惊涛呢, 一场比试没打,却直接拿到武林大会的魁首,肯定会有很多人手撕他, 骂他赢的不光彩,仗着出身和背景就搞暗箱操作。   偏偏黎朗上台领奖的时候,所有人全都安静如鸡,连看黎朗一眼都不敢,生怕和他对视。   这就是黎朗最奇怪的地方。   大家似乎都很畏惧他?   以前有很多同门弟子向黎朗请教功法,现在只要他走过去,原本笑笑闹闹的同门,就会一下子噤声。   简直比教导主任对中学生的杀伤力还要大。   不过这件事也有好的一方面,起码以前那些总是给他送情书、瓜果、衣物等等纠缠他的姑娘们,现在不会再来烦他了。   少女们对玉面刀客芳心暗许。   可是玉面阎罗?   谁、嫌、命、长、吗!   诶,等等,还真有这么一位!   在黎朗被所有人又敬又怕,近乎独来独往的时候,江玉仙却开始和黎朗每日每夜都同进同出。   几乎是黎朗走到哪儿,她就跟到哪儿,两个人似乎还总在一间小房间里酱酱酿酿……   小侯爷气得拍案而起:“仙儿绝对是受到了黎朗那厮的胁迫,他肯定是用那些阴毒手段威胁她,仙儿口不能言,不知道受了多大的委屈,我们必须要把她从玉面阎罗的魔爪下救出来!”   他纠集了一大帮世家子陪同,还提前做了诸多准备,锁子甲能护住心脉,避毒珠可以百毒不侵,以及各种各样的暗器,“黎朗本就是个阴险小人,咱们也不用跟他守什么君子之道。”   那间房间十分偏僻。   今晚格外阴冷,呜呜的风声像是野鬼在哭嚎。   远远地看着那间房间,里面只亮着一盏灯,灯光照在窗纸上,倒映着的似乎是一重又一重鬼影,悬在半空中,轻飘飘地脚不沾地,随着阴风乱舞。   有人惊叫道:“鬼!有鬼啊!”   “这世上根本没鬼,你可是幽州柴家第七代孙,别表现的像个没断奶的孩子。”小侯爷一马当先地冲在前面。   “哗”地一下,门被推开了。   这一下,众人把房间里的一切都看的很清楚。   半空中飘着的不是鬼影,而是被挂起来的人皮,密密麻麻的一大片。   房间里有非常浓郁的血腥味。   黎朗面前的桌子上,整整齐齐地摆放着三十多把不一样的刀,每一把都泛着寒光,还有一些染着血色。   陶然坐在桌子旁边,正低着头,手里拿着一把锋利的刀,缓缓地刮着人皮上的肉渣,逐渐把它刮薄。   黎朗从背后握着她的手指导,他身形高大,落在旁人眼里,几乎是用长臂把她圈在怀里,“仙儿,手劲首先要稳,还要够轻,小心损伤到皮——”   “呕!”小侯爷冲了出去,跟林芷韵那天一样,趴在外面大吐。   陶然不知道他怎么了,跟着走了出来,本来想要关心一下。   小侯爷才刚吐的差不多,一回头就看到她手里拿着人皮追了过来,吓得当场晕了过去。   陶然:“?”   黎朗:“诸位来这里有事吗?”   世家子们吓得腿都软了,几乎是用气声说话,每一个字的尾音都在打颤,磕磕绊绊地说:“没、没事,打、打扰了,你们继、继续。”   他们互相搀扶着走出了那间房间,从院子里抬走了小侯爷,“江姑娘可真是……”   真是怎样?   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来一个合适的形容词。   反正是吓死本宝宝了。   最后只能说:“果然是世间奇女子,不似我们这等寻常人,她一点也不怕玉面阎罗,还和大魔王一起刮人皮,刮的那么开心?”   当天晚上,小侯爷从昏迷中醒来,连夜离开了武林盟。   后来陶然又见过小侯爷几次,每次她正准备和他点头示意、打个招呼呢,他却撒开腿就跑。   陶然对此完全不理解。   只黎朗一个人制作皮影人物,速度实在是太慢了,陶然急着想看后面的故事,干脆就帮他一起刮黑牛皮,工序挺繁琐的,要把兽皮上的毛、血都去净,还要刮到半透明。   她尝试一下传统手工艺,这有什么问题吗?   陶然一边刮皮,还一边在心里想:“这就是工匠精神吗?我也算是近距离体会了一把啊。”   小侯爷干嘛一副被吓破胆的样子?   房间里挂的刮到一半的兽皮是有点多哦,难不成他有密集恐惧症?   可是接下来还有好多工序呢,一口气全都刮完,再搞接下来的画稿、镂刻什么的,那不是效率更高嘛!   玉面阎罗名震江湖。   人的名,树的影。   有人畏惧他的修罗手段,一提起他就吓得胆寒,完全避他如瘟疫。   但也有人仰慕他的破案能力,大理寺派人过来处理这些案件,彻底被黎朗所折服。   越来越多的人请求黎朗帮忙,他的任务比从前多了许多倍,完成的还更加出色了。   又是一件沉冤昭雪之后。   将军府邸。   夜宴。   将军捧着酒杯:“黎少侠英明神武,这次多亏有你,我代那些受害者家属敬你一杯。”   其实他平常都自称本将军,对上黎朗这样一个年轻后辈,却不自觉地就收起了那副将军架子,换成了“我”这个自称。   众人全都跟着他向黎朗敬酒。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将军面露难色:“还有一件小事,不知道该不该麻烦你?”   黎朗端坐在一张螭龙纹圈椅上,一身玄色衣袍,眉目冷峻,“但说无妨。”   “当日鞑子偷袭永嘉城,我收到了无名女侠的一封密信,这才能及时赶往救援,你还记得那封信吧?”   “记得,我还看过。”   “就在这几天,这封信突然不翼而飞了,我明明就把它锁在书房里,打算拿来当传家宝来着,以后给子子孙孙介绍这等传奇女侠!这事真的很稀奇,我怀疑是江洋大盗,书房里所有的机关和门锁都没任何异样,连我放的金条都好好的。”   林惊涛驾马而来:“白羽派上下,一百三十七位弟子,忽然中了一种奇毒,性命危在旦夕,所有神医都拿这种毒没办法,神医说如果你出手,或许还有转机。”   黎朗对将军抱拳:“事关无名前辈,我义不容辞,可白羽派那边——”   “人命关天,事有轻重缓急,我不至于连这点事都拎不清,黎少侠且去白羽派。等那边忙完了,你稍微腾出手,帮我追查一下就行。”   黎朗翻身上马,匆匆离去,黑衣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将军还在自言自语:“这到底是哪一路大盗?明明手法高明成这样,却放着金银珠宝不偷,偷一封信?”   解决完白羽派的危机,众人回到武林盟,脸上大多都带着风尘仆仆的倦色。   即便是林惊涛这样的翩翩公子,下马时也耷拉着脑袋,简直累成了一条死狗。   唯有黎朗,身形始终挺拔如松,动作优雅地翻身下马,把缰绳交给马奴,“有劳。”   老奴特别小心翼翼,明明九公子还是那样温文尔雅,连对他这等仆人都如此礼待,可就是好怕他……   原本听到马蹄声,陶然兴冲冲地来接人,怀里还抱着一坛矿植物炮制出来的颜料。   黎朗说敷彩是皮影人物的灵魂所在,人物如何在灯光下活灵活现,很大程度上取决于敷彩时所用的颜料,因此他全是亲手制作。   这罐颜料刚刚做好,陶然原本以为今天可以着色了。   却在看到黎朗身上的黑衣时,顿住了脚步。   是反派啊。   反派和男主其实还是很容易区分的,男主爱穿白衣和青衣,反派喜欢红色和黑色,而且两个人的气质真的很不一样。   她很清楚,虽然是同一个人,但是男主和反派的技能并不相通。   就像男主不通医术,反派也不会制作皮影。   当然啦,反派能在一定程度上读取男主的记忆,比如像武功这种,因为两个人本质上是同一个,悟性高绝这一点是一样的。   只要反派想,他能很轻易地就熟练掌握傻小子的武功。   但他必然不肯去学皮影戏。   其实这时候,陶然都想扭头走掉了。   反派对皮影完全不感兴趣,她拉着人家去做皮影人物,根本就是耽误他的时间嘛。   然而,原主不可能知道黎朗有双重人格,这是他最大的秘密。   她要是表现的太明显,如果引起反派的怀疑,会很有崩人设的危险。   任务明明都成功了,最后又因为崩人设而失败,陶然对此是拒绝的。   都怪系统,怎么还不回来!   陶然只能像往常那样,笑吟吟地把颜料递给黎朗。   黎朗这次觉醒,主要就是为了找人,他的时间非常宝贵。   关于傻小子对心上人的记忆,黎朗只能读取很小的一部分。   这似乎是埋藏在主人格内心最深处的情感,它有着一层又一层的自我保护,黎朗很难破解。   在没有回武林盟之前,黎朗对此一片空白,直到亲眼见到陶然,才依稀唤起了记忆里的几个画面。   她和傻小子一起做皮影人物?   她不在意傻小子拒绝婚约吗?   傻小子爱她爱的无法自拔,可黎朗怎么看,也觉得这不过是小孩子过家家的游戏。   无非是看一看皮影戏,吃一吃好吃的,这一些琐碎的日常,比起恋人,似乎更像是玩伴吧?   “哪比得上我爱无名那般刻骨铭心?”   血窟中生死相依。   一见之下误终生。   黎朗没有去接那罐颜料:“今日事务繁忙,恐怕不能和你一同制作皮影人了。”   陶然对着黎朗点点头,和他错身离开,衣袂飘飘。   错身而过时,少女纱质衣袖的一角,擦过黎朗的指尖,很快就完全掠过,如云烟一般消散。   黎朗的心忽然尖锐地刺痛了一下,下意识地就想抓住她的衣袍,但他克制住了这个动作,强行握紧了自己的手,没有让它伸出去。   傻小子,这是你的情感,在影响我吗? 第175章 第二人格   江湖上崛起了一个新的势力, 名为暗阁。   暗阁业务广泛,短短时间内就飞速崛起, 堪称是无孔不入, 就连武林盟主江峰都注意到了暗阁, 生怕它在江湖上掀起腥风血雨。   放眼天下间,最近一百年来,论起崛起速度, 能和暗阁不相上下的也只有水云山庄。   关于水云山庄,众人都很清楚, 它背靠武林盟,不会做出任何危害江湖的事情,可暗阁就……   该说它是亦正亦邪?还是说它善恶难辨?反正令人捉摸不透。   江峰本以为暗阁是要搞大事, 为了维护武林的稳定, 特意观察了一段时间,结果却百思不得其解。   比如操控江湖风向, 或是抢夺其他势力的地盘,等等大事件,暗阁全都没有发动过。   暗阁表现的很安静,相比于它那令人心惊的势力,它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实质的声音, 不曾造成任何江湖动荡。   江峰手边有更重要的事, 对于暗阁只能采取继续监察的手段。   世人对暗阁有太多太多的猜测,它几乎成了江湖上每一间酒楼茶馆里绕不过的话题,没有人知道它的主要目的, 其实只是找人。   暗阁阁主黎朗,要找一个抛弃了他的负心人。   夜已深。   一灯如豆。   黎朗伏在桌案前,查看并回复密信。   他在外奔走时,不仅完成了武林盟的任务,也暗中铺开了自己的势力。   傻小子其实挺厉害的,水云山庄的势力越发庞大,黎朗叫他傻小子,并不是因为主人格太蠢,而是太迂。   由于践行那些所谓的善,做出了一些在旁人眼里愚不可及的事。   傻小子这样的人,如果遇到恶人,人家利用阴毒手段,轻易就能把他给玩死。   其实傻小子没少遇到坏人。   在水云山庄快速的发展中,其实发生过很多糟心事。   偏偏傻小子也一路遇贵人。   师父武林盟主、师母飞仙岛主这两位并列天下第一的高手,对他百般相互。   青霄宗宗主之子,下一代的掌门人,如今的少宗主,武林盟首席大弟子林惊涛,传授给他很多江湖经验。   最重要的是,还有那位武林第一美人、被世人所称颂的临江仙,该怎么去定义江玉仙,对于傻小子来说到底是怎样的存在呢?   温柔乡?   解语花?   他所倾慕的女神?   成功男人背后的女人?   天上高不可攀的那轮明月?   是以上这一切,但又绝不仅仅是这些。   总之,傻小子出于本性的善,坚持去做那些傻事的时候,哪怕受到千万人阻挡,哪怕他所救的人反捅他一刀,给他上一课农夫与蛇的故事。   那个少女都会用温柔并且坚定的眼神,告诉他:“你没有做错。”   她似乎没有给他半点支持,不像是江峰夫妇那样教傻小子修炼武功,也不像大师兄那样传授傻小子江湖经验。   但她又似乎给了他一切支持,她才是傻小子能坚定不移地走下去的所有动力。   如果没有遇到江玉仙,或许傻小子早就在这个江湖上撞得头破血流,就像是当初被抓回血窟一样,只能放弃这具身体,任由第二人格来掌握。   “如果是那样,主人格会逃避这世上那些无法接受的恶,我这个副人格,应该会被他无意识地频频唤醒,可傻小子一次也没有唤醒我,是我强行唤醒了自己。”   其实正如反派所预料,书里的情节就是这样的。   是陶然的出现,改变了这一切。   如今的男主黎朗,哪怕不依赖副人格,也能处理好那些江湖险恶。   玉面阎罗响当当的名声,可不仅仅是反派一个人打出去的,反派掌握这具身体的时间并不多,更多反而是男主本人。   人们畏惧他,但更敬仰他,因为不管手段如何,黎朗做的是行侠仗义的大好事。   如果只按照这一条线去发展,作为副人格的反派就该永远沉眠了。   可偏偏……   也是陶然。   当初为了解决血窟时的危机,也为了不崩人设,她披了一个马甲。   反派对她的马甲一见钟情,也一眼万年。   反派这个副人格,开始主动苏醒,只为了找她。   真正找人的时候,黎朗几乎没怎么动用傻小子的势力。   他选择另起炉灶,培养了另外一支情报势力,向整个江湖渗透,就是如今武林人士谈论的中心——暗阁。   江玉仙对傻小子这样好,黎朗必定回报她的恩情,她不能修习武功,那就护她一世周全,武林盟不管遇到什么危机,黎朗都会帮忙解决。   可恩情和恋情是两码事。   黎朗深爱的,是无名啊。   黎朗这个时候,有一种很深的无力感,因为他只是一个副人格。   他甚至都没有自己的身体。   黎朗不肯动用傻小子的势力来找人,其实更深层次的原因,也是因为这个。   如果真的有一天,他和傻小子走上了彻底对立的那一步呢?   黎朗很清楚,他和傻小子对于爱情都十分忠诚。   傻小子不可能接受江玉仙之外的任何人,哪怕那是一剑惊天下、血窟中有救命大恩的无名女侠。   黎朗也不可能接受除了无名之外的任何人,哪怕那是武林第一美人、一路扶持陪伴的临江仙。   黎朗不敢去深想这个问题。   他诞生的初衷是为了保护傻小子,不是为了杀掉主人格,来争夺这具身体。   更何况,傻小子每天和江玉仙同进同出。   黎朗连无名在哪里都找不到。   他拿什么跟傻小子争身体啊?   到时候傻小子一句话,就能把他给怼回来:“无名又不喜欢你,人家摆明躲着你,就算我把你身体给了你,你也只是苦苦追寻一辈子;不像我,起码还有那么一丝可能得到仙儿的喜欢。”   可恶!   黎朗修长的手指,握着一支毛笔,蘸了特殊的墨水,在纸上罗列所有线索,和目前查到的信息。   无名说,她曾经在一个幽静的地方,隐居了十五年。   黎朗画出了地图上,所有可能符合的名山大川。   他的手下在反复探查,没有任何蛛丝马迹。   无名说,她喜欢俊俏的公子,遇见好看的就抢过来,后院关着几十个禁脔。   可是江湖上所有被无端掳走的英俊男子,他全都查明白了,要么是戚媚娘,要么是其他势力,没有一个和无名有关。   ……   所有的所有,都在表明一个事实,她一直都在撒谎。   她从一开始,就用这些假信息,想要躲开黎朗。   黎朗手里这根硬毫笔,被他握得碎成了木屑,由于用力过大,指节青白一片,“满口谎言,就这么想躲着我?除了对我好是真的,喜欢我这张脸是真的,还有什么是真的?”   明明知道她这样不在意他的心意,可黎朗还是对她一往情深。   黎朗反复回忆那一天的所有细节,不知道是想说服自己,还是怎样。   “就算你一直声称救我只是顺便,可一见到我摔倒,立马扶住我,一见我溺水,立马给我渡气,你关心我是真的,对吗?”   黎朗从笔架上,取下了另一支笔,重新铺开了一张纸。   既然她给的全是假信息,那就自己来推导真正的信息。   第一,剑是真的。   但是她的真气太浓郁,白光太盛,完全看不出原本模样。   好在黎朗过目不忘,那把剑的尺寸、大小可以完全复原出来。   第二,人是真的。   他画出了她的身形,回忆着身高等等细节。   第三,声音是真的。   声音或许可以作为一个突破点!   如她这般天籁似的声音,世人但凡听过,必定此生难忘。   第四、第五、第六……   黎朗洋洋洒洒写满了一大张纸,把所有他能想到的信息,全部安排了下去。   终于,黎朗收笔。   一道黑色的暗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单膝跪在地上,取出了一封信,信上被包了一层又一层,态度恭敬无比:“尊上,您要的信。”   黎朗把安排好的事情交给了他,只是挥了挥手,那道黑影就消失不见了。   这是黎朗新收的手下,名叫暗影,在暗阁里面地位很高,宗师境实力,并且在敛息方面有秘术,哪怕江峰夫妇都在的武林盟,暗影也能出入自如。   黎朗和暗影之间有暗号,确保只会在他掌控身体时,暗影才会出现,来和他联络,不会在傻小子那里暴露。   黎朗净了手,焚了香,端坐在椅子上,态度虔诚无比地拆开了暗影送来的那封信。   信的内容他早就看过了。   熟悉到能够倒背如流。   这是将军府丢失的那封信。   是无名写给军中挽救永嘉城大难的信。   将军还拜托黎朗来找,怎么可能想得到,就是黎朗派人取的。   将军只以为,黎朗帮将军府解决危机,是分文不取的大善人,可黎朗拿走了这封信作为报酬。   他交代暗影去取这封信,只有一条要求,“不许碰”,所以外面才会包了厚厚的一层又一层。   “她的信,她的字,她的东西,当然只有我才配拥有和珍藏。”   信上每一个字,笔锋都锐利到气吞山河。   黎朗看了又看,看了又看……   莫说是百看不厌了,就是千遍、万遍,仍觉得不够。   忽然,有什么从黎朗的脑海里一闪而过!   他似乎想到了一个找出无名的方法。   “这封信、这封信!或许,我可以把她引出来呢?她总说自己是坏人,其实恰恰相反,不要听她说了什么,而要看她做了什么。   仔细分析她的行为模式,其实她和我娘亲、江峰夫妇、傻小子是同一类人,不然不可能一人迎战血窟一百零八宗师,还专程寄往军中这封信来解永嘉城之危……”   黎朗轻轻地亲吻了一下那封信,他的唇畔有伤口,血迹微微濡湿了一个字。   黎朗的双眸一直盯着那张信纸,直到鲜红色的血液干涸成暗红,他才痴痴地笑了,“脏了。”   我多想把你捧在神座上,可你不肯看我一眼啊。   哪怕玉面阎罗名动江湖,哪怕我的武功已经强到当世罕见。   如果可以,我只想永生永世珍藏这封信,让它始终纤尘不染。   只是那样一来,哪怕我穷其一生,都没办法再见你一面。   我的血让信脏了,可也和我有关了。   “前辈,用我的方式,来玩一场游戏吧?今生今世,还想再次见到你的剑,哪怕这一次出剑,是为了杀我而来。”   “为我而来”,只是想想这样的字眼,黎朗身上的血液都好似在燃烧,一身红衣衬得眼底的光芒,越发妖冶。   黎朗觉得自己很卑劣。   明明他对娘亲唯一的印象就是,教过他一定要做一个光明正大的好人,明明他一直在践行这一点。   然而,他却用那些卑劣的手段,来骗陶然和自己相处。   明知道她那么喜欢皮影戏,其实可以找老师傅来做皮影人物,其实可以用更快的速度,把她想要看的故事搬到幕布上。   可黎朗选的却是最慢的方式,让她陪他一起制作皮影角色,只为了能和她多相处上片刻。   他握着她的手,指导她怎样刮皮的时候,其实整颗心都在发颤,用了天大的自制力才稳住自己的声音。   其实她那样聪明,根本不必手把手地教,只要点上几句,她就能做得很好了。   黎朗一次又一次地自我厌弃。   可却无法控制自己,不滑向这个深渊。   他又一次听到了自己卑劣的声音:“我和大师兄这次出任务,在那边吃到了一种美食,原本想给你带回来,可是店家说只有现吃才是最新鲜的。”   陶然几乎是把“我要吃、我要吃”这三个字,写在了眼睛里。他们接下来还要再出这个任务,陶然也想跟着去。   他总是和她说那些好吃的、好玩的。   她便总是跟着他四处游玩。   其实不管是什么食物,总有办法带回来的。   哪怕是直接把那位店家请来武林盟或是飞仙岛呢。   可黎朗喜欢和陶然独处,喜欢她拽着他的袖子,央着他偷偷带她出去玩,喜欢她看向他的时候,越来越亲昵的眼神。   只有这种时候,他对她才是独一无二的。   “师父师娘不知道,大师兄也不知道,只有我一个人才知道,今天又和仙儿出去玩了。”   黎朗像是编织出了一张细密的大网,一点一点地诱她来到网中央。   如今,她来了。   可黎朗知道,他并不是捕猎者。   他是飞蛾扑火。   犹如饮鸩止渴。   每天都在担惊受怕。   如果仙儿看穿了我的卑劣。   如果仙儿憎恶我这样的手段。   如果她用厌恶的眼光看着我。   如果……   如果……   飞蛾扑火,明知道那样的火焰,会把自己灼烧殆尽,可还是不顾一切的扑向她的光。   饮鸩止渴,用鸩鸟的羽毛浸的酒是绝世毒酒,却还是忍不住用它来止渴,因为对她的渴求,超出了生命本身。   不管是飞蛾,还是饮鸩酒的人,都很清楚他们面对的怎样的悲剧结局,就像黎朗。   可是贪恋她,早就到了疯狂的地步。   只要能拥有,哪怕片刻,便是死了也甘愿。   第二天。   黎朗跟着师父离开武林盟出任务。   看到了陶然的马车。   她掀开车窗的软帘,对他招了招手,嫣然一笑。   江峰:“仙儿这孩子,大概是静极思动,也想跟着咱们出任务,你们放心,我会保护好她的,不会给大家添麻烦。”   黎朗对陶然回以一笑,双手抱拳,垂眉低目,遮掩住了眼底所有的情绪,痴恋、疯狂、绝望……朗声的如同清空湛湛:“徒儿愿舍命护仙儿周全。”   江峰:“也对,到底有我顾不到的时候,那你贴身保护她吧,辛苦你了。”   黎朗驾马来到陶然的马车旁边。   陶然把他从马上拽下来,拉进了马车里。   马车十分宽敞,里面的工具一应俱全,她居然把制作皮影人物的工具都带上了。   陶然看向黎朗时,美眸里闪过一丝狡黠,又抓男主给她当苦力,能看皮影戏啦! 第176章 第二人格   这次跟着武林盟出任务, 陶然玩的很开心。   一路风景极美,像是在游山玩水。   由于黎朗提前规划好了路线, 武林盟每次住宿的地方, 都是当地有名的酒楼, 或是农家小院。   江峰拍着黎朗的肩膀大赞:“我以前出任务,基本上都是在野外露宿,马往树上一栓, 人往草地上一躺,胡乱打个盹, 天也就亮了。   我这身体就是野草,一条贱命,蛮横的很, 可以不讲究, 但是仙儿不行。难为你费心,一路吃住都安排的这样方便, 偏偏赶路的时间,还比我以前快了许多。”   陶然正在吃着口味清新的山间野菜,似乎是当地特有,以前在飞仙岛和武林盟都没吃过。   黎朗:“师父谬赞了,这些都是徒儿该做的。”   他见陶然吃的喜欢, 又吩咐店家加了一盘野菜。   店小二上菜, 笑道:“诸位客官来的可真是时候,今天刚好是我们这里一年一度的祭祀庙会,你们吃完饭, 下楼消消食,顺便逛上一逛。”   这当然也在黎朗的计划之中,他知道陶然喜欢这些市井集会。   江峰一听,就来了兴致,“仙儿要去吗?你长这么大,爹爹还没有带你逛过这些呢。”   陶然心里高兴得恨不得原地跳起来,不过为了维持原主的淡泊人设,表面上只是轻轻颔首。   她恋恋不舍地吃了几口黎朗让人新上的野菜,强行让自己放下了筷子,得先留个肚子,等一会儿“大开杀戒”!   暮时。   天边带了一些青冥之色,街上的店家亮起灯火,来来往往的年轻情侣,头上都佩戴着花环。   林惊涛看的有趣:“你们怎么都戴着这样的花环?”   青年指着前面的小摊,“喏,就是那边了,专门有卖这个的,听说是从南面传来的风尚,相爱的情侣如果戴上这样的花环,就能长长久久。一开始是有一对神仙眷侣在夜市上戴成对的花环,一个卖花的小姑娘向他们请教怎样编这样的花环……”   陶然觉得有意思极了,拽了拽黎朗的袖子,很慢很慢地在他手心写字:“这是不是咱们当时戴着玩的呀?没想到还流传成了这样。”   黎朗买了两个花环回来,在陶然面前站定:“仙儿,想要试试她们编的花环和你编的,有什么不一样吗?”   陶然乖巧地坐在一处食肆里,示意他帮自己戴上。   黎朗两只手捧着花环,心跳如鼓,微微地倾下身体,在少女期盼的目光下,把花环戴在了她的头上,她乌黑的秀发萦绕在他的指尖,如云般柔软。   礼尚往来,陶然也帮黎朗戴上了花环。   这一次,黎朗很确定,陶然听到了路人的话,知道花环是专供情侣祈求恋情长久所用,可她还是愿意和他一同戴上成双成对的花环。   黎朗只觉得一步踏入了天堂,他人生中从未这样快活过,一股柔和的白光自他周身升起,渐渐在他身边形成了真气漩涡。   江峰:“!”   “小九,你进阶宗师境了?你学武的时间,满打满算也不到两个月,这是何等的武学天赋!古往今来,哪里听过这等修炼速度?自古以来宗师境,大多都在三十岁之上,即便再是惊才绝艳,也没有谁是十八岁的宗师!”   因为太过震惊黎朗的武学进境,他都没有注意到黎朗和陶然头上戴的情侣花环。   所有人都围过来恭喜黎朗,林惊涛敏锐地发现了情侣花环,“看来,还有另一桩好事要近了。”他早就知道黎朗和陶然之间有婚约,不过并不知道婚约被解除了。   黎朗抱拳:“借师兄吉言。”   陶然同样惊诧于黎朗的进阶速度,这比书里还快的多呢,而且她很清楚,黎朗的悟性金手指,让他从宗师境到大宗师之间几乎没有瓶颈。   今日宗师境,或许明日就是大宗师了。   别看陶然当初在血窟刷怪,打宗师境就跟打儿子一样,其实在这个任务世界里,宗师境已经是巅峰存在,各个都是一方霸主。   并不是宗师太弱,只是陶然太强了。   总之,进入宗师境,代表着黎朗不再是一个武学后辈,而是能开山立派的武学宗师,哪怕他年仅十八。   时下有一股风气盛行,名为宗师宴,便是在进阶宗师之后,召开宗师宴,大宴武林同仁,庆祝武道上又多了一位领军人物。   江峰:“小九的宗师宴,咱们得好好策划一下!”   林惊涛:“我可要为小师弟准备一份厚礼。”   人家大夏朝这里举办宗师宴送礼物,就跟现代社会开生日party送礼物一样,陶然入乡随俗,也开始在心里琢磨,该送黎朗什么好呢?   稷山堡。   武林盟此次的任务地点。   一身红衣的黎朗,正在和一个白发老者激烈地厮杀。   “老夫凭这一手血影爪纵横江湖数十年,黎朗小儿,你是有多看不起我,才会至今都不曾使用丝毫宗师境的真气?听闻你是世上最年轻的宗师境,我本来以为今日会是一场恶战,没想到打你这么轻松,你师父还不出手,是想看你废我在手里吗?临死前能带走你这个天才少年宗师,我可是血赚!”   黎朗紧抿双唇,凭借招式和那老者缠斗,冷面如同罩着寒霜。   傻小子进阶宗师境了。   其实黎朗心里很清楚,他只要读取傻小子的记忆,轻易就能获得宗师境实力,到时候打这个老魔头就跟玩一样。   可他心里又有一种近乎负气的想法。   傻小子是傻小子,我是我。   我和他是两个人。   黎朗不愿意承认自己只是一个副人格,他已经许久没有碰过傻小子的武功了,所有的武学都是他另外修炼的。   如果有一天,他真的和傻小子,因为心上人走到了对立面,互相争夺这具身体,那么他起码可以堂堂正正地说,“我所有的武功都是自己修炼出来的。”   不必被傻小子嘲讽:“你只是一个住在我身体里的小偷,我练了武功,你就偷去用,我才是真正的主人。”   可是傻小子习武一共才多久?   至于黎朗掌控这具身体的时间,那就更少了。   哪怕他再是天资卓绝,又怎么可能凭借只学了十几天的武功,赢得过老牌宗师境大魔头?   黎朗越发落入下风,勉力支撑。   林惊涛见到自家师弟险象环生,“师父,快快出手救人!”   江峰倒是有另一番见解:“你师弟似乎是把这老魔头当成了磨刀石,昨晚我和小九对招,你别看他初入宗师境,可我不动用大宗师的实力,只把境界压制在第十重,他稳稳胜过我。   然而,观他今天用的武学路数,和昨晚完全不同,我看他这副样子,倒像是想要走出来另一条路。你想想,江湖上可曾有人,明明不到宗师境,就能和宗师境强者生死缠斗上三百余招?”   “从来不曾,一日没到宗师境,便和宗师境之间宛如天堑。弟子们平常遇到宗师境魔头,都要数十位同门结阵,才能勉强从他们手里保住性命。对啊,师弟不曾动用宗师境的实力,和这老魔头生死搏杀,居然整整比拼了三百多招!他、他、他也太强了吧?”   林惊涛替换了一下自己,他是第九重,还没到宗师境,要让他仅凭招式跟宗师境搏杀,恐怕一招就得跪了。   “师弟不动用宗师境实力,仅凭招式和老魔头搏命,这份武学资质,丝毫不弱于他习武两月就进阶宗师,什么是强者?这就是强者!都已经强到这种地步了,还在想方法变得更强,为此不惜压制境界,以性命相搏!寻求那一丝武道机缘。”   藏在暗中的暗影,本来想出手保护阁主。听到江峰师徒的对话之后,收住了向前的脚步,“原来如此,原来尊上另有打算,还好我没有轻举妄动,不然反而破坏了他的筹谋。   我当然可以和阁主对招,江峰也可以,可我们对他没有必杀之心,打的就是切磋的主意,和这样的生死对峙必然不同,生死之间有大恐怖,也有大机缘!”   白发老者气急:“黎朗,你想拿我当磨刀石?狮子搏兔亦用全力,更何况我的境界本身就比你高得多,我可不是你这样初入宗师境的新手,我成名已有多年,小子轻狂!我会让你付出沉重的代价,后悔这个傲慢的决定。”   他忽然变招,以一种旁人难以想象的方式,杀到了黎朗身前,在他脸上留下了五道血痕。   “你敢伤我的脸?我唯一能入她眼的,也就是这张脸而已。”厮杀到现在,黎朗第一次真正地动了怒气。   无名夸他俊俏,说要抢他当禁脔;他对她笑的时候,她眼里闪过的惊艳。   那是黎朗反复拿来安慰自己的所有细节。   ——她也是喜欢我的。   哪怕只是这张脸。   当然要把脸保护好啊。   黎朗的声音很轻,轻到近乎呢喃,可他周身的气势却重到犹如山崩地裂一般骇人,一股黑光自他周身升起,渐渐在他身边形成了真气漩涡。   老魔头只沾上一点黑色真气,就倒在地上发出痛苦的哀嚎,转瞬间便被腐蚀一空。   一个大活人,就这么灰飞烟灭。   黑色的真气蔓延。   不光是老魔头,他率领的那些奸|淫|妇女、残害人命、无恶不作的小魔头们,也全都沾上那黑光,死的干干净净了。   在场的所有人,都吓得倒退了三步。   即便是天下第一的武林盟主江峰。   即便是见惯了世间阴暗手段的暗影。   这是什么真气路数?   简直仿佛来自幽冥地狱,冷酷地收割生命。   等缓过来心中那股惊惧,江峰才关注到另一个重点,“一个人的真气只有一种颜色,为什么小九会同时有黑白两色?刚才那副光景,他就像是第二次进阶了宗师境?果真武道奇才,简直闻所未闻!”   暗影心中对黎朗越发臣服:“这就是尊上!”   起初他是被黎朗的人格魅力所折服,黎朗一手岐黄之术超凡,治好了他多年的暗伤,让他重新发挥出宗师境实力。   他自愿追随黎朗,不是没有被旧友嘲笑过:“天下间大宗师不过三位,无名女侠、飞仙岛主、武林盟主,以你暗影的威名,你如果肯尊人为主,只能是这三位其中的一个,偏偏跟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暗阁阁主?”   日后,再也不会有这样的声音。   只因暗阁阁主,必将令整个江湖都跪拜臣服。   黎朗才十八岁。   他会开启一个独属于自己的时代。   震古烁今!   黎朗抬眸,眸光沉沉地望向众人。   他能看到江峰对他的欣赏里,第一次多了一种名为恐惧的情绪,能看到林惊涛吓得握剑的手都在发抖,甚至还第一次看到了敛息术下的暗影,暗影对他敬畏更甚,从前是敬多过畏,如今是畏多过敬。   可当他的视线对上陶然时,少女却对他笑意嫣然。   不怕。   她还是不怕我。   为什么不怕呢?   陶然在想,看样子是男主和反派分别进阶了宗师境,都比书里写的速度快得多呀,难道这就是我完成任务以后,带来的改变吗?   宗师宴贺礼,我到底该准备一份,还是两份呢?   解决完这次任务,众人本来想回武林盟,却忽然收到飞仙岛主的一封急信:“魔教有异动,恐要掀起一场江湖大变,速速赶来余西道!”   原来是魔教上一任教主,闭关后突破了大宗师境,如今出关,要聚集所有魔道妖人,选出一个来接受自己的传承。   听闻要在当天血祭数万人,才能练好这门邪功,一旦成功之后,魔教将有两位大宗师,即日便可反攻中原武林,不必再因江峰夫妇龟缩在偏僻一角。   山雨欲来风满楼! 第177章 第二人格   武林盟的众人激烈地讨论着, 魔教前任教主出关一事。   江峰神情凝重:“小九,看来你的宗师宴, 要耽搁上一段时间了。”   黎朗:“一切都以大局为重。”   其实他心里一点也不在意宗师宴, 上穷碧落下黄泉, 黎朗想要的礼物只有无名。   事关重大。   这一次,可不再是之前那种游玩的心态。   江峰不敢再带上陶然,幸好本来就要途径飞仙岛, 他把女儿送了回去。   余西道。   随着事件的发酵,越来越多的魔道妖人汇聚在此地。   天空黑云滚滚。   众人围着的正中央, 飘着一面血色染红的大旗。   旗杆下坐着一个枯瘦老者,长着一个鹰钩鼻,双眸里闪着阴光。   他身边围着一群魔教门徒, 这些徒子徒孙结阵, 阵法最中央是成千上万哭嚎的普通人。   枯瘦老者声音嘶哑:“只等申时一到,想接受我传承的魔教中人, 只需走到这面血旗之下,血旗如果有反应,那你就是我的有缘人,可以速成这门神功!”   要是放在往常,魔教中人早就大打出手, 争抢前方的位置了。今天却全都排起了长队, 按顺序走到血旗之下。   从前魔教是一群乌合之众,如今却在前任教主振臂一呼之下,第一次有了纪律, 这才是最可怕的地方。   武林盟的众人赶来。   其他名门正派纷纷向江峰见礼:“江盟主!”   江峰向众人抱拳回礼。   飞仙岛主迎上来:“这老魔头实力确实彪悍,我和他单打独斗,居然不能直接拿下他,难道他真的进阶大宗师了?最糟糕的是,魔教手里还拿捏着那么多人质,老魔头刚才放出话来,我再敢和他动手,哪怕再出手一招,他就让魔教杀一个无辜的人,我投鼠忌器,只能先退了回来。”   青霄宗宗主:“可我们再等下去,也只是慢性自杀,一旦老魔头选出他所谓的魔教有缘人,血祭数万人性命培养出来第二个大宗师……我们就现在就杀过去!今日死在魔教手里的无辜人士,都由我青霄宗一力承担,不仅料理他们的后事,也照顾他们的家人。”   枯瘦老者:“宗主好魄力!连这种话都敢说出来,不怕成为千古罪人?不怕青霄宗受万夫所指?”   “真正的千古罪人是你!如果天下人连这点是非都分不清楚,大不了这青霄宗宗主我不当了,那是日后之事,可今天只要我在这里,你想用阴谋诡计,逼迫正道认输,任由魔教昌盛,你是做梦!”   “你不在意这数万条人命,不代表江盟主不在意。如果我说,所谓的血祭数万人,才能练成这门邪功,全都是假的呢?我根本就没打算杀这些人,只是想找出一个传承者而已。   这门功法的有缘人很难找,如果我没有捉这数万人当人质,今日只是来找传承人,恐怕你们早就杀了我了。   可眼下,你们夫妇二人都是大宗师,即便联手,能在千招之内取我性命吗?一千招足够我的徒儿把这些普通人全都杀光了。   我们打个商量如何?今日我一人也不杀,你们让我找到有缘人,我自然放过他们。   到时候正道是两位大宗师,魔教也是两位大宗师,我们井水不犯河水。江盟主,你意下如何?多出一个大宗师,和数万人的性命相比,孰轻孰重,我想你心里自有一杆秤。”   所有人都在等江峰定夺。   青霄宗宗主:“依我看,绝对不能养虎为患,他现在是仗着这数万条人命,不许我们阻拦他寻找有缘人,焉知他之后不会仗着这数万人命,逼迫我们自杀?直接杀过去便是!”   飞仙岛主:“可那毕竟是数万条人命啊……或许会有更好的解决方式?”   林芷韵:“如果无名女侠在就好了,她的剑法那样强,或许只要一剑就能斩杀前任教主。”   陶然还真的在现场。   因为狗比系统回来了,她就跟着过来吃个瓜。   一开始看到飞仙岛主传信,陶然心里还是挺安逸的,没有大家那么浓重的危机感。   什么前一任魔教教主,听都没听过的小波ss好吧?   陶然作为这本书的作者,都记不得他的名字,可见这个人是多么没有存在感。   说不定就连什么大宗师都是装出来,陶然很清楚书里根本没有这个大宗师。   这本书最大的反派,就是黎朗。   由于陶然完成任务,黎朗是站在正义一方的,他是善良阵营,不是书里的邪恶阵营。 第178章 第二人格   黎朗给陶然讲完了双重人格的事。   他在等待她的宣判。   他如此糟糕, 糟糕到病态。   世上哪有他这样的人呢?明明是同一个人,却又会变成两个人。   黎朗自以为光明磊落, 可在他的身体里却住着一个恶魔, 甚至就连余西道的魔教大会, 全都是他一手造成的。   还好副人格也把这一切解决了,如果他真的给天下带来动乱,那黎朗宁愿以死谢罪。   陶然这才知道, 原来反派为了找她,搞了这么多事啊。   反派真的很聪明, 这种方法真能把陶然找出来。如果不是褚先生突然出现,陶然确实会现身,帮忙解决这次危机, 反正对她来说, 只是一剑的事。   再一次感慨,反派真的很聪明, 只凭借褚先生是大宗师境界,就串起了所有的线,推断出来无名是陶然披的一个马甲。   房间里很安静,只有风偶尔吹动书页的声音。   黎朗还维持着之前的动作,把陶然拥在怀里, 他在看着陶然, 陶然也在看着他。   黎朗试探性地叫了一句:“仙儿?”   陶然眨巴着大眼睛:“嗯?”   “你会不会觉得我很病态?害怕吗?想要因此而远离我。”   “如果一定要说病态,明明是血窟那帮人太病态,对于变强病态的欲|望, 让他们把人性中所有恶意的一面,都施加在了还只是孩子的你身上。你能逃出那样的绝境,真的很了不起!   换成这个世界上另一个人,去经历这些,不管是谁,你母亲也好,我爹娘也好,或者是我自己,我们都不会比你做的更棒。我听了以后很心疼,抱歉没有更早地出现在你的生命里,让你一个人经历了那些苦难。”   黎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只觉得无数情绪在他的心底涌动、激荡。   这就是仙儿。   是他的仙儿。   哪怕他糟糕到了连自己都无法接受的地步,她还是会温柔地告诉他,“错的不是你,而是别人。”   黎朗正在梳理自己的情感,冷不丁听到脑海里传出一道声音:“我想,这个时候还是由我来掌控身体更加合适,当年承受那些折磨的人是我,想尽办法逃出血窟的人也是我,你懦弱地躲避了这一切,她现在怜惜、钦佩的人是我,不是你。”   听到副人格说话,黎朗神色微变,没有理会他,而是问陶然:“仙儿,你想继续看书,还是回房间休息?”   陶然:“不看了,困了。”   “那我抱你回去?”   陶然天生是一副懒骨头,有人抱着当然比自己走路好啊,可是明明她其实都还没有确定自己对黎朗的感情……   母胎solo的她,突然被反派和男主接连表白,她心里其实是有点慌的。   我喜欢黎朗吗?   我喜欢他们吗?   我真的愿意和这个人共度一生吗?   为此不惜放弃立刻回到现代社会的机会,要在古代……   还没等陶然想明白呢,黎朗已经抱着她开始下楼了,“仙儿,你身上有我真气的味道,这个认知让我无比安心,我送你回房间。”   陶然知道,这是又换人了。   男主有君子之风。   反派态度更强硬。   黎朗会问陶然要不要。   反派则是直接强势地抱她回去。   这明明该是一个陌生的拥抱,可陶然却觉得十分熟悉,熟悉的就像是她已经在他怀里,被他这样抱过千万次了。   困意袭来。   陶然模模糊糊地闪过一个念头,想不明白的事,那就顺其自然吧。   把陶然放在床上,为她掖好被角,关上门之后,黎朗才腾出手来处理脑海里傻小子的攻击。   白衣黎朗和黑衣黎朗打了一个天昏地暗。   “仙儿真正喜欢的人是我,她夸过我纯善,是一位君子,她当初去血窟救人,也以为救的是我,在今天之前,她根本不知道世上还有你这个人。”   “得了吧!纯善,就你?你以为我是谁?我不过是你性格的阴暗面。你以为我刚才怎么能抢走身体,我从来没有抢过,是因为你卑劣啊,却又不敢承认,你想亲她,你害怕她讨厌你,你不敢亲,你不敢抱,又想抱,才任由我抢了身体来抱她回房间。”   两个人各执一词。   一个说:“仙儿是因为喜欢我,才对你这个傻小子这么好,难道你不觉得从血窟回来,她明显对我们比从前更亲昵了吗?那是我从沉眠中醒来的时间。”   另一个说:“要不是因为仙儿对我有好感,怎么会善待你这个死变态然提起这件事,在这一点上默契的可怕。   他们在骨子里,其实是一样的自卑。   反派会想,如果陶然真的只喜欢傻小子呢?   她当初救我,只是以为我是他。   她根本不知道世界上有我这个人。   当时开玩笑说要抢我当禁脔,也是因为她和傻小子有婚约,因为这张主人格的脸。   如果我输了,我真的甘心永远沉眠?   男主会想,如果陶然真的更喜欢那个变态呢?   正如副人格所说,那一切折磨和苦难都是他代我承受的。   她所有的怜惜,其实只有他才配,我根本不配。   世人都怕玉面阎罗,可是陶然不怕,不仅不怕,还对他十分亲近。   会不会是因为,她更喜欢副人格?   这场竞争离公平越来越远。   落在外人眼里,根本不知道里面这些弯弯绕绕,只觉得黎朗和陶然越发如胶似漆。   副人格医术好,一直在帮陶然调理病体,见效显著,陶然如今不再是沾点风、碰点水,就得大病一场了,也就有了更多娱乐方式。   黎朗带她去湖边泛舟。   船停在湖心,在甲板上吃涮锅,清风徐来,香味四溢,别有一番滋味。   陶然吃的快快乐乐。   黎朗时不时地用公筷帮她夹菜。   傻小子阴阳怪气:“也不知道是谁说的,我每天陪她吃喝玩乐,只是小孩子过家家的游戏,算什么爱?现在又装成是我,带她出来玩?”   黎朗一脸坦然:“谁还没个真香的时候?原来只要能和她在一起,不必多么惊心动魄,每一个平淡如水的日常,都这样甜蜜。”   其实傻小子也很眼红副人格的福利。   他做梦都想一亲芳泽。   终于,黎朗穿上了副人格惯穿的红衣,模仿着江湖上令人闻风丧胆的玉面阎罗行事,处理好了所有事务,带着一身血气回到岛上,拥陶然入怀,吻上了她。   滚荡无比的一吻,青涩而笨拙,黎朗的双唇抑制不住地颤抖。   副人格冷笑:“我早就说了,你就是我,我就是你,你和我一样卑劣,你还不信,你看看你自己,想亲她还要打着我的名义。”   黎朗:“傻小子的人格不能崩,万一她就喜欢傻小子呢?你给不了她,我给不了她,她都不喜欢我们俩了。”   副人格先是一愣,明白过来这句话以后,“我以后不能叫你傻小子了,你真是一点也不傻。”   晚上,陶然睡觉前,在系统的面板里写日记:“今天反派装成男主陪我吃火锅,男主装成反派跟我玩亲亲,各一次。”   系统小小的脑壳上写满了大大的问号:“所以黎朗现在是要闹哪样啊,在你这个玩人设的祖宗面前搞精分的精分这一套?他也不怕玩脱了,你都不生气吗?”   “我怎么会生气?我只是更心疼他了,黎朗这个人,表面上看起来有多骄傲,骨子里就有多自卑,他怕我不喜欢他呢。”   “那你喜欢他了?”   “喜欢,现在很确定了,我喜欢每一个他,不管是傻小子,还是玉面阎罗,是装成傻小子的玉面阎罗,还是装成玉面阎罗的傻小子。真是好可爱啊,很笨拙但是全心全意地喜欢着我,完全不忍心拆穿他,想要陪他演下去。”   但也有时候,会遇到一些甜蜜的烦恼,比方说黎朗真的是醋精本精。   看到陶然编白色的剑穗,反派黎朗恨不得把那些剑穗全都剪了,“你给傻小子编的?刚好跟他的衣服同一色系。不知道世界上怎么会有他这么骚包的人,整天穿一身白,不怕脏是吧?敢情不是他自己洗衣服?”   说完之后,他又十分懊恼,把下颌放在她的颈窝,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对不起,仙儿,你会不会觉得我很无理取闹?连自己的醋都吃,你编剑穗送给我,我心里不知道多开心,我也很喜欢白色。”   陶然:“闭上眼睛。”   黎朗阖上双眸,小扇子一样的眼睫毛微微颤动,乖巧的一点也不像是世人惧怕的那位玉面阎罗。   陶然轻轻地把他的佩剑解下来,拿出新编好的剑穗,把剑穗系在了他的佩剑上。   “好了,现在可以睁开眼了。”   等黎朗再睁开眼,看到剑上佩戴的剑穗分明是黑色的,黎朗喜出望外,“仙儿!”   下一秒又是乌云满面,“本来是仙儿给我编的剑穗,他来闹什么?这把剑本来就该配白色的……”   话还没说完,就看到陶然纤长的十指轻轻翻动剑穗,一下子整个都变成白色了,“本来就是编的双色,像这样一翻转就会变色,还有问题吗?”   黎朗双眼酸涩,说不清楚到底是忍不住哭,还是忍不住笑,只是像一条大狗一样扑进她的怀里,恨不得身后长出一根尾巴,对着她摇来摇去。   “仙儿、仙儿、仙儿……”   他一声又一声地唤着。   黎朗半跪在陶然面前,沿着她的指尖,一点一点地轻吻了上去。   陶然娇笑着抽回手:“别这样,太痒啦~”   黎朗封住了她的双唇。   这一吻好似长到天荒地老、海枯石烂,他和她抵死缠绵。   分开以后,黎朗耳边传来陶然的低笑:“今天怎么没有先去换一件红衣或者黑衣,再来亲我呀?”   黎朗心神巨震。   两个他全都呆住了。   她懂。   她一直都懂。   她懂所有的一切。   她比我还要清楚,我灵魂深处的卑劣。   可她那样包容地爱我的一切。   “仙儿,我真恨不得立刻就死去,这样我就能永远活在你最爱我的这一刻。”   “少年,你怎么总是这么偏激呢?不要死吧,你以为我今天爱你就是峰值了?或许明天你会发现,我比今天更爱你呢?”   陶然踮起脚尖,轻柔地回吻黎朗。   这是她第一次主动亲我。   两个黎朗同时闪过这个念头。   很快,就被那海洋一样的快乐所淹没。   沉迷于她的轻吻之中。   终有一天,你会遇到这样一个人,你在世人眼里所有的伤痕和缺陷,非但不会令她远离你,只会更加深爱你,她是治愈,是救赎,是药。   仙儿,你是我的灵药。 第179章 第二人格   黎朗的宗师宴上, 宾客似云来。   江湖人士齐聚一堂,共襄盛事。   武林盟的门槛都要被踏破了, 简直比武林大会那天还要热闹。   万众翘首以待。   可这场盛宴的主角却迟迟没有来。   武林盟后院。   江峰催促黎朗:“小九, 别在这儿喝闷酒了, 外面的人都等着你出场呢。”   黎朗“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师父,徒儿有个不情之请。”   江峰连忙扶起他:“咱们师徒俩情同父子, 你有话只管说便是,不用行这种大礼。”   “我自幼失怙, 得到的教导并不多,对于情爱一事开窍甚晚,从前以为我对仙儿只是兄妹之情, 拒绝了这桩婚约, 其实我……”   把话说到这个份上,江峰算是听明白了。   好嘛, 黎朗这是又来提亲了。   真当我家姑娘是什么大白菜呢,你说拒绝就拒绝,说提亲又提亲?   黎朗递上一份礼单。   江峰从头到尾看了一遍:“倒是舍得下血本,敢情暗阁也是你的产业,比我武林盟所有产业加在一起, 还要再多上数十倍, 你这是富可敌国啊,怎么?以势压人?”   “徒儿不敢,只是恨不得为仙儿奉上全天下。”   江峰合上那份礼单, 压在了桌子上,“此事再议吧,前厅喊你呢。”   “我和仙儿两情相悦,今日我来找师父提亲,仙儿也知道。”   “仙儿知道,你还好意思提仙儿知道!这也就是仙儿大度,那天你退婚,她把从小到大戴在脖颈间的长命锁解下来,我都替她委屈。   黎朗,你别觉得我是在为难你,这关乎女儿家的终身大事,你却几次反复,我怎么知道你明日不会再反复?又说对仙儿只是兄妹之情,又要退婚?   你知不知道求娶我家仙儿的人,能绕大夏朝一圈!今日就是你亲生父亲朗润在这里,看到你做的这事,都得……罢了、罢了,你先去前厅。”   黎朗把藤条递给江峰:“从前是徒儿做的不对,师父要打我骂我都是应该的,但我日后绝不反复,我心意已决,不管是活上一百岁,还是只能活一个时辰,我都对仙儿矢志不渝!”   江峰拿到藤条以后都气笑了:“你脑子里想的都是什么啊,为师怎么舍得打你,你先出去吧。”黎朗不肯走,江峰直接把他推走,“出去、出去!”   把黎朗赶走以后,江峰来到内间,拿着礼单递给飞仙岛主:“这孩子,可真是……”   飞仙岛主笑道:“其实我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这俩孩子整日同进同出,关系好到就跟蜜里调油似的,怎么可能只是兄妹之情?”   江峰:“反正我现在一看见他就来气。”   “行啦,你也消消气,这往后的日子啊,是仙儿过的,嫁或者不嫁,都是她自己拿主意,咱们为人父母的,也只是帮忙参考一下。”   “不行!这事真得压一压,黎朗这小子有前科的,万一婚都结了,他再给我们来一句,跟仙儿只是兄妹之情,那我跟他恐怕得成为武林盟史上第一对反目成仇的师徒,看我不要了他的狗命!”   门外,黎朗焦急地问陶然:“怎么样?师父师娘怎么说?”   陶然收回了系统的侦查功能,把江峰的话跟他学了一遍。   黎朗的后背顺着墙往下滑,整个人都丧丧哒:“看来还是没戏,我还以为师娘替我说话,能好上一点。”   陶然强行把他扶起来:“少年,振作点啊。”   “我是怪我自己,仙儿,对不起,我活该!”   “今天是你的宗师宴,打起精神来,说不定爹娘对你的印象分会好起来呢。”   “要仙儿亲亲才能斗志满满。”   “吧唧”,陶然在黎朗左脸亲了一下。   黎朗就跟打了鸡血一样,一下子就满面容光,雄赳赳、气昂昂地冲向了前厅。   陶然在后面乐得不行,这也太可爱了吧。   江峰路过,没好气地说:“仙儿,你不能什么事都向着黎朗,什么错都不跟他计较,你得跟你娘学学御夫之术,男人就像孩子,不能一味地纵着。”   “可我看娘亲也都向着爹爹呀。”   江峰夫妇身形巨震,“仙儿,你、你能开口说话了?”   陶然含笑点头:“黎朗帮我治好的。”   起初是系统帮陶然开的声音buff,后来确实是黎朗帮原主治好了被毒哑的声带,只不过陶然说惯了原声,干脆从系统那里兑换了原声。   飞仙岛主:“黎朗这一手岐黄之术,还真是得泉君真传这一次却冲着他使劲儿磕头:“黎朗,我以前伤害过你,是我不对,你要是还生我的气,废了我的武功也行,要了我的性命也行,只求你救救我爹。”   小姑娘娇生惯养,面皮很嫩,几个重重的响头磕下去,满脸都是鲜血。   黎朗脑壳疼:“我怎么救?我现在放出黑色真气,让他走的安详点?你爹快气死我了,把我的好事搞成坏事,我分享武学感悟,是想帮助大家共同进步,他这么大岁数的人了,这点耐心都没有?非得现场冲击瓶颈?”   今天是黎朗的大好日子,本来想刷师父的好感度,到底不想在今天闹出人命,哪怕走火入魔救不了,还是选择了进场,强行帮青霄宗宗主梳理暴|乱的真气,见效甚微。   陶然看了看磕的头破血流的林芷韵,又看了看一面疏散人群一面频频回看的林惊涛,还有站在青霄宗宗主身前,哪怕被他无差别攻击,还是坚持陪他说话,想要唤醒他神智的宗主夫人,想了想宗主在那日魔教大会上的表现,到底是一条好汉。   “唉……”陶然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回身从内间取出了霓霞剑,对黎朗说,“阿朗,你让开些。”   黎朗拽着宗主夫人,退出了内圈。   陶然一剑出,点在了青霄宗宗主的身上,他的真气霎时间溃散,可又在下一个瞬间重新凝聚,并且一路攀升。   破法,一剑破万法,不破不立,破而后立!   宗主冲破瓶颈,进阶大宗师境了!   他打坐吐息,“对不住,我性子太急,险些酿成大错,让诸位见笑了。”然后转向陶然,“多谢贤侄女救命之恩!”   众人这才从刚才那惊鸿一剑里缓过神来。   终其一生,谁可曾见过这样的剑法?   从前人们只知道,临江仙是武林第一美人,可她向来是淡泊的,今天才知道,她也能锋利如斯!   “美人如玉剑如虹,好一位临江仙,好一把霓霞剑,当真是风华绝代!”不知道是谁感叹了一句,接下来便是满场轰动的掌声。   狂书生最先反应过来:“我就说嘛,血窟的那位无名女侠,武功路数听起来怎么那么熟悉,大小姐,该不会就是你吧?”   江峰夫妇只是听狂书生说过女儿能习武了,却不知道她的武功已经强到冠绝江湖,“可是血窟……”   仙儿以前从没去过血窟,怎么可能对血窟那么了解?   这是从前陶然最担心的事,崩人设嘛,不过现在不怕了,她有背锅侠了呀。   嗓子的事不就让黎朗背锅了嘛,陶然决定继续把锅甩给黎朗,一把将黎朗拉了过来,“我听阿朗说的。”   虽然不明白陶然为什么要这样说,但黎朗对上她根本是无原则宠溺,一个劲儿地点头:“都是我说的。”   林芷韵是最后一个反应过来的,简直羞愧地恨不得找一条地缝钻进去,“天哪?我以前都干了什么蠢事?你的嗓子医好了?原来你就是那位无名女侠!我还说你配不上霓霞剑,还想抢你的霓霞剑,世上再没有比你更配得上霓霞剑的人了!谢谢你救了我爹,你是我们青霄宗的大恩人。”   她狠狠地扇了自己一巴掌,还要再打,被陶然拦住了,“漂漂亮亮的小姑娘,干嘛非要打成猪头?”   林芷韵哭得稀里哗啦的,“你是我的偶像,我一直在想,你到底是一个怎么样的人,没想到你比我想象中的还要温柔一万倍。”   铸剑师老怀甚慰:“我就知道,霓霞剑没有送错人。”   狂书生哈哈一笑:“大小姐比我还不在意虚名呢,要不是今天出了这一档子事,恐怕她就是无名女侠的事,能瞒上一辈子呢。”   武林盟的大厅一片狼藉,众人脸上却全都喜气洋洋的,无名女侠的身份水落石出,江湖上又多出了青霄宗宗主这位大宗师,一桩桩一件件都是天大的好事!   更何况,他们还从黎朗那里学到了武学感悟,只要回去多加揣摩,自身也会有很大的裨益。   江湖上怎样流传今日之事暂且不提。   只说现在,宗师宴结束之后,青霄宗宗主留下,和江峰商议:“从前大宗师只有贤伉俪两位,我没有提这件事,今天所有大宗师都在,我想是一个很好的时机。   在青霄宗后山,有一片禁地,那里生长着一株天材地宝,名为无相圣兰,或许能解贤侄女娘胎里带出来的奇毒,只不过守护在它附近的,还有一条巨蟒。   这条巨蟒得天地造化,恐怕是大宗师之上的十三重。从前我不敢提起,是怕贤伉俪救女心切,反而丧命于此,但我们如今足足有六位大宗师战力,可否一试?”   当然,未必没有另一层原因,这是他们青霄宗至宝,代代流传,代代守护,从前没有必须献给江峰夫妇的义务。   今日他先是得黎朗点拨,冲击大宗师瓶颈,又是被陶然所救,解决走火入魔大难。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更何况是如此大恩大德?   系统:“宿主,我查过了,无相圣兰能解你的毒。”   陶然:“我们打得过大蟒蛇吗?”   “可以先打打试试?反正男主和反派修炼都是跟嗑药似的,武学进境一日千里,就算今年不行,可以来年再战?反正大蟒蛇就在那里,跑不了嘛。”   “有道理。”   这是一场艰苦的鏖战。   江峰成名已有二十多年,和人生死搏杀都有上千场,可从来没有哪一场打的这么累。   这条蟒蛇体内的真气就像是无穷无尽,不管他们来来回回换了几轮,它都睥睨群雄。   陶然的破法,对蟒蛇有用,因为这是针对所有真气框架的弱点,可效果有限,她能让蟒蛇的部分真气逆行,却没办法让它失去所有战斗力。   陶然都有一种,以前玩网络游戏的时候,刷最终波ss的那种感觉了。   玩家当然能对它造成伤害,可人家血条厚啊!掉血特别慢,它掉血的速度傲视玩家恢复的速度,等你们都把药磕光了,人家还剩那么长的血条呢。   青霄宗宗主:“今日也试探出了这畜生的实力,待我们休整一番,等我的大宗师境界更加稳定,我们再来——”   话还没说完,就看到黎朗如同一支离弦之箭,冲出了众人结的阵法。   “黎少侠!我们结阵,才勉强和它僵持,你一人怎么能?”   黎朗闷不做声,只是埋头往前冲。   让他等?   他一天也等不了。   仙儿的奇毒,始终都是悬在他心头的一把利刃。   他每日帮她调理,最清楚那种毒有多霸道,若是哪一日发作的凶狠了,她或许就要香消玉殒。   如今解药就放在黎朗面前,他怎么肯放弃?   多拖上一日,陶然的病就危险万分。   旁人看不到,但是陶然却听到了系统的提示:“黎朗识海里的两座记忆宫殿,似乎是在融合?”   事实正如它所说。   黎朗的脑海里。   白衣黎朗:“合作?”   黑衣黎朗:“合作!”   两座记忆宫殿融合。   两股真气融合。   黎朗的真气好似变成了一幅太极两仪图。   身上的气势节节攀升,顷刻间便是大宗师境。   此前,他只是第十重宗师境,青霄宗宗主说他是大宗师,是因为他能发挥出大宗师战力。   如今,他却是结结实实的大宗师境。   十八岁的大宗师!   不是陶然那种以招式取胜,走了另一种捷径,而是这一界的武学之道上的大宗师。   他向来都能越阶而战,不到宗师便力克宗师,只是宗师境就能发挥出大宗师实力,如今进阶十二重,能否奈何十三重的大蟒蛇?   众人还没来得及感慨。   就看到黎朗冲向了蟒蛇,那一瞬间只听“轰”的一声,只见血雾弥漫,什么也看不清楚。   等一切尘埃落定,黎朗被炸的血肉模糊,手心捧着一株无相圣兰,色泽晶莹剔透,他咳出了一口鲜血,踉踉跄跄地走来,“仙……”   一句“仙儿”都没叫完,黎朗就和蟒蛇一同倒在了地上。   蟒蛇死透了。   陶然冲过去抱起黎朗,眼泪夺眶而出:“真是傻呆呆,连命都不要?”   系统:“没死呢,他还有气,最多就是得在床上躺上一年半载的,慢慢养着就是了。”   “系统商城里有没有能让他快速恢复的药啊?”   “你真的要给他兑换吗?本来你的积分都够离开这个任务世界了,要是给他兑换了,又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走了。”   陶然无比确定那个答案:“嗯!”   黎朗能下病床以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央求江峰把陶然嫁给他。   江峰从前不同意他的提亲,无非是怕他少年心思不定,又反反复复,可那天他为了取无相圣兰救女儿,完全把个人生死置之度外的模样还历历在目。   江峰:“难得有情人,这我还怎么拦?”   飞仙岛主:“还拦什么?仙儿的毒都是黎朗治好的,人家俩人平常不知道有多甜蜜,你可别做棒打鸳鸯的事。”   吃瓜群众只觉得,最近的喜事有点多,而且一件接一件,完全不给大家反应时间。   武林有史以来最盛大的宗师宴,还没过去多久呢,转眼就是有史以来最盛大的一场婚礼。   十里红妆,花烛影动。   新婚燕尔。   当然是哪哪都好。   只不过陶然对于一件事,实在存疑:“男主和反派,真的融合了吗?”   系统:“我现在检验不出来,当时确实是动静太大了,我才看到两座宫殿融合。”   陶然给系统做示范:“你看啊。”   吃饭的时候,陶然喂给黎朗一块桂花酥,“夫君,我记得你爱吃这个~”   当天晚上,陶然在床上被狠狠收拾了一通。   迷迷糊糊间看到黎朗亲吻她的墨发,“傻小子就那么遭你惦记?”   然后又被狠狠收拾了一通。   黎朗把她抱在怀里,一遍又一遍地唤她:“娘子,我喜欢吃桂花酥是因为你,我永远都忘不了你递给我的那块桂花酥有多甜。”声音有多温柔,欺负她就欺负的有多狠。   第二天,系统说:“我没太看明白啊?”   陶然:“那你再看。”   陶然捧着宝华绣庄新出的布料来找黎朗,“夫君,过两天咱们就该出去度蜜月了,到时候你穿红衣好不好?”   当天晚上,陶然在床上被狠狠收拾了一通。   黎朗抵着她的额头,音色低沉,语调缱绻,“我穿青衣和白衣不比他好看吗?还是你就喜欢他那幅调调?”   然后又被狠狠收拾了一通。   黎朗咬着陶然的肩头,牙齿细细地研磨,“娘子,我真高兴你更喜欢我,不光我穿红衣,你也穿红衣好不好?娘子和我都穿红衣,每一天的蜜月都像大婚。”   第二天,系统说:“我还是不太懂啊,样本不太够,要不你再试试?”   陶然走路都扶着墙:“不了,不重要了,爱谁谁吧,我选择活着,不作就不会死,活着不好吗?” 第180章 灭世者   任务结束后, 陶然又一次回到了现实世界。   她依旧没有这个世界的记忆,不过看到卡里新多了一大笔钱, 就知道自己还是那个任务小能手!   陶然先约了设计师小姐姐, 选定了别墅最终的设计方案, 不求有多么奢华,不要一走进去就金光闪闪亮瞎眼,而是田园牧歌式。   简约、自在、安逸、舒适, 这是她和设计师商量后定下的总基调。   陶然还在别墅的院子里,规划出了半亩花田。   设计师:“那后续的款项?”   陶然:“放心, 很快就会到位的。”   回到出租屋里,陶然先是倒在床上大睡了一觉,一直睡到日上三竿, 才对系统说:“我休息好啦, 我们继续吧!”   系统:“下一个任务世界,冲呀~”   这次的反派, 仍旧出自陶然的一本书。   小说背景是星际时代,男主是帝国王子,女主是一个女官。   至于这本书的反派,则是一位想要毁灭世界的大魔王。   大魔王厌恶世上的肮脏与混乱,在登临神座、成为全星际唯一一位超s级强者以后, 面向全星际发出一份公告, 概括一下就是:“我现在要毁灭世界了,你们临终前还有什么遗言吗?”   突然收到灭世警告,所有人都是懵逼的, 怎么突然就世界末日啊!   但是打架又打不过大魔王,人家是超s级强者,拿头打?最后只能亿万人血书,求大魔王放大家一条生路。   大魔王:“那好吧,我可以给你们一个游戏的机会,如果你们能令我改变主意。”   这个游戏在星际史上被称为诺亚方舟。   男女主就是在诺亚方舟之中相识、相知、相爱。   可惜游戏的结局是全军覆没。   最终,反派启动了灭世计划。   他也随着世界的消亡一同自我毁灭。   系统带陶然回顾了一遍剧情。   读者怨念的地方主要在于,反派原本能够成为古往今来最闪耀的神明,却因为悲惨的过去而黑化,最终导致了全星际的悲剧。   陶然:“是一个原书基调很悲的故事。”   系统:“你这次穿书的身份,是男主的妹妹楚悦,原主的灵魂已经被我邀请到别的地方了。”   空间传送的眩晕感过去,陶然眼前的画面渐渐清晰。   她正处于一座极具超现代感的摩天大楼里,高到直插云霄,向上望去,只见浩瀚的星河之中,悬浮着一具巨龙的骸骨。   骸骨之上,闲坐着一个俊美男子,身形高大,气质清绝,双手优雅地交叠放在膝前,狭长的双眸微眯,姿态慵懒而矜贵,他似乎是随意地扫了一眼众人,又似乎凝望着没人看得到的星海深处。   入耳的是各种各样的嘲笑声:“我们之间好像混入了一个奇怪的人,体能f级,精神力f级,这样的双f级废物也来参加诺亚方舟?”   “人家可是帝国三公主,不是你我这样,拼命搏杀才能拿到名额,她想进来,多的是暗箱操作的方法。”   “她刚才说的那一番话可真是……我中学毕业以后就没有见过这么幼稚的人了,什么尊主只是太缺爱了,才会有毁灭世界的想法,她会用自己的爱来打动尊主,似尊主这般凭借一己之力杀出尸山血海登临神座,她凭什么认为她所谓的爱能感化他?”   陶然左手拿着一个平板电脑,右手拿着一支笔,身前站着一个黑袍人,声音漠然的好像冰冷的机械音,丝毫没有情绪起伏:“请问你觉得这份军令状到底有哪里不合适?让你迟迟不肯签字。”   这个场景、这个对话,陶然知道这是哪一段剧情了。   这个场景是这本书的开始,也是这本书的结局。   等众人再回到这座大厦里,就是游戏任务失败的时候,到时候整个世界都会灰飞烟灭。   陶然和系统沟通:“咱们是不是穿错时间了?虽然这里是这本书的开局,但是这时候反派大佬已经登临神座了,咱们还怎么拯救他悲惨的过去啊?我以为应该是进入这本书的前传,更早一些的时间?”   蓝团子的小脸皱成了包子样,“这一次的反派是高武世界的终极神明,想要强行打开他的过去,就算是穿书部也做不到,我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才兑换到三公主的身体,起码你有一个参与反派主导的这场游戏的机会。”   “要不是我知道,三公主是全书第一个领便当的人,在这个场景里她就会直接作死下线,我都要被你语气里尽职的口吻给感动了。”   蓝团子扑进她怀里撒娇:“那我是个小辣鸡嘛,宿主加油哦,我相信你能逆转一切哒。对啦,还有一点友情提醒,不能被别人发现你不是三公主,如果崩了原主的人设,咱们的任务也会失败的。”   居然还有这种不能崩人设的要求,想想原主那为爱痴狂的人设,陶然真是一阵头大。   谁要拿这种人设啊!   正如众人所说,诺亚方舟事关全人类的命运。   能够走到这一步,参加最终任务的选手,各个都是天之骄子。   比如双s级的男主、女主。   其他人也没有低于a级的。   至于原主这个双f级的废物,不惜利用帝国公主的身份暗箱操作,也非要挤进诺亚方舟,就是因为狂恋大魔王。   三公主是大魔王粉丝后援会的会长,要说大魔王都变态到毁灭世界了,怎么还会有人这么喜欢他?   人家长得帅啊,人家颜值高啊,人家气质好啊,人家强啊,全宇宙有史以来第一位超s级强者好吗?慕强是人类的天性。   原主压根没打算参加诺亚方舟,今天来这里,就是想要向大魔王当面表白,说出她的爱情宣言。   所谓爱情宣言,就是上面其他任务者吐槽过的那一大串。   陶然随便翻一翻原主的记忆,都觉得尬出天际。   妹妹你这个玛丽苏傻白甜,怎么误入了这么严肃的剧本?   在书里,接下来的三公主不仅没签字,还在继续说她那一大串爱情宣言。   别看黑袍人说话都带请字,其实下手狠的一笔,毕竟是大魔王的手下,直接就把她给人道毁灭了。从头到尾,反派大佬连看她一眼都没有。   三公主当然不肯签字啊,因为这是一份军令状,签名以后,诺亚方舟任务生死自负。   原主始终没有意识到这件事情的严重性,以为这是在小打小闹,撒个娇就能糊弄过去。   但反派是真的想要毁灭世界。   “系统,我们能不能干翻反派大佬?强行阻止他的灭世计划,纠正他的三观?然后再治愈他的悲惨过去?”   “宿主,你是不是喝了假酒?我的金手指要有那么强,何必在穿书部挣这点死工资?”   陶然:tat   陶然用最快的速度,模仿原主的笔迹,签好了那个名字:楚悦不仅要签字,她还需要回答黑袍人的问题,对于之前拒绝签名的行为,做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陶然轻轻地甩了甩头,把原主那满脑子爱情废料赶出脑海,“我只是觉得,尊主大人的灭世计划,似乎缺少了一环,诺亚方舟故事是这样的   创世神见到大地之上充满了罪恶,祂亲手创造出来的子民背弃了神的旨意,于是计划用洪水消灭恶人,可祂也发现,人类之中有个叫做诺亚的好人,祂启示诺亚建造一艘方舟,来躲避大洪水灾难。   即便是在我们这样的时代,也总有诺亚这样的善人吧?诺亚不该和恶人一样死于大洪水。”   一百个任务者和黑袍人,没有一个听得懂她在说什么。   高高坐在龙座上的那位神明,第一次垂眸看向了世人,他有一双好看到似乎凝聚了整条银河的眼眸,音色古典而优雅,一如大提琴的弦音,“如今还有对古人类学感兴趣的人吗?”   这是星际时代,陶然曾经熟悉的那些文化,都被统称为古人类学,是古董里面的古董,几乎没有人关注。大家并不知道诺亚方舟到底是什么,也不知道大魔王取这个名字的含义。   黑袍人毕恭毕敬地答道:“第七十四号任务者,在学院时期,曾经精修古人类学。”   要不是原主有这样的学习经历,陶然也不敢提起这件事啊。   大魔王对陶然所谓的提议不置可否。   不过黑袍人到底没有像原书那样,直接消灭陶然。   看来苟命成功√   陶然本来也没有指望,讲个现代社会里大家都知道的故事,就能说服大魔王放弃灭世计划,她无非是给出一个相对来说较为合理的解释,不必像原主那样被咔嚓掉。   系统给陶然撒花:“宿主最棒了!”   陶然:“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嘛,如今所有人都觉得大魔王毁灭世界是非正义的行为,咱们给他抬升到创世神大洪水的高度,毁灭世界是为了创造更加美好的世界。事实上,他最后并没有创造新世界,他跟着世界的消亡一同自杀了。”   “说不定他会认为你很懂他呢?”   “你认真的吗?你真觉得他有这种思想高度?确定不是中二少年想毁灭世界?真要上升到罪与罚的高度,就不会这么简单粗暴地发大洪水了,不同的罪对应不同的罚,总不至于所有人都该死吧?”   “可这确实是一个畸形又混乱的世界。”   陶然沉默。   作为这本书的创作者,她比谁都清楚,这确实是一个充斥着堕落、疯狂、无序、混乱的糟糕世界。   其他任务者全都看向陶然:“看来你这个双f级,也没有我们以为的那么废物,合作愉快。”他们从来就不是竞争关系,不是谁要胜过谁,而是一同改变大魔王灭世的念头。   一个长相英俊的青年走了过来,“悦悦,谁纵着你瞎胡闹的?这里是你该来的地方吗?”这是男主楚航,原主的哥哥,帝国的大王子。   另一个身着宫廷装扮的漂亮姐姐,笑着帮陶然正了正帷帽,“小公主,还好你后来签名够快,不然可能尸体都凉透了,那位大人可不是传统的神明,祂是一位魔神。”这是女主盛曼。   诺亚方舟游戏全程都在星网上直播。   一开始,所有人都在骂楚悦拖后腿。   等见到大魔王对着她说出了今天第一句话。   又转而对她充满了期待:“三公主加油!或许不走寻常路能出奇制胜呢?”   弹幕里刷的最起劲的就是大魔王全宇宙粉丝后援会:“会长为爱向前冲!”   这些都是跟三公主一样,还没有意识到事态严重性。   这场游戏,不是综艺娱乐节目,而是生死存亡之争。   星空深处,龙座之上,大魔王漫不经心地说:“那么,游戏开始吧。” 第181章 灭世者   “你们的任务是, 让这个孩子留恋世间。”这是神明关于诺亚方舟的全部旨意。   一百个任务者、全星际公民全都听到了这句神旨。   这个孩子是指,诺顿星系主星第九街区荣家的七少爷荣烬。   星网上所有人都在查找诺顿星系, 然而一切相关信息全都查不到, “难道这是尊主捏造出来的一个只存在于诺亚方舟里面的世界吗?”   “听起来一点也不难啊, 只要让一个孩子留恋这个世间,就能化解灭世危机,始终让我觉得所谓的灭世计划, 只是新神和世人开了一个玩笑。”   任务者们可不敢像吃瓜群众那样,把这场危机当成玩笑看, 他们深知自己肩负着整个人类的命运和未来,每个人都神色肃穆。   传送开始。   一百个任务者被随机投放到了诺顿星系。   星网直播间的弹幕里全部都是惊叹:“这就是神灵的力量吗?诺顿星上到宏观背景,下到微小细节, 全都和真实世界看不出丝毫差别。”   陶然此时就站在诺顿主星之上, 广场上成排的雕像气势恢宏无比,远处是熙熙攘攘的人群, 天空灰蒙蒙的,教堂的钟声悠悠远远。   每一个任务者都可以查看直播间里的弹幕。   陶然随便翻了几眼,就关上了弹幕面板。   不像大家那么疑惑,她很清楚这里为什么看起来比现实还要更加真实。   这是大魔王的能力之一,他能把幻想照进现实, 说成大白话就是, 他用精神力凝聚的东西全都可以变成真的。   更何况,诺顿星系本来就是真实存在于星际之中,只不过所有和它相关的信息, 都被大魔王人为的抹去了。   这里是一段真实的过往,关于大魔王的过往,荣烬就是少年时的大魔王。   大魔王在诺亚方舟里重现了他的少年时代。   其实诺亚方舟这个任务,从头到尾都很简单,简单到只是给大魔王一个热爱这个世界的理由就可以。   除了没有说出来,荣烬就是大魔王本身,他已经把他的灵魂剖开给世人看了。   可惜,谁也给不出那个答案。   一百个任务者不行,哪怕这里面包括男主和女主。   全程围观这场直播的全星际公众不行。   陶然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行。   虽然没有之前任务世界的记忆了,但总觉得以前的任务没有这么难?   系统给陶然摇旗助威:“宿主加油,你是最棒的~”   想想等着装修尾款到位的设计师小姐姐,陶然干劲十足:“我是最胖的!”   一个小姑娘冲着陶然招招手:“小狸奴,这都几点了,还站在广场上发呆,不去学校上课?迟到又要被老师罚站啦!”   “小狸奴?”这个称呼让陶然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系统具现出了一面只有陶然才能看到的镜子。   镜子里的少女,仍旧是三公主的模样,只不过那一身繁复的古典宫廷装扮,换成了蓝白两色相间的校服,头上长着一对猫耳朵,身后还有一条毛茸茸的猫尾巴。   陶然的关注有点歪:“所以都到了星际时代,人类的校服还是这种颜色吗?”   直播间直接炸了,各种抗议:“凭什么把尊贵的三公主殿下变成一个卑贱的兽人?”   “大王子在诺亚方舟游戏里的身份是贵公子,盛女官是一位女商人,其他任务者的身份我也都截图拼上来了,没有一个是兽人,这个游戏就只针对三公主有恶意吗?”   其实突然变成猫娘,陶然心里也是拒绝的。   但是看看直播间里炸成这样。   求求你们都闭麦吧!   一口一个卑贱的兽人是要闹哪样?   知不知道大魔王就是半人的存在啊!   诸位是嫌世界末日来的还不够快?   虽然当时写这本书的时候没有点明白,但作为作者,陶然很清楚,兽人和人类的矛盾惯穿着这本书的始终,是一条一直埋在深处的暗线。   人类生而高贵,兽人生而卑贱,这是组成这个世界的一块基石。   陶然在直播间里键入了一句话:“请你们冷静一点,猫猫也挺可爱的,或许我们转生在诺亚方舟里的身份和能力有关。   哥哥和曼姐姐都是双s级强者,其他任务者没有低于a级的,所以他们都是地位尊贵的人,而我只有双f级,也就变成兽人了。   这是我能想到的唯一一个合理解释,而这也隐喻了我们每个人最初来到这个世界上的命运,人人生而不平等。”   直播间里的愤怒平息了片刻。   仍旧有人零零星星地抱怨:“就算是这样,那也不该把三公主变成这么卑贱的兽人啊,帝国主星上甚至都不允许兽人登陆,它们身上携带着很多病毒,会污染我们呼吸的空气,给我们带来瘟疫的。”   陶然直接用管理权限帮他们闭麦了,“多读书,少看网上的谣传,知不知道帝国所有餐饮业都是兽人在服务?如果他们身上有病毒,你尸体早就凉透了,还能在这里当杠精?”   玩的最嗨的还要属大魔王全宇宙粉丝后援会,她们愉快地接受了三公主在游戏里变成兽人的设定,并且开始各种p图玩梗。   比如把猫娘版陶然和大魔王p在一起,“真是超有cp感呢!今天三公主攻略大魔王成功了吗?”   陶然简直无力吐槽,果然智障少女欢乐多,都快世界末日了,你们还这么沙雕?   但总之,这样的沙雕弹幕刷屏,总比刚才那一大波辱骂兽人的言论好上一些的吧?   星空之上,大魔王把注视投向了陶然,声音轻的近乎呢喃:“人人生而不平等……”   陶然和小姑娘一起去上学,“以后请叫我楚悦。”   原主这个名字总归比小狸奴听起来要舒服点。   长着兔耳朵的小姑娘愣了一愣,“可是兽人没有名字啊。”   “我自己给自己取的,你也可以给自己取一个名字呀。有名字不好吗?难道你愿意听别人喊我们狸奴、兔奴?”   “那我叫小萝卜吧!最喜欢吃胡萝卜了。”   “你还不如叫胡萝卜,起码有个姓?”   “那么,重新认识一下,楚悦你好,我叫胡萝卜!”   第九中学和陶然曾经在现代社会念过的中学没太大差别,只除了偶尔会有一些兽人穿插在其中。   这些兽人无一例外,都是长相非常漂亮的女孩,只有极个别才是男性兽人,只不过容貌也十分昳丽。   校园门口。   十来个富家子弟正在围殴一个少年。   明明是大夏天,那个少年却穿的很厚,把通身上下都包的严严实实。   “荣七,你要是不想死,就把这个月的零花钱交出来,不然哥几个下手没个轻重,你这条命可就不好说了。”   被打的少年只说了一个字:“滚!”他的声音粗粝无比,像是砂砾摩擦。   在那些公子哥们的包围下,那个少年像是一匹孤狼,虽然一次又一次被他们按下去,但却一次又一次地反抗,看起来是那么桀骜不驯。   荣七=荣烬=任务对象=大魔王   在脑海里换算完这个公式,陶然大声喊道:“住手!”   带头的那个不良少年,先是被陶然这一声吼里的气势吓到了,等发现她的猫耳朵,“嗤”地一声笑了出来,“小猫奴,你这是等不及毕业,就急着来给少爷们献媚了?脸长得不错,身材也很棒,满分十分,最少给你打个九分。”   之前那些欺负荣烬的人,全都用很轻佻的目光打量着陶然。   因为她是兽人。   因为她是来学校念书的女兽人。   这已经是明码标价了。   在别人眼里,她就是拿出来卖的商品。   兽人只是这个世界的最底层,她们凭什么读书?为了卖个好价钱。   兽人生来卑贱,男性兽人直接丢去干苦力活,长得漂亮的女性兽人,那就送来学校读书,等到中学毕业的拍卖会上,能把她们的价钱叫的高一点。   贩卖人口是犯法的!这是陶然作为正常人的认知。   但在这个糟糕的世界里,贩卖兽人完全合法。   有几个公子哥放开荣烬,围向了陶然。   胡萝卜吓得瑟瑟发抖,“悦悦,我们快跑吧。”   “小狸奴,少爷今天就给你开个苞。”   “姑奶奶今天给你脑子开个花!”   三公主的体能很差,只有f级,但是够用了,陶然毕竟有一大堆金光闪闪的武学技能框,有一些武学不在于多大的力道,而在于招式的诡谲。   “砰、砰、砰、砰”几道重响声,陶然把他们全都放倒了。   弹幕里迷妹全在尖叫:“啊啊啊,三公主好帅啊!”   “可三公主体能只有f级啊,刚才那几个小少爷里面,甚至有一个是d级能力者,怎么会……”   还是大魔王做出了解答:“古武者,古人类学里面的武学分支,是对于力量的一种非常巧妙的运用方式。三公主的确是一位非常优秀的古人类学者。”   突然被大魔王cue到,陶然总不能完全不理人家,毕竟从人设上来说,这位可是自己疯狂迷恋的对象,为了不崩人设,陶然学着原主的口吻,发了一个可可爱爱的表情包,“(>_<)是形意拳。”   “0-0很有趣。”这是大魔王的回复。   要死,你一个要毁灭世界的大魔王,学别人发什么颜文字啊!   还有,话能不能说完整,很有趣是什么意思?   “系统,他到底是在说什么有趣啊?   形意拳很有趣?   古人类学很有趣?   颜文字很有趣?   还是说我很有趣?   或者以上这些猜测都不是?   等我从这本书里出去了,再写书的时候一定要设定一个能把话说明白的大魔王!”   被打的最狠的那个富家子弟,一边疯狂吐血,一边放狠话:“小贱蹄子,一个低贱的兽人,也敢逞凶?信不信我现在就把校卫队叫过来?”   “李昆,你要叫谁呢?猫奴打你不对,可你打荣烬难道就对了?今天这事真要掰扯下去,谁也讨不了好。”一个穿着公主裙的美丽少女,双手提着裙摆款款而来,身后还跟着侍女为她打伞。   陶然记起了这段剧情,这个姑娘也是任务者。   在原书里,这段剧情是没有陶然出现的,毕竟三公主没进诺亚方舟游戏就直接凉凉了。   书里就是这位漂亮姑娘救下了荣烬。   她叫什么来着?   “周安琪,今天太阳没打西边出来吧?你护着荣七?你也不看看荣七是个什么东西!”   说话间,那个骂人最凶的不良少年,一把扯开了荣烬脸上戴的口罩,纵横交错的疤痕,看起来触目惊心,好似焦炭一样,又像是干涸皲裂的大地,但那就是荣烬的脸。   所有人都吓得后退了一步。   只除了陶然。   陶然这个时候想的是,“哦,对,她叫周安琪。”   看起来就像是,只有陶然一个人站在荣烬的身边。   陶然这才对场上发生的事情后知后觉。   他们在畏惧荣烬的脸。   星际时代的人们,喜欢一切漂亮的东西,也只有漂亮的兽人,才会被呈现在他们面前。   周安琪对自己说:“我不能怕这个孩子,他和全人类的命运息息相关。”   她上前一步,压抑着声音里面的颤抖:“是烧伤吗?我有药,可以帮你医治。”   陶然从那个少爷手里抢回口罩,递给荣烬。   荣烬接过口罩重新戴好,狐疑地看了她们一眼。   真是一个奇怪的早上。   有一个兽人在他被打的时候为他挺身而出。   周家那个向来眼高于顶的大小姐,也来替他出头。   从来都在承受这个世界恶意的他,第一个念头就是,难道又有什么新的捉弄人的玩法了? 第182章 灭世者   陶然正在回忆周安琪的戏份。   周安琪想要给少年荣烬走爱情线。   荣烬只是一个十五岁的初三少年, 如果有一段甜美的初恋呢,是否能让他留恋这个世间?   这是周安琪的想法。   结果当然是失败了。   反派大佬这样的大魔王, 除了三公主那样的傻白甜, 没人敢试图用爱情拴住他。   但少年荣烬, 似乎可以尝试一下?会有这样的想法,是因为她们不知道荣烬就是大魔王。   没有人知道大魔王的名字,当他走向星际民众的视野里, 他已经是一位弑神者,一连诛杀五位旧神, 成为登临神座的新神。   有人称他为龙座。   他座下那具巨龙骸骨,就是五位旧神之一的龙神。   陶然知道,荣烬就是大魔王。   可她没办法把这个信息告诉任何人, 大魔王的精神力遍布全星际, 时刻笼罩着每一处,所有人都在他的注视之下。   大魔王不想说出来, 自然有他的理由,强行讲出来,未必能帮助众人的任务,但肯定能让陶然自己凉的更快一点。   虽然知道周安琪想走的爱情线注定失败。   但同为任务者,陶然还是觉得, 能帮一把就帮一把吧。   万一呢?   万一我穿书带来蝴蝶效应, 说不定少年荣烬还真的吃了这一套呢?   陶然对着周安琪行了一个星际礼节:“谢谢。”   周安琪简直想要原地下跪!   这可是尊贵的三公主殿下,星际文明的内核就是尊卑体系,尊重上位者早就刻在了每一个公民的骨子里。   但这是在诺亚方舟的游戏里, 不是现实。   表面上,周安琪只是矜傲地抬了抬下巴,实际上,她在弹幕里快速键入了一条:“参见公主殿下!”   陶然隔着屏幕都能感觉到她那股浓浓的求生欲。   星际这一套尊卑体系真的是烂透了。   陶然原以为她带头向周安琪道谢,会让荣烬注意到周安琪,事实上却是,荣烬淡淡地扫了她们两个一眼,然后肉眼可见地向后退了一大步。   陶然:“……”   少年你这绝壁是注孤生的节奏啊!   这么漂亮的妹子来美人救英雄,你能不能不要满脸都写着防备啊?   给这种人走爱情线?   恐怕星际灭亡了他都还是单身狗吧?   哦,可以把恐怕去掉。   石锤星际灭亡了这个人还是单身狗!   李昆捶地大笑:“周安琪,你看上荣七哪了?他那张灾难现场的脸?还是你犯贱,就喜欢拿热脸贴他的冷屁股?”   周安琪一脚踩在李昆的手上,骨骼断裂的声音响起,“不会说话,你就少说一点。”   一百个任务者,各个都是天之骄子、帝国荣耀,周安琪哪能忍受一个纨绔子弟对她出口羞辱。她熟悉的那套尊卑体系,应用在这个场景下,她为尊,李昆为卑。   陶然就站在荣烬身边,两个人离的很近。   荣烬用沙哑的声音说出了三个字:“双a级。”   那是周安琪的能力判定。   陶然:“!”   不愧是反派大魔王,哪怕是少年时期,只一个照面,周安琪只是出手了一次,就判定出了她的能力等级。   陶然忍不住看了荣烬一眼。   荣烬也在望向陶然。   他一向很讨厌别人的目光。   那些目光无非是厌恶、鄙夷、恶心、嫌弃……   那是自打他出生以来,就像是影子一样尾随着他的目光,在那样的目光之下,他总觉得自己是一只生活在阴沟里的老鼠。   从来没有一个人,有这样清澈透亮的眼睛。   那样好看的眼睛,对他是全然的钦佩和惊叹。   这只小兽人还挺可爱的……不过是判定出了周安琪是双a级,至于对我这么崇拜吗?   真奇怪,双a级这样的实力,放眼整个帝国都是尖端实力,早就搬到帝国主星居住了,怎么会窝在一个小小的诺顿星读中学?   “再看我,就把你的眼珠子挖出来。”荣烬靠近陶然,在她耳边说了这样一句话。   那犹如来自深渊底部的恶魔低语声,让陶然的脖子微不可见的瑟缩了一下,真的好吓人啊……   龙座之上,大魔王低声一笑,笑声愉悦。   这是少年时代的他会做出来的事情,如果喜欢什么,必定推开什么。   因为经历过太多次绝望了。   没有希望,就不会再有绝望。   大魔王在直播间@陶然:“三公主,怕了?”   弹幕里照常是那群傻白甜少女们的尖叫:“大魔王好温柔,好宠公主殿下,担心她害怕,特意来安慰她!”   陶然:口可口可。   如果你们知道故意吓我的人就是他本人……   无知果然是一种幸福。   他这是安慰吗?   明明是挑衅一样地问我怕不怕!   前脚先是少年荣烬吓我,后脚又是大魔王来挑衅。   神明的恶趣味吗?   来啊,互相伤害啊!   比恶心人是吧?   谁不会吗?   陶然在直播间回复:“当然害怕,我怕他真的挖掉我的眼睛,毕竟我这双眼睛还要留着来看伟大的尊主大人您的神颜,我可是尊主全宇宙粉丝后援会的会长,每天看尊主一万遍都不够哦,比心!”   大魔王轻声一笑,清清冷冷的音色里,带着一丝慵懒,声音清悦而有颗粒感,“好。”   这句话不是发的弹幕,而是直接在每个人耳边响起。   弹幕里已经全是少女们昏厥式尖叫了:“太宠了,太撩了,跪求三公主和大魔王原地结婚~”   陶然恨不得一个挨着一个奋力地摇晃,“少女你们全都给我醒醒,这可是末日危机啊喂!”   她关掉弹幕,越想越觉得可恶。   “系统,你说他到底在说什么好?好什么?把一句话完整地说完有那么难吗?本来想要恶心他扳回一局的,但我怎么感觉自己又输了?”   系统:“咦,少女,我怎么觉得这是你赢了?起码大魔王愿意互动了呀。原书里,他可是从头到尾都十分高冷地注视诺亚方舟,他和你互动是个好现象?”   上课铃声响起。   周安琪对荣烬点点头,走向了教室。   李昆捧着自己被踩废的那一只手,对着她们离开的方向,狠狠地吐了一口唾沫。   荣烬吓过陶然之后,也埋头往班里走去。   陶然本来还想给荣烬放一句狠话还回去呢,可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所有人都走空了。   教导主任:“上课了,同学还不回班里?”   陶然不知道自己在哪个班,还好胡萝卜一直等着她,拉着她一路小跑。   途中,哪怕系统小天使说了一万句安慰陶然的话,陶然还是觉得心有不甘。   这种不甘心直接导致了,第一节 机甲课上,陶然发现只有她和荣烬没办法上机的时候,快乐地吹了一个口哨。   让你吓我,略略略略略。   荣烬回头看她,少女的眼睛仍旧干净澄澈。   没有讥讽,没有嘲笑,她只是在等价报复,因为他说要挖她的眼珠子。   他心里有些好笑,这也是兽人,世上也有这样的兽人?   荣烬对她招了招手:“小猫奴,你过来。”   陶然倚墙站着,怀里抱着一本书在看,嘴里叼着一根棒棒糖:“我有名字的,楚悦,谢谢。”   “楚悦同学,麻烦你过来一下。”   “干嘛?让你挖我眼珠子啊?”   “咱们都是双f级,你能打过李昆那帮人,我打不过,你觉得我真能挖的了你的眼珠子?”   陶然不情不愿地靠了过去。   荣烬看着远处那些操控机甲的同学,“不能上机,你很开心吗?”   不能上机,就是不能操控机甲。   操控机甲不仅要看精神力,还要看精神力和机甲的适配值。   在星际时代,无法操控机甲的人,代表着绝对的废物。   就连兽人,也有很多是可以操控机甲的,比如胡萝卜就去了。   陶然翻看原主的记忆。   有一段原主从来不愿意回忆,但是每天的噩梦时分都会想起的过去。   就是和荣烬这样,远远地看着其他同学操控机甲,接受自己只是一个废物的事实。   哪怕尊贵如原主这样的公主,还是要面对那么多嘲讽和恶意,更何况是荣烬这样一个普通少年呢。   同学们一定对荣烬说过很难听的话吧?比原主记忆里那些更加难听一万倍。   陶然看到周安琪走了过来,这里可能也是姑娘走爱情线的一个剧情点?那本书实在是太长,陶然总是记不清楚这些细节。   周安琪提出邀请:“两位同学,你们想试试操控机甲吗?我们可以一起进操控室?”   陶然顺便帮她助攻。   陶然嘎嘣嘎嘣地咬碎了棒棒糖,随手就把那根小棍扔进了远处的垃圾桶里,精准的好似篮球场上投出的超远三分:“你让他去吧,我无所谓,反正我只是一个兽人,操控机甲干嘛?上战场当炮灰死的更快一点?当然,不上战场也不一定就死的慢。”继续低头看书。   脚步声走远了。   陶然以为荣烬和周安琪一起走了。   等她大半本书都快看完了,抬头才发现荣烬一直站在她的身边。   “你没去上机?”   “在一个双a级强者的保护下,摸一摸机甲操控台,你觉得那叫上机?我好歹是荣家的七少爷,如果真想这样上机,就算找不到双a强者,其他强者也够用了。”   所以就说,荣烬这种人,走爱情线能走得通就怪了!   陶然深深叹了一口气。   生活不易,猫猫叹气。   荣烬看了一眼她书的封面:“你要考治安官?”   “我不能考治安官吗?”   “可你是个兽人。”   “星际法律也没有规定,兽人不能考治安官啊。”   “所以你早上为我出头,你想做个治安官?”   陶然合上了那本书,望着荣烬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重复道:“所以我早上为你出头,我想做个治安官。”   她的眼睛太亮了,亮的像是里面有一轮金色的骄阳。   没由来的,荣烬心里生出一种烦躁感:“你考不上的,从来没有听说过有哪个兽人能成为治安官,更何况,你还是双f级。”   “那我就考上给你看,要打个赌吗?”   “你想赌什么?”   “还没想好,等我赢了再告诉你吧。”   治安官,无疑是这个世界上最尊贵的一批人,比如男主楚航,在现实世界里的身份,就是帝国首席治安官。他们是法律的执行者,也是法律的制定者。   诺亚方舟这场游戏,陶然不知道反派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周安琪想走的爱情线走不通。   男主和女主给出的解答,比周安琪更高明,可那似乎也不是大魔王想要的,不然任务就不会失败了。   一百个任务者,一百种任务方案,全都失败了。   哪怕作为这本书的作者,陶然都不知道,反派大佬想要的答案到底是什么。那是一个开放式的答案,也或者根本就没有正确答案。   陶然只能死马当成活马医,她现在选的是一种沉浸式的玩法,完全遵循自己的本心   如果我真的成为了一个兽人,我会怎么做? 第183章 灭世者   你觉得三公主能考上治安官吗?   能√   不能x   这个投票在短短时间之内, 就冲上了星网关注榜第一。   大多数人都认为不能,只有极少数的人选择了前者, 这些人一水的都是大魔王后援会的粉丝。   网友:“就算你们再怎么支持三公主, 也要动一动脑子吧?她是体能和精神力双f级, 主星上随便拎出一个小学生都比她强,就算她在现实里想要当治安官,也得靠公主身份搞暗箱操作, 更别提她在诺亚方舟里只是一个兽人,你们知道兽人这两个字到底意味着什么吗?”   兽人, 意味着什么?   其实对于大多数星际公民来说,这是一个非常遥远的词汇。   帝国主星禁止兽人登陆。   学校的教材里说,兽人是每个公民的私有财产。   现实生活中见到的兽人, 都是中学毕业就被拍卖了, 大多数带着一股浓浓的风尘气息。   甚至于,兽人能不能登陆星网, 都要看主人的恩赐,在这样的直播间里,他们更是没有丝毫发言权。   与其称他们为兽人,不如称他们为兽奴,不是奴仆的奴, 而是奴隶的奴。   傻白甜少女倔强地投票:“我们相信三公主能创造奇迹。”   大多数网友连杠都懒得跟她们杠:“盲猜你们连中学都没毕业吧?打小就生活在真空一样的环境里, 你们只是被保护在温室里的花朵,离现实真的太远了。相信奇迹?这话还真是苍白无力。奇迹之所以被称为奇迹,是因为它从来不会发生!”   上午一共三节课。 第一节 是机甲实操。   陶然反正也不能上机, 干脆全程都在看治安官的理论书籍。 第二节 是机甲原理。   一位年过半百、头发花白的老师,站在台上,讲的内容要多枯燥有多枯燥,班上的同学全都听的昏昏欲睡。   老教师提问:“哪位同学来回答一下,这架机甲出了什么问题?”   接连三个同学举手,全都是错误答案,老教师一而再、再而三地摇头。   周安琪作为一位双a级强者,早就从中学毕业了,原本不想回答这么幼稚的问题,可是见到这么多人答错,也来了兴致,举手回答:“是机翼出了问题。”   老教师循循善诱:“机翼出了什么问题呢?”   “金属吧……”   “什么样的金属?金属哪方面的问题?会造成怎样的故障?”   周安琪答不上来了,她觉得这个老师过于吹毛求疵,“即便是在帝国主星的第一学院,最专业的机甲原理课程,也不会细致到这种程度啊?”   老教师点名:“荣烬,你来回答。”   荣烬坐在教室最后一排的角落里,那刚好是一个没有光能照到的死角。   少年懒洋洋地站起来,声音粗哑的不似人类:“c973-n号金属,金属耐用性问题,一旦机甲启动功率超过458冲,左机翼会燃烧、断裂,机毁人亡。”   老教师鼓掌:“说得好,实在是太好了!你每次回答都太精彩,把我的胃口都养刁了,其他同学的回答,我总觉得他们没答到点子上。”   周安琪似乎是第一次认识这个任务对象。   她以为荣烬是一个饱受欺凌的少年。   但他绝不仅仅只是一个饱受欺凌的少年。   正如她所说,如此深奥的理论知识,哪怕放到帝国主星最好的高等学府,也没几个人能做出这样的完美回答。   李昆在医疗舱治好了手,带头嘲笑道:“理论知识学的再好又有什么用呢?废物还不是一辈子都没办法驾驶机甲?”   全班都是哄笑声。   荣烬就像没听到一样,坐回了自己的小角落。   陶然在意念里和系统说:“我真是恨不得当场给周安琪发私聊   姑娘,你刚才不该提起帝国主星第一学院,那不是你现在的身份,偏远星球周家小姐能了解的,而且荣烬已经发现你是双a级强者了!他必然会怀疑你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系统先是夸奖了陶然:“玩人设还是你最六呀。”又劝道:“可一切都在大魔王的监控之下,如果发这样的信息,极有可能暴露出你不符合原主的傻白甜人设,还是以咱们的任务为先?”   陶然:“我知道,只是有点可惜,周安琪这条爱情线……真是想助攻,都难帮。”   上午最后一节是自习。   放学以后,同学们三三两两地聚集在一起,能看出来大概的小团体。   像陶然和胡萝卜这样的兽人,班里一共有五个,这会儿就是抱团去食堂。   李昆那帮人,似乎想搞什么大事。   不过陶然觉得难成气候,毕竟一百个任务者都就位了,暗中盯着荣烬,想保护他的人不知道有多少。   还有就是追随周安琪的一些小跟班。   最后就是荣烬,一个人独来独往。   荣烬戴上棒球帽,压低了帽檐,收拾东西离开。   周安琪拦住他:“荣烬同学,我有一些关于机甲理论方面的问题,可以向你请教一下吗?作为报答,我请你吃午饭?”   荣烬:“我像是吃不起午饭的人吗?”   没想到会是这个回答,周安琪愣住了。   “你也不像是请不起家教的人。”说完以后,荣烬绕过她,走远了。   隐约还能听到周安琪的辩解:“我不是这个意思……”   但荣烬的脚步丝毫未停。   下午,学校里有一场讲座。   宣讲人就是男主楚航,他穿着一身军方铠甲,看起来器宇轩昂,“我是诺顿军团的教官,接下来将会和贵校有一些合作项目,如果哪位同学对参军有意向,可以和我交流一下。”   这场讲座的内容精彩无比。   那是任何少年人看了都会热血沸腾的场面。   军舰、指挥官、星辰大海……   李昆简直恨不得立刻就加入军团,缠着楚航问东问西的,“我是d级体能,请问一下适合做什么兵种?”   楚航随口应付了他两句,把他移交给其他教官,径直走向荣烬:“同学,你们老师强烈向我推荐你,你的理论考试成绩是满分,有没有想过从军?你非常适合指挥官这个职位,指挥官不需要有多么高的体能,它需要的是全局观。”   直播间的弹幕沸腾了:“大王子干得漂亮!”   “谁能拒绝这样的诱惑呢?对于男人来说,战争才是初恋情人啊,我中学的时候,要是有一位军方教官力邀我加入军团,别看我是一个左手游戏右手妹子的肥宅,但为了从军二者皆可抛!”   “战场指挥官,我考了七年都没考上,最后转投了尖兵作战系,一次就考过了。我的成绩有多好,就不一科一科地报出来了,说出来像是在跟你们炫耀,我就是想证明一点,这绝对是史上最难考的一个军方职业,没有之一。像荣烬这样收到军方直邀,真的是天上掉馅饼都没有的美事,再考虑到他的双f级能力……不说了,真的流下了酸柠檬的泪水。”   周安琪也十分激动。   果然大王子才是大佬!   不像她这种走爱情线一直失败的任务者,大王子拿出来的方案一定能吸引到荣烬。   荣烬那么了解机甲理论知识,肯定连做梦都想上战场吧,却偏偏无法操控机甲,指挥官这个职业,简直是为他量身打造,再没有比这个更适合他的了。   所有人都心潮澎湃。   荣烬却摇了摇头:“谢谢,不过我没有这方面的打算。”   就像是火箭发射到半空中突然哑火了。   直播间一片死寂。   在这种死寂里,每个人都感受到了恐惧。   神明说要灭世。   不光是说说而已。   诺亚方舟这场游戏,看起来轻松,实际上很难。   大王子给出的已经是所有人都想破脑袋才能给到的最优解。   却被那个孩子轻而易举地拒绝了。   从开始到现在,不管任务者给到他什么,他看起来都像是万事万物都不上心。   他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这世上真的有什么能打动他,让他愿意留恋世间吗?   楚航最先收拾好情绪,丝毫没有气馁,脸上仍然带着大大的笑容:“或许是你对军方还不太了解,接下来我会常驻你们学校,希望我们以后有更多的接触机会。”   弹幕被他的乐观开朗感染了:“我们不要急,徐徐图之嘛。”   楚航深吸了一口气,在心里对自己说出了弹幕上最多的这四个字,徐徐图之。   李昆看着这边的情况,和朋友讨论:“你们有没有觉得,今天荣七格外幸运?先是咱们学校最漂亮最有权势的女孩周安琪追在他屁股后面,又是军团长这样的大人物这么欣赏他,这是咸鱼翻身了?”   朋友的回答是:“你说今晚给荣烬敲闷棍的事,还是先算了吧。”   楚航给陶然发了一句私聊:“讲座结束刚好是放学的时间,我跟你一起回家。”   陶然秒懂他的意思:“你要把我买走?”兽人想要脱离原主人只有经过买卖。   楚航:“我忍受不了那些男性用看商品的目光看你。”   这是他的亲生妹妹,帝国最尊贵的小公主,他们放在掌心宠爱的明珠。   只看原主有多么傻白甜,就知道其实她的家人,对她是偏向溺爱的方向。   陶然不知道诺亚方舟给她安排的家在哪里,照旧是胡萝卜带路,感觉胡萝卜像是游戏里那种新手引导。   先从学校走到早上的大广场,然后乘坐星际地铁,前往诺顿星的卫星,星际时代的地铁已经便利到可以在相邻的星球之间通行。   诺顿星一共有九颗卫星,陶然居住的这颗星球叫南四卫,它还有一个更加广为人知的名字——垃圾星。   诺顿主星所有垃圾都被倾倒在这颗星球上,从星际地铁的窗口向外望去,大半个星球都是堆积如山的垃圾,还有一艘又一艘的星舰飞来,源源不断地往这里排泄垃圾。   胡萝卜的眼神里满是向往:“哇,又有了好多垃圾啊,不知道今天哥哥会从垃圾山上淘回来什么好东西?”   地铁乘务员飞快地从她身边走过,一下子就离她远远的,生怕从她身上沾染什么病毒,“那些垃圾里面全是有害物质,也只有你们兽人才会像淘金一样去淘垃圾山。”   胡萝卜似乎是觉得自己说错了话,连忙低下了头:“对不起。”也不知道是在和谁道歉,也不知道是在为什么道歉。   如果说诺顿星的天空是灰蒙蒙的,那垃圾星的天空简直就是黑压压的。到处都弥漫着一股腐臭味,一走出地铁站就有蚊虫在飞舞。   胡萝卜拉着陶然的手去洗手间:“我们先去换衣服。”   蓝白色的校服换成了一套灰扑扑的衣服,陶然也看不出那是什么材质,感觉效果有点类似于现代的雨衣?   街上到处飞扬着尘土,偶尔还有一阵酸雨砸下。   “如果不换衣服,明天上学就没有校服穿啦。”   确实,这种带有腐蚀性的酸雨,如果没有这种特制的雨衣,校服会变成什么样显而易见。   胡萝卜这才发现,楚航一直跟着她们,她问陶然:“那位教官是跟你一起来的吗?”   陶然说:“他想买我。”   胡萝卜忽然咬紧了下嘴唇,紧紧地抱住了陶然:“你不要怕,不要哭,我听说是会很痛,但总能熬过去的,这位教官看起来很温柔,不像是那种会打人很凶的,或许会是一位很好的主人。”   长着兔耳朵的小姑娘,很温柔地对陶然说不要哭,可她的眼泪就和这场酸雨一样,啪嗒啪嗒地落在陶然的肩头。   每一个被送进学校的兽人少女都是早熟的,她们早就知道等待自己的命运将是什么。   陶然想对胡萝卜说很多很多话。   没有人是我们的主人,除了我们自己。   没有人能打我们。   你不要怕。   可她最后什么也没说,那些安慰的语言比起胡萝卜自小的经历,实在是太苍白了。   有一些事,不是靠说,而是去做。   陶然擦干了胡萝卜的泪水,“我家在哪儿?”   女孩指了指不远处的那座矿山:“你的养父是矿山的监工。”   或许是大魔王给她的设置,她没有觉得陶然问出这些问题有什么不对劲,就像指出学校、教室一样,她指出了陶然家的位置。   矿山。   酸雨越下越大,可那些兽人矿工仍旧麻木地挥着手里的镐头,一下又一下地砸着矿山,有人背着沉重地筐子,里面装满了矿石。   他们的手脚上都拴着铁链,勒出了一道道血痕。动作稍微慢上一点,就会狠狠地吃上一鞭,监工骂骂咧咧:“磨蹭什么呢!”   这还是第一次,在全星际直播的平台上,向所有星际公民揭开兽人真实生存环境的冰山一角,关于垃圾星,关于兽人少女,关于矿工。   所有的弹幕都透露着一股无所适从的感觉:“怎么会这样?”   有人冷笑:“怎么不会是这样?你们现在所看到的,不过是浮现在水面上的一角,在水面之下还有一整座冰山!   你们压根想象不到,就算是在大魔王宣布了灭世计划的现在,那些兽人还在做苦力,他们不是听不到大魔王的话,只是帝国铁血镇压了所有动乱,只要这个国家机器还运转一天,哪怕明天就是世界末日,今天兽人仍旧戴着铁链辛苦劳作。   现在你们可以好好想想,兽人到底意味着什么?你们还觉得变成兽人的三公主,能考上治安官吗?” 第184章 灭世者   监工身形又矮又胖, 肚子上的肥肉像是叠了好几个救生圈,见到楚航一身军服, 对他很是巴结, 殷勤地递给他一支烟, “军爷,什么事劳驾您来这小破地方?”   楚航没工夫也没兴致和他兜圈子,指着陶然开门见山地说:“我要买她。”   “巧了, 今天李家的少爷也联系了我,说要买我这小猫奴。离她毕业也没多少天了, 要不等毕业拍卖会上,你们一起竞价?   您也别觉得我贪心,这小猫奴的基因是我花了大价钱买的, 才做出来的试管婴儿。您看她这身段、看她这脸蛋, 够漂亮吧?就该知道买这份基因的成本价有多高。   送她去主星读书,又是一大笔钱, 不就是为了以后卖到新的主人家能知点情趣嘛,让她更能和主人有共同语言。这可是我手里最好的货色,可不得待价而沽?”   “李家少爷,你是指李昆?”楚航一想到今天,他本来在忙参军讲座的事, 想要设计出来激动人心的宣讲会吸引任务对象荣烬, 就看到星网直播间弹幕里,网友给他截的视频片段,李昆那帮人居然用那种眼光打量自己的妹妹, 只觉得极度不适,“不管他出多少钱,我都出十倍!”   “军爷,您越是出价高,我越不可能出手啊,小猫奴这么有市场,万一竞价的时候,李少出价更高呢,您请回吧。”   “你!”楚航的眸光中有厉色闪过。   “怎么?你还想打人?《帝国法典》里面写的清清楚楚,公民的私有财产神圣不可侵犯,兽人属于公民的私有财产之一,别以为你穿一身军服,就有什么了不起,我在诺顿主星上面也是有人的。”   楚航贵为帝国大王子,首席治安官,谁敢在他面前这么嚣张?他从小就习惯了顺风顺水,何时见过监工这种市井泼皮无赖,滚刀肉似的,根本无从下手。   对于帝国即将毁灭的担忧,与生俱来的威信遭到挑衅后的恼羞成怒,对于妹妹的爱和保护……那一瞬间无数复杂的情绪在楚航心中激荡,他生平第一次理智失控,一具机甲凭空具现而出,银白色的威芒几乎要刺穿苍穹。   就在楚航机甲的冲击波即将碰上监工的时候。   整个世界忽然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   半空中如同细丝一样飘荡的酸雨停了,一颗又一颗的雨滴仿佛圆润的珠宝,被一条无形的线串在空中,如同一道绝美的幽帘。   挥舞着镐头的兽人停下了动作,好似化作了一尊又一尊雕像,他们的手臂孔武有力,有一些甚至是狼头人身,有一种来自远古的蛮荒之感。   监工面对那具机甲时,眼里的恐惧犹如实质。   一只白皙而修长的手,出现在了这个画面里,只是轻轻一抹,机甲和冲击波全都消失不见了。   那是一只极美的手,骨节分明,指节修长到近乎给人一种凌厉的压迫感,和它超出人类能够定义的美一样令人震撼的,是它的主人所拥有的力量。   大王子可是双s级!   这是接近神明的力量,即便是五位旧神,也把他视为座上宾,曾经在神祭时公开说过,“或许假以时日,大王子就是第六位神明。”   这具银白色的机甲,曾经伴随着无数场帝国胜利的战争,走入星际民众的视野,它和主人楚航是所有国民的骄傲!   可是楚航充满愤怒、充满绝望、充满反叛的一击,就那么轻描淡写地被叫停了。   回荡在星际民众每一个人脑海里的,是来自灵魂深处对于大魔王超s级力量的恐惧,令他们胆寒,令他们不由自主地跪地臣服。   那些流传在世间的对祂的称号,星海尊主、众星之主、龙座之上、弑神者……不再是轻飘飘的代指,而是陡然有了重量的尊称,重到压的每一个人都喘不过气来。   就是这种强大到远远超出我们能够理解的力量,想要毁灭世界。   这一刻,每个人都清晰无比地意识到了一个事实——整个宇宙的湮灭,只在祂的一念之间。   “大王子,我相信凭借你双s级的实力,轻易就能毁灭诺顿星系,但既然是玩游戏,还是尽量在游戏规则允许的范围之内吧。”   神明之手离开了。   一切都如同潮水一般褪去。   诺顿星又恢复了原本的模样。   应该说是向后倒退了几格,回到了楚航没有具现机甲的那一幕。   楚航失魂落魄地跌坐在地上。   他刚才心里未必没有撕毁这一切的冲动,管它什么诺亚方舟,直接和大魔王打上一场,凭什么一切都受祂支配?   现在只为自己方才疯狂而又莽撞的举动抱歉,他自以为傲的实力,在大魔王面前只是一个跳梁小丑。   陶然在意念里和系统说:“我现在理解穿书部为什么打不开大魔王的过去了,高武世界的终极神明,真是恐怖如斯。”   系统:“周安琪不行,男主女主在书里也都证实了不行,一百个任务者全都败北了,全都指望不了。宿主,这一次也还是要靠你这个大佬带我躺赢!”   陶然rua了一把蓝团子柔软的小肚子,望向了远处辛苦挖矿的兽人:“我也不知道自己的路能不能走得通,书里关于少年荣烬的描写太少了,我当时也没有详细设定,不知道天道把这个任务世界补成了什么样?不过我做了两手准备,不保证一定成功,只能保证尽力而为。”   “我相信你,你一直都是一位最特别的任务者,就算是成千上百个任务者和你一起攻略大魔王,他们全都失败了,你却一定会成功,你做任务的方式和所有人都不一样。”   监工刚才的记忆已经被大魔王抹去了,还以为楚航是被自己说的背景吓到了,才会跌倒。   来者是客,更何况人家是来送钱的,他也不想把事情闹得太僵,对陶然说:“你送一送这位军爷。”   陶然送楚航到地铁站口,楚航给了她一大堆装备:“如果遇到危险,你就按这个信号发射器,我立刻会赶来;如果有人攻击你,你就打开这个防护罩,它是我特意找实验室做的,f级精神力也能使用,如果……”   他就像老妈子一样,说了一大堆,最后又安慰她:“等到拍卖会那天,我一定会把你买下来的。”   陶然:“胡萝卜呢?”   楚航反应了好久,才听明白妹妹这句话的意思,“她只是一个游戏人物,你同情她?”   胡萝卜才不是游戏人物。( 重要提示:如果书友们打不开t x t 8 0 。 Co M 老域名,可以通过访问8 0 8 0 t x t 。C o M 备用域名访问本站。 )   诺顿星系的一切都是真实的,只不过大魔王把这里冰冻尘封了而已。   诺亚方舟里出现的每一个人,都是真实存在于这个世间的。   其实还是大魔王的能力太变态了,他能把幻想照进现实。他能轻易地抹杀一个星系的存在,也能轻易地复活一个死去的人。   陶然的态度很坚持,楚航让步:“好吧,到时候我把胡萝卜也买下来。”   “还有我们班的其他同学,还有其它班的同学,学校里会有很多兽人拍卖。”   “悦悦,你不要胡闹,大魔王说让我们遵循游戏规则,我现在的身份只是诺顿星的一个贵公子,没有那么大的财力,不可能把你说的这些兽人全部买下来。”   “哥哥,你不觉得《帝国法典》有很大的问题吗?该保护的不保护,不该保护的瞎保护。兽人作为独立人的人权不保护,却保护星际公民把兽人作为私人财产的产权?”   “你都在胡说些什么啊,她们只是兽人……怎么能把兽人和公民混为一谈?”   “我就站在你的面前,我现在的身份是兽人,难道你不认可我是一个独立人吗?难道我在智力或者情感方面,和你相比有任何的缺陷吗?”   楚航身形巨震,难以置信地看着陶然。   陶然目光坦然地回望他。   《帝国法典》条例很完善,但法律并不代表着公正。   人类历史上,被史学家反复称颂的雅典时代,后世人极为推崇它的民主制,不少人把它当做理想中的乌托邦。   事实上却是,享受民主制的只有雅典公民,大约几万人,另外还有数十倍于公民的奴隶,几十万奴隶根本不被当成人看待,更别提民主权利了。   雅典,就是踩在奴隶身上建立的璀璨文明。   其他时代的文明也有异曲同工之妙,比如资本主义完全靠压榨无产阶级的血肉而繁荣。   想要争取兽人平权很难。   因为每一个星际公民都是兽人奴隶制的既得利益者。   极端情况下,有的星际公民甚至完全靠剥削兽人为生,比如监工。   兽人奴隶制是帝国能够照常运转的核心机制。   对于那些深知这一切,但还是兽人奴隶制的忠实拥护者,陶然觉得自己没什么好说的,因为你永远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   可男主楚航,未必是装睡的人,他只是打小太习惯这一切了。   “抱歉,悦悦,我现在思维有点混乱,你让我先想一想。”   “好的,哥哥,你慢慢想。”   星网上也因为陶然和楚航的这一番讨论,掀起了轩然大波。   有人骂陶然:“三公主的思想真是太歪了,这是一种多么可怕的想法?她不能因为玩个游戏,拿到了兽人身份,就把兽人等价于公民来看啊!   我看她是所有任务者里面最不务正业的一个,别人都在围绕着荣烬转,她在干嘛?一时兴起要考治安官,现在又异想天开提倡兽人是独立人的人权?”   大魔王粉丝后援会的成员力挺陶然:“公主殿下怎么没做任务?她明明有为荣烬挺身而出啊!而且还有帮周安琪助攻好吧?助攻的那么明显,你们是瞎吗?这都看不出来?是周安琪自己不争气。”   但关于兽人,这些小姑娘是很模糊的,“这是我第一次知道兽人的现状,兽人……原来过的这么惨吗?”   她们很茫然,“三公主说的话,有那么大逆不道吗?仔细想想,感觉也很有道理啊,我们班里也有胡萝卜这样的女孩,其实是很好的同学,但是爸爸妈妈都说不要和她们接触。”   帝国方面甚至因此发布了一则声明安抚民众:“三公主楚悦所说的所有话,只代表她个人立场,她不担任任何帝国职位,不具备任何执政权,请大家不要恐慌。”   龙座之上的大魔王,右手食指叩击着龙神骸骨做成的扶手,声音规律而清脆,他一句话也没说,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诺亚方舟的直播视角,只固定在任务者身上,星际公民看不到荣烬独自活动时的场景。   放学之后,荣烬用最快的速度回到了家里。   荣家很大,他的父亲荣泰昌娶了很多女人,母亲只是其中毫不起眼的一个,住的院子相当偏僻。   盛夏季节,小院里草木深深。   一个美丽而柔弱的女人,坐在大树上面悬挂的秋千上面,她的肌肤白的近乎透明,五官有多么精致,脸上的神色就有多么呆滞。   “妈,我回来了。”   她看都没有看荣烬一眼。   荣烬没有在意她的无视,先回自己的房间,打开电脑,处理好了所有的机甲维修信息,他常年在网上帮人回答机甲问题,赚取生活费用。   因为看故障的眼光稳、准、狠,很有一番声誉。   李昆打他的时候,说让他把零花钱交出去,其实他从来都没有零花钱,荣家没人给他钱,他所有的钱都是自己挣的。   搞定这些,荣烬先是换下了校服,然后到厨房做饭,很简单的两菜一汤,全是素菜,妈妈从不吃任何肉食。   “妈,吃饭了。”   那个女人仍旧坐在秋千上一动不动,就像是一只摆放在院子里的人偶。   荣烬端着饭菜喂她。   一开始,她放佛一个傀儡,顺从地吃了两口。   忽然,外面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她猛地从秋千上跳起来,捂着头躲在桌子后面:“他来了!他来了!那个魔鬼来了!”   “他没来,没人来,你乖乖吃饭好不好?”   女人尖叫,拔下头上的簪子,披头散发地在院子里跑来跑去,荣烬一接近她,她就用簪子狠狠地扎他,把他扎得浑身是血。   荣烬紧抿着唇,一言不发地喂她吃东西,任由妈妈伤害他。   终于,喂完了那碗饭,荣烬回房间,随便把伤口涂上医疗液。   等他走出房间,妈妈正抱着膝盖,坐在冰冷的地上掉眼泪,把那根沾了儿子血的簪子扔了老远。   看到儿子出来,她并不敢上前,反而跑回了房间,“砰”地一下子关上了门,就像是拒绝那根染血的簪子,她也拒绝看到受伤的儿子。   她刚才坐的地上写着一句话:“小烬,对不起,妈妈是不是又发疯了?”   荣烬抬头看了一眼天空,今天的乌云特别厚,诺顿星的夏天从来都乌云密布,很少见到阳光,他以为自己已经习惯了,可最近似乎格外压抑。   不对,见过太阳的。   今天刚刚见过。   小狸奴的那双眼睛。   “治安官?”荣烬意味莫名地笑了一笑。 第185章 灭世者   送完楚航, 陶然回到了监工的家里。   监工一看到她,就掂着鞭子走了过来, 色眯眯地打量着她:“可以啊, 小猫奴, 你现在长开了,会勾男人了,有这么多大人物抢着买你。”   他不光说, 还想对陶然动手动脚的,猛地往前一扑, “我还不舍得让他们直接买走呢,我自己都没玩过。乖女儿,给爸爸摸一摸, 看你这皮肤可真够嫩的, 手感一定很带劲儿。要不是想卖个高价,爸爸肯定亲自给你开——”   系统提醒:“宿主, 他想占你便宜!快躲开。”   陶然眼里闪过一抹嫌恶,这些豢养兽人少女的人,平常都没少对小姑娘动手动脚的,现在还敢欺负到她头上?   她直接就是一式腿法,踢倒了监工, 然后释放出来楚航留下的高科技装备, 一条同时禁锢精神力和体能的绳索,把他绑了个严严实实。   监工气得大骂:“你敢绑我?你不过是个贱奴!真是胆大包天,今天的事要是抖落出去, 你死定了,我会把你的肉一块块的切开……”   陶然嫌他太吵,直接把他打晕了。   全程围观这一幕的星网上炸锅:“三公主这算是违反游戏规则吗?”   小迷妹们:“监工居然想猥亵三公主,被打倒活该好吗?我只想说三公主好帅好a!这哪里像是双f级?就问问以后谁还敢再说她是废物,监工精神力虽然不行,可体能起码达到了c级,结果一招就被她放倒了,古武好厉害啊,我也想学~”   一直没有发言的女主盛曼,忽然在直播间说道:“既然魔神大人没有阻止,那么就说明三公主做的应该符合游戏规则,毕竟就算是在现实世界里,罪行也是每时每刻都在发生的,只不过纸到底包不住火,也不知道三公主能支撑多久?一旦被人发现,她肯定会被送上法庭的。”   有人抓着她问:“盛女官,你怎么还没有出手?”   得到的回答是:“我的布局稍微慢一些,还在准备当中。”   陶然也在看弹幕,盛曼的话从另一个角度来看,未必不是对她的一种提醒,不像男主楚航那样一腔赤忱,女主盛曼政治手腕很强大,熟悉很多弯弯绕绕的东西。   陶然既然决定出手了,肯定把后续的事情都考虑好了,罪行暴露什么的,不存在的。她的手段多得很,只要她想,就算在诺亚方舟里苟上一万年,也不会被人发现监工被她控制了。   但她记盛曼这份情。   监工家里不算大,陶然没一会儿就全部逛完了,大概对他的情况有了一个了解。   陶然摇了摇手里的铃铛,对兽人说:“今天不用做工了,放假!”   矿工们一年才会有一天的假期,那一天的假期只够洗个澡、睡个觉,很快就过去了,连放风的机会都没有。   他们都不敢相信陶然的话,望向陶然的身后,等着监工出来骂他们一顿,可是没有人来。   陶然拦住一个小男孩:“你们几点开饭?”   那个小男孩身体瘦的像个麻杆,奇怪地看了她一眼,“猫姐姐,你怎么这样问?一天只有一顿饭,早上上工前已经吃过了。”   “今天加餐!”   “可是我们平常吃的都是诺顿星送来的厨余垃圾,从里面提取营养剂,送垃圾的师傅只有凌晨才会来。”   陶然揉了揉他的小脑袋,“今天吃点别的,以后咱们都不吃垃圾了。”   小男孩头上长着一对鹿角,眨巴着大眼睛,茫然地看着她,显然是听不懂她在说什么。   陶然回到监工的房间。   外面的兽人还在工作,生怕刚才那只是陶然开的玩笑,没有见到监工本人,谁也不敢停下来休息。   反正他们做工早就麻木了,多挖一会儿矿不会死,可如果被监工抓到把柄,他会活生生地用鞭子抽死人。   陶然打开了监工的星网终端,她从系统那里兑换了一个金手指,可以破解进入密码,这个金手指积分还挺贵的,贵也贵的有道理,耗时时间很短就破解了。   网友:“三公主还真是真人不露相,多才多艺啊,她居然还是一个黑客?破解了监工的星网终端!”   也有人说:“监工这个是很初级的防护,三公主的黑客能力不算逆天,勉强算是初级水平。当然啦,这也要下一番苦功夫才能学会,我得承认一开始看走眼了,三公主并不是一个美丽废物,只能摆出来看的花瓶,就算驾驶不了机甲,她也有自己独特的魅力。”   星网终端是一个智脑,里面的星网账号伴随星际公民的一生,可以在星网上进行所有交易。   系统:“哦嚯,这个监工还真够穷的,大负翁啊,欠了这么多债?”   陶然扫了一眼他常逛的星网场所:“这人不仅是个烂赌鬼,还是个瘾君子,剥削兽人赚的钱全都拿去赌博和买毒|品了。”   陶然想要进入其中一个版块,却提示需要验证二级密码。   系统:“刚才那个是破解一级防护的金手指,如果需要二级密码,还要再买新的金手指,是比前面那个更贵,但这真不是我定价的啊,系统商城里的商品都是天道上架的。”   陶然笑道:“我又没说你是奸商,你就急着解释了。咱们也不用什么金手指都从你那里兑换,反派大佬不就是个很好的人选吗?”   “你是说请大魔王帮忙?他会帮你吗?虽然他看起来对你很特别,和你互动很多,但是……”   “不,找少年荣烬,他在设定里可是一位天才黑客,而且要价很便宜,可以说是物美价廉,可比你从这系统商城里购买划算多了。只不过,我不能表现出来,我很了解荣烬这一点,得先发个帖子求助。”   陶然在黑市上发了这样一个帖子:   找一个黑客帮忙,不支付星币,我的兽人养女刚刚收到一位大人物送的礼物,f级精神力就可以使用,能发挥出足以媲美c级的力量,如果你的黑客技术足够让我满意,我可以考虑租赁给你这件装备。   她看似只是在大海捞针,把这个帖子复制到了所有她能进入的版块里,可其实那些版块里面有一个是第九中学校园网上的黑市置换版块,这能帮助她更精准地定位到荣烬。   一开始,网友们的看法是:“看吧,我怎么说的?她的黑客技术比较初级,二级防护就把她给拦住了,大海捞针地寻找黑客,想要找到很难吧?”   可是,等他们看到一直处于黑暗之中的荣烬那边的视角亮起,这说明陶然和任务对象荣烬搭上了线。   所有网友:“!”   “卧槽,这都可以?”   荣烬每天都会浏览黑市版块的内容,从上面接一些私活,赚取生活费。   他漫不经心地查看这个帖子,不直接支付星币的任务,其实他一般是不会接的,但是这个筹码又很适合他,像他这样只有f级精神力就能够使用的武器并不多,不管是攻击还是防护。   可以试试。   荣烬联系了陶然。   网友正在疯狂给陶然发弹幕:“公主殿下,是任务对象,快好好把握!”   还有人分析:“其实能撞上任务对象也可以理解,三公主看似是漫天撒网,但分析一下荣烬的心理,适合f级精神力使用的武器对他来说很有用,只不过咱们谁都没想到他居然是一个黑客。”   “别的任务者都是想方设法地围着荣烬转,三公主这边却是荣烬自己往她身边靠?”   “不仅是荣烬自己往三公主身边靠,三公主还把他往外推呢,你们快看她发的信息!我真是醉了,三公主是真的把这里当成一个游戏,完全忘记诺亚方舟的使命了吧?”   陶然:“我怎么确定你是一个有真材实料的黑客?”   荣烬:“你可以用一个问题来考验我,但不要没完没了的考验,那是浪费我的时间。”   陶然用她从系统商城兑换的一级黑客技术,给荣烬编了一道难题。   荣烬很快就给出了破解代码。   陶然:“实力不错,我们可以尝试交易一次,我会把这件武器寄放在帝国商行,允许你向商行租赁一天的使用权。”   荣烬:“只有一天?”   陶然:“如果你的技术令我满意,当然可以深度交易。相信我这个提议吧,帝国商行可以保护我们双方的利益。”   契约达成。   陶然把二级防护的代码打乱重组,发给了荣烬。   如果是一般人,肯定会被她牵着鼻子走,逐条破解。   可|荣烬怎么会是一般人?他天才到了一眼就看出来所有代码都是相关的地步。   “星网终端二级防护?”荣烬几乎是立刻就对这桩交易起了怀疑,他是经常在黑市交易,但从来不碰违法犯罪的麻烦事,要破解这种防护,感觉很像是盗贼啊?真要被牵扯进去,荣家可不会出钱保他。   荣烬修长的手指飞快地在终端投射出来的虚拟键盘上敲动,并不是破解二级防护,而是破解陶然那边的摄像头。   监工花了大价钱买的防护,对荣烬这样的天才来说形同虚设,荣烬几乎是瞬间就侵入了他的终端,然后就看到了坐在屏幕前的陶然。   猫耳少女嘴里咬着一根棒棒糖,蝴蝶羽翼似的眼睫毛轻轻颤动,大眼睛像是会说话一样。   荣烬的心怦怦跳动。   他喜欢她的眼睛。   这就像是两个人面对面深情对望。   但他很快就反应过来,陶然根本看不到他。   他也看到了陶然身后被绑着的监工。   小狸奴可真是胆大妄为!   猫是一种很野的动物,它和老虎、豹子、狮子是同族,前面三者人们都认可它们的凶悍,却总以为养在家里的猫就很乖,可其实猫永远不会被人所驯服。   荣烬同样破解了声音系统,他听到监工醒来大骂:“我供你吃、供你穿这么多年,不就是想在床上好好疼爱你一下吗?有什么不对,你这样对我,你们兽人都是忘恩负义的东西!”   “吵死了。”即便是骂人,少女的声音也很慵懒,软软的、糯糯的,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清甜,和声音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她很暴躁的动作,随手抓起一个大盆子,“哐哐哐”地又把监工给砸晕了。   就连荣烬都没发觉,他的嘴角微微上扬。   荣烬不是他那些不谙世事的同龄同学们,他清楚地知道一个兽人少女想要长大,需要面临多少的恶意。   为什么能长出陶然这样的性子呢?   真可爱,招人喜欢。   可惜这个世界真是太难了啊。   明明是这样一个可爱到让人恨不得把全世界都捧给她的明媚女孩,却要遭受这样的事情。   一旦她做的这一切被人发现,等待她的将是比死刑可怕一万倍的折磨。   真是一个糟糕透顶的世界,人们把侵犯一个无辜的兽人少女视作理所应当。   监工想要强|暴她,没有任何错误。   她想要反抗,却是罪不可赦。   荣烬慢慢地敲出了一行又一行代码,破解出星网终端二级防护,发给了陶然。   这明明是法律不允许的事情,明明是在犯罪,荣烬心里却一片柔软   他感觉像是在守护。   网友全都看傻眼了。   一方面是震惊于荣烬的黑客技术:“这是什么绝顶天才?他居然秒解了监工这边的摄像头和声音,就算是暗网上最强大的那些黑客,也做不到这种速度吧?难道能被大魔王选中,这个任务对象真的很不简单!”   另一方面则是不理解他的选择:“他包庇了三公主的罪行,一旦日后被查出来,这在《帝国法典》里属于重罪,他就是共犯,可是要被处以极刑的!   他是荣家的七少爷,就算实力比较废物,脸丑的见不了人,但也能做个富贵闲人了,一生无忧,而且今天他还刚被军方邀请成为战场指挥官,看起来前程远大。   为什么要为了一个小小的兽人,来蹚这一趟浑水呢?这算什么?色令智昏吗?周安琪死活走不动的爱情线,让三公主给走通了?可他又并没有像李昆和监工那样,表现出来对狸奴美色的垂涎,我真的看不懂这个操作啊!   其他任务者都是想要帮荣烬改变艰难的处境,不管给到他什么天大的好处,他都反应平平,反而是三公主完全没有蓄意接近他,他却愿意为了她伸出援手,为此不惜背上有可能犯罪的风险,这个人到底什么脑回路?”   陶然只知道荣烬有黑客这个金手指设定,但就连她都没想到,荣烬能强到这个份上,居然秒解她这边的摄像头。   她本来以为,这是一桩公平交易。   她有系统在手,百分之百可以确定,控制监工的事不会暴露出去。   荣烬就只是接受了她的交易,而不用为此承担任何风险。她不过是想少花点钱,所以拿荣烬当个工具人,毕竟天道奸商,系统商城那边一直氪金挺肉疼的。   可是如今却莫名其妙地接受了荣烬的帮助……   “系统,这不符合荣烬的人物设定和行为模式啊,他是一个非常冷漠的少年,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那一种。凭我这个作者对自己笔下人物的了解,他应该在破解摄像头的瞬间,就拒绝这一桩交易,免得惹祸上身。”   这一题系统也答不上来,“难道是你穿书之后的蝴蝶效应?”   或许全世界,除了荣烬本人,只有龙座之上的大魔王才懂他的心态吧。   他们其实是同一个人,荣烬是大魔王从自己身上截取出来的一个片段,就是真实的十五岁的他。   毕竟就在监工扑向陶然的时候,就连大魔王都恨不得直接碾死监工这只小虫子。   可他知道诺亚方舟游戏还在进行,记得陶然有很厉害的古武技能,看到楚航留给她一大堆自保武器。   他一向都厌恶透了这个糟糕无比的世界。   堕落、疯狂、扭曲、混乱、无序……   但在那个女孩身上,他仿佛看到了一种名为希望的东西,或许真的还有救吧?   你,会给这个世界带来奇迹吗?   陶然正在欢呼:“感谢荣烬的破解,我终于进来竞技模块了!”   网友日常迷惑:“三公主这是要玩游戏吗?竞技模块大多都是机甲竞技,给那些买不起机甲的人一个提前熟悉的机会,三公主现实当中无法驾驶机甲,玩的再嗨也只是过一把瘾啊,费尽心思找黑客破解,就为了这个?”   然后他们就见识到了,什么叫做竞技场上的王者!   陶然就像是天生为了机甲竞技而生。   不管是什么种类的机甲,她都能玩得转。   用力量型机甲可以把极具速度优势的对手逼到死角。   拿到轻巧型机甲在战场上简直可以称得上是神出鬼没。   监工原本的负胜率被她百分之百的胜利战绩打上来了。   她冲到了有奖竞技排行榜上。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顺理成章,人们开始为她押注,她成为竞技场上的黑马,也从奖金池里获得了相应的分红。   即便是最看不惯原主楚悦的人,也为陶然的天赋而惊叹:“太强了!我为以前黑她是帝国娇花道歉,提名帝国玫瑰的新称号,美丽芬芳,也带刺,铿锵傲然。”   同时也为她感到可惜:“明明是天生的机甲战神,却偏偏无法在现实里驾驶机甲,这到底是命运的公平,还是不公平?”   就连楚航都是这样想的:“如果悦悦能上战场,我又算什么帝国第一战士?她能取得的荣耀绝对在我之上!”   赚到钱以后,陶然下单购买了一大堆物资,再一次走出监工的房间,问向那帮还在挖矿的兽人:“你们有人会做饭吗?” 第186章 灭世者   星际时代, 矿上的自动化很高,然而购买自动化机器的成本同样很高, 像监工这种一方面资金短缺, 另一方面矿山开采难度大, 就选择了兽人做矿工。   整座矿山一共有将近五百个矿工,一部分在外面挖矿作业,另一部分深入了矿井内部。   就在陶然走出监工房间的同时, 矿井里传出一道闷响,紧接着便是人群的骚动。   小鹿男哭着跑过来求助:“猫姐姐, 矿井里的护顶板塌了,砸伤了好多人。”   护顶板是矿井里的支架,矿井是在矿山上挖出一条容人通行的通道, 四面都有护顶板支撑, 一旦塌了,四面八方的石头滚下来, 是能直接砸死人的。   通常来说,护顶板需要极为坚固的材质,但监工为了省钱,偷工减料,买的都是质量很差的材料。   发生矿难?砸死人?这些在监工眼里根本无所谓, 反正兽人不值钱, 遇到伤势重的,他直接把他们拉到后山活埋,再买年轻力壮的兽人才花几个钱啊。   有人扶着受伤的矿工走了出来。   那是一个牛头人, 左腿砸的血肉模糊,露出了森森的白骨,骨骼都碎裂了,可刚一走出矿井,他就松开扶着自己的人,忍着极大的痛苦,强行用还能站立的一条腿维持金鸡独立的平衡:“我的伤没事,我还能挖矿!”   这是他能在矿上生存下来的血泪经验教训,想要活下去,不直接被活埋,就必须要证明自己还有用。   牛头人甚至从同伴手里接过了一筐矿石,打算等监工过来,就把筐子举过头顶,向监工展示自己还能干活。   陶然探头望向矿井:“里面还有受伤的人吗?”   牛头人:“猫女,监工呢?”   “叫我楚悦,监工酒喝多了,这会儿睡的正香,今天矿上是我管事。”陶然晃悠了一下监工经常挂在腰上的那一大串钥匙,哗啦哗啦作响。   牛头人再也支撑不住极致的生理疼痛,猛地摔向一边,陶然接住他,把其中一把钥匙递给小鹿男,“这是医疗室的钥匙,你带牛叔去医疗舱。”   所有人都震惊地看向陶然:“你疯了?要让监工知道,你给兽人用医疗舱,他会杀了你的!”   陶然歪着头笑笑:“你们还不知道吧?有很多大人物抢着要买我,监工开心极了,所以才喝了那么多酒,我给他赚了很多钱,他说这几天矿上随便我怎么玩。”   听到她真的能管事,众人却没有流露出喜悦,而是无比哀伤地看着她。   他们很清楚,她以后要面临的是什么样的命运。   牛头人:“孩子,趁着监工高兴,你应该尽量为自己争取好处,比如一些恢复药剂,到了贵人的府上,这能帮助你活得更加久一些,不要把他给你的这一丝特权,浪费在我们身上。”   善良和聪明,有时候真是在对立面啊。   牛头人当然够聪明,他知道用一次医疗舱意味着什么,他不必担心被监工抛弃,能够保住自己的性命。   可他选择了善良,告诫陶然怎样才是对她更加有利的做法。   陶然:“牛叔,你说像我这种卖进有钱人后宅的玩物,活的时间长短对我来说有意义吗?苟且偷生,然后承受更多折磨?我只想趁着有权力,做点让自己高兴的事。”   让自己高兴。   这是一句所有兽人全都听不懂的话。   在他们的概念里,既没有自己,也没有高兴。   两个人互相为对方好,然后扯来扯去的,太浪费口舌了,陶然不想上演这种婆婆妈妈的八点档电视剧,直接一挥手下命令:“小鹿男,我现在命令你,送牛叔去医疗舱。”   作为长期受人统治的奴隶,服从命令早就刻进了每一个兽人的骨子里。   从矿井里又陆陆续续地被扶出来许多受伤的人。   有一个狐狸男伤的太重,还是陶然亲自下矿井,把他给救了出来。   伤员全都进了医疗舱。   开医疗舱这个行为,让所有人都相信了,陶然如今是真的有权力管矿上的事,有几个人抢着举手,回答她先前的问题:“我之前是个厨子,上一任主人嫌我年纪大了,就把我卖给了监工,你都想做什么饭?”   起初,这个象鼻人厨师以为,陶然是想做一些好吃的,小姑娘给自己解解馋,可等他看到厨房里那一大堆食材,不管是数量还是种类,全都是适合做大锅饭的,他诧异地看着陶然。   陶然简单解释道:“我不会做饭,让大家都吃饱吃好,就看你的了!”   医疗室。   牛头人:“今天一共十七个伤员,如果不是猫女,咱们都得被监工扔到后山活埋,得牢记她的大恩大德。”   狐狸男还泡在医疗舱里:“记住又有什么用呢?我们只是矿工,一辈子都离不开矿山,什么也给不了她。”   其他人说道:“狐狸,我记得你来矿上之前,是给一个富商老头当娈宠,你看看能不能教一教猫女怎么讨好男人?或许她以后能过得好一点。”   狐狸男沉默了好久,才说道:“我试试吧。”   “开饭啦!”少女欢快的声音,在这颗死寂沉沉的星球上响起,似乎连整个星球都被唤醒了。   兽人排着队打饭。   平常他们只能领到一碗黑乎乎的营养剂,味道很难闻,吃起来又苦又涩,但能提供一天的热量,想要活下去,不管多难吃都得硬塞进肚子里。   今天是一份荤素小炒,两个大馒头,还有一碗汤。   小鹿男打了饭,蹲在地上,好奇地看着眼前的餐盘,不知道这些都是什么。   陶然在心里盘算着,得建个食堂,有桌子、有椅子,老这么蹲着吃饭可不行。   小鹿男试探性地喝了一口汤。   大厨象鼻人紧张地问:“味道怎么样?”   “味道?”小鹿男反问,“什么是味道?”   “就是吃起来什么感觉?”   “热乎乎的,我从来没有吃过热的东西,以前喝的水和营养剂都是冷冰冰的。”   “我是问口味,咸吗?淡吗?”   小鹿男咕嘟咕嘟地喝完了那碗汤,“我不知道什么是口味,我从小到大只吃过营养剂,感觉跟营养剂很不一样,这个好吃!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   狐狸男尝了一口汤:“放心吧,咸淡刚好。”   象鼻人这才憨厚一笑,又接着抓他问:“菜呢?馒头呢?”   一个狼头人把一块炒肉嚼了三十多下,才舍得下咽:“我以前在军队里,跟着大军吃过一次庆功宴,那是我这辈子第一次尝到肉味,只记得是神仙味道,但什么味道记不清了,没想到还能吃到第二次。老象,做的很好吃!”   他还给身边的人科普:“小子,你碗里那是青菜,以前没见过这新鲜玩意吧?其实按照种族习性来说,你们羊就是吃草的,你吃着感觉怎么样?”   “好吃极了,但我觉得跟种族习性没关系,那狼还吃羊呢,你咬我吧。”   “去、去、去,我放着有肉有菜还有大馒头不吃,吃你这黑不溜秋的矿工?”   到处都是爽朗的笑声。   也有人吃着吃着就掉下了眼泪,“想俺娘了,真想让她也尝尝这么好吃的食物,但她死的太早了,她就是死在矿难里,其实挖上来的时候还有气,监工不肯给她用医疗液……”   小鹿男像个好奇宝宝一样,问起什么是咸,什么是淡,象鼻人耐心地跟他解释。   他小口小口地啃着馒头:“那这是什么味道呢?”   象鼻人:“甜。”   陶然递给他一根棒棒糖:“这个也是甜味,你可以对比一下哪个更甜。”   狐狸男走到陶然身边,“不知道该说你是善良,还是残忍,兽人要是一辈子都吃营养剂也就算了,但吃过一次正常的饭菜,谁还能咽的下去那么难吃的营养剂?”   他洗干净以后,模样十分好看,只不过一只眼睛被挖了,眼眶看起来空洞洞的,有点吓人。   陶然:“以后大家都不吃营养剂了。”   狐狸男下意识地想反驳,可反驳了又有什么意义呢?不忍心打破她的美好幻想,转而提起另一件事:“大家不知道该怎么报答你,就让我来教你一些……”这话难以启齿,他在舌尖绕了好久,才说道:“房中术。”   陶然只是望着他。   “猫女——”   “楚悦,这是我给自己取的名字。”   “真像是看到了以前的我啊。”   “所以你也给自己取过名字?你叫什么呢?”   “胡不归。”   “很好听。”   “楚悦,如果兽奴有哪一方面特别吸引人,就会讨主人喜欢,你是猫奴,身体应该有猫的柔软吧?你可以利用这一点取胜。”   “那你呢?”   胡不归抬头,看向黑沉沉的天空,“眼睛,我的左眼很漂亮,买我的老板说像宝石,我不想承受那种屈辱,当着老板的面,把左眼挖出来送给他了,他就把我卖到了矿上。”   陶然:“也不是所有兽人都逆来顺受,有人天生反骨,不管被灌输了多少洗脑的东西,还是坚持自我,不然你也不会宁愿挖出眼睛,都不肯伺候前主人。”   “看来我们是同类,可这样你会比其他兽人更痛苦,麻木、不会思考,或许在某些时候也是一种幸福。”   “比起麻木而无知地活上一世,我宁愿清醒而痛苦地活上一时,那才算是真正活着,我想你也一样。如果我们无法决定因为什么降生在这个世上,那么起码可以决定是为什么而死去。”   胡不归深深地看了陶然一眼,“带我去看看监工吧,监工那副性格,根本不可能因为你替他赚钱,就让你管矿上的事,你是杀了他,还是绑了他?房中术?不,你根本不需要这种东西,该怎么样帮你隐瞒这件事,或者是让你逃出去,这才是我应该为救命恩人做的。”   星网网友全都目瞪口呆。   “诺亚方舟真的只是一个游戏世界吗?为什么里面的人物全都这么真实、这么聪明!想想荣烬,天才黑客,理论知识考试全部满分,对周安琪突如其来的示好是戒备和警惕;就连李昆那帮看起来只是草包的大少爷,也会在荣烬被军方欣赏以后,放弃给他敲闷棍的计划;矿区里一个普通矿工,居然识破了三公主的谎话?”   陶然并不介意被识破。   如果她想瞒着所有兽人,大可以从系统商城兑换一个傀儡,操控它来假扮监工,保证天|衣无缝,但是没必要那么做。   她需要帮手。   一个好汉三个帮,她从来就没打算单打独斗。   她不可能拿一面锣鼓,边敲边对全世界嚷嚷:“监工被我绑架了,兽人快来帮我呀。”   她又不是傻子,她需要的是足够聪明、并且志同道合的帮手,很显然,用她的做法筛选出来的胡不归全都符合。   他能判断出来她在说谎,证明了他很聪明,他没有选择拆穿她,而是和她聊了三观,验证是否志同道合。   陶然问:“事关重大,你介意一起向神明宣个誓吗?”在这个有真实神明存在的世界里,对神明宣誓具有实际效力。   胡不归:“当然,为了表明我的忠诚,五神都可以。”   “不,我信奉的是另一位神。”   “五神之外的邪神?”   “祂的尊名是,一统星海的尊主,宇宙众星的主宰,诛杀五神的弑神者,龙座之上的支配者,引领时代浪潮的圣师。”   这些头衔真是大的吓人,而且全都那么狂妄,如今五神才是正神,陶然信奉邪神也就罢了,居然还是一个想要诛杀五位正神的邪神?这简直是冒天下之大不韪!   他们如今所在的帝国,全名是神耀帝国,这是一个被神明注视的国家,神圣的光芒照耀的国家,人人都笃信神灵。   胡不归惊骇地看着陶然。   陶然平静道:“你信奉五神,日日向五神祷告,五神看过兽人一眼吗?”   胡不归摇头,嗓音涩然:“没有,我甚至觉得神爱世人里面的人,不包括兽人。”   “那么好了,我们这位神明,对于人类和兽人,全都一视同仁,你不妨来试试。”   胡不归郑重地点点头,念出了那一大串尊名,然后一字一句地宣誓。   网友:“三公主真的是日常骚操作,我只能小小的眼睛里,写满大大的问号。大魔王根本不接受任何信徒,她不光声称自己信奉祂,居然还敢替祂拟造尊名?这串尊名如果不被大魔王承认,无法对应到大魔王的神殿,那狐狸男这份宣誓根本就是无效的。”   忽然满屏幕的弹幕都是:“亮了!亮了!”   “什么亮了?”   “神殿亮了,快看啊!”   自从五神陨落之后,一直灰暗的神殿,光芒忽然闪耀全星际。   这代表着大魔王愿意以神明的权柄来回应陶然的请求。   网友懵逼:“这就很离谱!哪一位神灵的尊名,不是要那些大神官们花费无数时间、掉光所有头发才商议出来的?三公主随便这么一说,大魔王就随便这么一用了?这样真的好吗?我甚至都解读不出来,那句话的末尾,引领时代浪潮的圣师是什么意思?”   “更离谱的事还有呢,你祈求一下试试,同样是这串尊名,大魔王根本不会回应你的,祂只承认三公主一个人是祂的信徒。我一直以为谁都喜欢信徒越多越好,五神为了抢夺信徒,还整天各种明争暗斗呢。”   后援会小姑娘:“全宇宙唯一一位神明,和全宇宙唯一一个被祂所承认的信徒,这对cp真是太美味了,今天谁也别拦我,我要磕!”   陶然心里松了一口气:“大胆尝试了一下,结果还不错,起码没赌输。”   系统:“你在赌什么?”   “赌我正在做的事,是不是大魔王想要的答案。”   “那结果是吗?”   “不确定,但起码他不排斥我走的这个方向,愿意跟我一起走下去试试。”   陶然带着胡不归,来到了监工的房间里。   胡不归看到被五花大绑的监工:“不如直接杀了他,我来替你顶罪。”绑架不能替陶然顶罪,因为监工知道绑他的人是谁,但死人不会说话。   “杀了他,他的身份就不能用了,我现在还需要星网合法身份,这个很难搞,要是去黑市上买可是天价。你别想着顶罪不顶罪的,那是鱼死网破的招数,不至于走到那一步。你听说过古武吗?你说我带大家学古武怎么样?以后就不挖矿了,反正矿井也塌了。”   胡不归想了一想:“如果修习古武,以后不管是卖到诺顿星做保镖,还是卖到军队,都是一个不错的去处,起码比继续当最底层的矿工要好。你是想在杀监工之前,给大家都安排好未来吗?”   陶然对此不置可否:“那你去帮我组织一下吧,等大家都吃饱了,休息好了,我带你们练古武。每个人的悟性不一样,你多辛苦一点,留意一下哪些人学习的进度快,让他们来指导其他人,我不会一直都待在垃圾星的,很难顾及到每一个人。”   她还要考治安官,忙的事情多着呢。   这一天晚上,每个兽人都很累,学拳法并不比挖矿轻松,可每个人都是笑着入睡的。   胡不归回到兽人睡的大通铺,小鹿男献宝似的递给他一块棒棒糖碎片,“不能分的更碎了,我给大家都分了,最后一块是给狐狸哥哥留的,可甜了,特别好吃,你快尝尝呀。”   说是大通铺,其实兽人的宿舍里根本没有床,每个人都席地而睡,这里没有卫生间,解决生理问题的都靠放在床边的尿盆,整间房间充斥着汗味、尿盆散发出来的臭味,到处都乱哄哄的、脏兮兮的。   就连被童工小鹿男一直捂在手心的棒棒糖碎粒,也变得湿哒哒的,被汗水浸湿又咸又苦。   胡不归却说:“很甜,是我吃过最甜的糖。”   “比你以前在学校里和富商老头家吃的还好吃吗?上学到底是什么样子呀?我好想上学,可监工说我的基因不够漂亮,又是个男孩子,上学也卖不出好价钱。”小鹿男很担心:“刚才大家都说,猫姐姐对我们这么好,可是监工死抠门,监工明天醒了会不会打骂她啊?我听牛头大叔说,监工要是打猫姐姐,他就算是被监工打死,都要护在她身前。”   胡不归用很轻很轻的声音,慢慢和他解释什么是上学:“就是学生坐在宽敞明亮的房间里,听老师教授知识……”   第二天醒来。   陶然给胡不归布置任务:“今天你就带领大家建房子,宿舍,还有食堂,能搞定吗?要是有什么问题,都可以问我。”   胡不归:“我当时参加考试,可是收到了建筑学院的录取通知书呢。不过肯定不会送我去上就是了,学费太高昂了,而且本身让我去考试,只是为了拍卖会上多个噱头,能卖个好价钱。”   陶然挑了一些建筑方面的问题,向胡不归提问。   他全都对答如流。   网上有人惊叹:“我也是建筑学院的,这些问题我都不能回答得这么准确,所以狐狸男是从初中毕业,就直接去参加高考了?还收到了录取通知书?兽人里面,真是有很聪明很厉害的人啊!   这么强的人,就算是为了剥削他的价值,送他去读个建筑师,然后用来赚钱不香吗?非得往床上送是吧?我现在也觉得某些人很恶心,脑子里面除了精虫,就没点别的东西了?”   也有人不赞同:“我觉得狐狸男这个人很可怕啊,你们能想象出来那个血淋淋的画面吗?就为了避宠,亲手把自己的眼睛挖出来……前主人怕不是被他吓到不举!”   楚航:“不是可怕,是可怜,是我们这个糟糕的国家、糟糕的制度,把一个本该熠熠生辉的人,逼到了只能亲手挖掉自己最好看的眼睛,才能勉强活得像个人样这种地步,我现在也觉得《帝国法典》很有问题了。”   三公主一个没有实权的闲散人士随口说说,和楚航这位帝国首席治安官经过深思熟虑说出来的话,显然还是后者会引起更大的动荡。   就像是一滴水掉进了油锅里,星网所有人都开始对他口诛笔伐。   最后,为了维持社会稳定,帝国方面宣布:“解除楚航的首席治安官职位,大王子楚航所说的话,只代表他的个人立场。”   帝国国王甚至亲自给楚航发私聊:“你不赶快做任务,拯救全世界,被你妹妹瞎带什么节奏?”   关于自己彻夜的思考,楚航发过去一篇上万字的小论文。   国王看都没看一眼,冷漠地警告:“我看你不光首席治安官不想当了,连皇储也不想当了。”   胡萝卜来找陶然:“悦悦,一起去上学呀。”   星际地铁到达大广场,教堂照旧响起了整点的钟声,和陶然昨天刚进入诺亚方舟时听到的一样。   洁白的鸽子飞过教堂塔尖,喷泉里的水在阳光下闪着波光,街上的人们讨论着哪一位明星唱歌更好听,刚买的早餐只吃了一口,就随手扔进了垃圾桶,和兽人居住的垃圾星完全是两个世界。   胡萝卜飞快地走向那个垃圾桶,想要捡起刚才被扔的早餐带回去。   陶然:“脏了,别捡了,吃了会生病的,我给你买一份新的。”   胡萝卜立马反应过来,是昨天那位教官给陶然的钱,她怎么舍得陶然花这种钱,“我不捡了,我们快去学校吧,你的钱要花在更有用的地方。”   这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早上,对于第九中学的同学来说,今天和往常唯一不一样的就是,荣烬没有在学校门口被欺负。   荣烬坐在最后一排的角落里,埋头做题。   陶然进来的时候,他抬头看了她一眼。   她也看向了他。   两人同时移开了视线。   荣烬想:“她不知道我破解了她的摄像头,只以为昨天交易的是一个陌生人。”   陶然想:“他不知道我从星网直播间的弹幕里,发现了他就是昨天的黑客。”   反正两个人的脑回路非常神奇地同步了,全都装作无事发生,互不相熟。   李昆那帮人,大声地讨论着新鲜事:“昨天竞技场上出了一匹黑马,你们关注了吗?垃圾星那个监工,怎么突然就变得这么强?我怀疑他找了代练,这个代练好牛逼啊!绝对神级代练!”   荣烬漫不经心地转动手里的笔,还真让李昆猜对了,昨天就是陶然给监工代打,不过他们想破脑袋都想不到,自己崇拜的神级代练就是眼前的小狸奴吧。   他昨天一直在看陶然的比赛,每一场。   班主任走了进来,拍了拍手,吸引大家的注意:“安静一下,都听我说啊,今天一共有两件事,我来宣布一下,首先是火凤公司要举办机甲维修大赛,冠军奖励丰厚无比,二是治安官考试的报名通道开启了。” 第187章 灭世者   火凤公司举办机甲维修大赛, 这是书里的一个剧情点,由女主盛曼组织, 就是冲着任务对象荣烬来的。   来到诺亚方舟以后, 盛曼利用手里的权势, 花了一天的时间调查清楚荣烬。   其他人显然也做了这样的调查,这些天之骄子很清楚信息的重要性,在某些情况下, 信息就是战争本身。   只不过盛曼查的更深,连荣烬在荣家不受宠, 常年靠替人分析机甲故障赚取生活费用,都查了出来。   她没有试图去改变荣烬的生活,不管是现在还是未来。对于荣烬来说, 只是刚好有这么一个比赛, 如果赢了的话,可以获得一大笔奖金。   荣烬报名参加了。   周安琪若有所思。   她们这些任务者, 之前似乎都太想当然了,高高在上地施舍荣烬,自以为是地把自己视作他的拯救者。   我以为我是在对你好,但那真的是你想要的吗?   荣烬过的惨吗?   在别人眼里是挺惨的。   一个双f级的废物,一张丑到不能见人的脸, 一位不受宠的母亲, 一大堆整天围着他欺负的同学。   可他从来没有幻想过,谁来当他的救世主。   在这个笃信神明的国度里,他像个异教徒, 从来没有进过教堂,从来没有向神祷告,甚至没有颂过五神的尊名。   双f级废物不能驾驶机甲,他就把理论知识考到满分。丑陋的面容会被收到嫌恶的目光,他戴口罩把脸遮起来。荣家不给他生活费,他自己去赚。打不过李昆那帮人,但他一次都没有投降,每一次拼着受重伤,也要在那帮不良少年身上留下伤痕。   他的处境很糟糕,可他其实是一个内心强大无比的少年。   周安琪换了另一种方式,“我看到了一瓶新型的治疗药剂,价格很贵,但或许对你脸上的烧伤有用,如果你感兴趣的话,我把链接发给你?”   这一次,荣烬没有拒绝,礼貌地说:“谢谢。”   直播间一片欢呼,为周安琪取得的进步,哪怕这只是微不足道的一小步。   周安琪:“还要感谢盛女官,我是从她的做法里面得到的启示,不要居高临下地试图指点荣烬的人生,而是把他当做一个平等的朋友去相处。”   陶然填治安官考核的报名表的时候,楚航和她一起。   治安官考核并不仅仅面向第九中学,而是面向整个诺顿主星,是校招和社招同时进行,只不过为了方便同学们,在第九中学专门设置了一个报名点。   其实大多数初三学生,只是随便来考考,提前熟悉一下流程,并不指望能拿到多好的分数,反正他们还这么年轻,在未来的人生里,还可以继续参加考核,直到通过为止。   负责审核报名材料的工作人员,一脸鄙夷地看着陶然:“兽人?你交得起报名费吗?”   治安官是公民参与政治的最直接手段,报名费很便宜,但那是相对于公民而言,在大多数兽人的眼里,他们一辈子也不可能攒到这么多的钱,那就是一笔天文数字。   陶然取出监工的卡,正要支付报名费,楚航动作快她一步,抢先替她完成了缴费。   负责人脸都绿了,“军爷,您这样我很难做。”   “怎么?《帝国法典》规定了兽人不能参加治安官考核?”楚航双s级的威压释放出来,他没有做出任何实质性的伤害,但那股精神力镇压全场,所有人都瑟瑟发抖。   同事拽了一下负责人的袖子,“算了,反正这个兽人只是双f级,就算让她报名,肯定也考不上,何必为此开罪一位军团长?”   这倒是一句大实话,负责人担任这个职位都有十几年了,从来没见过哪个初三学生能考过治安官的,所有中学生都只是来凑个热闹,提前熟悉一下流程,毕竟帝国提倡青少年要有参政意识。   陶然向楚航道谢:“哥,刚才麻烦你了。”   楚航:“我知道其实你自己也能搞定,不过何必和这种人浪费时间,我就只是释放威压吓一吓他,看来这在游戏规则允许的范围之内。”   陶然和楚航,被帝国国王拉到了一个小群里,他对着自己这对子女劈头盖脸一通骂。总结一下就是,让陶然不要教坏哥哥,让他们兄妹俩多多和盛曼学习。   陶然直接屏蔽了他。   楚航还在和国王发小论文battle,想要说服自家老爹。   陶然无所谓地耸耸肩:“你永远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   楚航:“等你考上治安官,我们以诺亚方舟为试验点,让父王看看你的政治抱负!”   放学后,陶然在帝国商行遇到了荣烬。   她来寄存武器,就是她和荣烬交易的那一件。   荣烬来取药,陶然粗略地扫了一眼,哇塞,从药剂师到服务员,全都是任务者。   周安琪并不擅长药剂学,这瓶新型治疗药剂是另一位任务者研发出来的。为了拯救世界,每一个任务者都很认真。   荣烬拿着药剂,进了休息室。   等他出来以后,年迈的药剂师紧张地盯着他:“怎么样?有用吗?”   荣烬摇摇头。   药剂师的声音不自觉地抬高:“没用?”   “没用。”   药剂师围着荣烬走来走去,脸上的神情十分焦急:“怎么会没用呢?”   如果不是早上刚被周安琪提醒过,要和任务对象平等相处,他都恨不得直接扒开荣烬脸上的口罩。   荣烬取走了陶然寄存的武器,离开商行,药剂师一路跟着他:“我能取样吗?把你脸上的伤疤切下一块研究。”   “钱我已经付过了,你还跟着我干嘛?”   “你花了那么多钱,我没给你治好,我于心有愧啊。”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这么执着于治好我的脸,从我记事起就是这样,我已经习惯了,治不好也无所谓的。”   “真的无所谓吗?你在青春期,难道就没有喜欢的女孩子?我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可是像一只公孔雀一样,整天在心仪的女同学面前开屏。”   陶然和楚航恰好从他们身边经过。   穿着一身军装的青年,怀里抱着一大堆治安官考核的书籍,“会不会买的太多了?就快考试了,你能看得完吗?”   “哥哥你不要小看我啊!”猫耳少女的声音里有些许不满的反驳,但更偏向于撒娇。   荣烬想起上午,他怕陶然报名治安官考核被为难,特意跟过去想要帮她,结果楚航全程都对少女十分维护,根本就没有荣烬出手的机会。   她会更喜欢军团长吧?和李昆那种垂涎她美色的色胚不同,军团长看她的眼光怜惜而清澈。   军团长英俊帅气,地位尊贵,昨天军方的宣讲会结束,学校的女孩子口中谈论的全都是他,说他是诺顿星所有女性最想嫁的男人。   荣烬的手里,还握着刚刚从商行里取来的武器。这又让他心里多了一丝隐秘的欢喜,起码他知道陶然绑了监工,但是楚航不知道。   “楚悦。”他这样叫道。   陶然笑着和他打招呼:“好巧啊。”   楚航只是对荣烬点了点头。   陶然用手肘戳了一戳楚航,用眼神示意他:“你不去多跟任务对象接触一下?”   楚航在私聊频道回复她:“盛女官做的很好,我更擅长战场上大开大合,不擅长人心这一套,只怕我弄巧成拙。”   荣烬看到了陶然和楚航的小动作,莫名就觉得心里好委屈,他也说不上来为什么,但就是好委屈。   荣烬从包里取出了那件武器:“我今天来商行,是来取一位朋友寄存的武器。”“朋友”两个字咬音很重。   陶然不知道荣烬为什么突然挑明这件事,一时捉摸不透荣烬的态度。   楚航:“咦,这件武器不是——”   这件武器是楚航送的,因为不明白荣烬的态度,又怕楚航说出更多的信息,陶然直接捂住了他的嘴,和荣烬挥了挥手,“我们先走啦!”   荣烬神色有些颓唐,他以为那是独属于自己和猫耳少女的秘密,可是楚航认得这件武器,再想想监工身上被绑的那条高科技绳索,当时陶然发帖说的是,武器是一个大人物送给兽人女儿,或许绑架监工这件事,楚航本来就有份。   药剂师活了一大把年纪了,立刻就看出了这几个小年轻之间的弯弯绕绕,三公主真的把任务对象的爱情线给走通了?   帝国玫瑰,魅力无双。   前人栽树,后人乘凉。   虽然他这个“后人”,比三公主那个“前人”,年纪大了好多倍。   虽然楚航和楚悦是亲兄妹,人家俩这是兄妹情谊,荣烬这醋吃的大可不必。   药剂师摸了一把长长的白胡子:“楚教官是不是很帅啊?年轻小姑娘就吃这一套。孩子,我看你骨相也很俊,等能把脸上的伤疤治好了,肯定不输楚教官。”   荣烬深吸一口气:“该怎么取样本?”   “来、来、来,实验室走一波!”   矿山和昨天相比,焕然一新。   星际时代的高科技,用来建造房子非常快,一天就搞定了七七八八,宿舍是十人间,食堂刷着蓝顶。   一整天都没有见到监工,兽人心里都有些发慌。   但陶然把楚航带了回来,楚航穿着威严的军装,说话很有信服力:“监工欠了太多赌债,想把矿山抵给我。我带他去清算账务,这几天矿上的事就先由猫女负责。”   在神耀帝国,军装就代表着权威,没有人敢冒充军人,那是死罪!   狼头人曾经在军队里待过一段时间,小声和周围的兽人说:“看他的军衔,可是军团长呢,这是一位大人物!”   胡不归担心陶然,在楚航走后问:“这位军爷……”   陶然安抚道:“他和你一样值得信任。”   军团长能和兽人站在同一战线?这简直闻所未闻。   可她似乎总有这种神奇的魔力。   胡不归这条命是陶然救的,他信任她的决定,和她汇报今天的古武修炼情况。   陶然递给他一个星网终端,还是开在监工账号下面,类似于同一个qq号同时在电脑和手机两个终端登录,“你采购一批机甲吧,机甲课你上过吧?”   胡不归:“我机甲成绩还可以。”   “有一些兽人虽然古武天分不好,但机甲天赋还不错,你帮他们训练一下?”   如果修炼古武,还能说是为了给兽人谋求一个好的去路,那训练机甲……   除了在学校的课堂上,让那些以后注定成为玩物的兽人碰一碰机甲,其他场合兽人根本摸不到机甲。   就算上了战场,兽人的兵种也和机甲无关,大多是炮灰。   神耀帝国的当权者,一直在提防兽人的反扑,仅从对机甲的管控就能看得出来。   这些念头在胡不归脑海里闪过,可他什么也没说,接过陶然递来的星网终端,就去采购机甲了。   陶然上线,有一条荣烬的留言:“我今天去商行拿了武器,大人物送给你兽人女儿的这件武器很好用,我想要多租一段时间,你那边还有我能接的交易吗?”   陶然只觉得他古古怪怪的。   当时他拿出武器,她还以为他想挑破这件事。   可现在又说兽人女儿,是认可她假扮监工的身份交易的意思吧?   想不明白,唯一知道的一点是,荣烬的技术是真的厉害啊!   陶然试探性地发了一条信息:“我需要一些反侦察的星球防护系统,可能涉及到军工方面,你能接吗?”   荣烬的眼皮跳了一跳,小野猫的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军工方面都敢碰。   会不会是因为,今天我给她看了那件武器,告诉她交易对象就是我,她认为我值得信任?所以拉我上这条贼船。   荣烬啊荣烬,人家拉你上贼船,你干嘛开心成这样?不许笑了。   明明这样对自己说着,荣烬嘴角上扬的弧度还是越来越大。   他慢条斯理地敲击键盘,尽量不让自己的态度显得太急切:“可以,但价格很高,只是一件武器不够支付。” 第188章 灭世者   初三毕业前的这个夏天, 每一天都过得充实无比。   火凤公司的机甲维修大赛举办的如火如荼,从海选到初赛、复赛、决赛……   治安官考核也在如期展开, 笔试成绩一共有七门科目, 最终要迎来的是实战考核。   对于大多数同学来说, 这两者都是重在参与,只有第九中学的初三一班出尽了风头,机甲维修比赛的总冠军和治安官笔试满分都在一班。   不管是机甲维修比赛, 还是治安官笔试考核,都不是单独面向学校的, 而是校内和校外的参赛者同时进行,谁能想到最后斩获第一的却是两个初中生呢?   当荣烬登上火凤公司的领奖台,接过火凤公司董事长盛曼亲手颁发的冠军奖杯时, 有人甚至酸成了柠檬精:“这里面是不是有内幕啊?我从事机甲维修行业二十多年, 是这一行里的佼佼者,居然比不过一个还在读中学的黄毛小子?”   盛曼身穿白色职业西装, 向众人展示荣烬的成果,“比赛有没有内幕,内行人应该一看就知道了,我们公司这一次提供的机甲,都是在使用中真实受损的旧机甲, 首先来看第一架机甲的问题……”   盛曼的阐述足足有三十分钟, 话音落下之后,带头质疑荣烬的那个老先生,第一个鼓掌赞叹:“这个冠军实至名归, 这一行靠技术吃饭,不靠年龄吃饭,我为之前对荣烬的质疑而道歉,他是一位真正的天才!”   荣烬关心的只有一点,“奖金什么时候到账?”   盛曼递给他两份合约:“奖金有两种发放方式,第一种是我直接给你一笔钱,第二种是我把其中一部分星币换成火凤公司的股份送给你,邀请你成为火凤公司的股东之一,你来火凤公司担任技术顾问,机甲维修部的总监,这个职位怎么样?”   如果放在之前,荣烬一定直接选择前者,就像他拒绝楚航那份战场指挥官的邀请。   他喜欢自由,讨厌被条条框框拘束,这是第一。   第二,也是更重要的,神耀帝国的军队并不会给他荣耀感。他看过很多军方的宣传片,身边的人全都热泪盈眶,只有他格格不入,像是一个局外人。   那些场景里面是流血、杀戮、战争、侵略、死亡、臣服……   有什么可|荣耀的?   军方的宣传片里,那些恢宏无比的战争场面,永远都是二元对立,帝国军队讨伐兽人,兽人的设定永远是罪大恶极的反派,可兽人做错了什么?   帝国自诩正义,可正义之师,并不正义。   所谓敌人,本质上只是无辜者。   只是因为兽人战败了,所以才成为了史书上的反派。   火凤公司不是这样,他们生产出来的机甲,不止用在侵略战争里,更多专注于民生方面。   更重要的是,楚航作为军团长,有非常高的社会地位,楚航和陶然走的好近啊……   没有什么比一个强大的情敌,更能激发少年人的斗志。   荣烬毫不犹豫地说:“后者。”   盛曼向他伸出了手:“那么,合作愉快,荣总监!”   荣烬能在盛曼的解说之后,得到竞争者的掌声。   然而,同样是第九中学初三一班的学生,同样是小小年纪就取得了傲人的成绩,本年度治安官考核笔试满分,作为诺顿星有史以来唯一一个七门科目全部满分的考生,陶然收到的却是一大片嘘声。   因为她是个兽人。   成绩排名榜上被一个兽人压在下面,对于参加这一届治安官考核的人来说,是一种莫大的屈辱。   “军团长和那个猫奴走的很近,我看肯定是他给她漏题了,她长得是有几分姿色,但军团长太拎不清了,就算再怎么宠爱自己的小情人,也不能拿治安官考核这种大事讨她欢心啊。”   他们全都在高喊,“猫奴肯定是作弊,应该取消她的成绩。”那副笃定的模样,就像是亲眼看到了陶然作弊现场。   楚航又压不住自己那一架想要具现的机甲了。   考试时间这么紧迫,他是亲眼看到妹妹看书看到整夜都不睡,想他当年准备治安官考核,跨度足足有好几年,她只有这么短的时间。   什么帝国玫瑰、帝国明珠、帝国娇花之间的区别,楚航一个直男也说不上来,他唯一知道的是妹妹打小娇生惯养,就算是国宴也不能催她早起,要让她睡够美容觉,如今为了治安官考试天天通宵学习。   她还只是一个十五岁的小女孩,尽管当初进入诺亚方舟用的手段不太光彩,如今用自己稚嫩的肩膀担起了拯救世界的重任。   这帮人却信口开河,随随便便就否认她的努力!   陶然按住楚航的手,对他摇了摇头:“游戏规则,千万忍住!不是还有实战考核吗?到时候我会亲手把他们打趴下,空口无凭,一切用实力说话。”   其实最想为难陶然的人,就是治安官考核的负责人,当时考试的时候,他全程打起十二分精神关注陶然,她有任何一丝小动作都逃不过他的法眼。   可人家这兽人还真就没有作弊……   她这是实打实的满分!   至于说漏题,别逗了,治安官考核是独立体系,绝对公平公正公开,并且所有题目都是盲答盲改。   她得是多尊贵的身份,才能绕过治安官考试,直接被特殊录用?她又不是帝国公主!   七门科目全部满分,就算是放在帝国主星,都是闪耀主星的天才,偏偏却是个兽人。   负责人开口主持场面:“行啦,都吵吵什么呢,你们口口声声说猫奴作弊,是在怀疑我监考不力吗?对成绩有任何疑问的考生,都可以直接申请复查她的考试录像。你们瞎急什么啊?反正这兽人精神力和体能双f级,实战考核想都不用想,肯定过不去啊,影响不到你们最终总排名的。”   也有人脸上带着不怀好意地笑容:“怎么?你们还真以为这小猫奴要当治安官?双f级拿头参加实战考核?醒醒啊,她只是一个兽人,参加治安官考核,无非是为了在拍卖会上多个噱头,想要叫出一个高价。”   大家心照不宣地对视:“诺顿主星上第一个治安官考核笔试满分啊,玩起来一定很带劲吧,真想买来试试。”   他们看向妹妹的视线,简直像是她根本没穿衣服,真是令人作呕。   楚航的机甲又在震颤。   陶然再劝:“哥!”   楚航对她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我很平静,规则以内。”   当天下午,军团里七十八位士兵,被楚航点名,紧急加练,一个个在重力室训练到累瘫,全都是今天对陶然阴阳怪气的人,他们恨不得亲自把自己的嘴给缝上,干嘛招惹这种口舌官司。   荣烬做的更绝,直接把这些人全部用录像拍下来,全都列为了火凤公司的拒绝往来户。   火凤公司是诺顿主星实力最强盛的机甲公司,在如今的时代,不管是行军打仗,还是日常民生,机甲都是一种硬需求。   最大的公司意味着最公道的价格,成了火凤公司的黑户,那就要去黑市上买价格贵上好几成的机甲,一来一去的往里面拐进去多少钱?   这些人气得去找盛曼抗议:“你们这是公报私仇!”   却在她那里碰了软钉子,盛曼笑容温和,说出的话不容置疑:“不如你们还是先区分一下,什么是公,什么是私吧?火凤公司是一家私营企业。”   这个时候其实已经有人后悔了,当时只是不甘心考不过一个兽人,才说那些垃圾话,早知道会有这么严重的后果,少说两句后会死啊?承认别人比自己优秀有那么难吗?   陶然都不好意思了,来找盛曼道谢:“麻烦你了。”   盛曼轻轻地揉了揉她的头,“委屈你了。”   如果那些人,敢当众用那样淫邪的话玷污盛曼带领的女官,盛曼一定会在机甲约战里,把这些猥琐男的手都给拧断。   更别提陶然还是帝国尊贵无比的三公主。   而且这个做法,和任务对象荣烬想要的是一致的。   陶然也走到了荣烬面前,从荣烬破解监工的摄像头,还是愿意进行那桩交易开始,她就越来越看不懂自己笔下的这个反派少年了。   总之,这件事应该道谢,以后也得找个机会把人情还回去。   陶然对荣烬说:“谢谢。”   猫耳少女的音色清清泠泠,在这样闷热的夏天里,像是玻璃杯里的果汁晃动时冰块碰撞的声音,她的身上有一种很淡的幽香。   荣烬怀里仿佛揣着一只小鹿,跳来跳去的。   他学着盛曼的样子,也把手放在了陶然的头上,揉了一揉她的头发。   应该可以的吧?反正盛总这样做了,盛总跟陶然才是第一次见面,因为她很感谢盛总,所以并不排斥这样亲密的动作,其实惩罚那些人是我的决定,不是盛总,那么她肯定也不会排斥我……   刚放上去手,荣烬就:“!”   怎么会这么软?她是云朵做的吗?   “好、好软……”荣烬像是被施展了定身术,呆呆地站在那里。   陶然微微歪着头看他:“?”   意识到自己发呆很久,荣烬一张脸爆红,连忙把手收了回来,藏在了校服袖子下面,“我看盛总这样安慰你。”   陶然:“哦。”   荣烬:“其实我知道,你根本不需要我们为你做这些,你能在实战考核里打败他们,证明你自己,所以也不需要道谢,我做的这些全是多余的。”   还有后半句话没说,明明知道是多余的,却还是忍不住想要那样做。因为想要守护你,因为不想看到任何人欺负你。   “这么相信我?”陶然嫣然一笑。   陶然笑起来的时候,一双猫儿眼微眯,玫瑰花瓣似的红唇微微上扬,那种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轻快,让她整个人沐浴着一种琉光般的质感。   荣烬只觉得少女的笑容好似一支利箭,直直地往他心口上射,心跳速度一下子爆表,根本就顶不住,就连耳朵尖都红透了。   也不知道为什么,他脱口而出的一句话就是:“药剂师说,我脸上的伤疤取样化验已经到最后一步了,快则三天,慢则两天,一定能找到治疗方法。”   陶然知道,找不到治疗方法的,因为荣烬脸上那根本不是烧伤。   系统:“我记起来了,他那些与生俱来的伤疤,其实是那个——”   陶然在意念里对系统说:“是的。”   蓝团子叹息:“重大剧情点就快开始了。”   荣烬还只是一个十五岁的孩子,光听这个声音就能听出来他的欢快。   关于任务者们的出现,他一开始是戒备的,比如周安琪暴露了双a级实力,根本不像一个偏远星球的中学生。   但慢慢的,他也打开了一丝心扉,参加机甲维修大赛获得冠军。不知道为什么,现在居然还同意了药剂师的取样,其实在书里他是拒绝的。   任务者确实改变了荣烬的生活,不管是在书里,还是在如今,起码李昆那帮人不会整天欺凌他了,起码他可以在机甲维修大赛上证明自己,不用一直被嘲讽是废物。   所有的这一切,都是大魔王真实的少年时代,不曾存在过的微光。   在大魔王真正的成长里,从来没有任何一个任务者出现,他人生的主色调一直都是灰暗的。   然而,任务者们带来的这一就连他的亲生母亲,看他都是厌恶的。   是因为陶然的怜爱。   他从来没有被人那样真切地爱过。   大魔王低头,伸手挖出了自己的心脏,放在手心仔细地端详,它跳动的频率很不正常。   那一声猫叫,是心动,是失控,是表白……   可是那又怎样呢?   荣烬,不会有人真正喜欢你的,只是因为我把任务者送到了你面前。   就算十五岁的荣烬,喜欢上一位少女,可在前方等待荣烬的,仍旧是一片炼狱。   大魔王修长的指尖慢慢合拢,那颗心脏就化为光点碎裂了。   他的视线随意地瞥过直播间那些弹幕,cp党为了battle,搬出了陶然颂念大魔王尊名的截屏,他勾起一抹微笑,“但她喜欢我是真的。”   没人能听到神明的自言自语,他还在继续说着,“三公主,或许你是对的,即便是创世神降下大洪水消灭恶人,可总有善人该登上诺亚方舟,如果我和这个世界一起毁灭了,就把诺亚方舟留给你好不好?”   一朵玫瑰在他的掌心缓缓凝聚而出,花朵上有一颗晨曦时的初露,长指玉白,玫瑰润艳。   神明倾身,在玫瑰花上落下一吻。 第189章 灭世者   第九中学, 毕业当天,初三一班。   周安琪递给荣烬一张邀请函:“今年的毕业晚会, 开场是我的独舞, 荣同学来帮忙捧个人场吧?”   还没等荣烬拒绝, 她就匆匆赶往下一张课桌,同样递出邀请函,同样是这番说辞, 就像只是顺便邀请了荣烬。   班里的女同学互相传写同学录,因为即将到来的离别, 有人已经哭红了眼眶。   就连那些往日里大大咧咧的男同学,都推了一把好友的肩膀:“暑假记得找我打球啊,就算以后不在一个高中了, 不耽误一块出去玩嘛。”   兽人这边, 和整个班级的气氛都不一样,谁也没有说话, 表现的非常沉默。   胡萝卜是最欢快的兽人少女了,可就连她都呆呆地看向窗外,诺顿主星的天空永远都暗沉沉的。   因为毕业晚会那天,也是兽人的拍卖会。   兽人少女即将面对的,不是同龄人类女孩那样, 和同班同学毕业分离, 而是被当成商品一样拍卖,成为有钱人床上的玩物。   青春,对于她们而言, 是一个很奢侈的字眼,她们首先要考虑的是生存,如何活下去?哪怕毫无尊严。   胡不归来学校接陶然,告别中学时代,课桌里有一大堆要搬回去的书,胡不归来帮忙。   校园里人来人往,中学生或是带着逃出牢笼的欣喜,或是带着对无限未来的憧憬。   楼上有人发疯一样地撕碎了初中教材,书页好似雪花一样飞舞:“总算毕业了,真是受够这些考试了!”   女同学商量着毕业游:“好想去伽马星系玩啊,听说那里的风俗很有趣。”   偶尔经过一两个兽人少女,却全都表情麻木,和这幅校园图景格格不入。   胡不归帮陶然整理课桌,“好像又回到了我毕业的那一天,有时候仔细想想,上流社会的人类还真是残忍啊,如果想把漂亮的兽人当做玩物,大可以直接送进红灯区或者勾栏院,却偏偏让我们来上学。   我们和他们的女儿、儿子一起长大,坐在这个世界最光明的地方学习,拍卖会上价格最高的就是那些成绩好的孩子,权贵们特别喜欢把干干净净的孩子拽进地狱里,一寸一寸地折断他们的傲骨,无比享受那个过程。”   系统叹息:“都不知道是这些变态毁了这个国家,还是这个国家孕育出了这些变态。”   陶然只觉得有什么东西从她脑海中一闪而过,她竭力地想要抓住,却什么也抓不住。   大魔王到底为什么要毁灭世界?   她和系统探讨过很多可能性,全都说不通。   中二少年毁灭世界?   创世神清算罪与罚?   可这全都解释不了,为什么大魔王也要自杀……   起码他本人要活着,才能创造出来另一个更好的世界吧。   楚航在陶然眼前晃了晃手:“悦悦,发什么呆呢?不是说好了找我给你当陪练,训练一下治安官实战考核吗?我都在训练室等你好久啦,怎么一直没去啊?”   胡不归用最快的速度,收拾好了陶然那些大包小包,“东西我帮你带回垃圾星,你去训练吧。”   毕业晚会。   开场秀是周安琪献上的一支芭蕾舞,高贵而优雅。   全场掌声雷动。   周安琪是双a级强者,精神力强大无比,一眼扫过台下,就发现荣烬也来了。   周安琪连舞蹈裙都来不及换下,一结束表演,就匆匆来找荣烬:“荣同学,谢谢你来看我的表演。”   荣烬的视线绕过她,望向她身后的舞台:“我不是来看你表演的,要开始了。”   “什么要开始了?”   只见主持人走向舞台正中央:“各位老朋友,又见面啦,相信你们都很熟悉我了,我就不再自我介绍耽误时间了,咱们还是老规矩,一个毕业晚会节目,一个兽人拍卖,两种掺着来。”   这些来参加自己孩子毕业晚会的家长们,就在现场竞拍兽人少女,那些曾经和他们儿子女儿同班的同学,今晚就会被当成玩物送到他们的床上。   明明如此畸形……   现场的掌声却比刚才舞蹈落幕时更大了。   没有一个人觉得不正常。   就连盛曼、周安琪这样的女性强者,都对这一切习以为常,当年她们毕业晚会时也是这样。   “我向来不喜欢拐弯抹角,压轴什么的,没必要,那不是耽误大家的时间嘛,最好的一定放在最前面,大人物拍完可以直接走。   那么,今晚要拍卖的第一个兽人,就是诺顿星系有史以来第一个治安官考核笔试成绩满分的猫奴!她的主人有事来不了,但已经签署了委托协议,只要星币到位,你们可以把她直接领走。”   主持人是个老手,如果是菜鸟,绝对会花费大量的口舌去介绍兽人的身段、脸蛋,其实没必要。   漂亮是兽人能被送来学校的第一大前提。   更重要的是,会来学校购买兽人少女的顾客,人家要的就是学生妹这个调调,说太多淫词艳语反而会让客人觉得没意思。   帝国商行连衣服都没给兽人换,其他女同学都是穿的小礼服,只有兽人少女还是校服。   明明陶然身上穿的只是宽大的校服衣裤,明明她只是随意地往那里一站,明明脸上丝毫未施粉黛,可就是轻易就能夺走所有人的呼吸,惊艳全场。   或许是眼神,或许是气质,猫耳少女清冽的好似一汪山泉,她是人世间所有美好事物的总和。   楚航第一个举牌,直接比底价翻倍,他真是一刻也受不了那些男人打量自己妹妹的眼光。   诺顿星系历年的兽人拍卖会,拍出来的最高价格是四百万,对于购买兽人基因培育的监工之类来说,绝对是血赚了。   星币的购买力很强,四百万是什么概念?像监工那样的小矿山,能买整整十座。   陶然现在可是机甲竞技场的知名明星,绝对是这一行业里面的顶尖职业选手,打上一场也才只能赚上万星币。   这就是那么多人热衷于购买兽人基因,培育试管婴儿的原因。   但是基因和长相,不是完全等价的一回事,不是说越贵的基因,培育出来的兽人就越漂亮。   这种投机行为,就像是现代社会的赌石,在那一刀没有切开石头之前,谁不知道这一笔到底是赚还是赔。   更何况兽人就算漂亮,也不一定就脑子好,送到学校读书,成绩不好还是卖不出高价。   寻常的兽人少女,拍卖价格能有三五十万,已经是破天荒的高价了,四百万是历年的最高价,但放在陶然身上,只是一个底价。   楚航翻倍,那就是八百万,这种天价都够组建一支机甲战队了!   如果是往年,军团长如此喜爱一个兽人女孩,其他人肯定能让则让。   今年谁也不想让,军团长强吗?当然很强,但绝对没有强到一手遮天的地步,诺顿星和他同等权势的人还有很多。   有人直言不讳:“这猫奴看起来一点也不像兽人,不愧是治安官考核笔试第一,我在帝国主星见过的那些贵族名媛,都没有她这份气质。”   别人举牌,楚航直接翻倍,在心里暗骂:“呸!我妹妹可是公主。”   也有人道貌岸然:“其实我一大把年纪了,本来不该举牌的,但是我大儿子今年第十七次参加治安官考核,难得他考到了第二名,我不想再看到军团长纵容这个猫奴了,兽人不该来抢公民的荣光。”   楚航继续翻倍:“又老又猥琐,滚啊!”   第三次举牌、第四次举牌、第五次举牌……   楚航全程都像一个莫得感情的举牌机器,不像别人一次只加最低筹码,他就是无情翻倍。   终于,坐在他身边的盛曼,忍不住按住了他举牌的手,“你倒是好好看看,现在和你竞拍的人是谁啊?”   楚航:“诶?荣烬!”   怎么会是他?   任务对象为什么要买我妹妹?   这我是让,还是不让啊?   下属在他耳边小声说:“军团长,一亿三千五百万,把您在诺顿主星所有的个人资产都抵押了,也没有这么多。”   楚航默默地放下了手里的牌子。   主持人手里拿着一个小锤:“一亿三千五百万第一次,还有人加价吗?”   这谁还加价?就算猫奴再美,但这笔天文数字都足够组建一支星际舰队去征战星辰大海了,用来买一个床上的玩物,神经病啊?   那些权贵全都用审视的眼光打量荣烬,看不出来这个平平无奇的少年,居然会有这份身价。   这些大人物不是拿不出这笔钱,他们个人名下就有不止一支舰队,只是把这么大一笔钱花在猫奴身上,真的没必要。   “这是荣家的小子?”   “荣泰昌的第七子。”   “荣泰昌也快回来了吧?他要是知道自己儿子这么败家,啧、啧、啧……”   “钱应该是荣七自己的,他是火凤公司的股东。”   “一亿多,怕不是他那些股份全都得抵进去,就为了买一个兽人?真是脑子拎不清。”   主持人:“一亿三千五百万第二次、一亿三千五百万第三次,成交!”他手里的锤子高高落下,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   所有人都觉得荣烬疯了,用看傻子的眼光看着他。   捂得严严实实的黑色口罩之下,荣烬笑得咧开了嘴角,标准的铁憨憨式笑容。   他才不傻呢,这笔钱帝国商行只会收取部分手续费,大头是打进监工的账户里,那是陶然在管呀。   把自己的钱转给陶然,荣烬觉得是左右倒右手,而且还可以带她回家,世界上怎么会有这种美事!   工作人员带荣烬去办理手续,荣烬全程都晕乎乎的,走路轻飘飘的,时不时地发出一道“哈哈”的笑声,工作人员开始怀疑:“这位大客户该不会真的是个傻子吧?”   处在舆论的中心除了荣烬,还有监工,“今晚的拍卖会上,喜提地主家的傻儿子一枚,荣烬为了美人不惜豪掷亿金,没有来现场的监工恐成最大赢家!”   兽人的基因在黑市上的价格一路走高,谁都想复制监工的传奇,也跟着发一笔横财。   陶然随身携带的星网终端,监工的社交账号里面,收到了一大堆攀交情的信息,当然更多是赌场的邀请,还有安利给他新型毒|品的,反正他一直是个烂赌鬼和瘾君子。   不过由于今晚陶然的价格太高,其他人争夺失败,一下子对别的兽人都没兴趣了,所有兽人都流拍。   陶然让胡不归绕过帝国商行,直接和兽人的原主人接洽,用极低的价格就把第九中学的兽人全部买下了。   星网网友:“相信随着这些天观看诺亚方舟直播,各位都意识到了,这个游戏的真实度极高,咱们看它是个游戏,可对于里面的角色来说,那可能就是他们真实生活的世界。   大王子砸多少钱都不奇怪,他是天潢贵胄,从小就不把钱当回事,三公主是他的亲妹妹,再加上那只是游戏币,要是我丈母娘同意我用游戏币当彩礼,我早就抱得美人归了。   那么把镜头转向荣烬,他只是一个受人欺负的不受宠的荣家第七子,我们可以看到他在游戏起始阶段是非常穷的,不然何必为了几十块钱挨李昆那帮人的打?   就算他后来成为火凤公司的股东,我们也没有见到他有任何骄奢淫逸的行为,今天来参加毕业晚会,甚至都没有换一身体面的礼服,可见他是一个非常节俭的人,说白了就是抠门。   这样一位任务对象,到底为什么要花一亿三千五百万来买三公主啊?我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   星网上的讨论十分热烈,大家都想知道答案,最后还是周安琪一语点醒众人:“你们忘了?荣烬早就知道监工的账号是三公主在用,他可不是什么地主家的傻儿子,他是机甲理论考试满分、天才黑客、火凤公司机甲维修大赛总冠军!   荣烬只是太喜欢三公主了,所以第一不肯让其他人买走她,第二心甘情愿把所有钱都送给她,求问我能不能换一条线走?爱情线什么的换给三公主?我虽然药剂学不行,但我打架贼厉害,让我干点别的吧。”   众网友:“!”   烬悦党出来欢呼:“所以讨论来、讨论去,最后答案是真爱吗?强烈建议你们都入烬悦党的cp坑,大魔王有亲口承认过他喜欢三公主吗?荣烬这可是壕无人性地砸钱表白,比起三公主向大魔王表白女追男,被荣烬一路呵护、一路追求更香吧?”   后援会的粉丝不服气:“你们才比较奇怪吧!干嘛那么热衷于把三公主和一个游戏人物拉cp?谁说大魔王不喜欢三公主了,你数数祂和三公主互动了多少,祂只是性格方面不善言辞,祂和三公主明明是互宠。”   陶然正在数监工账号里的余额:“一个零、两个零、三个零、四、五、六、七、八、九……九个零!我的积分要有这么多就好啦。”   系统那个果冻样的蓝团子掐腰狂笑:“那你就是大富婆,我就是大富婆的小跟班!”   “事实上,咱们俩都是穷鬼,我交不出别墅的装修费,你交不出购买表情包的钱,而这笔钱也只是诺亚方舟里的游戏币。”   “呜呜呜,等我主上回来就好了,祂有的是钱!”   “那是你的主上,到时候是你变成有钱系统,而我还是贫穷的吃土少女。”   “我主上的钱不就是你——”   系统的话才说到一半,就被走过来的荣烬打断,他在陶然身边站定,问道:“要跟我回家吗?”   陶然看着眼前透明色的游戏面板上,那一大堆哗啦啦刷过去的弹幕,第一次正视沙雕网友的推断,难不成荣烬真的喜欢我?   “你买我是因为……”   “赌约。”荣烬凑近陶然,在她耳边轻声说道,“你不记得啦?咱们俩打过赌,关于你能不能考上治安官。”   现在还不是表白的时候,他的脸都没治好呢,他也不想给她心理压力,不想让她觉得,他给她钱是对她有所图,要因此挟恩图报。   陶然恍然大悟:“是啦,咱们没有约定具体的赌注,到时候我要是输了,你可以任意提要求,你再让我把钱还给你就是了。不过,少年,你这个如意算盘打错了,我稳赢的!”   “拭目以待。”荣烬凝视着陶然的眼睛,他明明整张脸都在口罩之下,可陶然就是能从他的双眸里,感觉到他似乎是在笑?   荣烬的眼睛真好看啊,里面如同星辰温柔地低垂原野,是深邃的星海,是明朗的少年,还是真挚的……什么呢?   陶然说不出来,只觉得心漏跳了一拍。   她强行把思绪拽回来,“我得跟你走,你花了这么多钱买我,如果我还回垃圾星,会引起别人怀疑的。”反正看荣烬这个态度,是已经把话全都挑明了,陶然就说实话了。   荣烬:“你放心,到了荣府,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爸和其他人都不在家,只有我妈一个人,其实我很想带她搬出荣府,但她怎么也不肯。”   楚航想要追过去,盛曼拉住他:“我用了很多方法,都没办法把眼线渗透到荣家,使用s级精神力,更是被游戏直接屏蔽,提示我规则以内。我拿到的这个身份是双b级,我在游戏里就只能使用b级的精神力。公主殿下能进入荣家,把诺顿主星唯一一块灰暗的游戏地图点亮,不是一件好事吗?”   “但荣烬在拍卖会上买了我妹妹,我怕他——”   “荣烬和那群想买兽人取乐的人不一样,相信他。” 第190章 灭世者   盛夏。   星夜。   荣烬带陶然走进荣府。   一大堆人围在大门口, 偷偷地看陶然,“她确实很漂亮, 可再漂亮也不值这个价啊, 一亿三千五百万买个猫奴?”   荣烬眸光冰寒:“我好歹也是荣家的主子吧, 你们当着我的面嚼舌头根子,我看起来像是个聋子吗?回去做你们自己的事,我有能力成为火凤公司的股东, 难道你们觉得父亲不会比之前更在意我?”   所有人都噤声,低头快步离开。   荣烬回头问陶然:“我是不是太凶了?不会吓到你吧?”   陶然莞尔一笑:“反正你都说过挖我眼珠子了, 这种程度只是毛毛雨啦。”   那是初次见面时,荣烬故意说出来吓陶然的话。   当时李昆揭下了荣烬的口罩,所有人都用异样的目光看着他脸上的伤疤, 可是她没有。   他恶劣地对她说出那种话恐吓, 想要吓到她,让她远离自己, 可是她没有。   从头到尾,她都只是把他当做一个很普通的同学相处。   荣烬破解过火凤公司的内部资料,发现盛曼调查过他,然后才开始筹备机甲比赛,有足够的证据表明, 所谓的机甲维修比赛, 一开始就是冲着他来的。   这些突然出现在荣烬身边的人,周安琪、药剂师、楚航、盛曼……每一个都想方设法地为他排忧解难,到底图什么?   只有陶然不一样, 她的行为模式内在的逻辑是自洽的。因为她要考治安官,因为她要改变兽人悲惨的命运。在她眼里,人类和兽人是平等的。   她还……怜惜我。   荣烬敛眸:“你睡我隔壁房间吧,我帮你收拾好了。”   荣烬住的小院,比荣家其他院子里草木更加旺盛,夜间十分清凉,一个漂亮女人坐在秋千上唱着不知名的小调,温暖而轻柔。   荣烬和陶然说:“这是我妈妈。”   漂亮女人看都没有看他一眼,仍旧把头倚在秋千绳上唱歌。   直播间的网友都在讨论荣烬妈妈的颜值:“任务对象的母亲这么好看,等他把脸上的烧伤治好了,肯定也是一位冠绝诺顿星的美少年!”   人人都对任务的进程充满了希望。   除了陶然,她躺在柔软的被子里,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她比所有人都提前一步看到了既定的悲剧。   被子的味道很清新,似乎是新烘干的,诺顿星几乎没有阳光,人人家中都自备烘干机。   系统的态度很戒备:“你睡在荣烬家里可以吗?他不会对你做坏事吧?”   荣烬是陶然设定出来的人物,她很了解他,也相信他,“安啦,我睡啦。”   “那我帮你警戒,如果他敢偷偷摸进房间里,我立刻就叫醒你。”   黑甜一觉,自从来到诺亚方舟,陶然还从来没有睡的这么好。   她伸了一个懒腰,洗漱过后出门,今天还要去找楚航继续做治安官实战考核训练。   刚一推开门,就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香味,似乎是在煮粥,里面应该还加了新鲜的鱼片。   荣烬从厨房里探出头:“要吃完早饭再走吗?”   一想起鱼片的嫩滑,陶然就忍不住咽了一口唾沫,谁能在早上拒绝一碗生滚鱼片粥呢?   厨房的门半掩着,只见砖红色的砂锅下,文火滚着白粥,荣烬洗净了手,抽出一张厨房纸擦干,双手递给陶然一大堆设计精美的购物袋,“早饭还要再等十分钟,这些衣服都是我妈不穿的,反正放着也是放着,你看看有没有喜欢的?”   陶然扫了一眼衣服吊牌上的日期,明明都是最新的款式,少年你这么别扭的吗?上亿的星币说送就送了,新买的衣服还要强行说成是妈妈穿剩的?   都是很漂亮的小裙子呢!夏天就要穿小裙子呀,陶然开开心心地拎着购物袋回房间试衣服了。   荣烬擦了擦手心的汗,呼……没有被拒绝。   陶然提着一个袋子出来:“最喜欢这一条小裙子,但是尾巴那里不太舒服,有点硌得慌,它这个开给尾巴的口要稍微改一改,你家有针线吗?”别人的衣服都是领口袖口,成了兽人的陶然还得多加一个尾巴口。   “怎么会不合适?我照着你的尺寸定做——”荣烬咬了一下舌尖,把剩下的话咽了下去,打定主意要找这间店,好好问问尺寸怎么会不合适,他们做事也太不仔细了,“我去拿针线筐。”   等他再回来的时候,就看到妈妈手里拿着那条裙子,在陶然身上比划,还用笔在尾巴的地方做了记号。   妈妈接过了荣烬手里的针线筐,坐在秋千上穿线,陶然站在旁边给她递剪刀。   荣烬回到厨房煮粥,手里拿着锅勺轻轻搅拌,视线忍不住转向院子里,一看再看。   今天是诺顿星久违的大晴天,初生旭日的光芒,隔着葱葱郁郁的树叶,打在秋千上,树影斑驳下,母亲温柔美丽,陶然娇俏可爱。   不知道为什么,荣烬忽然红了眼眶,这是他此生见过最美的场景。   美,你能停留片刻吗?   荣烬出神地搅拌着清粥,恍惚听到陶然的声音:“要溢出来了!”   他连忙关火,抬头看她,才发现她已经换好了裙子,很轻很淡的草绿色长裙,是一般人驾驭不了的颜色,却因为她天生的牛奶色泽一样的肌肤,衬得清新脱俗,她像是误落人间的精灵。   陶然先给荣烬的妈妈盛了一碗粥。   荣烬自我检讨:“今天的粥没有做好,应该用生滚粥的余温来浸熟鱼片,这样可以锁住鱼肉鲜嫩的口感。”   陶然喝上一口,粥香和鱼香在舌尖交汇,简直鲜的眉毛都要掉下来,“这还叫不好吃!是不是厉害的人总是对自己要求更严苛,这是完美主义吗?”   荣烬:“下一次给你做更好吃的。”   “那我就等着啦。”   吃饱喝足的陶然,开开心心地去找楚航训练了。   治安官实战考核当天。   考核现场人山人海。   “这个兽人居然真的来参加实战考核了,双f级,她也敢?还是活腻歪了,特意来送命的?”   一开始,是人和人之间的对战,可以使用指定机甲。   陶然没有启动机甲,直接跳上了擂台。   “轰”的一声,那是她的对手驾驶机甲落在台上,“小美人,你可足足值一亿三千五百万星币啊,一想到这么多钱会死在我手上,我就忍不住兴奋。”   和那具高大威猛的机甲相比,陶然的身形是那么弱小,甚至有人劝道:“你现在还可以放弃,活着不好吗?”   对手还在说着不堪入耳的话,陶然打架从来不喜欢多bb,沉默地暴力输出,抡起拳头就上。   只是一拳,机甲就报废了。   明明她和机甲的实力对比那么悬殊,明明那架机甲可是c级精神力才能驾驭,明明所有人都以为她会像一只小虫子一样被碾碎。   然而她赢了!   甚至赢的很轻松。   机甲报废,操控机甲的考生遭到反噬,精神力受到重创,昏迷在操控室里。   其他人一哄而上:“快,打开机甲操控室,救人!”   一片兵荒马乱之中,陶然利落地跳下擂台,身形飘逸。   星网的弹幕炸裂:“啊啊啊啊!我早就想到了三公主实战考核会很帅,但没想到她会帅到这种地步,帝国玫瑰这个称号,压得住她这一身凶悍吗?我看她是女武神!”   “女人帅起来,真的就没男人什么事了,我现在甚至想要脱粉大魔王,以后只当三公主一个人的唯粉!真是爱死您了,怎么可以这么美这么飒?”   荣烬为陶然递上毛巾和水。   楚航难以置信:“这怎么可能呢?你要破c级机甲的防御,起码要达到c级的攻击量,可你只有f级的体能。”就算他一直鼓励妹妹,还给她做陪练,但也没想到她会赢的这么轻松,只是一招啊!   “一种叫真气的东西,也可以叫做内力,哥哥要是感兴趣的话,我以后教你啊。”陶然正要拧开水瓶盖。   就听到荣烬说:“我来吧,这种矿泉水的瓶盖很难拧开。”   楚航只觉得以前错看了自己的妹妹,什么娇花,什么弱女子,不存在的,这根本就是一个女暴龙嘛!   虽然知道荣烬在追妹妹,这种矿泉水的宣传文案说是最适合展现男友力?女朋友拧不开瓶盖的时候,男朋友轻易帮她拧开。   但这种方法也太尬了吧?讲真,我妹妹刚刚单手破防c级机甲,你担心她拧不开瓶盖?   更尬的事情发生了,陶然轻松就拧开了瓶盖,荣烬使出了吃奶的力气,都拿了另一条毛巾垫上去增加摩擦力了,还是没有拧动,毕竟他是一个f级体能的弱鸡。   楚航都觉得没眼看,这翻车现场真是简直了。   陶然喝了一口水,疑惑地看了一眼还在奋力拧瓶盖的荣烬,“你也要喝水吗?”她从荣烬手里接过矿泉水,一下子就帮他拧开了,“喏,给你。”   荣烬瞬间羞红了脸,呆呆地看着陶然,满脑子都是:“她帮我拧瓶盖,她真的好宠我啊。”   看着这俩人之间的粉红起泡泡,楚航满脑子都是问号:“这不是很尴尬吗?自己设计的展示男友力桥段翻车成这样,为什么荣烬还可以这么甜?”   盛曼笑了:“军团长,您没有谈过恋爱吧?少年人之间的初恋啊~”   楚航还真没谈过恋爱,作为一个凭实力单身的大龄直男,他张口就是diss:“荣烬智商多高啊,那么聪明一个人,结果最近像是点亮了降智光环?更加让我对恋爱敬谢不敏。”他脸上就挂着“呵呵”那个表情包。   陶然知道楚航这个男主,以后会多么喜欢盛曼,傻儿子哟,你少说两句吧,何必强行要拿真香+追妻火葬场的剧本呢?   荣府的管家快步跑过来:“七少爷,老爷回来了,要您立刻回府。”   荣烬:“我这里走不开,稍微晚点回去。”   “老爷催的很急。”   “再等等。”   电子音播报:“九百七十五号考生,请到c-19擂台。”   荣烬替陶然接过毛巾和水,提醒她:“到你了。”   陶然回头,帮少年整了整衣领,非常郑重地说:“荣烬,你要相信,我一定能考得上治安官,不管接下来的路有多难,都不是一个人在走。”   她眼里是荣烬看不懂的光芒,但他很坚定地安慰道:“别怕,你尽管上台吧,我会一直陪着你的,亲眼看你打完每一场。”   陶然在心里轻声说:“不,是我陪着你,我是要你别怕。”荣泰昌回来,重大剧情点就是今天。   这一次陶然的对手,是一个大块头,“小狸奴,你体能这么厉害,平常一定训练很多,但我不是那些离了机甲连一张桌子都搬不动的废物,我是b级体能者,我不用机甲,咱们俩拳头对拳头!”   荣烬本来打定主意,要看完陶然所有的比赛,荣泰昌催促,他没觉得有什么,可是戴在手腕上的警报器忽然发出尖锐的响声,那是他留给妈妈的保护系统,难道妈妈出事了?   荣烬必须得回去!   他对陶然喊道:“我去看看妈妈,马上就回来,你加油。”   陶然抬腿踢倒对手,一招一式里充满了原始的力量美感,b级体能在她排山倒海的攻击下,根本不堪一击,她回眸对荣烬一笑:“好。”笑容清透明媚,光彩耀眼。   弹幕里都在刷:“在擂台上那么暴力的三公主,回头对荣烬却笑得这么温柔,这种反差感,我的心脏真的要不行了,前面说要当三公主唯粉的带带我!”   盛曼和楚航对视一眼,荣烬家里是出事了吗?两个双s级强者同时跟了过去。   陶然没有跟过去,继续参加实战考核。   她知道,就算跟过去也没用,接下来发生的所有事,在游戏里都是过场动画,身为玩家的任务者根本无法插手。   ——大魔王执意如此。   他给了任务者自主性,让他们可以参与到少年荣烬的生活里,但有一些东西,却不许任务者插手。   刚一靠近荣家,盛曼和楚航的操作面板就失效了,不光是他们,所有靠近荣家的任务者,都被切到了同一个视角。他们能看到荣家正在发生什么,却无法靠近荣家一步。   星网直播间里,那些资深游戏宅,凭借自身丰富的游戏经验,立马就判断出来:“是游戏里的过场动画!”   他们给众人科普:“游戏的互动性,在于玩家的参与感,过场动画其实和这一点是相悖的,因为它是强制性的,甚至会打断玩家的游戏过程,所有玩家只能看,不能参与,那是只属于游戏人物的剧情,它是游戏里比较偏向电影的一部分。”   一位游戏大触用一句大白话做了总结:“简单来说就是,作为玩家的你,可以直接放下鼠标了,接下来荣家发生的一切,你都只能旁观,不能操作。” 第191章 灭世者   荣泰昌是一位商人, 他的舰队就是商队,常年在各个星系之间走商, 不管多么偏僻的星球都留下过他的脚步。   这次回来, 他带来了一个非常漂亮的少女。   少女看起来才十三四岁, 正是天真无邪的年纪,对诺顿星的一切都很好奇:“我看天气预报上说,诺顿星常年不见阳光, 可今天阳光很好诶。”   荣泰昌把她压在椅子上,粗暴地扯开她的衣服。   少女尖叫道:“荣叔叔, 你干嘛?”   “和你做点快乐的事。”   “不!好痛,放开我。”   “你反抗吧,挣扎吧, 你反抗的越剧烈, 我玩的就越爽。”   女孩只把荣泰昌当成长辈,完全没有想到会被他强|暴, 不管怎么挣扎,都无法逃脱他的桎梏,还被他抓出了一道道伤痕,看起来鲜血淋漓。   荣府的人都在围观,还有人点评:“这位小夫人的身材真好, 皮肤好嫩啊, 只是这样看着我就受不住了。”   荣泰昌喜欢被人看着亵玩女性,这会让他更加兴奋。   少女的哭声传到了荣烬妈妈住的小院里,唤醒了她尘封已久的回忆, 她神情恍惚地推开门,来到了大厅。   看着那少女被荣泰昌压在身下凌|辱,这位向来只会坐在秋千上唱歌的柔弱女性,美丽的面容上第一次露出了狠厉的神色,“荣泰昌,你住手!毁了我还不够,你还想毁了这个女孩?”   荣泰昌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挥挥手让下人离开,“木心,我还以为你一辈子都会是个疯婆子,今天我这样玩她,你受到的刺激太大,清醒了?”   “你当然恨不得我一辈子都疯疯癫癫的,是你喂我毒药封印我的记忆,我记起来了,我全都记起来了。荣泰昌,你是个魔鬼,你毁了我的一辈子!”   荣烬从治安官考核现场回到荣家,用最快的冲进大厅的时候,就看到母亲和父亲在对峙。   父亲一如既往的冷酷。   母亲脸上的神色决绝的陌生。   “妈妈?”荣烬叫道。   木心只是一挥手,就把他砸到了墙角:“别叫我妈妈!我不是你妈妈,我没有你这种儿子,你身上流着强|奸犯的血,真让我恶心。”   “砰”地一声,荣烬摔在了墙上,只觉得五脏六腑瞬间移位,吐出了一大口鲜血。   他一直以为妈妈只是一个普通人,没想到她的实力这么强。   荣泰昌是强|奸犯?这就是妈妈偶尔神智清明时,对他这个儿子无比厌恶的原因吗?   荣泰昌具现出了机甲:“强|奸犯?你真该感谢我这个色胆包天的强|奸犯,要不是我在神木族还没覆灭前强行掳走了你,你的下场会和那些族人一样,被送到净土。这么多年你都没有离开荣家,难道不是潜意识里知道,外面是更加可怕的地狱吗?   木心,来,攻击我,你这副模样可真让我兴奋,折辱你比那些不谙世事的小姑娘有趣多了,既然你清醒了,我也留不得你了,说吧,你想怎么死?死前让我玩的爽一点,我恩准你为自己选个死法。”   他说的全是荣烬听不懂的话。   神木族是什么?   净土又是哪里?   可起码有一点,荣烬看懂了,父亲要杀母亲,他强撑着站起来,想要保护妈妈。   木心的双手,陡然化作如同利刃一般的枝蔓,狂风暴雨似的袭向荣泰昌,“今天就和你做个了断,我杀了你!”   “十六年前你就不是我的对手,如今我的精神力已经达到了a级巅峰,而你浑浑噩噩十六年,你不会真觉得自己能胜过我吧?”荣泰昌反手撕裂那些枝蔓,看着它们流下沉沉的墨绿色血液,露出了残忍而畅快的笑意。   荣泰昌是a级巅峰,木心同样是a级战力,两人打的天昏地暗,打斗的余波几乎要把偌大的荣府荡平,所有人都逃了出去,除了荣烬。   他想要帮助母亲,可是这个层次的战斗,根本不是双f级的他能插手的。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妈妈的生命力一点点地消散。   木心又一次倒在了地上,荣烬抱起了她:“妈妈!”   她的神智似乎是清醒的,又似乎是恍惚的,她抬手擦去了荣烬嘴角的鲜血:“对不起啊,小烬,我意识不太清楚,好像总是打你,在你身上留下了很多伤吧?如果你生在神木族……咳、咳,神木族是最宠小孩子的族群,你一定会在所有人的爱和祝福下长大。   被荣泰昌强|暴以后,我每天都想杀了他,我也想要自杀,可我有了你。孩子是无辜的啊,我有时候这样想,告诉自己起码要把你生下来,也有时候好恨你,因为你是他的儿子,再后来他给我下毒,我的记忆没了,我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了。”   荣泰昌收起机甲,一步步地走向木心,好似一条毒蛇一样阴冷,“当着一个孩子的面,强|奸他的母亲,这个画面真是让我热血沸腾。”   他撕裂木心的衣服,“你放心,等我爽完了,一定送你们母子俩一起上路,让你们谁也不孤单。我本来听说了神木族的传说,终有一日,神木的力量会在一个族人的身上复苏。   还想着留荣烬一命,或许未来能卖到净土,卖出一个好价钱,现在想想是我想岔了,传说只是传说,连纯种的神木族人都没有复苏力量,更别提荣烬只是一个杂种。”   就在荣泰昌脱下裤子,要进入木心身体的那一刻,她忽然变成了无数藤蔓,将他锁了个严严实实,把他包成了一个巨茧,每一根枝蔓都像是要吸干他的血肉   那是,a级巅峰!   “小烬,你快逃,逃的越远越好,不要去寻找任何关于神木和净土的信息,答应妈妈,一定要活下去!”   “贱女人,你隐藏了实力,你刚才受伤全都是故意的,故意引诱我收起机甲,就是为了这同归于尽的致命一击,不愧是神木一族的圣女,不愧是曾经最有可能接任族长之位的人,就算被那种可怕的毒药折磨,你居然还达到了a级巅峰。不过,你千算万算,还是漏算了一点,我是龙神的眷者,祂给我赐下过一道保命符。”   荣烬的眼前闪过一道耀眼的光芒,然后就是爆炸,惊天动地的爆炸声,像是烟花盛放,墨绿色的血雨把他完全淹没。   妈妈死了。   荣泰昌的双手沾满了浓稠的血液,低声啐了一口:“晦气。”   荣泰昌双手掐住荣烬的脖子,把他高高举起,“虎毒不食子?我可从没把你当成自己的儿子来看,一个杂种,杀你不过是顺便,你知道的太多了,神木族的事还是不要流传出去比较好。”他的两只手越收越紧。   窒息的感觉越来越强烈,荣烬没有多少对于死亡即将到来的恐惧,只是反复播放着母亲死去的画面。   “妈妈……”   荣泰昌拧断了荣烬的脖子,撕裂了他的身体,“真是废物。”他迈出这间破败的大厅,想要找到水,把身上的血液洗干净。   他没有看到,荣烬碎裂的血肉在蠕动,重新拼凑到了一起,遮天蔽日的藤蔓从他身体里长出,死死地绞紧荣泰昌,把他吸成了一具人干。   负责维护诺顿星治安的s级强者,进入荣家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   少年的面容褪去了丑陋的伤疤,那本来也不是伤疤,而是神木族的封印,如今五官俊美而妖异。   他的身体似人而非人,每一根血管上似乎都连接着藤蔓,藤蔓的终端正在吸食人类的血肉,如同被撑到鼓开的管道一般。隔着青色的枝蔓表面,还能看到里面荣泰昌碎裂的头骨,每一根藤蔓都向外翻滚着浓稠、粘腻的液体。   身为s级强者,这位治安官也算是见惯了大场面,可是把荣烬绑起来之后,还是忍不住呕吐。   全城的人都来围观,荣烬被押上了囚车。   s级强者说道:“初步判定,荣烬是一种目前尚且不明种族的兽人,不知道兽人这个称呼用在这里是否准确?兽人通常是提取的动物类基因,神耀帝国目前还没有见到植物原型的基因能够产生类人神智。   今天发生在荣家的事情是一件悲剧,我们损失了一位无比受人尊敬的a级巅峰强者荣泰昌先生。在此再一次强调,购买兽人作为玩物,请一定要做好兽人的绝育手段,不能让她们生下后代,购买兽人基因新生的兽人也一定要送到帝国商行做检测,避免再次发生这样的惨剧。”   有人拿臭鸡蛋砸荣烬:“他身上长的那是什么东西?真是太恶心了,我看他一眼都觉得要把隔夜饭吐出来了,他杀害了自己的父亲,弑父的魔鬼!荣泰昌先生明知道他是兽人,还愿意承认他是自己的儿子,提供给他庇佑,这样的父亲多好啊,他却这样恩将仇报。”   囚车被游街示众,送往监狱。   星网直播间里的弹幕,从来没有刷的这么快:“这一段过场动画,剧情也太高能了吧!其实诺亚方舟这个游戏做的还挺良心的,关于这场冲突,在前面就埋下了许多伏笔,荣烬明明是荣泰昌的儿子却不受宠,木心住的院子里草木生长比其他地方更加旺盛……”   “咱们的任务对象荣烬,到底算不算是兽人啊?反正可以肯定的是,他绝对不是人类,而是一个半人存在。神木族,你们有人听说过吗?净土,那又是什么?木心爆发出来的力量好强啊,和我们以往了解的机甲和体能全都不是一个路子,该怎样定义她这一种力量?”   “这样想想任务真的好难啊,已知诺亚方舟的目标是,让任务对象留恋这个世间,然而过场动画里他成了一个兽人,并且还是杀父凶手,而且不允许任务者使用超出游戏规则的力量,这妥妥是要团灭的节奏啊!荣烬肯定会被判处死刑,咱们的一百个任务者做的努力全都白瞎。”   “你们这么理智的吗?还在分析应该怎么做任务?我刚才眼睛都要哭瞎了,荣烬真的好惨啊,从他一生下来,妈妈就讨厌他,爸爸只把他当成一个工具利用,他的妈妈因为毒药神志不清,总是折磨他,他一直都生活在这样的地狱里吗?   如今一切都终结了,可他的爸爸杀了妈妈,还要杀他……和这些相比,我们之前了解到的那些自以为造成他苦难的原因,是多么浅薄啊,脸上的伤疤?同学的欺凌?双f级废物?我不是说那些不重要,我只是太心疼他了,有人能救救他吗?”   “事实上,谁也救不了他,不是说谁惨谁就有理,你随便翻一翻《帝国法典》就知道了,兽人杀害帝国公民,是重罪中的重罪,要被处以极刑。”   “是荣泰昌要杀荣烬,他才反抗的!”   “只要荣泰昌能够证明荣烬不是人类,他杀荣烬还真不是什么事儿,你见过哪个帝国公民是因为剥夺兽人的生命被送上法庭的?”   有人谴责陶然:“三公主,你快去看看任务对象啊,他那么喜欢你,在他身上都发生了这么悲惨的事,你怎么还能若无其事地参加治安官考核?”   这样的弹幕实在是太多了,陶然直接屏蔽了所有信息。   跟过去看又能怎么样?和其他任务者一起围观那段过场动画吗?作为这本书的作者,她比任何人都知道荣烬在过场动画里经历了什么。   她必须要成为治安官。   最后一场对战,不是考生和考生之间的比试,而是考生在设计好的场景里躲避大逃杀。   游街示众的囚车刚好经过考核现场。   电子音播报:“九百七十五号考生,请进入最终大逃杀场景。”   囚车的少年,望向了陶然的方向。   就在不久前,他就站在考核现场,和少女说回家看看,马上就会回来,陪她一起考完治安官考核,绝对想不到会遭此巨变。   妈妈死了。   父亲是个强|奸犯、恶魔、刽子手,杀害了母亲,还要杀他。   原来他根本不是人。   他之前真的好期待治好脸上的伤疤,然后问一问她:“我和军团长,谁更好看?”   现在脸上的伤疤全都好了,他却变成了这幅不人不鬼的样子,不用照镜子,只听路人的谩骂,就知道自己有多丑。   荣烬知道,等待他的,将会是怎样残酷的刑罚。   死亡他不怕,可为什么偏偏要游街呢,为什么要让她看到这样丑陋的我?   荣烬所有的枝蔓都在舞动,想要把自己遮起来,这辆囚车是s级的能量,见他有异动,立刻对他施压,他疼的每一个细胞都要碎裂了,仍旧咬紧牙一声不吭。   陶然从头到尾都没有看荣烬一眼,只是用最快的动作进入了大逃杀场景。   网友:“三公主也太冷漠了吧?荣烬那么喜欢她……哪怕对他说一句安慰的话呢,就那么急着进入大逃杀场景吗?”   “卧槽,冷漠的报应来了,她的大逃杀场景是s级难度!”   “你们能不能脑子清醒点,这可不是什么冷漠的报应,很明显是治安官考核负责人的暗箱操作,他们不想三公主通过考核。   这么多年来,帝国治安官考核,只有一次达到了s级难度,就是大王子参加的那一场,可他当时已经是双s级强者了,是他本人强烈建议调整到s级难度,他的原话是——我一个双s级强者下a级副本,太没有挑战性了,一点也不像是考核!”   所有人都认为陶然必败无疑。   陶然这一场的确打的惨烈无比。   她来这个任务世界的时间还是太短了,真气的修炼需要循序渐进,需要日积月累,就算她再是天纵奇才,可修炼十几天又能有多少真气?   一波又一波的机械兽对她发起致命冲击。   她浑身是血,却一次又一次地爬起来,“我不能输,这是诺亚方舟这场游戏唯一的生机,要救荣烬,我必须要赢。”   就算再是对她不满的人,也被她这种不要命的狠劲儿震撼了:“三公主……”   从前有人以为她是养在温室里的娇花,后来有人看到了她是铿锵不败的玫瑰,但此时此刻,所有人都无比清晰地意识到,用花来比喻她太局限了,她是一匹荒野上的孤狼。   宁肯死,都要赢!   完全不要命的打法。   哪怕以伤换伤,不惜废掉自己一根手臂,只要能换来斩杀一波机械兽,那她就会毫不犹豫地冲上去。   你死了,我还活着,哪怕受伤再重,对我来说都很值得。   太惨烈了,有人忍不住捂住了眼睛,不敢再看。   少女浴血奋战,当她登上王座,举起那面象征胜利的旗帜时,就连每一根头发丝都在滴着血。   她用自己的实力,用一次次地拼命,赢得了所有人的尊重,即便再是看不起兽人的考核负责人,都不得不宣布:“恭喜你成为神耀帝国诺顿主星的一名治安官。”   陶然踉踉跄跄地跑出大逃杀场景,拦在了囚车前面,她走过的脚印全都是血红色的,“我要为荣烬辩护,我是新任治安官,根据《帝国法典》,享有初辩礼遇,可以自行选择辩护对象。”   所有人都愣住了。   那位s级强者反复确认:“你确定要使用初辩礼遇?它是一把双刃剑,如果这场官司失败了,你拼命考上的治安官职位就会被剥夺。初辩礼遇不是必须使用的,你可以任意选择跟着别人进入一件案子,做什么都无功无过,慢慢积累经验。   你是帝国有史以来唯一一位考上治安官的兽人,你改变了自己的命运,何必要……荣烬是一个死刑犯,他杀人的证据充足,没有人愿意为他辩护,你执意如此,必输无疑!”   陶然的声音温柔而有力量:“我要为荣烬辩护。”   星网直播间:“刚才那些diss三公主冷漠的人,我就问你们脸被打的疼不疼?”   “我是烬悦党,我现在可不可以大声说话?s级难度的大逃杀场景,三公主完全可以放弃,可她拼死闯了过去,就是因为看到了过场动画里荣烬的经历,她是为了救他!双f级的她,连命都不要,硬闯s级大逃杀。”   这一次,哪怕是大魔王的粉丝,都没有再站出来说烬悦党是邪教cp.   可是所有弹幕都在强调:“就算三公主为荣烬辩护又怎么样?这场官司根本打不赢。”   直播间里一片沉默。   荣烬望着站在囚车前的少女,她明明伤的那样重,可眼睛还是亮的要发出光来,她说:“我要为荣烬辩护。”   他想起来她说过:“不管接下来的路都多难,都不是一个人走。”   荣烬忽然热泪滚烫。   母亲死的时候,他没有哭。   父亲要杀他的时候,他没有哭。   可现在他怎么也控制不住眼泪。   他这一生,有人为他拼过命。   “选择用初辩礼遇为我辩护,真的很傻。”   “用一亿三千五百万来买我,难道就不傻?”   “别看了,我好丑啊。”   “不会啊,你的脸很俊嘛,眼睛很好看,鼻子很好看,这个叫什么来着?高眼深鼻,五官很深邃嘛,嘴巴很好看,好羡慕你的皮肤啊,状态好好!仔细看看,你的眼睛还是墨绿色的呢,很像宝石。”   有网友跟着问:“你们有没有觉得,荣烬的五官有点熟悉?像谁呢?”   陶然重新打开了弹幕,默默在心里回答:“还能像谁,不就是龙座上的那位大魔王,只不过一个是青涩的少年模样,另一个是青年形态,看你们敢不敢做这样的联想咯。” 第192章 灭世者   楚航给国王发了一条私聊, 向他询问什么是净土。   国王:“我现在有点明白,诺亚方舟这个游戏的用意所在了。”   楚航:“您在说什么?”   “我们可能都被大魔王骗了, 还以为他是真想毁灭世界, 我一直想不明白这样做对他有什么好处, 谁不想要千秋万载地统御神国?原来他想要的是净土。”   “净土到底是什么?”   “与你无关,不必再问,诺亚方舟这个任务, 你随便做做就好了,我现在很怀疑, 大魔王是真的想要毁灭世界,还是只是以此作为筹码,要挟净土现世?”   “可如果大魔王真的毁灭世界……”   “我倒要看看他敢不敢!就算他毁灭了世界, 净土永生, 我们终有一日会在净土归来。”   接下来,不管楚航发什么信息, 国王都不再理会他了。   时刻注视整个星空的大魔王,自然也看到了国王和楚航的这一番交流。   漫天星河之中,他闲坐在龙座之上,手肘靠着龙骨扶手,单手斜斜地撑起下巴, 俊美如玉的脸上浮现出一抹玩味的笑容:“我不敢真的毁灭世界?净土永生?连五神都觊觎我的力量, 联手设下陷阱围杀我,不如你们来看看,我自爆能不能炸掉净土?”   直播间的弹幕里, 一直有人在问神木族和净土是什么。   其实现在已经有很多和书里不一样的地方了,书里在这个节点爆出荣烬是兽人,所有任务者都无法接受这个事实,他们站的立场和诺顿星系的人是一样的,也和星网直播间里的网友一样。   认为荣烬作为一个兽人,却杀害了自己的人类父亲,简直罪无可恕。   可是陶然在游戏里的角色,一开始就是兽人,慢慢地带领众人走进了兽人这个群体,使得众人不再对立地认为,兽人就是恶,人类就是善。   所以现在大家更关心的是,该如何完成任务,而不是像原书里那样,一味地批判兽人。   陶然知道神木族,不同于一般的兽人种族,他们是以植物基因为主导的类人种族,早就在神耀帝国的炮火之下覆灭了。   可净土是什么?她也不清楚。   那只是一个一笔带过的设定,关于净土的一切细节,她都没有填充。   她毕竟只是一个恋爱脑作者,她笔下的世界设定,不管看起来多么恢宏壮阔,本质上还是为了突出男女主谈恋爱。   让她细数楚航和盛曼相恋的情节,她能说上三天三夜,连他们每一次亲吻的姿势都能答得上来。   至于净土,那就……qaq   系统:“应该是天道在衍化这个小世界的时候,自行补全的。”   陶然:“我们现在能查询到,净土到底是什么吗?”   “这个要向天道申请一下权限,可能需要一些时间才能得到回复。”   “尽快吧!我模模糊糊地觉得,净土作为这个世界缺失的那一环,或许就是我们完成任务的关键所在。”   荣烬的庭审安排在三天之后。   由于陶然使用了初辩礼遇,这场庭审的过程将会在整个诺顿星系公开直播。   监狱里,s级强者手持电棍,高大的身形站在栅栏前像是一座山峰,“荣烬,你是怎样杀害荣泰昌先生的?乖乖交代作案细节,免得再受皮肉之苦。”   荣烬的声音很茫然:“我不知道。”   一切都发生的很突然,妈妈死了,荣泰昌杀了他,他的头都被拧断了,血液忽然变得滚烫,意识混乱无比,等他清醒过来的时候,枝蔓正在蚕食荣泰昌的血肉。   审讯者摇摇头:“其实我是一个很仁慈的人,可看来你不肯配合。”他打开了电棍的开关,“这可是s级的力量,你在囚车上吃过这种苦头吧?我可以让你比当时疼上千倍、万倍!”   就在那根电棍即将碰到荣烬的时候,审讯室的门被打开了,一道清亮的女声响起:“治安官大人,我怀疑你在对我的当事人动用私刑,违反了《帝国法典》,请停止你的一切不当行为,我的当事人有权保持沉默。”   审讯者悄悄地用s级的精神力关上电棍的开关,然后递给新来到监狱里的少女,“你看,开关都没有打开,我只是跟你的当事人开个玩笑。”   陶然:“那么请你离开,我申请了要和当事人独处。”   “随便你,反正荣烬一定是死刑,庭审无非是选择出来哪一种死刑,更加适合他这种残忍的杀人犯,你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劳的。”   陶然向荣烬道歉:“不好意思,我刚从医疗舱出来,我来晚了,他们为难你了?”   荣烬:“s级难度的大逃杀场景,你受伤太重了。”   牢房太小,荣烬身上的枝蔓太多,有一些隔着栅栏向外溢了出来,陶然轻轻地抚摸一片藤蔓,“我收殓了你母亲的尸骨,节哀。”   隔着监控,其他治安官一脸嫌恶:“荣烬身上那些枝条,简直像是地下水道里腐烂的菜叶子,她就不嫌恶心吗?居然上手摸?”   “她是兽人,你懂得,兽人本来就是吃垃圾长大的。更何况,荣烬花那么大一笔钱把她买回家,说不定她早就见过荣烬这副样子了,还跟他做过更恶心的事。”他们故意说着那些羞辱的话。   “庭审赶快到来吧,把他们俩打包解决了。等荣烬死了,小狸奴作为无主兽人,也要再次被拍卖,到时候……”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很猥琐,能考的上治安官,并不代表他们都是正义的人。   荣烬飞快地看了陶然一眼,外人看不到,只有他才知道,她在他的枝蔓上写了两个字:监控她还递给他一个透明色的光脑,外面的监控看不到,但确确实实交到了他的手里。   荣烬是一个天才黑客,用最快的速度破解了监狱里的监控系统,截取了假的监控画面,覆盖了真实的场景。   陶然:“搞定了?”   荣烬点了点头。   陶然伸了一个懒腰,瘫坐在审讯椅上:“好累啊,这张椅子怎么这么硬?”   荣烬控制着枝蔓伸出栅栏,它们可以变换形态,不再向外逸散粘液,而是温暖干燥,搭成了一个座椅样式。   陶然:“!”   “还可以这样?”   荣烬含笑望着她,无声地邀请。   陶然坐了上去,有点像秋千,也有点像摇摇椅,又软又舒服,她单腿点地,晃啊晃啊晃的。   她的身体只是向前一倾,藤蔓就搭出了一张悬空的小桌子,可以让她趴在上面。   “这也太舒服了吧!”陶然乌黑的长发像海藻一样在身后散开,半张白净的小脸埋进了墨绿色的藤蔓里。   荣烬心跳如鼓,声音大到几乎要震破耳膜。   这些新生的藤蔓,对他来说就是身体的一部分,像是他的手,像是他的胸膛……她几乎是整个人都倚在了他的怀抱里,和他肌肤相亲。   她根本不知道自己有多撩人。   随着她荡秋千似的动作,柔软的长发一下一下地划过他的枝蔓,痒痒的、麻麻的。   她身上无一处不娇、无一处不软,锁骨纤细,手腕皓白,秀美的天鹅颈斜趴着,身前两个软乎乎的白玉团子被压的变形,一荡一荡地在荣烬身上蹭来蹭去的。   s级力量的电棍攻击下,荣烬都能强忍着不发出一声痛呼,却在少女漫不经心地举动里,从口齿间溢出了一声隐忍的闷哼。   陶然回眸看他:“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冷不丁撞进这样一幅画面里   阴暗不见阳光的牢狱,大片大片的枝蔓作为底色,仿佛是少年穿着昂贵的墨绿色丝绒,在上面绣了华丽的藤蔓暗纹,更衬得他肤色苍白,好似躺在棺椁里终年不见阳光的古老吸血鬼,只不过少年的俊颜上带着一抹潮红,墨绿色的瞳仁好似浸在寒池里,波光粼粼,水色潋滟。   作为一个忠实的颜狗,陶然的心跳几乎是立刻就飙到了极限,满脑子都是一句话:“这是什么神颜啊!”   荣烬没有错过少女眼眸里一闪而过的惊艳。   我变成这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所有人都唾弃我,她还愿意喜欢我。   他勾了勾唇角,对陶然摇摇头,“我没事。”   神木族的封印解封以后,不光荣烬的面容变了,连他的声音也不再是先前那种粗哑,变得清悦而有磁性。   陶然稳住了心思,“我为你妈妈立了一块墓碑,等你出去以后,我们可以一起去拜祭她,我很抱歉你还在丧母之痛里,就要经历这些庭审,我的计划是这样的……”   荣烬认真聆听。   经过许多天的闭关,药剂师冲出了实验室,手里还拿着一根试管,激动地手舞足蹈:“我检测出来了!荣烬脸上那根本不是烧伤,而是——”   所有任务者一起对他说:“封印。”   药剂师满脸都是问号:“???”   “你们怎么知道的?”   盛曼把荣家那段过场动画发给他老人家。   药剂师看完,长久的沉默之后,悠悠一叹:“净土啊……”   楚航追问:“您老人家知道净土?”   “我不知道,孩子,你也别问了,知道净土的人都死光了,还活着的都是不知道的。”   “我父王说,大魔王不是真的想要毁灭世界,他说祂不敢真的毁灭世界,只是在威逼净土。”   “国王陛下刚愎自用,这只是他的一家之言,他把世人看作棋盘上的棋子,可大魔王不是他手里的一枚棋子。当初大魔王还不叫大魔王,五位旧神设计联手伏杀祂,布下天罗地网,最后却被祂反杀,祂不是任何人手里的棋子,祂是大魔王!是那位一统星海——”   “一统星海的尊主,宇宙众星的主宰,诛杀五神的弑神者,龙座之上的支配者,引领时代浪潮的圣师。”药剂师才刚刚开了一个头,所有的任务者就一同颂出了祂的尊名。   楚航:“那么我们继续诺亚方舟的任务?当下最重要的是把任务对象荣烬救出来,关于这次庭审,我妹妹是这样安排的……”   全部说完之后,他看向众人:“现在来表态吧,认可她这个计划,愿意配合行动的请出列。”   谁也没动。   周安琪:“王子殿下,这个计划会不会太那个什么了?”   权衡利弊之后,盛曼第一个站了出来:“走到这一步,诺亚方舟这个游戏,我们几乎是必输的局面,我愿意搏这一线生机。”   药剂师哈哈一笑:“本来我就是半只脚迈进棺材里的人了,就算大魔王没说毁灭世界,我也没几天活头了,临了就陪你们这些孩子疯狂一把吧!”   也有人质疑:“我们会不会真的中了大魔王的奸计?诺亚方舟可是全星网直播,你们有没有想过,这样做会带来怎样的风波?”   楚航面色平静:“这是我经过深思熟虑做出来的决定,没有被任何人洗脑,谁也没有左右我,这个世界确实糟糕透了,很遗憾我直到今天才认识到这一点。赌上我作为王位继承人的资格,不管后果如何,我一力承担。” 第193章 灭世者   荣烬参加庭审那天, 诺顿星照旧是阴沉沉的天空。   他安安静静地坐在被告席上,墨绿色的枝蔓垂在地上, 浓密而细长的眼睫毛仿若玉扇一般, 在俊美的面容上打下一片阴影, 忧郁而落寞。   检方慷慨激昂地陈述他的罪状:“众所周知,荣泰昌先生是一位杰出的商人,他的商队为诺顿星的经济繁荣做出了杰出贡献, 却被兽人荣烬残忍杀害,就连一具完整的尸骨都没有留下!这件案情太过凶残, 罪犯的杀人手段令人发指,荣泰昌先生还是他的生身父亲,我代表治安官团体, 请求对他处以极刑。”   陪审团和现场旁听的人议论纷纷, 群情激奋。   “荣泰昌还不到五十岁,就有a级巅峰的精神力, 他可是诺顿星最有希望冲击s级的强者之一,没想到会这样死在自己家里,是因为一时仁慈留下了这个兽人吗?结果却这么悲惨,实在太令人痛惜了。”   “兽人杀害公民,还是残忍的弑父, 光是死刑根本不足以平民愤, 应该把荣烬千刀万剐,凌迟处死!”   主审法官轻轻敲了一下法槌:“肃静,接下来有请辩方发言。”   陶然站起来微微鞠躬:“请允许我方一号证人出席。”   一号证人是垃圾星的小鹿男, 他才八岁,站在证人席上怯生生的,面对众人的眼光身体忍不住发抖。   陶然:“你在矿上多久了?”   小鹿男:“从我记事以来,就一直在矿上挖矿。”   “每天做工多久?”   “从早上六点上工,到凌晨下工,每天只能睡四个小时。”   法院的录像里,播放着他从小的经历,那是从监工的监控里截取的。小鹿男还是个小萝卜丁的时候,就得扛起比他体型大好几倍的筐子,走的稍微慢上一点,就会被监工无情鞭打。   陶然:“你知道和你同龄的人类孩子,这个年纪在做什么吗?”   小鹿男摇摇头。   他不知道,但是观看直播的人知道,“他才和我女儿一样的年纪啊,怎么就开始在矿上做童工了?兽人的处境这么悲惨吗?”   二号证人是狼头人。   陶然:“你以前在军队,获得了多少勋章?”   狼头人:“两个三级功勋,一个二级功勋。”   “战争结束后,你因为上了年纪,腿脚不伶俐,被卖到了矿上做苦工,你知道人类士兵获得这样的功勋,退役后会得到怎样的待遇吗?”   “不知道。”   陪审团里有人知道,“我弟弟获得了一个三级功勋,离开部队后转职,做了一份非常清闲的工作,终生都享有津贴,而且在各方面都有优待。这是他们为帝国抛头颅、洒热血,拿命挣回来的荣光。”   三号证人是胡不归。   陶然:“我很抱歉要这样残忍,在公众面前撕开你的伤疤,请问一下你的眼睛是怎么瞎的?”   胡不归:“如果我的经历能给这个灰暗的世界带来一丝启示,那么我今天的发言就是有意义的。在毕业拍卖会上,我被一个富商买走,因为他喜欢我的眼睛。从小受到的教育让我坚信人人平等,我无法忍受成为床上玩物的屈辱,就挖出了眼珠送给他,他把我卖到了矿上。”   有人惋惜:“多漂亮的少年啊,亲手挖掉自己的眼睛一定很痛吧?怎么帝国总有这样的变态?看到好看的少年就想要在床上折辱他们?”   陶然提交了一份报告,“神耀帝国百分之九十的餐饮行业,都是以兽人作为支柱,战场上步兵团全是兽人,偏远星系的开荒以兽人作为先锋,他们为神耀帝国的建设作出了重大贡献,却日复一日地忍受压迫……”   检方:“抗议!辩方的陈述与此案无关。”   主审法官:“抗议有效,请辩方不要转移话题。”   陶然挑了挑眉毛,“那么,我们来看看案件本身。”   她作为证据提交的录像,就是大魔王那一段过场动画。从荣泰昌凌|辱少女开始,木心阻止,荣泰昌杀害木心和荣烬,荣烬脖子被扭断之后诡异地反击,直到s级强者来到荣家收拾残局。   陶然双手撑着桌沿,身体微微向前倾,气势强大:“诸位,《帝国法典》里强|暴女性是重罪,故意谋杀是死罪,正当防卫无罪。   因为荣泰昌是个人类,那个少女是兽人,所以他强|暴她就无罪?因为荣泰昌是个人类,荣烬有一半神木族的血脉,他杀害荣烬无罪?荣烬正当防卫有罪?   你们现在还认为我和我方证人刚才所说的一切,都和这件案子无关吗?事实上,今天我们站在这里,探讨这个案件,唯一需要审判的只有一点,兽人是否和人类平等?兽人是否享有和人类同等的人权?   帝国历元年,当神耀帝国成立时,法典起草的第一句是:人人生而平等!当年帝国的建立,兽人立下了汗马功劳,那时候人类还把兽人当成自己的朋友,从什么时候起,兽人变成了奴隶?   不管是兽人还是人类,都只是外在的形态,当我们穿过坟墓站在神明面前,每一个人的灵魂都是平等的。却为什么要在活着的时候,因为这具躯壳分出三六九等?人类生而高贵,兽人生而卑贱。   人类的孩子坐在宽敞明亮的教室里读书,兽人的孩子在矿上做童工,吃着从垃圾里面提取的营养剂。当你嘲笑兽人把垃圾山当成金山来淘,你有没有想过,凭什么主星的垃圾要倾倒在卫星上?你知道你吃的所有食物都来自于兽人的辛苦劳作吗?   到底为什么要心安理得的接受这一切?在你的中学毕业晚会上,你的长辈把你的兽人同学当做玩物买走,存在真的就合理吗?你难道认识不到它们是畸形的吗?不要让时代的悲哀,成为你的悲哀。   你们现在再看看这个坐在被告席上的少年,除了他是一个兽人,他真的有罪吗?我希望你们评价一个人,仅以他的品格优劣,而不是他人类或兽人的外在差异。”陶然的双眼黑白分明,犹如日月昭昭,像是能直直地望进所有人的灵魂深处。   沉默,长久的沉默。   然后就是雷霆般的掌声。   “正当防卫的确无罪,我们原来以为是荣烬谋杀荣泰昌,原来是荣泰昌意图杀害荣烬,如果认可兽人和人类平权……”一位陪审员神色犹疑。   经过激烈的探讨,陪审团裁定荣烬无罪。   就在这个时候,那位对荣烬动用私刑的s级强者站了出来:“作为治安官里的s级强者,我有一票否决权,驳回陪审团的无罪裁决,我宣判荣烬有罪!你们不要听这小丫头巧舌如簧,这背后的逻辑你们真的想明白了吗?在座的哪一位,没有吃过兽人奴隶制的红利?她想要动摇的是帝国的根基!”   陶然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唉……”   s级强者:“你现在认识到自己的错误,还不算太晚,你这是站到了全帝国的对立面。”   “我只是有点可惜简单模式没成功,不得不启动另一个计划了。”陶然素手轻轻一挥,“动手吧!”   黑压压的舰队浮现在诺顿主星上空,如同一片片黑云压城,炮口对准了这颗星球。   楚航和盛曼联手制服了这位s级强者。   陶然对主审法官微微一笑,拿过他桌上的麦克风,“借用一下。”她清了清嗓子,“诺顿星所有公民,请配合一下,我们目前正在发动一场政变,你们最好待在家里不要出来。   当然了,我已经把家家户户的门锁都给你们锁死了,改了你们的电子锁控制权,你们就是想出来也出不来。首先要说明,我是一名和平爱好者,但我今天确实做足了血洗诺顿星系的准备,你们谁都不想成为尸山血海里的一员吧?”   全场鸦雀无声。   这太可怕了!   前一秒她还是一个极力争取所有人认可的辩方治安官。   后一秒她直接成了反叛军的首领?   不就是一个兽人被送上了法庭接受裁决吗?怎么突然连诺顿星的政权都被夺取了!   猫耳少女脸上带着平和的笑意,口吻淡的就像是在说今天天气还不错,可是笼罩在诺顿星上的那些舰队带来的战争阴云,给所有人都带来了极大的压力。   她不是在开玩笑,她真的能血洗诺顿星!   s级强者高喊:“护卫队呢?我们的舰队在哪里?”   下属:“报告长官,舰队失去联系了,无法控制。”   陶然:“还要感谢荣烬,他这三天在监狱里可没闲着,触手系大佬敲代码的速度是快啊,破解了你们星舰的控制权。你的舰队是很厉害,不过现在已经是我的啦!”   “废物、废物,一群废物!连舰队失去控制都不知道。”一大串无能狂怒。   陶然对此很满意,讲什么道理啊?多累啊,有的人还能讲得通道理,但有一些人根本就是执迷不悟,还是武力值镇压比较爽。跟他们打打嘴炮,哪有真|枪实|弹来的直接?   她手下能用的人太多了,荣烬那一亿多的星币直接用来建设舰队,胡不归带领的兽人誓死效忠于她,一百个任务者里楚航带头赞同她的谋反计划,哪怕是不支持她的,也表明了绝对不会给她制造麻烦,还有荣烬这个天才黑客,一个人起码能顶得上十支舰队,在星际时代,人们太依赖自动化了,一旦有高科技碾压原技术,那么他们就是粘板上的鱼肉。   s级强者不甘心:“就算你控制了诺顿星又怎么样?帝国的舰队很快就会降临,五神的审判也会到来,反叛军输定了。”人们通常把兽人带领的反抗帝国统治的军队称为反叛军。   陶然似笑非笑地说:“那你可要好好看看,最后神明审判的到底是谁?顺便纠正一点,我们不是反叛军,而是兽人独立军。”   别人可不知道兽人反叛军和独立军有什么区别,一开始看到陶然控制诺顿星,所有帝国公民都吓坏了,以为死到临头。   慢慢却发现,日子和从前好像也没什么太大的变化?除了不许出门,该吃吃、该喝喝,星网照样上,游戏照样玩。对了,还有一点变化,原本属于他们的兽人奴隶,换成了劳动合同制。   反而是兽人十分惶恐。   哪怕是陶然占领了整个诺顿星,要接兽人来主星居住,他们全都不敢答应,害怕承担帝国和五神的报复。   胡不归带头在各个卫星上,播放陶然为荣烬辩护的视频,向大家证明:“兽人和人类享有同等的人权!”   兽人群体看的热血沸腾,热泪滚烫:“是啊,为什么我们生来就要受到压迫?难道我们没有为这个国家做贡献吗?起早贪黑地辛苦劳作,换来的就是被当成奴隶打骂,随意丢弃,随意杀害!难道我们亲手种的粮食,我们不配食用吗?我们亲手织的衣服,我们不配穿上吗?我们要自由!我们要平等!”   南四卫的兽人最先搬离垃圾星,许多兽人不识字,胡萝卜带着学校的兽人同学,一起充当志愿者:“你们想要选取哪一块街区来居住?”   最顽固的兽人是西七卫,这里大多是果农,主产是园林业,简直视独立军如洪水猛兽。   陶然亲自走了一趟西七卫:“你们怕什么呢?就算帝国和五神有可能打过来,但在那之前,起码可以潇潇洒洒地活过一场啊。兽人的平均寿命还不超过三十,你今年都二十七了吧,就算你继续当个奴隶,一辈子苟且偷生,又能再活多久呢?等你一上了年纪,你的主人就会把你坑杀,因为你干活不利落了。每个人都只能活一次,难道你不想尝尝什么是自由的滋味?什么是平等的滋味?”   “我怎么觉得她说的好有道理、根本无从反驳啊……”一个孔雀女就这样成为了独立军的一员。   还有人是被洗脑太狠了:“兽人生来就是奴隶,被统治是我们与生俱来的命运,服从是我们的天性,怎么能反抗呢?”   陶然递给他一份合同:“你的前主人已经把你卖给我了,作为你的新一任主人,现在我命令你搬到主星居住,还有问题吗?”   “哦、哦,好的,主人。”   也有一部分人,保持着绝对的理智:“你这是带兽人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等帝国和五神派兵打过来,所有人都要死。”   陶然:“这么怕帝国?”   “他们背后站着五神,那是神明的力量!”   “我背后也有神明啊,而且比五神还强。”   “怎么可能?那得是超s级的力量了吧?”   “比你能想到的力量还要厉害一万倍!”   “祂愿意帮助兽人?”   “祂愿意帮助兽人!”   大家半信半疑。   陶然单手放在左肩,低声颂出大魔王的尊名,少女修长的天鹅颈低垂,姣好的面容上带着浅浅的笑容,虔诚而圣洁,“神说,要有光。”   刹那间,如同万千神驹拉出了一轮红日,光芒驱散了沉沉的乌云,照亮了诺顿星系的每一个角落。玻璃晴朗,橘子辉煌,天地万物都熠熠生辉。   这可是一年到头都见不到几次阳光的诺顿星系啊。   “是神迹!神明在回应她的祈求,她是神灵的眷者。”所有人都跪在地上叩拜。   有人质疑:“这个尊名不是五神里的任何一个,只有五神才是正神,除五神之外都是邪神,她信奉的是邪神!”   “就算是邪神又怎么样?这种地狱一样的日子,你还没有过够吗?你还想要自己的儿子、孙子,世世代代都受到压迫吗?只要能救兽人出苦海,我愿意向邪神献祭。”   西七卫搞定。   兽人开始陆陆续续地搬往主星。   陶然的耳边陡然响起一道陈润清雅的男声:“三公主,你就那么笃定,我会回应你的祈求吗?”   是大魔王!   陶然看了一眼弹幕,弹幕里还在骂她作为帝国三公主,在全星网直播的游戏里,和大王子楚航一同组织反叛军,简直是大逆不道。   骂她的话大概都是:“你有没有想过你做了多么糟糕的示范?你这是危害帝国稳定,造成帝国动荡……”反正她全都屏蔽了,懒得细看。   只有那么一小撮人,赞同陶然的做法:“如果我们的国家得了绝症,都检测出来是肿瘤了,为什么不把它切除呢?三公主只是为这个病入膏肓的国家做了一场手术,她是在救世。”   陶然下意识看弹幕的原因是,如果大魔王跟所有人说话,弹幕里不可能一点反应都没有,所以这是只针对她一个人的私聊?   陶然答道:“我也只是大胆一试,没想到真的成功了,感谢您的眷顾。”   大魔王轻声一笑。 第194章 灭世者   国王在私聊频道骂疯了:“楚航, 你太让我失望了,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诺亚方舟全星网直播, 你却跟你妹妹一起带头谋反?你们引起的动乱太大了, 兽人反叛军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声势浩大。”   楚航:“您不必这样恐吓我, 事实上,兽人反叛军并没有趁机作乱,他们是在寻求谈判, 悦悦和我收到了好多现实世界里的反叛军发来的洽谈申请,我们想用诺亚方舟试验出来, 一个兽人和人类和平共处的模式。”   “你到现在还执迷不悟,难不成你还想在现实世界里也发动政变,亲手把我这个老国王送上断头台?”国王这样说, 本来是等着一向孝顺的儿子表忠心, 然而回应他的是楚航的沉默,国王接下来的话冷酷无比, “楚航,我今天就会宣布,你不再是皇储了,皇家无父子,下次见面, 你我兵戎相见!”   帝国政府发表了一则声明:“即日起, 剥夺大王子楚航的王位继承权。”   墨蓝色的天空低垂,楚航坐在教堂的圆顶上,仰着头望向闪烁的繁星。   盛曼坐在他旁边:“自从大魔王回应三公主的请求, 展现了神迹,诺顿星系开始有灿烂的白天、晴朗的夜晚。”   楚航:“是啊,以前夜里只能看到层层乌云,星星从未如此闪耀过。”   “我以前从来没有想过,在我的中学毕业晚会上,父亲参加拍卖会,买走我的兽人同学做玩物有什么不对,就像我不觉得兽人生来就是奴隶有什么不对。”   “我也没有想过,就连悦悦变成兽人,我也只是觉得那些男人用打量商品的眼光看她,令我难以接受,但从来没有想过其他的兽人少女,为什么就该承受这一切呢?”   “你会怀疑我们正在做的事情,真的就是对的吗?我从小受到的教育,都告诉我要忠诚于这个国家,真没想到有一天我会成为一个叛国者。但这是我们赢下诺亚方舟这场游戏的唯一方法,如果不是三公主提议,我忠君爱国的思想绝对不会允许我迈出这一步,游戏一定会输。”   楚航点了点头:“说实话,我会怀疑。我意识到了兽人奴隶制是错的,但其实也不知道怎样走才是对的路,我们如今只是在尝试。或许背叛了皇室的立场,并不代表着我们背叛了神耀帝国。”   盛曼:“起码公主殿下有一句话说的很对。”   楚航和盛曼同时说出了那句话:“不要让时代的悲哀,成为你的悲哀。”说完以后,两人相视一笑。   陶然远远地看到了教堂圆顶上的两道剪影,在书里这个教堂顶可是男女主的谈心圣地,看来原书的感情线也在推进呢。   荣烬为陶然披上一件披肩:“晚上天很凉。”   陶然:“谢谢。”   “该我谢谢你才对,你救了我的命。”   其实并不需要陶然来救,荣烬后来能成为大魔王,就说明他没有死在这一场庭审里。   在他被推上绞刑架的那一刻,在死亡即将来临的那一刻,他爆发了s级力量,冰冻了整个诺顿星系,就连五神都无法探查,一整个星系像是突然变成了一个黑洞。   大魔王的力量真的很强,幻想照进现实、死而复生、冰冻万物……这些都只是他的能力之一,不是他全部的能力。   陶然真正拯救的是诺亚方舟这场游戏。   或许还有诺顿星系的兽人?   也可能包括神耀帝国的兽人?   当然啦,最重要的是她自己的任务,看到了曙光!这个世界应该稳了?果然没有什么问题是掀桌解决不了的。   总之,她可不敢因此自视为反派大佬的救命恩人。   荣烬:“一开始你跟我说,让我攻破诺顿主星舰队的防护时,我真是吓了一大跳,你的胆子还是一如既往地大,应该说越来越大。夺取政权?我简直想都不敢想,为了救我,你颠覆了这个国家,我……”   少年心里有千言万语,却不知道该如何述之于口。   确实,陶然的胆子在他们看来是挺大的。   什么忠君爱国?不存在的!   连神耀帝国这个名字,都是她一拍脑门想出来的,作为这本书的作者,她对于什么皇权啊、君权啊,看的很淡。   权威?闹呢,不都是爸爸我用键盘一个字一个字地打出来的嘛。如果现在给到我一个键盘,像这种政变我一行字就能完成。   只要能达成她的目的,手段那都不是问题。   从她来到诺亚方舟的第一天,就在心里琢磨a计划和b计划了。a计划是按部就班地考治安官,b计划就是直接夺取政权。   还好,成功了。   陶然:“明天一起去祭拜你妈妈吧?”   天青,细雨。   木心葬在公墓。   陶然打着一把大大的黑伞走在前面,怀里抱着一束百合花。   墓碑上有一张木心的照片,她脸上带着温暖的笑容,干净又漂亮。   是那天她为陶然缝衣服的时候,陶然拍下来的。   荣烬跪在地上,沉默地磕头。   他其实恨过母亲,在她每一天都用簪子把他扎得浑身是血,在她用那种怨毒的目光望着他,诅咒他怎么不去死的时候。   妈妈明明是一个很温暖的称呼。   他却从来没有在她身上体会到一丝一毫母爱。   如今荣烬终于知道了一切真相,原来她记恨的不是他,而是荣泰昌,原来她发疯是因为被灌下了损伤神智的毒药。   “我妈说,神木族是一个很宠小孩的种族,她很遗憾我没有生在神木族,可是神木族都被送到了净土,我想找到我的族人。”   诺顿星的变化日新月异。   起初是兽人迁到了主星居住,然后是陶然规划出了供兽人读书的学校,扫盲是一个大问题啊。历史课本也需要重新编写,兽人应该在教材上有姓名。   改革必定会触碰一些人的利益,比如大豪族。   当兽人是奴隶的时候,他们的劳动成本极低,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如今却要为兽人的劳动支付金钱。   那些剥夺来的金钱,最终流向的是销金窟。   也就是说,兽人拼死拼活地工作,大豪族赚来的钱全都用于享乐。   陶然强势关停了诺顿星所有销金窟,立法杜绝兽人买卖交易,不管是兽人基因,还是贩卖兽人人口,全都被叫停。   楚航是她最忠实的执法者,盛曼则更多采取说服教育:“你们看看自己,也这么大年纪了,就不能发展点有益于社会的兴趣爱好吗?”   陶然还大力扶持兽人自主创业,如果想要脱离原来的工厂,陶然会为他们解除劳动合同,派人精算他们的创业成本,从选店到开张,全都提供帮助。   迈出第一步很难。   所有兽人从小就被当做奴隶打骂。   突然告诉他们,你可以成为自己的主人。   谁都觉得这是天方夜谭。   一开始甚至有一些兽人是抱着必死的心来的,就当死之前尝一尝人类的食物,就当死之前睡一次人类的大床,就当死之前穿一次人类的衣服。   每一天都当成最后一天来过。   可是一旦迈出了那一步,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全都自然而然。   住进了温暖干燥的楼房里,推开窗子就能晒到阳光,喝上了干净的水,而不是从垃圾里面提取的营养剂,医院的门大开着,欢迎兽人使用医疗舱恢复往日的旧伤,每天只用工作八小时,而且还有史以来第一次拿到了薪水!   是星币啊,以前谁见过星币长什么样呢?   拿着自己赚来的钱,可以给妻子买一件时兴的长裙,可以给儿子买一个崭新的文具盒,如果父亲和母亲还在世就好了,可惜想要孝敬他们也没机会……   每个人都有了自己的星网账号,晚上可以去夜校读书,也可以在网上跟着视频学习。   还可以驾驶机甲!   那可是以前连看一眼,都会被主人觉得是玷污了它的稀罕东西。   小鹿男背着书包,蹦蹦跳跳地坐上了胡不归的自行车后座:“狐狸哥哥,老师让我们给自己取了名字。”   胡不归:“那你叫什么呀?”   “我叫鹿小鸣,今天学了一首诗,呦呦鹿鸣,食野之苹,我觉得当名字很好听。”   “还学了什么?”   “还学了算数呀,我会背九九乘法表了呢,老师说数学一定要好好学,以后才能学习机甲原理,我想要像荣烬哥哥那样厉害!”   “在学校里和同学相处的怎么样?”   “可好啦,课间操时我肚子饿了,有一个人类小女孩请我吃了一盒饼干,还夸我很勇敢,她说她看了我的庭审作证。”   “小鹿鸣长身体呢,那我明天给你准备便当的时候,分量再大一点。”   “会不会要花很多钱啊,对不起,我吃的太多了。”   “没事的呀,我考到了建筑师资格证,以后会赚更多钱的,反正肯定够你吃啦,明天你带小蛋糕去学校,感谢那个请你吃饼干的女同学。”   “等我以后长大了,也要赚钱给狐狸哥哥买好吃的,还有猫姐姐、牛叔叔、狼伯伯……”小男孩掰着指头一个又一个地数着。   兽人入住诺顿星,也提供了很多新的工作机会,比如新的学校要招聘很多老师。   那些待在家快长蘑菇的诺顿星公民,抱着试一试的态度应聘,最开始几节课是网上授课,互相之间慢慢熟悉了,都不用学校催促,老师就自己来现场上课了。   论坛里每一天的热帖都是兽人:   1l:“我以前觉得,兽人都很邪恶,一看他们长的样子就很吓人,什么狼头虎脑,看起来穷凶极恶。真正相处过后我才发现,其实他们跟我们一样,也都是很温柔很善良的人啊。我的动力车坏在路上,还是一个狗头人帮我推回去的,我给他钱作为感谢,他都不要。”   2l:“打小我妈就告诫我,说兽人身上有瘟疫,让我离他们远一点,但我现在成了医院的志愿者,每天都看到兽人来检测身体,从来没有什么传染病,他们身上只是有很多伤疤,医疗舱都治不好的那一种,兽人以前过的到底是什么日子啊?”   3l:“我是沉迷游戏无法自拔,在峡谷里激战了好多天,再一出门突然发现世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我滴个乖乖啊,街上怎么多了这么多兽人?我家楼下就有一家兽人开的烤串店,我真的要强烈推荐这家大灰狼烤肉店,反正我当时闻着味就走不动路了。管他什么兽人开的、还是人类开的,反正帝国餐饮业本来就都是兽人服务,我怒撸了一百串,现在一天三顿小烧烤,日子过的真是不要太爽,关键是价格还比我以前定外卖便宜得多。”   4l:“楼上这个游戏死宅+吃货,你不会还没发现,诺顿星发生政变了吧?”   5l:“啊咧?政变了吗?谁推翻了谁的统治?谁又当上了新的统治者?完全看不出来啊,这不是很和谐吗?”   6l:“今天心情好,顺便跟你这个政治白痴讲讲,为什么你家楼下的烤串店卖的便宜。以前都是资本家拿抽成,所以价格定得很高,现在没有中间商赚差价嘛。”   7l:“我是三楼那个憨批,原来诺顿星真的政变了?我刚才去翻了翻我的合同,以前跟大公司签的合同,现在都变成兽人散户承包了。鬼鬼,最离谱的是,以前大公司每个月只给我一笔固定分成,压根没多少钱,现在兽人承包给我分红,我拿到的钱居然比原来多了好几倍啊!诺顿星政变以后,作为普通平民的我,反而暴富了?”   8l:“喂!这种时候你难道不该好好想想,所以以前垄断大公司到底吸了你多少血吗?我最近一直在反思一个问题,作为帝国的一名纳税人,我们以前到底在养着谁?和我们阶级对立的真的是兽人吗?” 第195章 灭世者   大魔王的声音, 在整个星际响起:“中场休息一下吧。”   所有任务者都回到了初始的那间大厦里。   如果这是原书剧情,那么这里就是大魔王通知所有人, 诺亚方舟游戏失败, 他要启动最终灭世计划。   可现在, 他优雅地走下龙座,来到陶然面前:“三公主,可以邀请你共进晚餐吗?”他身穿一袭玄色长袍, 举手投足之间贵气浑然天成,这是世人第一次看到他走下龙座。   最先映入陶然眼帘的是他的双腿, 笔直而修长,看他走路真是一种享受,他个子太高了, 陶然要仰着脸看他, 她从来没有在现实世界里见过这么好看的人,这张脸简直像是造物主的恩赐。不, 他不需要任何人恩赐,他本来就是神明。   其实他什么也没做,可他天然就带给所有人压迫感,自从他走下龙座,大厦里所有任务者的呼吸声都不自觉地放轻了。   和神明吃饭, 真能吃得香吗?陶然下意识地拒绝, 一口气说出了:“我家教比较严我妈叫我八点前必须回家。”   外面的天色已经黑了,如果现在吃晚饭,到结束肯定会超过八点, 大魔王微微一笑,打了一个响指,原本昏暗的天光霎时间大亮。   星网直播间:“卧槽,刚才我明明记得是七点半,现在怎么变成下午四点了?时间逆转了?”   “我们的时间被重置了,我清楚地记得冰箱里的小蛋糕吃完了,可现在它又重新出现了。”   “所以,就为了和三公主约会,大魔王修改了全星际的时间?魔神大人是厉害啊,活该我追不到妹子,我应该先去修炼时间法则,进阶我的精神力。”   “呜呜呜呜我哭辽,我的作业明明都写过一遍了,现在又得重新写,求求三公主早点和大魔王百年好合,你根本不知道随口拒绝祂,造成的是怎样的全民惨案。”   “哈哈哈哈明明是超棒好吧?本来我还纠结今天看哪部电影呢,刚才看了一个开荒题材,没有时间再看星际浪人了,现在可以把另一部也补上。小学生就不要看直播了,作业多写一遍,你学得更扎实哟。”   系统在陶然脑海里警告:“宿主,别忘了,你不能崩原主的人设!”   原主最大的人设就是疯狂迷恋大魔王,眼看任务成功在望,陶然怎么能在这一步倒下?她提起裙摆,向大魔王行礼,“刚才是和您开个玩笑,能和尊主共进晚餐是我毕生的荣幸!”   系统鼓掌:“演技满分~”   陶然在意念里说:“反正大魔王也不会喜欢原主这种草包,像他这样睥睨天下的神明,不知道得是什么样的天仙才会让他心动?我就把单恋剧本贯彻到底呗。”   大魔王向前倾身,对陶然伸出了手,那只手十指修长,骨节分明,苍白的像是易碎品,可陶然见过它是怎样轻而易举地压制男主楚航。整个宇宙,都在他的掌心之间,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就是这样一只手,如今静静地放在陶然面前,丝毫看不出掀起滔天洪水的凶厉,态度温柔到几乎可以称得上是温顺,就连一丝一毫地催促都没有,只是等待,仿佛愿意等到天荒地老,如果到了那时,陶然嫌时间太晚,他又会再一次为她拨慢整个宇宙的时钟。   看到自己的妹妹呆头鹅似的愣在那里,全然没有诺亚方舟游戏里的聪明伶俐,楚航有些无奈,但又对她十分宠溺。   这就是自己的妹妹,在和异性的交往方面并不是什么小能手,她是帝国明珠,本来也不需要做社交场上的交际花。可这次是妹妹喜欢的人啊,让她不惜以双f级进入诺亚方舟都要追求的大魔王。   楚航决定给妹妹做个示范,对着盛曼微微一鞠躬,伸出了右手,“盛女官,可以请你吃个晚饭吗?”   “当然。”盛曼笑着把手交给楚航。   和盛曼一起离开之前,楚航给陶然打了一个眼色。   陶然后知后觉,原来大魔王是这个意思啊!她回忆着原主脑海里的社交礼仪,模仿那一套动作,把手递给了大魔王,轻轻地放在他的掌心。   原主为了向大魔王表白,是盛装打扮而来,华丽复古的宫廷式长裙,中间的裁剪拼接是显腰款式,微微的泡泡袖口并不显得夸张,而是充满少女心的浪漫,手上戴着一双纯白色的蕾丝手套。   即使隔着手套,也能感受到大魔王掌心的炙热和滚烫。   他对着陶然颔首,带她离开了这间大厦。   弹幕里各种尖叫鸡:“啊啊啊啊啊,我正在疯狂截屏,大魔王和三公主终于同框了啊!这是什么神仙情侣,什么神仙颜值,我可以磕上一万年!”   “诸位,我不得不提醒一下你们,站在你们面前的这位神明,可是想要毁灭世界的大魔王啊,还记得祂登临神座的时候,是怎么诛杀五位旧神的吗?祂可不是什么温柔的邻家大哥哥,但祂望向三公主的眼神,简直像是倾尽了毕生的温柔。”   “当初是谁说,三公主想要用爱情拴住大魔王,是一个愚蠢无比的决定,似大魔王这等存在,根本不会对凡人动心,现在就问问你们脸打的疼不疼?我看祂谈恋爱谈的开心,根本不想毁灭世界了,三公主,拯救世界的重任,就落在你的肩上了,赶快收了这个大魔王吧!”   陶然不知道大魔王要把她带到哪里去。   网友也不知道,刚一离开大厦顶层,直播的视角里就没了他们两个的身影。   陶然暗自猜想,如果大魔王愿意的话,凭他的能力,应该可以瞬间达到目的地吧?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就像一个普通人一样慢慢走着,甚至还走进了电梯。看到他按下电梯的楼层按钮,陶然有一种强烈的不真实感。   走出那栋大厦,只见帝国主星繁华无比,主干道上车辆川流不息。   就像没有人看到他们两个,也或许是大魔王使用了什么能力,让路人觉得他们只是一对普通情侣,并没有人冲过来,像网上那样夸张地表达崇拜和喜爱。   大魔王牵着陶然的手等红灯,他站在外面,把她护到内侧,仿佛她娇的像是太阳下吹出来的肥皂泡沫,动力车开的稍微快一点,带出的气流都能把她给碰碎。   这种感觉太奇特了。   陶然其实一直是大大咧咧的性子,奶奶过世以后,她就是一个孤儿,自认为自己是一棵野草,不管放到什么恶劣的环境,都能顽强生长。   他却在呵护她,没有任何语言,可就是能从点点滴滴的细节里,感受到那种无微不至的呵护。   街上下起了小雨,大魔王向陶然道歉:“抱歉,我没带伞。”   陶然:“我也没带,离的远吗?要不我们跑过去?”   大魔王解下了外面穿的黑袍,遮在陶然的头顶,帮她挡住绵绵细雨,他自己却完全淋在雨里。   这怎么能行呢?明明是他解了衣服,结果只罩着她一个人?可他长得太高了,陶然根本够不到那件袍子,只能踮起脚尖,努力地伸直手,才抓住了它的一角,“我用左手撑着,你用右手撑着,我们一起躲进来呀。”   大魔王愣了一愣。   她总是这样,不管是惊心动魄的大事,还是微不足道的小事,她总是想要保护他……   就算荣烬是她认为需要保护的任务对象。   可明明祂在世人眼里是无所不能的大魔王。   陶然只觉得大魔王的眼睛亮了一亮。   他本来就是俊美无俦,如今那双星眸里又多了一种陶然看不懂的光芒,耀眼而深邃,像是要把她的灵魂都吸进去。   “好。”他的声音低沉而有磁性。   这一次陶然听懂,他说的“好”是什么意思了。   因为他也钻进了袍子下面,还半弯下了腰,这样一来,整个袍子的高度就降下来了,陶然很轻松就能够到,不必再踮脚尖了。   这件黑袍单看挺大的,可是两个人都挤进去,到底还是会显得空间十分狭隘,怕陶然举的费力,大魔王一只手撑着一角,另一只手臂伸直,放在陶然的头顶上,把这件袍子完全撑起来。   由于身高差异,这个动作在外人看起来,简直像是他把陶然抱进了怀里,其实他非常绅士,根本没有触碰到她的身体,但是两个人也离的太近了。   陶然能感受到他被雨淋湿的发丝,独属于他的那种男性清新而温润的气息,几乎是瞬间就将她包裹,从来没有和异性这样亲密接触过,她的脚步和心跳同时有些慌乱。   “到了。”   陶然抬眼望去,一株参天的古木倒挂在空中,她所站的地方全是它的树冠,枝条很柔软,尖部近乎透明,上方是交错的根茎。   这里的木系元素,比陶然在任何地方感受过的都要浓郁,气息似乎和木心居住的那个小院同源。   枝叶深处,有一间小屋,荣烬隔着窗子,对陶然淡淡一笑。   大魔王随意地挂起来那件被雨淋湿的黑袍,走进厨房和荣烬一起做饭。   大魔王主动相邀,陶然原本以为是华丽的宫廷盛宴,只有这样才能配得上神明的牌面吧?万万没想到会是大魔王亲自动手,做的还是家常小菜。   当荣烬端着盘子走出厨房,陶然恍惚以为她根本没有离开诺亚方舟。   大魔王关了火,走了出来,三个人围着圆桌,桌边却只准备了两把木椅。荣烬走向了大魔王,和他的身影重合,就像是一滴水融合进了海洋里。   然后他为陶然拉开了椅子,“不知道现在做自我介绍是否太迟?荣烬,这是我的名字,三公主,你可以叫我烬。” 第196章 灭世者   阳光润泽万物, 明亮到近乎有一种梦幻感,荣烬的外袍被雨淋湿搭在一边, 里面穿的是一件衬衫, 由于先前在厨房做饭, 略略挽起衬衫袖子,露出一节如玉的手腕。   陶然一直就知道,荣烬就是大魔王。但她捉摸不透, 大魔王突然对她摊牌的意思是?   荣烬为陶然摆好碗筷:“你似乎不是很惊讶?”   陶然:“你们的五官很像,我有过这方面的猜想, 不过眼睛的颜色完全不一样?少年荣烬是墨绿色的瞳仁,您的眼睛是黑色的。”   “如果全力催动我的神力,眼睛还是会变成墨绿色, 因为会显露出魔神本相。”   陶然就这样针对眼睛的颜色, 和大魔王展开了愉快的探讨,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 她已经把一桌子菜都吃完了。   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和神明一起吃饭这件事,并不像她想象中的那么难,事实上青年版荣烬的颜值非常下饭,她比平常还多吃了一碗呢,而且两个人真的有很多话聊。   等等, 陶然意识到是哪里不对了!   她关注的重点错了, 从一开始就不该从眼睛的颜色引申出去。陶然强行把话题拉了回来,“所以诺亚方舟里的一切,都是真实存在的?那不止是个游戏?”   荣烬收拾碗筷, 陶然想要帮忙,他不肯让陶然沾手,陶然只好倚在门边看他洗碗。   他低头洗碗,细碎的刘海半遮住一双星眸,陶然看不清里面的情绪,只能在水龙头哗啦啦的水声里,听到了他很轻的一声:“嗯。”   “但是真实的诺顿星,没有任务者。”陶然的心细细密密地疼着。   荣烬侧过身子望向她:“也没有你。”   明明陶然也只是一百个任务者里面的一员,可是他这样单独把她列出来强调   她是特别的,对他来说独一无二。   其实荣烬并没有说什么甜到过分的情话,可陶然的脸就是莫名有些发烫。   有被撩到。   不管烬悦cp党的弹幕刷的有多疯,陶然始终觉得,荣烬不会喜欢她。   拜托,荣烬可是大魔王,可以把他理解成是,一个大人物主动封印了成年后的记忆,回到了自己少年时代。等他知道这只是一场游戏,等他知道任务者对他的好只是在攻略他……   更别提,大魔王形态的荣烬时时刻刻都在关注着这一切。   在这种情况下,陶然的脸是有多大,才敢认为大魔王会喜欢上一个别有用心的攻略者?   可现在荣烬这样简简单单的四个字,明明白白地告诉她,不管他们之间是怎样的开始,不管她接近他有着什么样的目的,他在意的都只是她这个人。   陶然忽然很难过:“很抱歉,没有真正地出现在你的生命里,诺亚方舟只是一场游戏,那些真正的至暗时刻,你都是一个人度过的。”   荣烬洗干净了手,关上水龙头,来到她身边,半蹲下身体和她平视,“你出现了,你现在就在我的身边。”   他的口吻很平静,和少年荣烬的激动不同,可是背后却有着一股难言的力量。   明明是这样普通的话,经他口中说出,陶然脑海里一下子就蹦出了这样一个词汇:海誓山盟。   仿佛能和亘古的时间相对抗,如海一般历经潮汐不变,如山一般久经风雨不移。   就在这时,陶然耳边陡然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一统星海的尊主,宇宙众星的主宰,诛杀五神的弑神者,龙座之上的支配者,引领时代浪潮的圣师。我向您祈求,祈求您的注视。”   是楚航!   荣烬:“这是我的神域,你在这里能听到向我祈求的声音,一般的祈求都被我屏蔽了,但我在你哥哥身上做了标记,所以他的祈求能破格被听到。我想,你应该很关心他,他似乎遇到了危机。”   “他怎么了?”   “要一起去看看吗?”   楚航在帝国主星遭到了刺杀。   作为一名双s级强者,他是帝国的战神,那具银白的机甲是每个帝国少年的偶像,可他却在最信任的国都被埋伏了。   今天的一切,都是针对他做的局,晚餐里有专门针对他身上的暗伤设计出来的毒药,他把机甲送去维修的时候,上面被人做了手脚,围攻他的人熟知他每一个反应……   这是背叛!   他身上那一处致命暗伤,只有国王才知道。   他最信任的老管家,负责他机甲的固定维修。   对方这样精准预判他的战法,一定是对他无比熟悉的人。   最关键的是,那居然也是一位双s级强者?   帝都什么时候出了这样的绝世强者?而他居然闻所未闻。   盛曼拼死保护楚航,但她和楚航的处境一样,同样遭人背叛,同样无法发挥巅峰实力。   伏杀他们的人,不光有双s级强者,还有舰队布下的天罗地网,搭配机械组成的军阵,彼此配合,冷漠围攻。   最糟糕的是,楚航几次请求支援,却没有一支队伍对他伸出援手。   明明他就身处于一直拼命保卫的国家都城,却陷入了孤立无援的境地。   老国王的话依稀从他耳畔闪过:“皇家无父子,下次见面,你我兵戎相见!”   可他从没想过要把父王送上断头台,即使是变革,也是温和的变革,担心和父王吵架,楚航这次中场休息,甚至都没有回王宫。   然而父王却急着想要杀他。   而且一出手就是必杀之局。   楚航满心悲愤,他曾经把父王视为英雄,后来怀疑过父王的政见,如今更是质疑这一段父子亲情。   他同样恨自己太过天真,还在憧憬父子情谊,以为能够说服父亲,没有政治家的头脑,没有预料到这种阴谋诡计,害盛曼也陷入险境。   极度的绝望之中,楚航只能把大魔王当做唯一的浮木,颂出了那段尊名,他甚至不知道神明能不能聆听得到他的祈求,毕竟他并不是祂所认可的信徒。   楚航没有祈求大魔王救自己的性命,而是祈求神明的注视,救或不救都由大魔王决定。   荣烬带着陶然,降临到楚航被围杀的现场。   从陶然听到楚航的祈求,到她亲眼见到楚航,一切发生的快的像是眨眼之间。   所以大魔王果然是可以瞬间降临的?   那到底为什么之前还要慢慢走路、坐电梯啊?   还有下雨……   这个人应该一个念头就可以让雨停吧?   两个人居然还傻乎乎地用衣服遮着躲雨?   可是再想想大魔王连做饭洗碗这种事都亲力亲为,谁知道呢?说不定贵为神明的他,乐趣反而是当个普通人?连有钱人的乐趣,陶然都不懂,更别说神明的乐趣了!   荣烬只是打了一个响指,先前那些围攻楚航和盛曼的人就静止不动了,像是变成了琥珀。   只有那个带头的双s级强者,还能保持行动,没有被荣烬定住,他脸上戴着一张面具,深深地看了荣烬一眼:“神明只要在神殿里,高高在上地享受祭祀和供奉就好了,非要插手人间的事?”   “曾经五神想教我做事,现在五神已经凉透了,怎么?净土尊者也想教我做事?”   “不敢,星海尊主当面,我怎么敢再自称尊者?您叫我净土使者就是。您执意不守规则,真的能承受得起规则的反噬吗?别说您是五神之后的新神,就是五神之前的创世神,也一样在规则之内。”   “滚吧,别让我说第二遍。”   “真庆幸您拦不住我,不然今天就是我的死期了。当然,如果不是笃定这一点,我也不敢贸然出现。我说的话,还请您好好考虑一下,这是合则两利、斗则两败的事情,净土并不在您的对立面,您何必非要站在我们的对立面,就此告退。”   净土使者对着荣烬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为了表示尊敬,始终没有抬起头来,一步步地躬身后退。最终,他的身形如同水波一样在空气中散开,了无痕迹。   陶然:“净土使者,他和净土有关?”   荣烬点了点头:“净土无处不在,却又无处可寻。”   “净土到底是什么?”陶然很想知道答案。   荣烬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门外传来一声响动,楚航推开门,看到了国王的身影,他一把抓住老国王的手臂,手上的鲜血浸湿了那套华丽的王袍,“父王,您就在这里亲眼看着他们围杀我?这件事是您布置的,对吗?”   老国王:“我不对你下手,你迟早有一天也会对我下手,既然咱们父子俩早晚都要走到那一步,不如先下手为强。你能和你妹妹一样得到大魔王的青睐,这是我没想到的,但我也要警告你,站在祂那一边,并不一定就是最后的赢家。”   荣烬把星际直播间的视角切换到了这一边,漫不经心地宣布:“国王说,他要退位。”   这可真是一条石破天惊的消息,国王虽然年纪大了点,但是此前完全没有退位的迹象啊,更何况,他刚刚剥夺了楚航的皇储身份,他退位了谁当新的国王?以前哪个国王退位,不是要做上一番长久的布置?   就连老国王自己都没想过退位!   不然的话,他何必急吼吼地要铲除自己不听话的大儿子。   可是大魔王的实力真是强的可怕,老国王憋屈地看了祂一眼,打不过、真的打不过,就连五神和净土都拿大魔王的武力值没办法,他满脸屈辱地说道:“是的,我年事已高,身体不太好,打算把王位禅让给大王子——”   荣烬摇摇头,纠正他:“不,你要把王位禅让给三公主。”   老国王难以置信地指着陶然,浑身都在颤抖:“她只是个女人,还是个双f级的废物,她是我的女儿,我可以给她锦衣玉食,可你要我把神耀帝国的王位传给她?”   荣烬只是睇了他一眼。   老国王立马怂了:“是的,我打算把王位禅让给三公主楚悦,恭喜我们国家迎来有史以来第一位女皇,请国民们尽情欢呼吧。”   直播切断。   荣烬说:“本来你无功无过地当这个国王也没什么,神耀帝国积弊已久,不是一夕之力,你只不过是旧有制度下的傀儡继承人,但你幺蛾子真的太多了。”   前任国王:“你不会真的以为,我这个废物女儿能帮你破局吧?我只怕你走的是一条死路,放着好好的神明不当,一步步接近死期!” 第197章 灭世者   突然听说陶然要继承王位, 登基成为女皇,全国上下都是懵逼的。   如果这件事放在诺亚方舟游戏之前, 一定会掀起轩然大波, 引起大家强烈的抵触心理。   那时候三公主在皇室里的存在感并不强, 别人提起她只有一句“帝国娇花”,她是依附于父兄的菟丝花,除去娇气, 并没有别的记忆点。   可在这场全星际直播的诺亚方舟游戏里,她一改人们往日对她的刻板印象, 明明拿到了身份最低的兽人开局,却凭借一腔孤勇逆袭,最后带领任务者们走向了胜利。   如今大家再提起她, 脑子里最先闪过的画面   是她说服兽人搬迁诺顿主星, 是她谈笑间夺取诺顿星的政权,是她在庭审上为兽人慷慨陈辩, 是她满身是血拦在囚车前说要为荣烬辩护,是她拼了性命也要闯过s级难度的大逃杀场景,是她坚定不移地对荣烬说:“我要考取治安官!”   三公主当然能当新的国王,她把诺顿星系治理的井井有条,宛如一个世外桃源。   陶然凭借自己的人格魅力, 收服了神耀帝国的公民, 关于她成为帝国有史以来第一位女皇,民众的呼声都很高。   但也有一部分人,是极端反对者, 因为不满陶然认为兽人和人类平权的政治主张,在帝国各地掀起暴|乱。   他们不仅想要宣泄自己的不满情绪,更想借此引起民众的恐慌,然而不管策划了多么精密的恐怖袭击,最后都会被荣烬轻易拦截。   这是神明的力量。   那些恐怖分子直接被送进了监狱,等待法庭的审判。   闹得最凶的那波人凉了,剩下的人再不服也只能憋着,和欢呼的国民一同迎接陶然加冕日的到来。   突然成为女皇,其实陶然比任何人都要更懵逼,这件事完全在她的预料之外,她以为就算是老国王退位,新皇也应该是男主楚航?   系统给她分析了一波:“通过你一系列的尝试,咱们几乎可以肯定大魔王讨厌这个世界,应该和兽人奴隶制有关,你登上皇位有助于在全国推行你的政治理念,对咱们的任务是有利的。”   楚航在医疗舱治好伤势以后,来找陶然聊天:“悦悦,我认为你比我更适合来做这个国家新的领袖。父王只有咱们三个孩子,你二哥早夭,我的性格守成有余,但是开拓创新不足,我很支持你成为新皇,大哥会一直是你坚定的追随者。”   系统和楚航说的都很有道理。   楚航的性格确实过于温文敦厚,当时设计这个人物的时候,陶然就是觉得他太正、太温了,所以才加入了盛曼这个热烈的角色和他组cp.   改革需要强有力的手段,温吞如水、瞻前顾后显然不行。   登基大典。   加冕仪式。   帝国主星的皇宫难得对外界开放,玫瑰金色的地毯从宫门口一路铺到了王座之下。   道路两边挤满了人,无法来现场的人也通过全星际范围的直播观看。   当那辆象征着王室的马车停下,从车里走出那位身穿华贵王袍的少女时,人群的欢呼瞬间达到了巅峰。   往届的国王即位,加冕仪式都由神殿的大祭司负责,穿着圣洁白袍的大祭司,才刚刚踏上地毯时,他旁边就出现了一道通体玄黑的身影,那人如同裹挟着来自幽冥地狱的冷煞之气。   大祭司是一位举世罕见的强者,可面对这位来客,却本能地感受到胆战心惊,扑通一声就跪在地上:“拜见神主!”   是大魔王!   连大祭司都跪下了,其他人也跟着哗啦啦跪了一地。   荣烬说:“我亲自来为三公主加冕。”   大祭司连忙双手举起王冠,恭敬地递给荣烬。   祂没有让任何人起身,在万千贵族的跪拜之下,修长的手指捧着那顶王冠,走向陶然。   在大魔王气场的压制之下,现场安静无声。   直播间的弹幕里面却热闹极了:“天哪,这可是有史以来第一次,在加冕仪式上有神明现身,亲自为新皇加冕!三公主不愧是神眷者,属实有牌面。”   这又是一次大魔王粉丝后援会的狂欢:“同框、同框!大魔王和三公主的第二次同框,马上就要来了,我激动的简直都要无法呼吸了,强烈建议把这一次的加冕仪式,直接当成他们俩的新婚大典,不接受任何反驳意见!”   “呜呜呜呜呜作为烬悦党我哭辽,我明明是烬悦党的死忠,为什么看到大魔王出现在三公主的加冕仪式上,居然有一种想要爬墙的冲动?大魔王x三公主这对cp也好香啊,能不能让她把他们俩都收了!毕竟女皇开一开后宫也没什么?”   陶然提前看过往年登基大典的视频,这个时候流程原本应该是这样的:新皇跪在地上向大祭司叩拜,大祭司弯腰把王冠戴在新皇的头上,然后新皇才能登上王座。   可大魔王显然并不按照套路出牌,他走过来的第一句话就是:“三公主,请坐。”   陶然愣了一愣,这是要她先登临王位?   满场的人包括神官,全都跪在地上战战兢兢,没人敢对大魔王的话提出任何异议。   也对,陶然想想,他指定她作为女皇登基,都没有人敢反驳,更何况是这点流程上的小细节呢。   陶然单手提着恍若流金般璀璨的裙摆,踩着台阶登上了王座。少女背影纤长,肩颈优美,半陷进裙摆里的素手白如霜雪。   等她转过身来坐下,荣烬微微倾身,为她戴上了那顶王冠。这顶传世王冠由名匠打造,材料俱是珍稀无比,鎏金镶钻,在骄阳下流光溢彩。   但荣烬仍旧觉得不够。   不够衬托她的美。   不够体现她的威仪。   荣烬伸手划开苍穹,拽来深蓝星空里的一颗遥远的星辰,那是一颗散发着巨大热量的恒星,是宇宙中最大的星体。   网友:“这是一颗红超巨星!足有帝国主星的两亿亿倍大小,我简直不敢想象,那样可怕的天体,寻常人看上一眼就震撼到灵魂都要被击碎的星球,却被祂像玩具似的揉成了一颗明珠,真不愧是大魔王啊!”   荣烬的动作还在继续,他只是轻轻一探手,那些星球就脱离了引力向他飞来,乖巧的像是他养大的宠物。   网友:“如果我没判断错误的话,尊主大人刚刚破开的是至今无人敢涉及其中的幽灵星系,被称为宇宙十大险地之一。”   “创生之柱!在星云内部,如同三座巨大的孤立高峰,绿色的是氢,红色是电离的硫,少了两个电子的氧原子呈现出来蓝色,它们是恒星诞生的孕育和孵化器。”   “磁星!中子星的一种特殊形态,目前全宇宙已经观测到的数量只有十来颗,它被称为宇宙中最强大的磁场,磁星爆发会产生可怕的星震,远远超过比人类能够理解的地震范畴。”   ……   这一下,就连守在星网终端屏幕前的网友,都忍不住像处于登基大典现场的人那样,向着帝国主星的方向遥遥跪拜,大魔王这种难以想象的强大,轻易就能唤醒人们源自生物本能的恐惧。   荣烬的精神力遍布全星际,能看得到所有人的臣服,可他全然不在意。   荣烬划破了自己的掌心,墨绿色的血液流了出来,飞到半空中,如同链条一般,一颗颗地穿过那些奇异的星球,把它们串联到一起,形成了一条美得夺人心魄的星辰手链。   在世人的眼里,祂最终召唤来的是龙座,曾经作为五位旧神之一的龙神骸骨,在祂手里断裂,被打磨成了这条手链的盘扣。   这位强大到让全星际都臣服的神明,单膝跪在地上,左手抬起陶然的指尖,右手为她戴上了那条由神灵亲手打造出来的星辰手链。   祂轻吻她的指尖,黑眸虔诚而专注,俊美如玉的侧颜仿佛若有光,“这个世界疯狂、败坏,没有人性,而您却一直清醒、温柔,纤尘不染。我恳请成为您的骑士,为您献上我的忠诚,我的女王陛下。请允许我为您冠上我的尊名——引领时代浪潮的圣师,世上没有谁比您更适合这个尊名。”   或许是荣烬的声音太好听了。   他的声音一直都是陶然觉得,听了以后耳朵都要怀孕的那一种。   或许是荣烬说的话太打动人了。   这明明不是情话,却比陶然这个言情作者写过的任何情话都要动听。   或许是他这个姿势太撩了吧?   要是放在现代,一位男士向女士单膝下跪,那可是求婚的意思啊!   当然也可能单纯就是陶然是个颜狗。   荣烬真的太帅了啊!反正陶然根本控制不住自己怦怦直跳的小心脏。   所有人都在高呼:“参见女王陛下!”   按照流程,陶然接下来应该站起来,向她的子民发表讲话,类似于现代社会的就职演讲。   可她站了起来,才发现自己根本举不动手,“好、好重……”   她只是一个双f级的小菜鸡,十二颗星辰、魔神血液和龙神骸骨组成的手链,恐怕就连双s级的男主都举不起来吧?就问问你怕不怕?   荣烬轻声一笑:“那么,牵着我的手吧。”   陶然握住了荣烬的手,大魔王为她分担了那天文数字级别的可怕重量。她这才走到了台前,请所有人平身,发表国王的演讲。   大魔王和新任女皇并肩站在台前,这个画面美得像是被收藏在帝国博物馆里的一幅旷世奇作。   直播间里早就有人昏厥了:“啊啊啊啊我不行了,大魔王太甜、太苏、太撩了,用全宇宙的奇异星辰为你打造一条手链,以我尊名、为你冠名,明明是主宰全宇宙的尊主,却要成为女王陛下的骑士,宣誓效忠于她。大魔王股必须涨!这一对要是不在一起,绝对天理难容!” 第198章 灭世者   阳光热烈, 微风温柔。   不像大魔王那样令人畏惧和恐慌,新即位的女王发表的演讲铿锵有力又不失温和, 抚慰了每一个国民的心田。   从始至终, 荣烬就站在陶然的身边, 和她一起结束这场登基大典,走出直播间镜头的拍摄范围之后,他依旧牵着她的手。   陶然的手很软, 肌肤细腻而光滑,触感偏温凉。   明明是如冰似玉一般的触感, 但荣烬却觉得一碰到她的手,便有一种滚烫沾染了他的指腹,那种灼热从指尖一路流窜到心口, 让他深深埋藏的情愫如火山喷发一般激荡。   这还是他第一次牵她的手呢。   不管是少年荣烬, 还是大魔王。   没有隔着手套,是真真切切地握住了她的手。   他喜欢这个女孩, 从她第一眼闯入他的视线,对自己提出质疑:“尊主大人的诺亚方舟似乎少了一个环节?”   少女讲起诺亚方舟的古人类学典故,那样坚定地以为,他毁灭世界是想要创造一个更好的世界。   其实荣烬根本就不知道,什么是更好的世界该有的样子?他从小就生活在一片暗狱里, 从来没有见过光, 可是她来了,带着光一起来到他的身边。   起初,陶然在游戏里成为一个兽人, 固然是因为她双f级的能力,出于游戏设定,起点很低,可未必没有荣烬自己的私心。   就像是少年荣烬第一次见到陶然的时候,明明喜欢她,却故意吓唬她远离自己:“再看我,就挖掉你的眼珠子。”   大魔王也是这么做的。   他好奇这个女孩振振有词的善良,究竟是不是因为没有遭遇过黑暗?或许她只是从小被保护的太好了,从来没有接触过这个世界的阴暗面。   他让她成为了兽人,一只很可爱的小狸奴。   有的人自小顺遂,遭遇一丁点打击,就一蹶不振。可也有的人,向来都一帆风顺,忽然有一天被丢进了绝境里,仍旧向光而生。   在光明的地方,你只能看到她的温和,误以为她是一朵养在温室里的娇花;然而当周围变成无边无际的黑暗,甚至连一点烛火都没有,她却绽放出了耀眼的光华,她便是唯一的光。   停留在陶然身上的目光越久,就越是被她所打动。   大魔王甚至忍不住开始幻想,如果在他十五岁的时候,真的有这样一个少女出现在他的生命里……   可他并不敢幻想,因为这世上有净土,那么以荣烬为名的这个故事,结尾的篇章注定要以悲剧收场,不管他走了多远,攀登了多高,哪怕诛杀了五神,结局依旧早在一开始就写好了。   荣烬想要和陶然十指相扣,想要把少女箍进自己的怀里,想要亲吻她的红唇,想要让她沾染他的气息……   “想要让你,像我沉迷于你那样,也沉迷于我。”   可惜一切都只能想想,谁让他注定是一个短命鬼呢,给不了她任何未来,又怎么敢伸出手去触碰?   荣烬收回了自己的手。   他停下脚步,半弯下腰,为陶然整理那条星辰手链,把他的神力和阵法注入其中,它立刻变的像是一条再平常不过的手链,没有了原来的重量。   荣烬满意地笑了一笑。   能牵到她的手,一生只一次,已经很足够。   右手里突然空了,陶然还有一些不习惯。   荣烬刚才牵着她的手,从她发表即位演讲,到她走下王座,离开国民的视线,他一直都只是十分绅士地扶着她的手,就像那天他邀请她共进晚餐时那样。   荣烬解释道:“减轻重量的阵法耗费了一些时间布置,在加冕仪式现场来不及构建成功,本来想送你一份礼物,没想到给你添了麻烦。”   陶然对他款款一礼:“您能全程陪伴我完成加冕仪式,是我无上的荣幸,非常感谢这份礼物。”   女官向陶然行礼:“陛下,内阁大臣邀请您参加会议。”   陶然看了荣烬一眼。   荣烬:“你去忙吧,不用顾及我,我今天来是想为你加冕,目的已经达成了。”   其实陶然本来想邀请荣烬一起去来着。   毕竟大魔王毁灭旧的世界,不就是为了创造新的世界吗?按理说应该对接下来的政务挺感兴趣的?   可是他自己说了不去,陶然只能对他再次一礼:“神主在上,请原谅我的失陪。”   荣烬痴痴地望着她的背影,直到她彻底消失在宫殿道路的拐角处,才怅然地收回了目光。   一道幽灵般的身影,浮现在荣烬面前,是净土使者。   他摘下了脸上的面具,露出了和楚航有七八分相似的面容,“我妹妹很漂亮吧?如果你和净土成为朋友,你就永远是全星际共尊的神明,又能抱得美人归,江山美人两全,何必非要自寻死路?”   荣烬讥诮一笑:“你是皇室那位据传早夭的二王子楚琛?皇室一明一暗地统治神耀帝国,楚航作为皇储培养,你被送到净土,刚一出生就变成不人不鬼的存在,怎么还挺引以为荣的?   净土那一套,真让我恶心,我要是能成为净土的朋友,干脆留在净土做你们的神胎好了,何必要逃离,惹来五位旧神围杀?事情都走到今天这一步了,难道我的立场还不够鲜明吗?”   楚琛:“净土是大势所趋,浩浩荡荡,顺之者昌,逆之者亡。”   “我才是大势。”这句话由任何人说出来,都狂傲的像是一句笑话,可它出自荣烬之口,只让人感受到了那其中的无尽威压。   楚琛忍不住匍匐在地,浑身发抖犹如筛糠。   陶然的手段雷厉风行,一条又一条新的政令被推出,兽人反叛军出于对她的信任,头领甚至亲自赶来帝国主星。   忙了一整天,到了晚上终于能喘上一口气,其实还要归功于女主盛曼很能干,带领的团队为陶然分担了一部分压力,不然她现在开始连轴转开会呢。   陶然换下了威严的王袍,穿上了舒适的长裙,松松地挽着墨发,身体懒懒地瘫在软绵绵的沙发里,手里捧着一碗甜甜的酒酿小圆子,拿勺子小口小口地吃着。   楚航兴冲冲地来找她:“小妹,你和大魔王成婚的时候,打算穿什么样的婚服啊?我看网上给你设计了一套淡紫色的裙子,特别好看!不过王室的传统是金色诶,但好像民间特别喜欢白色的婚纱,象征圣洁?我还查了古人类学,似乎古时有大红色的嫁衣?”   “咳、咳!”这个话题实在是太劲爆了,陶然差点被小圆子呛到,顺过来气之后,连忙把瓷碗放到一边,“谁说我要和大魔王结婚了?”   “诶?cp党说的啊,你们两情相悦,郎情妾意,婚礼不日就要举行,我还发愁该给你准备什么嫁妆呢,祂送你星辰手链这么大手笔的聘礼,咱们王室也不能输呀,不敢说在阔气上压过神明一头,起码不能让祂轻看了你,对吧?”   陶然满脸黑线:“哥,盛女官快要忙疯了,要不你去看看她那里有什么要帮忙的?少看点八卦论坛。首先,大魔王并不喜欢我,祂对我只是一个神明对于眷者的庇护,历史上也不是没有别的神眷者啊。其次,我……”   “你很喜欢大魔王的!我可记得你是怎样疯狂地迷恋祂。”   “对,但那是从前的我嘛,少不更事,谁还没有年轻的时候啦。我那只是一种慕强心理,对于强者的盲目崇拜,对于神颜的纯粹欣赏,其实并不是真挚的爱情。之前我不懂事嘛,可诺亚方舟的经历,让我看明白了很多东西。   我之前所谓的喜欢其实是很轻浮很浅薄的,对于神明来说是一种亵渎,我现在只想尽快完成改革。如今我以大魔王作为我的信仰,愿意向祂献上我全部的灵魂,遵循祂的神旨,推动兽人和人类平权,这才是神眷者和神明之间正确的打开方式。”   关于陶然和原主的人设变化方面,就直接甩锅给诺亚方舟好了。   讲真,陶然是有那么一点喜欢大魔王的。   颜狗怎么可能挡得住这种神仙颜值的暴击?   他还那么有男性魅力,温柔绅士,风度翩翩,时刻庇护她,做饭还好吃,一点也没有神灵的架子……总之,加分点实在是太多了!   应该说,除了毁灭世界这个反派的设定之外,荣烬压根没有一项是减分点。   可是一来,正如陶然所说,荣烬又不喜欢她。   这个问题,陶然作为一个狗比言情作者,还是能强答上一波的。   永远不要去问一个男孩子,是不是喜欢你。男生都很主动,他喜欢你,就会追你啊;既然他没有追你,那只能代表他压根就不喜欢你。   二来,陶然的任务就快完成了,她还惦记着任务结算以后,大别墅的装修尾款呢。   陶然一面说着,一面背过身去书桌上拿文件,结果才刚刚转过身来,就看到楚航在对荣烬行礼:“拜见神主!”   荣烬站在窗边。   窗外是沉沉的夜色,宫廷华丽风的窗帘半掩着,圆月绯红,青年一袭式样简单的长袍,是他惯穿的玄色。   明明是再普通不过的黑袍,穿在他身上莫名就多了几分矜贵的意味,他负手而立,身形挺拔,五官俊美若神祇,肤色是近乎苍白的冷白,眉眼沉静,看起来波澜不惊。   不该说俊美若神祇,因为祂就是神祇。   明明陶然刚才话里话外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明明心理活动也够没心没肺,可是就这样冷不丁撞进荣烬的双眸,她却忍不住心下一紧,一下子就乱了方寸,文件散落了一地。   荣烬来了多久?   那些话又听到了多少?   他心里是庆幸我不喜欢他,不会像原主那样纠缠他,还是……   荣烬帮陶然收拾散落的文件。   他心里有一种隐秘的欢喜,“她说喜欢我。”   至于是浅薄,还是深刻,又有什么关系呢?   不管她是喜欢他这张脸也好,还是喜欢他的实力也罢,他真庆幸自己拥有这些能吸引她目光追随的外在条件。   她说以我作为信仰。   那么信仰这种存在,就算是死了,变成符号,也不会对她的生活造成任何伤害。   不那么喜欢,其实刚刚好,等我死了,她不会那么伤心。   只是为什么心口会一阵阵钝痛呢?遇到了真正想要拥有的人,却连珍藏她的一个笑靥都不配,因为我没有明天了。   荣烬把收拾好的文件,交到了陶然手里:“我解封了诺顿星系,你们重新把它纳入帝国的统治范围之内吧,它保留了游戏中场休息时的模样。   诺亚方舟游戏重启,游戏场景换到净土实验室,主题是逃出净土。这一次不光任务者可以参加,所有星际的公民,不管是人类还是兽人,只要感兴趣,都可以一起参加,算是游戏公测吧。”   这是书里没有的剧情,陶然问:“里面会有之前的游戏主角荣烬吗?”   大魔王温柔地笑了一笑:“会。”   他望向她的双眸灼灼,比春风还要令人沉醉,陶然在那一瞬间甚至想扑进他怀里,她本能地笃定了他会对自己张开双臂。他对她真好,是全然的包容和宠爱,让她忍不住生出依恋。她恍惚间意识到了,别提是刚才那种程度的话了,就算她对他说上再难听一万倍的话,也不会改变他的深爱。   这是什么可怕的念头?陶然你再自恋也要有个限度啊!   人家压根都没表达过喜欢你,而且刚才那是默认了对你没有男女之情的意思吧?荣烬没有反驳陶然的话,应该就是这个意思了。不要只是大美男对你笑的很好看,就自己把你和人家结婚生子都脑补完了好吗?   陶然猛掐了一下手心,把这不靠谱的念头赶出脑海,“那就提前预祝我们顺利通关啦!” 第199章 灭世者   诺顿星解封, 保留着陶然带领任务者完成改革后的模样,到处都是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   当清晨的第一束光照进房间时, 从床上醒来的胡不归脸上带着一丝恍惚。   胡不归明悟了自己的前世, 他应该早就死了, 死在垃圾星的矿难上,监工不会给兽人使用医疗舱。   在他原本的生命里也不曾出现过狸奴楚悦,更别提组织兽人独立军夺取诺顿星的政权, 推动兽人和人类平权。   这一切都是神迹。   是新神和新皇联手打造的奇迹。   他重生了,还成为了梦寐以求的建筑师, 兽人搬到了诺顿主星居住……   鹿小鸣敲开胡不归的门,小男孩穿着一套蓝色的睡衣,扑进他的怀里, 哭的满脸是泪:“狐狸哥哥, 我做了一个噩梦,梦到世界上根本没有猫姐姐, 监工好坏啊,把你和牛叔叔、狼伯伯扔到后山活埋了,监工每天都拿鞭子抽我,他打我打的好疼啊,我说想要去上学, 他就用刀把我的舌头割了, 我流了好多好多血。”   胡不归打开星网终端,给他看新任国王的即位演讲,“怎么没有猫姐姐?你看, 她在这里呢,那些不是噩梦,是我们的前世,神赐予了我们新的生命。”   鹿小鸣眨眨眼:“真的是猫姐姐!神这么厉害吗?祂是谁呀?”   胡不归带他一同颂念大魔王的尊名。   同一时刻,就在诺顿主星这个星球上,无数的人都在颂念大魔王的尊名。   神耀帝国,神光照耀的帝国,这还是第一次每个人都觉得神和万民同在,他们被神光照耀。   陶然前往诺顿星,见了见这些老朋友。   诺顿星系被帝国划为特区。   常常有其他星系的人来这里取经,关于如何推进兽人和人类平权,它是一个无比成功的范本。   大魔王宣布了诺亚方舟游戏公测的事,游戏的主题是逃出净土。   报名者相当踊跃,大家都很好奇,什么是净土?   胡不归同样报名参加了这个游戏,诺顿星报名的玩家不止他一个。   其他星系的玩家都觉得很神奇:“你们有没有觉得,这有点像是套娃?原本诺亚方舟1.0版里的游戏人物,进入了现实世界,然后又报名参加诺亚方舟2.0版游戏?”   沙雕网友发了一个警告的表情包:“禁止套娃!”   楼下是:“禁止禁止套娃!”   接下来是一层又一层的叠加套娃。   把陶然看的笑死,她在上面回复道:“这应该是神主的一项能力?现实能变成幻想游戏,幻想也能照进现实世界。”   评论里瞬间沸腾:“捕捉一只女皇大人!弹幕治国实锤!”   也有人抓着她问:“女王陛下圣安,请问您会参加诺亚方舟2.0版的逃出净土吗?”   陶然:“会呀。”   亿万网友血书,请求陶然开直播,作为一个通关大佬,跟大家聊一聊这个游戏的注意事项。   陶然打开了镜头:“你们好,通关大佬算不上,不过我确实是1.0版本的老玩家。第一就是绝对真实,1.0版本真实到了在游戏里死亡,就是真正的死亡。   当然2.0版本尊主大人更改了这个游戏机制,游戏角色死亡之后,玩家只是会被强制弹出游戏。除去这一点,其他都是百分之百的真实度,玩家会疼痛,有饥饿感,累了要睡觉。   至于核心玩法,从我的经验来看,1.0版本玩家自由度很高,游戏本身对于玩家的限制很少,除了要完成主线,还有不能游戏规则外的力量之外,玩家可以任意开荒……”   镜头前的少女,穿着一件式样简单的纯白色t恤,乌发随意地扎成马尾,脖颈纤长而细白,手腕上戴着一串星辰手链,五官清新漂亮,像是夏日里的樱桃汽水。   屏幕另一端的网友:“哇素颜暴击!今天真是赚翻了,本来对游戏完全不感兴趣的我,跟着你们来蹭女王陛下的颜,她真的完全没有化妆,不管我把画面放大多少倍,皮肤都好好啊,这就是传说中的牛奶肌吗?”   “啊我死了,真的死了!就在今天之前,我还信誓旦旦地跟好哥们说,世界上最好看的人物照片就是女王陛下登基大典那一张,华服王冠、端庄威仪,我说不可能找出比那张更好看的,结果刚才哥们喊我来直播间,我一进来就跪下了,妈妈问我为什么跪着看直播?太打脸了,女王陛下怎么能一次比一次好看,每次好看的还都不一样!其实五官还是其次,关键是气质,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   力嘲笑他是废物……   他忍受着所有的灰暗,负重前行,日以继夜地学习机甲理论知识,靠在网上帮人指出机甲故障,赚钱养活母亲和自己,但命运并没有因此迎来转机,反而滑向了更加可怕的深渊。   在他十五岁初中毕业那年,父亲强|暴一个少女,刺激了母亲恢复记忆,原来母亲曾经是神木族圣女,却被父亲强|奸、掳走,他们爆发了一场激烈的战斗,父亲杀了母亲,还想一并杀害荣烬。   隐藏在荣烬体内的神木族能量,在这个少年被父亲杀死之后终于复苏,神秘的力量让少年死而复生,也让他成为弑父的兽人凶手,被押上了囚车,在整个诺顿星游街示众。   整整三天三夜,人们用恶毒的语言谩骂他,往他身上砸臭鸡蛋、菜叶子、石头块……对他羞辱到极致。   少年被送上了绞刑架,在即将死亡的那一刻,神秘力量再次爆发,冰冻封印了整个诺顿星系,他又一次活了下来,但失去了所有的力量,神智浑浑噩噩地流落到其他星系。   街头的人们发现了他,他身上长的那些藤蔓一看就不是人类,但谁也认不出他是什么类型的兽人,治安官把他送到了帝国商行,检测他的品种。   检测结果层层向上反馈,最终到达的就是净土,“太好了,这小子身上有神木族的血脉,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神木族的实验体全都死光了,快把他送过来!”   过场动画的画面黑掉了,每个人的游戏面板上都只有一句话:“后来,荣烬在净土被关了十年。”   过场动画结束,视角切换到每一个玩家手里。   直播间的弹幕里,没了先前的欢快气息,“我差点哭瞎眼,这才是没有玩家出现的荣烬真实的人生吗?”   也有人唱反调:“不会吧?不会真的有人玩个游戏也这么真情实感?荣烬只是一个游戏人物,纸片人而已嘛。”   很快就收到了所有人的反驳:“胡不归他们都能直接出现在现实里,我亲自去过诺顿星,那里和现实世界一模一样,你到现在还觉得荣烬只是一个纸片人?”   激烈的讨论炸出了当事人,“我是诺顿主星的公民,当初荣烬被爆出兽人身份,并且谋害亲生父亲荣泰昌的事,在诺顿星闹得很大。我按照论坛上说的,拿着水枪往他身上喷盐水,据说那样会更痛,这是对罪人的惩罚。自从觉醒了前世的记忆,和这一世女王陛下代表荣烬在庭审上陈辩做对比,我才知道自己错的有多离谱。”   “我往他身上砸过臭鸡蛋。”   “我扔出去的烂菜叶上面还有老鼠药。”   “其实我们谁也不无辜,明明每个人都有参政权,却没有任何一个人愿意去稍微调查一下事情的真相,只因为荣烬是兽人,就先入为主地认为是他谋害了荣泰昌。我苏醒前世的记忆以后,第一件事就是跪地忏悔,真不敢相信就连我们这样的人都获得了新生,神明对我们太宽恕了。”   一位玩家说道:“一看你们弹幕发的这么欢,就是没有进入游戏吧?真正进入游戏的玩家,你们看看有几个发弹幕的?”   经他指出,网友才发现真的几乎没有玩家发弹幕,“这是为什么啊?”   网友很快找出了原因:“我知道了,我在女王陛下的直播间,你们快看她正在经历什么?”   陶然被关在一间四壁惨白、空间逼仄的房间里,四周都是翻滚的刀片,每一把刀锋和刀锋之间只有极其狭窄的距离,她必须时刻躲避每一把刀,稍有一丝迟疑,就会被削成肉泥。   如何活下去,是第一个要解决的问题。   不光陶然是这样,每一个玩家都是这样,只不过每个人面对的场景并不一样。   有人身处于岩浆的中心,有人被巨石砸成了肉饼,有人被溺在了水牢里……   所有玩家都在面临生死危机,当然没有闲工夫再来直播间发弹幕。   观众切换到全景视角,看到的净土,是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密密麻麻的房间,每一个房间上都有一个代码,标注着实验体的身份。   净土的正中央是一个斗兽场,上方悬空着一个硕大无比的胚胎,向下面垂落着数不尽的透明管道,仿佛是人类的血管,连接到每一个房间。   穿着白大褂的研究者,站在斗兽场旁边,问向自己的助手:“新送来的这一批实验体,有什么有趣的小玩意吗?”   助手答道:“我们的实验体,一部分是帝国商行检测送来的天赋奇高无比的兽人,另一部分是在战场上缴获的兽人战俘。今天有个小狸奴还不错,不过最让人惊艳的还是神木族的那小子。”   研究者笑了一笑:“神木族的后裔,我亲自动手。”   助理为他戴上了口罩和手套,他通过虹膜验证打开了正中间的实验室。   荣烬被绑在手术台上,冰冷的机器穿透他的身体,他的心脏被剖开,在体外跳动着,细小的血管里塞满了仪器,左半边身子被切成了碎片,正在缓缓的蠕动,上面有着再生的肉芽。   “自愈能力真的很强。”白大褂夸道,切下了荣烬的半根手指,装进实验器皿里,“我真好奇,把他的脑子剖出来,脑浆全都搅碎了,他还能不能自我恢复?”   助理劝道:“五神非常关注他,还请您不要乱来。”   白大褂又问:“你刚才说的那个小狸奴,天资得分高吗?”   “她基因判定的基础分不高,但能力很强,在实验室里坚持了很久,还没有死。”   “看来应该挺有后天成长潜力的,把她扔到斗兽场,让我看看,她值不值得让我亲自动手解剖。”   一听说要开斗兽场,原本空荡荡的座位上,很快就坐满了人,他们都是现实世界里的权贵,有直达净土的通道,比如老国王。   那些权贵议论纷纷:“好久没开斗兽场了,外面的斗兽场都是小孩子过家家,只有这里的才够血腥,看的带劲,上次我还把斗兽场一个女兽人带回了家,亲手把她玩死,玩起来别提有多爽了。”   网友看的义愤填膺:“这是什么人间地狱?”   刚刚被游戏弹出来的玩家:“太可怕了,百分之百的痛感!我感觉不是玩游戏,根本就是去受刑的,荣烬居然在这种地方待了十年?”   “咱们这样的死得快啊,受再多的折磨总归有个限度,但是荣烬有自愈异能,他如果不想办法逃出来,不知道要在里面被关上多少年。我很怀疑真的能逃出去吗?净土实验室守卫森严,到处都是s级强者,这是我第一次觉得s级强者多的就像大白菜。”   “已知诺亚方舟1.0版里诺顿星系是真实存在的,那么2.0版的净土也是真实的吗?就在我们生活的这个国度,居然真的有这么可怕的地方吗?拿活人做实验?”   陶然被扔进斗兽场,粉丝后援会的小迷妹们,看的心疼死了,“比当初治安官考核的s级难度场景还要凶残!这些人没有人性的吗?”   其实陶然应对的倒是挺容易的,不是说她一下子变得多强了,而是大魔王就跟在她身边,时不时地帮她暂停一下时间,然后指导她:“这种凶兽的弱点在眼睛上,你攻击它的眼睛就好。”   只不过大魔王隐身了,除了陶然,谁也看不见他。   至于痛感,他也帮陶然屏蔽了。其实他陪在她身边,压根没让她受到任何伤害,刚才在实验室里也是指导她身法。   可是只要一想到,荣烬被关在净土十年,受尽了这样的酷刑,陶然就忍不住想哭。   当他被扔上斗兽场,就是真的生死搏杀,没有人会帮他暂停时间,没人会教他什么是凶兽的弱点,他如今这么熟悉所有的凶兽,只能说明曾经拿命换来这些经验的惨烈。   她在书里也没这样写啊,只是在荣泰昌和木心决战的时候,提到了一句净土。   这什么狗比天道,补全小世界,要这么折磨人的吗?   少女的眼泪落在荣烬的手背上,就像是大雨下在了他的心脏,他一下子就慌了。   荣烬从来都天不怕地不怕,不管那些人在他身上做怎样可怕的实验,身体的疼痛从不能让他方寸大乱,可是她的一滴眼泪,就让他溃不成军。   “对不起,不要哭,是不是这个游戏太吓人了?我们不玩了。”荣烬的指腹轻轻地划过少女的脸颊,温柔地为她拭去了泪水。   陶然握住他的手,目光坚定地问道:“荣烬,你实话告诉我,你想毁灭世界,是不是和净土有关?为什么净土无处不在,又无处可寻?净土使者说,你拯救兽人站在净土的对立面,是自寻死路,又是什么意思?你不要总是一个人承担一切,总有什么是我能为你做的,我想帮帮你。” 第200章 灭世者   陶然哭个不停。   荣烬越是为她擦拭眼泪, 她的泪水就掉的越多。   少女泪光盈盈,仰着一张白净的小脸望着他, 模样是那般惹人怜惜, 说出的话却是:“我想要帮帮你。”   荣烬是主宰整个星际的神明, 别人向神许愿,都是祈求神赐下帮助,她却想帮祂。   她是在为我掉眼泪, 这个认知让荣烬脑子一热,双手捧住陶然的脸, 倾身吻上了她的眼角。他的唇瓣滚烫,温暖了她冰凉的泪珠。   陶然的眼睛微睁,呆立在原地, 被、被亲了?   她的脸瞬间爆红, 像是一颗熟透了的樱桃。   荣烬哑声一笑:“原来要这样,才会不哭。”   不知道为什么, 就觉得他这样的笑声好性感啊,陶然的脸还在持续发烫,“我和你说正事呢!”   荣烬望向斗兽场上方的胚胎,“我们的客人来了。”   那个胚胎就像是被孕育在母亲子宫里的人类婴孩,只不过垂下的那些管道太过骇人。   它缓缓地睁开眼:“你竟然能把虚无缥缈的净土实体化, 不愧是能诛杀五神的大魔王。”   净土里的一切实验都停了下来, 玩家抬头看向那个胚胎,“这是2.0版的游戏里的大波ss吗?”   上方的胚胎,就是神胎, 声音有着人类婴孩的尖利,“这里可不是游戏,而是真正的净土,它本来存在于人们的集体意识里,你们永远都看不见、摸不着,可大魔王把它具现了。   时间往前回溯很久,久到连本尊都记不清到底有多久,那个时候这一方世界还不是你们理解里的宇宙,而是一片混沌,混沌里有三千神魔。   创世神想要开辟一方宇宙,因此和三千神魔大战,这场争斗没有赢家,双方都是惨败,再继续下去只会同归于尽,最后达成了协议。   新的世界里为吾等留一方净土,创世神的子民向吾等献祭,助吾等有朝一日从神胎中复生,这是规则。五神要遵循,新神同样要遵循。   净土需要的是恶意、堕落、疯狂、败坏、混乱……只有在这些集体意识不断滋生时,它才会越来越强,它还需要鲜血、生命、灵魂来献祭。每一任神明都必须要遵循这个规则,否则就会被规则反噬。”   这段话晦涩难懂,作为净土使者的楚琛站出来,摘下面具向众人解释:“我是皇室的二王子,帝国和净土的合作由来已久,简单来说就是,如果不再向净土献祭兽人,那么就要献祭人类;如果不再向兽人的族群发动战争,那么就要在帝国发动内战。如果你们能理解这一点,就会知道兽人奴隶制是最适合神耀帝国的制度。”   原来是这样!   陶然恍然大悟,她和系统曾经在某一刻的探讨里很接近真相,当时她们疑惑的是,到底是这些变态组成了这个国家,还是这个国家的环境让人成为变态?   荣烬也跟着现身:“谁说我必须要按照你们的规则来玩这个游戏?”   楚琛:“就算你真能毁灭净土,但净土就存在于集体意识的海洋里,净土没了,全宇宙的人也会毁灭的。而且那样对你又有什么好处呢?即便你强如创世神,最后也不过是和净土同归于尽。遵循净土的规则,做一个受人尊敬的神明不好吗?”   陶然彻底听明白了,所以原书里就是大魔王和净土同归于尽,全宇宙也跟着毁灭了,这才是大魔王毁灭世界的真实原因。   荣烬转过头,目光温柔地落在陶然身上:“原本我确实是这样打算的,我自爆,炸了净土,还世界一个干净,发觉这样会毁灭世界以后,我做了一个尝试。   我有一项能力,可以把人的意识从净土里剥离出来,但是要求非常苛刻,必须要是我所眷恋的人和事。糟糕的是,我对这个世界极其厌恶,这世界真是什么也不值得我留恋。   拜净土所赐,我活了二十五年,但是却没有在这世上遇见过一丝一毫的美好。我把一百个任务者送回了我的十五岁,那个时候的我起码没有被关在净土十年,或许这个世界上的美好可以打动我呢?”   网络上一片哗然。   这个消息可比看到什么净土大波ss,或者是据传早夭的二王子要劲爆的多!1.0版本的任务对象荣烬,居然就是大魔王本人?   根据游戏里的过场动画,和已知的大魔王信息,他们拼凑出了荣烬的一生,他在净土被关押了十年,当他千辛万苦地逃出去之后,就受到了五神的围杀,反杀五神又开始被净土胁迫。   网友:“这是怎样悲惨的一生?换成任何一个人,如果是这种命运,早就心理扭曲、报复社会了吧?大魔王却还在想办法帮我们从净土剥离,为我们留下了诺亚方舟。真正会毁灭我们的,不是大魔王,而是净土。”   陶然为自己曾经说过的话,向荣烬道歉:“你的诺亚方舟计划并没有缺少一环,你的诺亚方舟不光想要救诺亚这样的善人,还想要救所有人。”   荣烬摇摇头:“不,拯救世界的人是你,不是我,如果没有遇到你,如果这个世界最后还是无法让我眷恋……但我终究要和净土一战。”   其实以前的荣烬,是一个很冷漠的人,别人是死是活与他何干?这个世界从来没有给过他半点温柔,他留下一艘诺亚方舟,自觉已经仁至义尽,世人能不能自救,靠他们自己的缘法。   荣烬轻轻地在陶然的眉心落下一吻:“一个美好的新世界,是我留给你最后的礼物,希望你会喜欢。”   他转身,面向镜头,对全星际的人说道:“现在,我要帮你们把净土从集体意识里剥离出来,你们得好好感谢女王陛下,她让我生平第一次地爱上了这个世界,不然我想帮你们都帮不了。   对我完全敞开你们的灵魂,不要有任何抵触,尽量摒除你们自身的恶意,如果因为恶意和净土纠缠太深,导致自己彻底沉沦其中,甘愿和净土一同腐烂,那我也爱莫能助。”   如同孔雀开屏那般绝美,无数墨绿色的枝蔓从他身后伸展而出,漆黑的瞳仁转为墨绿,如同华丽的宝石,那些枝蔓上星星点点的光芒,逐渐蔓延至全星际。   神胎慌了,它能察觉到自己的力量在流逝,大魔王真的在帮这些人剥离和净土的关联!   它原本从没想过对荣烬出手,因为觉得荣烬早晚有一天会屈服于它。怎么可能会有人放着神明不当,非要和它拼个你死我活?毕竟就连当初的创世神都妥协了啊。   可世上就是有荣烬这样的人!   宁死,决不妥协。   这一下神胎急了,真的急了,不管不顾地攻击荣烬。   陶然第一个冲上去护住荣烬,然后是楚航、盛曼、胡不归、药剂师、周安琪……就连楚琛都站在了荣烬那一边。   神胎:“楚琛,你疯了?就算全星际的人都能从净土剥离,可你一出生就把灵魂交给了净土,净土被毁,你必然魂飞魄散!”   楚琛自嘲一笑:“我曾经以为我做的一切,是在保护神耀帝国的子民,毕竟净土才是大势所趋,牺牲兽人奴隶的利益,是为了保护人类公民。一旦让神胎反噬荣烬,只会加剧你们的复苏,不管荣烬做出什么选择,都只会顺应你们的大势,但我现在知道自己错了,错的离谱,原来荣烬是对的,他才是大势,真好啊。”   荣烬顺利将净土从集体意识里剥离,然后反手把陶然一行人推出了净土,只身迎战神胎,这种层次的战斗,不是她们能插手的。   陶然绝望地喊道:“荣烬!”   她在这一刻无比确定自己的心意,害怕这个人像书里那样死掉,害怕失去他,不管是少年荣烬,还是大魔王。   她懂得了他所有的隐忍和克制。   他同样是喜欢她的,非常非常喜欢。   只不过他早就做好了和神胎决战的觉悟。   所有才迟迟不敢表白。   “系统,救救他,我们能不能救救他?”   系统很苦恼:“首先,规则是很可怕的,它凌驾于一切力量之上,荣烬如果不向净土献祭他的子民,就会被净土吞噬,这一点咱们改不了。   然后,这种层次的战斗,咱们根本干预不了啊,高武世界的终极神明诶!你现在也参加了十个任务世界了,就算把你所有世界的积分都加在一起,也不可能兑换出来这种程度的金手指。   之前我不是向天道申请权限嘛,天道的意思是,这个世界太难了,不需要你救回反派,就能结算任务,你做的已经很好了,其实荣烬死不死的,都和咱们没关系。”   果冻样的蓝团子,一个劲儿劝陶然。   这说的全都是废话,陶然绕过它,自己翻看系统商城,把所有页面都翻完了,也没有找到能用的金手指。   荣烬和神胎的大战到了尾声。   眼看双方就要同归于尽。   陶然终于在小角落里找到了一个小盒子。   系统:“这个打不开的,这是主上以前——”   话才说到一半,就看到陶然打开了那个盒子,蓝团子果断闭嘴,只是在心里懵逼:“主上居然连这种权限都给了她!”   陶然甚至都没有看清那个盒子里是什么,就有一股剑气冲天,斩碎了神胎。   荣烬力竭,身形踉跄,差点摔在地上,陶然冲过去,扶起了他。   荣烬虚弱无比:“你救了我。”   陶然甩锅给古武,什么十年磨一剑啊,剑气怎样怎样,反正编就完事了,她自己都说不清那是什么金手指。   荣烬把脸埋在了她的颈窝里,深深地嗅一口她身上的清香,“以前我觉得,死了也无所谓,现在我觉得,能活着真好。”   她在心里问系统:“刚才那个盒子多少钱啊?要怎么支付积分?”   系统:“说出来你可能不信,不要钱。”   陶然还想再问一下那到底是什么。   荣烬吻上了她的双唇,青涩、笨拙,却又缠绵。   陶然很快就被初吻夺去了全部心神。   直播间里一片欢呼。   故事的结局总是这样,正义终将战胜邪恶,有情人终成眷属。   若干年后。   神耀帝国一个偏远的小星球上。   一个少年对妹妹说:“你快松手,我注定是要拯救世界的男人!”   女孩:“是啦、是啦,我知道你的游戏很重要,你是要先在游戏里面训练,未来还要斩杀凶兽,拯救星球的大英雄嘛,但在你拯救全宇宙之前,能不能先帮妈妈刷碗?咱们说好的一人一天,晚饭帮妈妈刷碗,让她不那么辛苦,今天该你啦!”   “没劲,老提刷碗有什么意思?拯救全宇宙的大魔王肯定不用刷碗!”   “你怎么知道大魔王不刷碗?”   兄妹两个站在路边吵架,谁也说服不了谁,最后就向花店的老板娘求助:“漂亮姐姐,你帮我们评评理,你说大魔王到底会不会刷碗?”   老板娘人长得好看,性格也温柔,时光从不败美人,她在这条小街上开了十几年的花店,脸上连一条皱纹也没有,还像少女一样年轻。   她原本坐在花店里的秋千上打游戏,听到小女孩的问题,随口答道:“大魔王当然会刷碗啊。”   少年不服气:“漂亮姐姐,你讲话要有证据的,这个答案对我们来说很重要!”   陶然推开了自家后院的门:“不信的话,你自己看咯。”   荣烬站在洗碗池旁边,一手拿着洗洁精,一手举着一个瓷碗,偏着头问陶然,“怎么啦?”   陶然一路哒哒哒地小跑到他身边,在他脸上亲了一口,“向小朋友炫耀一下,我家既会洗碗,又会拯救世界的大魔王~”   作者有话要说:哇两百章啦,整数章节纪念,本章留言都会送红包哦,爱你们,么么哒!   和大家安利一下基友君的小说《女配高能虐渣指南[快穿]》漂亮的容颜、显赫的家世、花不尽的小钱钱、拒绝不完的高富帅……   女配们的人生本应该五彩斑斓,却在男女主的阴沟里翻了船。   江满星:你们给我有多远滚多远,老娘要上天!(╯‵□′)╯︵┻━┻重生者赵怡然:   老天爷让我重生一次,我知道以后这部戏会火遍大江南北,我必须要争取机会走上人生巅峰!   至于原定的女主角,那是她运气不好怪不得我,我只是让她发胖而已,又没有害死她,她想红可以去当特型演员嘛,只要演技好,如花也一样火呀!   女配江满星:   你只是我的替身罢了,我瘦下来之后足以让所有人惊艳,只要有我在一天,你就永远别想出头!从我这里抢走的一切,全都给我还回来!   知青丈夫:   我有知识有文化,城里还有书记的女儿等着要嫁给我,未来岳父会提携我让我平步青云,你跟孩子就留在农村自生自灭吧!   女配江满星:   去了就别后悔,我跟儿子在农村发展致富,成立农业公司,将来你下岗了不要来求我给你一口饭吃!   *男主同一人,有的世界会出现,有的不会   *传统虐渣,活出精彩。 第201章 灭世者   时间线拉回大魔王和净土决战的当天。   当时玩家都以为, 逃出净土这个主题,是要让玩家拯救游戏主角荣烬。万万没想到荣烬就是大魔王, 是大魔王亲自下场, 和女王陛下一起, 带领全星际的子民逃出净土。   网络上炸开锅:“净土的存在固然令人匪夷所思,可细细想来,一切又都有迹可循, 原来我们根深蒂固的畸形观念,是因为净土在暗中纵容甚至主导, 集体意识的海洋?是我们所有人共同在作恶,还习以为常。”   思想家有思想家的话题,傻白甜也有傻白甜的话题, 新生的国度最值得称道的不仅仅是它所提倡的平等, 更是自由开放、兼容并包的胸怀。   思想家们的深度,傻白甜理解不了, 但傻白甜并不会因此嘲笑他们的思考。同理,傻白甜们的沙雕快乐,也是思想家不理解的,可思想家不会因此攻击他们的浅薄。   互相尊重、互不伤害,我不赞同你所说的话, 但我捍卫你发言的权利。当每个人都抱着这样的态度, 发出自己不同的声音,便汇聚成了一曲新时代的交响乐,星网直播间有一种很奇特的和谐感。   比如这个时候, 傻白甜们关心的点,就不是高深莫测的集体意识,而是诺亚方舟的游戏主角荣烬,居然就是大魔王本人!   “我向来都是大魔王粉丝后援会的死忠粉,整天在网上手撕烬悦党的cp粉,把她们当成我的对家,结果突然告诉我,对家就是我的本家?我一直撕的都是自己人?我整个人都傻掉了好吗?”   “哇塞,我觉得自己有点厉害,其实我一直在隐隐约约之间有一种预感,我给你们截图啊!这是我当时发的评论,第一次是少年荣烬神木族封印解封,露出真容,我就觉得他眉眼给我一种特别熟悉的感觉。   第二次是女王陛下直播,大魔王喊她吃饭,当时他的动作、语气、神态,全都像极了荣烬!那么我就要来马后炮了,四舍五入一下,我早就发现大魔王的真实身份了哈哈哈哈,我说自己是星际第一福尔摩斯不过分吧?”   两家cp粉冰释前嫌,握手言和。   作为这对cp的主角之一,陶然却很生荣烬的气,“什么也不肯告诉我,什么都要自己扛,一个人当英雄很伟大吗?你早就打算好要和净土同归于尽了,最可笑的是我哥还帮我挑婚纱,怎么?让我上赶着当寡妇啊?你知不知道,我看到你独自冲向神胎的背影,心里有多绝望,我……”她又想哭了。   她仰起脸,强行把眼泪憋了回去,“呸!我才不会为你哭呢,渣男,为你掉一滴眼泪算我输。”   荣烬低笑:“这还是我第一次觉得,被人骂都是一种享受。”   陶然用粉拳锤他的胸口:“你还笑?”   荣烬把陶然揽进了怀里,一只手搂着她纤细的腰肢,另一只手抱着她的双肩,线条优美的下颚放在了她的发顶,发出了一声喟叹,只是这样静静地抱着她,就觉得无比满足。   以前,陶然的寝宫,荣烬想进就能进。   现在,陶然特意给神殿的神官开会:“我觉得神权和皇权应该分离,你们把神殿从王宫里面迁出去吧。”   神耀帝国,什么叫神耀帝国?细品这个名字,就知道神权凌驾于皇权之上,并且有君权神授的说法。   这要是放在前面几任国王身上,谁敢说出这种大逆不道的话,神官一定马上请五神降下神罚。   但谁不知道这位新任女皇,是大魔王捧在心尖尖上宠的人啊,神官们麻溜地收拾东西,滚出王宫了。   神殿从王宫里迁离。   王宫里却多了一个特别厉害的御厨。   同一种食材,能在他的手里做出十八般不同的口味,尤其擅长做鱼。   陶然曾经在诺亚方舟里有过成为猫奴的经历,在口味方面或多或少地沾染上一些猫的喜好,比如说特别爱吃鱼。   王宫里有一个规矩,如果国王连续吃同一个御厨的菜超过五天,那么这位厨师就可以得到国王陛下的觐见,还会获得国王的赏赐。   一开始,陶然还在和盛曼夸赞:“我看这位御厨,不该叫厨师,应该叫鱼师,他做鱼真的好厉害!”   等看到一身御厨打扮的俊美青年时,她都气笑了,“尊主大人不回神殿,纡尊降贵地来我这里当个小小的厨子,这么喜欢体验生活啊?”   荣烬:“因为想给我的心上人做饭吃,可是她又不肯见我,都怪我惹了她生气。女王陛下,听说我能得到您的赏赐,我可以向您索要一个吻吗?”   他说出的话很卑微,但动作却非常霸道,强硬地把她拥进怀里,修长的手指勾起她的下巴,舌尖撬开她的唇瓣,一路在她的香甜里攻城略地。   盛曼早就离开了,还体贴地关上了门。   一吻作罢,陶然被荣烬亲的娇颜泛红,乌发凌乱,“大坏蛋,干嘛把自己说的那么可怜,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每天晚上偷偷溜进我房间里,睡在我旁边。”   荣烬笑了一笑:“我知道你知道,你前天晚上还帮我盖了一条毛毯呢。”   “可恶,我还在生气呢,我还没有原谅你。”   “谢谢女王陛下赏赐给我的香吻,我接着回后厨啦,你晚上想吃什么?”   “莼菜鱼羹!”陶然的嘴皮子可比脑子转的快多了,等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的时候,她都报完菜名了,只好羞恼地瞪了荣烬一眼。   荣烬清润的声音里满是宠溺:“好。”   陶然在意念里和系统吐槽:“他老说好,好什么好?就不能把话说全吗?惜字如金显得自己很牛逼吗?我至今不知道,我刚进入诺亚方舟那天,他对我说的那个好是什么意思。”   系统:“你问他呀。”   “我才不问,我问就是我输了,我要是问了,你信不信他的尾巴能翘到天上去!”   系统哈哈大笑,宿主明明是一个很理智的人,做任务的时候冷静到近乎没有感情,可是一旦动了真心,其实谈恋爱的时候还挺小孩子气的。   楚航恢复了原来的职位,仍旧担任帝国首席治安官,有事来找陶然,却在门外被盛曼拦下了,“你还是等等再进去吧。”   楚航止住了脚步:“悦悦在忙吗?”   刚好看到荣烬走出来,不过这一身厨师服,差点让他没敢认,愣了好久才行礼:“拜见尊主大人!”   荣烬对他点了点头,就离开了。   楚航满脑子都是问号,“这俩又是闹得哪一出啊?恋爱让他们两个都降智了?”   盛曼莞尔一笑:“情侣之间的小情趣而已。”   直到和陶然讨论完政务,楚航还在发表他的恋爱降智论,陶然忍不住点醒这个宇宙第一直男:“那昨天盛女官需要的材料,你干嘛亲自去收集?”   楚航:“那怎么能一样呢,我亲自收集的材料,当然——”   陶然:“嗯?”   楚航如梦初醒,连盖章的文件都忘记拿了,直接追了出去,“盛女官,我刚才的话不是那个意思,我本人对于谈恋爱没有任何偏见,我不是一个独身主义者……”   陶然在后面乐得不行,吩咐宫里的女官,“把这份文件给我哥送过去。”   一年一度的神祭日就快到了。   今天是神官和国王商讨神祭日流程的会议。   陶然明明约的是大祭司啊。   结果来的人居然是荣烬。   陶然转身就走,“我处理国务可忙了,没工夫商量这种小细节,神祭日一切遵循旧制就行。”   荣烬问向旁边的内阁大臣:“女王陛下最近都在忙什么政务?”翻阅了那一大堆文件之后,荣烬说,“确实太忙了。”   新皇登基,政权新旧交替本就是忙乱的时候,又恰逢推进兽人和人类平权运动的展开,如果不是陶然本身能力了得,神耀帝国早就乱成了一锅粥。但即便是她,都处理的并不轻松。   放在星际民众的眼里,就是大魔王突然有一天开始回应大家的祈求了,祂仍旧没有接纳信徒,全宇宙只有陶然一个人是他的信徒,可祂开始对祈求的人伸出援手。   有的商队在星际航程曲速跳跃时遇到磁暴,本以为必死无疑,结果大魔王现身,顺利将他们送达目的地。   兽人和人类在街区的划分上产生争执,差点造成大规模械斗,也是大魔王出现,帮他们解决纷争。   祂就像是突然变成了一个忙着拯救世界的超人。   因为祂来者不拒,大小事都帮忙,人们简直都要忘记,以前对于祂的恐惧了。   不过的确非常有用,在荣烬的帮助下,帝国的政务处理的更快了。   陶然最直观的感受却是,好久没有吃到她最喜欢的鱼师做的菜了。   晚上陶然睡到一半,荣烬风尘仆仆而来。   陶然睡得迷迷糊糊,动作却熟悉的像是本能,伸出双手勾住他的脖颈,在他怀里调整了一下姿势,找到一个最舒服的角度,近乎呓语一般:“最近忙什么呢?都不见人影。”   他忘记关闭世人的祈求了,陶然听到了那些纷杂而喧闹的声音,她暴躁地打开其中一条回复:“这位大妈,你家楼下有违章停车,你不觉得拨打市长热线举报,会比向神明祈求更有效吗?”   荣烬连忙关闭所有祈求的声音,向陶然道歉:“吵醒你了?”   陶然:“这些人就是欺负你太善良,你是尊贵的神明,可不是供他们使唤的小丫鬟。明天我得开一场大会,好好跟大家说说市长热线的事,帝国机构又不是吃白饭的,该找谁解决的事就找谁啊。”   “不生我气了?”   “心疼你还来不及呢!”   “我以后再也不会瞒着你了,不管遇到什么事情,一定坦诚地和你商量,不会再想着和对手同归于尽,一定不会让你守寡。”   陶然扑哧一笑,她说的气话,他倒记得挺清楚。   荣烬俯身吻她,她微微仰着头,和他唇齿交缠。   神祭日那天,在全星际公民的见证下,荣烬向陶然求婚了。   陶然回头想想走过来的这一路,其实也很不可思议,从前只想着做完任务赶快离开的她,如今却毫不迟疑地答应了荣烬的求婚。   系统:“你确定了?真要留在任务世界,和他共度一生?”   陶然:“确定一定以及肯定,因为那个人是荣烬啊。”   婚礼得到了所有人的祝福。   诺顿星的人们花费了很大的心思,送上了一件特别的新婚礼物,“当初我们曾经那样欺凌荣烬,可成为大魔王的祂,却选择了宽恕世人,我们永生永世都会感念神恩。”   其实荣烬并不懂什么是宽恕,他只是不在意这些人,他唯一在意的只有陶然,给这些人降下神罚很容易,有一万种方法让他们生不如死,但会不会影响到陶然对他的看法?   “她会不会觉得我睚眦必报,会不会讨厌我的残忍?”   何必为了一些蝼蚁冒这样的风险?   陶然的婚纱,是木心亲手为她设计的。   荣烬复活了神木族的所有人。   陶然邀请胡萝卜来当自己的伴娘,胡不归是伴郎,鹿小鸣是花童。   胡不归的眼睛,荣烬也帮他恢复了,是很漂亮的异瞳。   那场婚礼盛大无比,新皇和新神无比恩爱。   陶然不仅是帝国有史以来第一位女王,还是最英明的一位国王,在她的治下,神耀帝国的发展很快就步入正轨。   兽人和人类平等相处,神耀帝国也不再向周边的兽人种族发动战争,双方开始友好通商。   陶然掀起了很多潮流,比如竞技热,她是一位顶尖的机甲竞技明星,再比如古武热,在她的带领下,那些无法操纵机甲的人们,转投了古武的怀抱,再也不必被人嘲笑是废物。   但即便是这位被评价为有史以来最杰出的君主,同样也有一些小瑕疵,比如她在野史里面被戏称为落跑国王。   当帝国发展的欣欣向荣,国家机器成熟运转的时候,这位曾经以勤勉著称的女王,开始各种偷懒,像是一个甩手掌柜。   一位年轻的议员,因为找不到陶然,急得满头大汗,向大魔王祷告,请求祂帮他找出女王陛下。   药剂师是议院里的老油条了,“小年轻,你是女王陛下新推行的那个政令,什么什么考试,考进来的新议员吧?”   “是的,如果不是新政令,议院一直被贵族把持,像我这样的平民根本不可能成为一名议员,感谢女王陛下圣恩。”   “我看一下啊,你要找女王陛下开的这个会,根本就是面子工程嘛,她对这种一味吹嘘她政绩的面子工程最不感兴趣了。再说,你跟大魔王祷告,有个锤子用,每次她落跑,大魔王就是最护着她的人。”   大魔王的回应是,这件事已经移交有关部门处理。   药剂师:“看吧,我就说了,年轻人,多干点实绩,少整点面子工程吧,女王不吃这一套。”   陶然烦死那些政务了,当个咸鱼不香吗!   她找了一个偏远的小星球,在老街开了一家花店。   一开始,荣烬兴致勃勃,幻想着和陶然二人世界,花店里的每一朵花都是他用神力催熟的。   然而事实是,陶然每天沉迷游戏,无法自拔。   自以为是正宫、却被游戏抢走恩宠的荣烬十分幽怨,“悦悦,你今天才看了我一百零七眼。”   陶然:“?”   “你忘记了吗?你以前说过的,每天看我一万遍都不够。”   陶然从遥远的记忆里扒拉出来这句话,那是她刚进入诺亚方舟的第一天,和少年荣烬初次见面,他故意吓她要挖她的眼珠子。   那时她怎么说来着?   要留着这双眼睛,来看大魔王的神颜,每天看一万遍都不够?   当时大魔王对她说了一个“好”字。   原来他说好,是这个意思啊!   陶然:“那个时候你就喜欢我了?”   “是呀。”荣烬帮她把被风吹散的长发顺到耳后。   “那你还说要挖掉我的眼珠子?”   “我自卑嘛,其实我现在也很自卑,怕你不喜欢我,怕你觉得和我在一起会无聊,我是不是没有游戏好玩?”   陶然随意地把光脑丢到一边,对荣烬勾了勾手指,“过来。”   荣烬站在花架下,秋千上的少女解开了他的衬衫纽扣,轻吻他的喉结,“情话我不擅长说,我喜欢用做的,今天想用什么姿势随你,但以后别再让我听到,你和游戏吃醋这种话了,你是最重要的,乖。”   荣烬双眸越来越幽深,最后完全转变为墨绿色,漫天的枝蔓将陶然层层包裹。   秋千轻荡。   春色满园。 第202章 堕魔   任务结束后, 陶然又一次回到了现实世界。   她仍旧没有这个世界的记忆,不过看到系统打给她一大笔钱, 就知道自己这个任务也完成的很棒棒了。   陶然先联系了设计师小姐姐, 把别墅的装修尾款打给她, 小姐姐很惊喜:“一般甲方的尾款都要三催四请,还是第一次看到结尾款这么利落的,是金主爸爸没错了!”   把所有钱款结清, 陶然心里松了一口气,她不喜欢欠债, 总觉得像是压着一座山。   下午大睡了一觉,陶然晚上开开心心地去撸串,麻辣小龙虾先来上一盘, 然后鱼豆腐、烤鱿鱼、掌中宝、牛肉串、羊肉串……爽就一个字。   回到出租屋里, 一想到自己的大别墅都开始精装修了,她就忍不住抱着被子打滚:“啊啊啊啊啊我也是有独栋别墅的女人了!”   蓝团子跟她一起打滚:“啊啊啊啊啊我也是有富婆宿主的系统了!”   “既然我都是富婆了, 应该多享受一下人生,不用那么急着做任务。”   “你说的对。”   陶然快快乐乐地打游戏、追动漫、追小说,没一会儿就摔下了手机,一脸幽怨地看着系统:“这些狗比作者怎么更新的这么慢啊?”   系统:“或许是因为现实世界里,你才离开了几天?”   “听你说我在任务世界待了很久啊。”   “是呢, 不同世界的时间流速不同。”   “做任务, 接着做任务,等我赚到钱,就狠狠地打赏这些狗比作者, 我倒要看看她们还有没有脸拖更!”   蓝团子双手挥舞着应援棒:“新的任务世界,我们来啦~”   这次的反派,仍旧出自陶然的一本书。   小说主打修仙流,故事整体背景是魔道猖獗,男主作为正道唯一的希望,一路披荆斩棘,最终带领正道走向胜利。   在男主成长的道路上,有这么一个反派,名叫樊尘,曾经是名门正派里受人敬仰的小师叔,后来背叛师门堕入魔教,一直和男主为敌,却次次都是男主的经验宝宝。   反派每次为难男主,男主都会获胜,反派却总是像灰太狼一样,一次又一次回来,坚持不懈地给男主送装备、送灵石、送功法……   男主对这个小师叔恨之入骨,可最终决战时,却是小师叔牺牲自己,保护男主,和魔道妖人同归于尽。   世人这才知道,原来小师叔从来不曾背叛师门!当初是老掌门安排他潜入魔教做卧底。   从前那些看似谋害男主,其实都是为了给他送机缘。   魔教势大,正道式微,如果不是小师叔多年来忍辱负重,为正道做出了那么多贡献,正道怎么可能赢呢?   系统:“读者怨念的点主要在于,反派明明为正道做了这么多牺牲,一生的遭遇却那么悲惨。在正道受人辱骂,在魔教受尽欺凌。”   空间传送的眩晕感过去,陶然眼前的画面渐渐清晰。   只见十大高手围攻一个少年,那少年白衣染血,长剑冰寒,俊美的面容因为周身萦绕的魔气,多了一丝妖邪之气。   青衣道人:“樊尘,这套太虚剑法,世上只有你和老掌门两人修炼,他死在太虚剑法之下,一定是你杀了他!他总不可能自杀吧?”   白发老妪:“你嫉妒叶鸿,入门比你晚,修为却比你高,不惜在宗派大比上使出魔教功法,我恨不得当场打杀你,是你师父保你一命,想要为你拔除魔性,你师父好心带你进密室,你使了什么腌臜手段杀了他?”   光头和尚:“浩天府自小培养你,一向给你最好的资源,现在不过是叶鸿比你更需要洗髓池名额,你天资绝佳,他根骨不好,这个机会给你不过是锦上添花,给他却是雪中送炭,正道需要更多的绝世高手,你连这点大局观都没有吗?居然就此入魔?”   樊尘不过玄丹境,这些人却各个都是辟海境大修士,落了一个大境界,还以一敌十,樊尘再是惊才绝艳,也不是他们的对手,一路逃窜,跌入了黑风崖。   黑风崖是浩天府的禁地,关押着魔教右护法。   右护法蓬头散发,身上锁着厚重的锁链,被大阵镇压,看着樊尘跌下来,问道:“小子,我教你的神功,有没有重新帮你夺回师父的看重?”   樊尘:“你害我!那根本就是魔道功法,我才刚在宗门大比上使出来,这些牛鼻子老道就要杀我,要不是我机警,假装忏悔,趁师父大意偷袭了他,我早就是他的刀下亡魂了。”   “你杀了浩天府的掌门人青云子?”   “老家伙的头颅就在这里。”   樊尘解开身后背的包裹,那里面赫然就是青云子的头颅,原本儒雅的中年文士,双眼睁大,满脸都是被徒弟背叛后的难以置信,死不瞑目。   右护法激动的锁链哗哗作响:“好啊,我最大的仇人,你给我杀了,是个狠人,想不想加入魔极宗?你弑师在正道是大罪,一府二门四教八山全都容不得你,但我魔教就喜欢你这样的小魔头。你把我放出去,我救你离开,再引你进魔极宗,如何?”   “魔教右护法凶名在外,谁不知道你吃人不吐骨头,我跟你合作?那是与虎谋皮。我现在想明白了,你根本就是故意诱拐我跟你学魔功。”   “小子,你以为你配和我谈条件?不跟我合作,今天你就死定了,那些正道卫道士一定取你性命。”   “彼此彼此,你说的那些卫道士,跟我一起进了黑风崖,咱们的谈话他们肯定都听到了,知道你实力精进,封印松动,居然能利用梦境引诱浩天府的弟子修炼魔功,你猜他们会不会杀你?”   “你想怎样?”   “你发一条大道誓言,保证带我进魔极宗,并且护我性命周全。”   眼看十大高手正在逼近,右护法飞快地立下大道誓言,樊尘则用他从老掌门身上搜来的阵法密匙,为右护法解开大阵。   右护法大喜:“哈哈哈哈哈,我出来了!我自由了!青云子你关了我这么久,可曾想过到头来,会被你的得意弟子谋害?”   右护法是半步绝巅境,十大高手不是他的对手,立刻后退。   带头的青衣道人高喊:“打开护山大阵!”   本来右护法还想在浩天府大肆逞凶一番,可护山大阵根本就是一个乌龟壳,他隔着阵法叫骂:“躲进护山大阵里算什么本事?有本事你们出来啊。”   护山大阵里的浩天府弟子,同样在怒骂,骂的都是樊尘:“什么玉华公子?什么天下第一剑道天才?我看他根本就是一个伪君子,想要借老掌门的头颅当投名状,加入魔教逍遥快活!”   这个场景、这个对话,陶然知道这是哪一段剧情了。   这是反派堕入魔道那一天。   只能说老掌门这堕魔剧本设计的还挺好,看看大家都气成什么样了?   老掌门还真就是自杀的,他本来就寿元将近,又在之前擒拿魔教右护法时受了重伤,不管用多少天材地宝,都回天乏力,干脆就用自己这条命,来布局樊尘打入魔教做卧底的事。   叶鸿就是男主,才刚刚拜入浩天府没多久,就初露锋芒,在修道悟性方面比曾经浩天府第一天才樊尘还要更胜一筹,只不过根骨略差。   至于洗髓池的名额,是樊尘在一个秘境通过考验,获得的奖励,其实根本和宗门无关,是他的私人财产。   把这个名额送给叶鸿,还是樊尘提出来的呢,可惜不会有人知道,别人都以为这名额属于宗门。因为在老掌门设计的剧本里,他只是一个嫉妒师侄抢去自己天才光环的恶毒反派。   都说只有取错的名字,没有叫错的外号。玉华公子是天下人给樊尘送的雅号。   玉华公子啊,人如其名,温润如玉,皎皎月华。   这四个字曾经是修炼界最受人敬仰的名号,是长辈口中频频被提起的别人家的孩子,是老百姓口中称赞的大英雄,是多少姑娘的春闺梦里人。   一朝堕魔,公子玉华,遗臭万年。   老掌门临死前,就像很多年前刚把樊尘带来浩天府,收他为徒时那样,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尘儿,师父这辈子都对不住你,但是师父真的没有其他办法了。   我给右护法搜魂,发现魔极宗的神魔器即将祭炼成功,到时候神州大地必有一场浩劫,魔道昌盛,正道本来就不是他们的对手,再加上这件神魔器……”   樊尘重重地向老掌门磕了一个响头:“但凭师父吩咐,赴汤蹈火,徒儿在所不辞。”   “我知道你下不去手杀我,知道你不会演戏,但你要慢慢去学,正道的未来,全都压在你身上了。我为你准备了两个投名状,一是我的项上人头,我会用太虚剑法自行了断;二是魔教右护法,我之前让你跟他学习魔功,他以为你被他算计,才一步步堕魔,已经对你放松警惕了,一定要逼他立下大道誓言,保证带你加入魔极宗。”   十大高手怒斥樊尘:“浩天府今日就将你逐出师门!”   所有人都对樊尘无比唾弃,用极尽恶毒的语言咒骂这位曾经敬仰的小师叔。   陶然却突然从人群中站出来:“公子!”   系统提醒道:“宿主,你要记得不能崩原主人设哦,要是被人发现你不是原主,咱们的任务会失败的。”   陶然:“居然还有这种不能崩人设的设定吗?你们穿书部不是很给力啊。”   “是呢,所以这次也请宿主大佬带我飞呀~”   陶然穿越的这具身体,名叫唐圆,是原书里的十八线女配,连台词都没几句。   书里她是浩天府的粗使丫鬟,樊尘堕魔以后,她做了一件“大事”,把樊尘以前的衣服翻出来,剪成了擦洗恭桶的抹布,来羞辱这个背叛师门、堕入魔道的人。   不过在这件事之前,她其实已经在浩天府扬名了,凭借傻妞之名。她虽然年纪都十六了,可神智却还浑浑沌沌,像是一个七八岁的小孩子。   她人长的胖,皮肤黑黝黝的,脑子又不太清醒,别人也就傻妞、傻妞地叫她。   原主确实很傻,智商不太高的样子,听人说樊尘变成大坏蛋,就做出了那样的事来羞辱他,事情传到魔教以后,樊尘忍受的冷嘲热讽更多了。   不能背叛原主人设吗?   其实也不难。   陶然对樊尘喊道:“公子,能不能带俺一起去魔极宗?俺们村里的人都是你救的,村长叫俺跟着你,当牛做马报答。”   她最好能跟着樊尘,事情进行到这一步,老掌门拿命给樊尘布局,他肯定会一条道走到黑。干劝他是没用的,跟着他起码可以保护他,让他在魔教不受那些欺凌。   傻妞能理清基本的逻辑关系,但是非常一根筋。   三年前,樊尘的确在迷雾森林救下了这个小村子,不过……   村长让她跟着樊尘,其实是因为她父母双亡,从小吃百家饭长大,村民们不想再养她这个傻子了。   傻妞来浩天府这三年,樊尘对她十分照顾,怕她在其他地方受欺负,特意让她待在自己的院子里,说是粗使丫鬟,其实就是他多养一个人吃闲饭。   樊尘向来与人为善,对同门的恩惠太多,都记不清曾经施恩于谁了。可现在所有人都在骂他,那是他此生都没有听到过的恶毒词汇。   尽管自答应师父潜入魔教做卧底的那一天起,樊尘早就做好了这样的准备,然而当他亲耳听到那些来自同门的谩骂时,到底无法保持心境澄明。   师父是他在世上最敬重的人。   师父死了。   浩天府对他来说就像家一样。   家人对他无比唾弃。   他从此要踏上一条未知的道路。   师父说正道的未来全都系于他一人之身。   何其艰巨的重任啊?   他也只不过是一个十七岁的少年。   看到陶然傻乎乎地说,要跟他一起去魔极宗,樊尘的心有片刻的柔软。   也终于更加坚定,这就是他拼尽性命要守护的世界啊,里面有千千万万像她这样可爱的普通人。   傻妞心思简单,樊尘原本打算说两句重话,铁定能打消她的想法,但他实在不会骂人,正在搜肠刮肚地想恶毒的词汇。   就看到陶然一路小跑,哒哒哒地来到了他的身边,还像平常那样扯着他的袖子撒娇,“公子,今天有酥糖吃吗?”   临时开启的护山大阵,只防着外面的人打进去,让右护法不能杀人,压根没防着里面的人出来,谁能想到会有傻妞这样的人!傻到没有正邪之分,不憎恶樊尘堕魔,也不害怕他杀了老掌门?   樊尘傻呆呆地看着陶然,完全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在师父给他精心设计的堕魔三十六计里,根本就没有这一步啊。   骂战进行了这么久,对方还是龟缩,右护法打算走了,再耽搁下去,等正道的其他大修士赶来,他也讨不了好。   一看到站在樊尘身边的陶然,右护法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咱们从正道的地盘逃往魔极宗,一路上不知道要被多少人追杀,你还不赶快把这个死肥猪给杀了,万一她拖了我们的后腿怎么办?” 第203章 堕魔   蓝团子简直气成了河豚, 掏出小本本记上右护法的罪状,“宿主, 你圆圆的明明就很可爱嘛, 他居然叫你死肥猪?啊啊啊啊气死我了, 他死了,他在我眼里已经是一个死人了!”   陶然同样在心里给右护法安排好便当了,魔教这帮人无恶不作, 见一个杀一个,绝对不会冤枉谁。   她才刚穿越到这个世界, 右护法可是大波ss级的怪,还要先琢磨一下该怎么动手。   不过系统夸她圆圆的很可爱,陶然也觉得是滤镜太厚啦。   这个契约对象确实太过心宽体胖了一些, 低头看看肉乎乎的自己, 目测换算成现代的重量单位,得有个两百斤往上走?   再看看系统, 蓝团子长得就是圆滚滚的,或许系统是盛唐审美?人家就欣赏肉嘟嘟的呢?   右护法让樊尘杀了陶然,这是樊尘成为魔教卧底之路上遇到的第一个危机,任凭师父再是足智多谋,也算不到眼前这个场景, 樊尘必须要自己处理好它。   樊尘:“傻妞没有灵根, 不过是个凡人,我的墨渊剑只饮修道之人的血。不必理会她,我们直接走吧。”   墨渊剑, 是当初樊尘进入剑冢秘境时,自动飞来认他为主的一把古剑。   那时候它只是一把无名之剑,看起来平平无奇,樊尘日日养剑,最终和它心意相通,剑柄上自动浮现了“墨渊”二字。   墨渊剑随着玉华公子扬名修炼界。   如今,世上十大名剑,有它一席之地。   右护法啐了一口:“瞎讲究,你以后可不是名门正派的大弟子了,还讲究那么多干嘛?你不杀,我来杀!”他以手成爪,蓦然抓向陶然的天灵盖。   “铮”的一声清鸣响起,那是墨渊剑的剑音,樊尘挡住了右护法对陶然的攻击,把她护在了身后。   陶然本来还想从系统商城兑换一个金手指防护呢,没想到反派的动作比她更快。   右护法面色阴沉:“小子,你最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樊尘能挡住他,是因为右护法本来就是随手一击,根本没有动用真正的实力。   樊尘知道自己冲动了。   他现在不再是玉华公子了,而是一个堕入魔教的正道叛徒。   他不该救人,应该像师父说的那样,学着去变得冷酷。   樊尘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你在梦境里蛊惑我修炼魔道功法,害我堕入魔道,被全宗门抛弃,你听听我昔日的同门都在怎样恶毒地咒骂我?可傻妞却还追随我,我怎么能让你杀她?你要是被全世界抛弃,可会有人奋不顾身地追随你?”   他的演技并不高明,可这段话说的很诚恳,因为他说的全是实话。   当你被全世界抛弃,可会有人奋不顾身地追随?   这确实说服了右护法。   魔教中人重利忘义。   别说是被全天下人抛弃,就说右护法只是被浩天府擒获,就连一个来救他的人都没有,恐怕魔极宗的人都恨不得他死在外面,好抢他的右护法之位呢。   一个粗使奴婢,杀不杀根本无所谓,但右护法讨厌看到樊尘明明堕魔,还有人追随,更深层次的心理上,甚至还有一丝嫉妒。   右护法:“我可没让你杀青云子,堕魔是你自己的选择,别什么屎盆子都往我头上扣。樊尘,你天生心狠手辣,就是修魔的料子,你要是早点转修魔道,哪里至于被什么叶鸿抢走第一天才的名头?   就算你现在说的多好听,你信不信到了魔教,发现连你自己想生存下去都很艰难的时候,你会毫不犹豫地动手杀了她这个拖油瓶?我等着看到这一幕。”   樊尘敛眸,低头不语。   “那老夫就带上她!”右护法左手拎起樊尘的衣领,右手拽着陶然的手臂,施展赶路的身法,很快就消失在浩天府众人的视野里。   浩天府有人骂陶然:“傻妞真是一个白眼狼,三年来吃住都在浩天府,却跟着樊尘堕魔。”   也有人很同情她:“傻妞只是一个傻子,她懂什么啊?恐怕连魔教是什么她都不知道,怪我们刚才反应太慢,没有拉住她。”   更多的人还是在骂樊尘。   青衣道人:“先准备老掌门的后事,召集更多正派高手,追杀右护法和樊尘!”   右护法用来赶路的魔器,是一件血葫芦,里面装满了被他杀了炼器的无辜百姓的鲜血,通体弥漫着一层血雾。   他坐在血葫芦的一头,樊尘和陶然坐在血葫芦的另一头。   樊尘望着陶然,神色复杂。   关于深入魔教做卧底这件事,师父安排了一些计划,他自己也有补充计划。   师父给他准备了极为罕见的宝物,一旦事迹败露,可以护他逃出魔教。   但樊尘把那件宝物留在了浩天府,那等层次的镇山之宝,还是留给宗门用处更大,起码能在正魔大战里,保护更多门人弟子的性命。   他随身带的都是同归于尽的法宝,杀伤力极大,一旦卧底不成,他就当个人体炸弹,把魔教老巢炸个底朝天!也算不辜负浩天府对他十多年来的培养。   千算万算,哪能算到,多了一个小尾巴呢?   傻姑娘啊,跟着我有什么好的?   如果卧底的事情失败了,又要多牵扯进来一条无辜者的性命。   更何况,还是一个在所有人都唾弃他的时候,还愿意念着他的好,想要报答他的好姑娘。   陶然也在看樊尘,少年长的俊是真的俊,只不过脸上的表情,也太苦大仇深了一点吧?   其实倒也能理解,师父、师父,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樊尘把青云子当成自己的父亲那样敬重,青云子死了。   他正处于丧父的悲痛里,还要承担弑师和堕魔的骂名。   惨是惨的咧。   当着右护法的面,陶然不能说那些安慰樊尘的话,只能装作痴傻的模样,缠着他要糖吃:“公子,糖。”   樊尘的乾坤袋里常备酥糖,不仅是因为傻妞在他院子里做粗使丫鬟,浩天府弟子众多,其中不乏年纪小的孩子,樊尘对内门和外门弟子一视同仁,常常给他们带糖吃,让小孩子解解馋。   樊尘翻出酥糖递给陶然。   陶然捧着蜡纸包,递到樊尘嘴边:“公子也吃呀,芙蕖姐说,丫鬟要伺候公子。”   以前傻妞都是抢了酥糖就跑,跟小狗似的护食,总要找一个没人的地方,一个人把所有酥糖全都吃光,生怕别人跟她抢。   芙蕖是浩天府的丫鬟总管事,总是挑剔傻妞,嫌她不像个丫鬟。   樊尘从没苛责过傻妞,不过是个神智只有七八岁的孩子。   早在傻妞刚来浩天府的第一天,芙蕖就教过她,丫鬟要伺候公子。可傻妞从来不听,有樊尘的纵容,这话在她那里实在没什么威胁性。   樊尘想,她这时捧过来酥糖,大概是想安慰他。   到底是孩子的一番好意,樊尘接过了那块酥糖,默默地放进了嘴里。   很甜,是今天唯一的甜。   樊尘为浩天府的年幼弟子,买了这么多年的酥糖,这还是第一次亲口尝到它的味道。   以前从没有人拿走酥糖以后,会反过来递给樊尘一块,所有人都习惯了他的付出。   他自己也从没想过去尝一尝。   浩天府虽然是正道第一门派,但在魔修肆虐的今天,是真的并不宽裕,樊尘总是想方设法地补贴宗门,凡俗间的酥糖其实花不了几个钱,是他习惯了节俭。   他想魔教就算是刀山火海,也得硬闯过去,不仅仅是为了天下苍生,更是要保护好身边这个小姑娘。   她既因他千万魔教,他定要护她周全。   潜伏魔教一事,只许成功,不许败露!   最起码那些人体炸弹、和魔教同归于尽的想法,必须要收起来了。他自己死就死了,难不成还带着小姑娘跟他一起自爆吗?   陶然吃酥糖,就没樊尘这么多心理活动了,只有俩字——好吃!   古代社会的手艺人是讲究啊,小小一道点心都做的这么用心,里面是麦芽糖骨子,外面包的是酥糖霄,松松脆脆,入口即溶,唇齿间浓郁的甜香和麻香交织,而且一点也不粘牙。   酥糖这么好吃,应该有安慰到樊尘吧?   反正陶然是觉得,甜食什么的,最治愈了啊!   如今的修炼界,分为南北两块大陆。   北大路是正派势力,南大陆则是魔教领地。   三人一路受到正道人士追杀,右护法半点也不恋战,一心逃亡,终于到了南北大陆的交界线,所有正道中人都不敢再追了。   南北大陆的交界线,就是人们常说的正魔战场,广袤的地带,每隔一段距离,都有双方建造的堡垒和城池。   此时此刻,魔教所有弟子,全都跪迎右护法:“恭迎护法大人回宗!”   右护法却没有给他们好脸色看,魔教中人自私自利,他就在交界线边上和正道搏杀,都没有一个人出来救他一救。   死在外面,那就不是右护法了。   他想回来,只能凭自己的本事。   右护法受伤很重,却还是强行催动魔力,让自己看起来魔气翻滚,气势强横,他冷冷地哼了一声,乘坐血葫芦飞往魔极宗总部。   不像正道那样,有一府二门四教八山,魔道只有一家魔极宗,魔极宗早就一统南大陆。   整个南大陆,都是魔极宗辖下,总部在正中央的位置,宫殿极尽奢靡,到处都金碧辉煌,随便一个婢女,穿着都是华贵无比。   右护法在总部,独自拥有一整座山峰,离开时明明繁华无比,此刻里面却处处凋敝,“石崇呢?还不快滚过来,本座才离开多久,山门就成了这副鬼样子?”   一个穿着薄纱的曼妙女子,脚踏飞花而来,“好哥哥,何必生这么大的气,奴家以为你死在外面了,就收了石崇当我的人。”   那层纱实在是太薄了,穿在她身上和没穿一样,魔教男弟子全都贪婪地看着她。   “贼婆娘,你抢我的手下?”右护法攻向纱衣女子。   两人交手,“轰”地一声,右护法倒退三步,吐出一大口鲜血。   原本绝美的纱衣女子,身上的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老,韶华红颜转瞬间便变成耄耋老太,肌肤枯皱如同老树皮。   方才那些沉迷于她美色的男弟子,各个都吓得跌倒在地。   一击之下,两人全都摸清了对方的底细。   右护法:“绝巅境!你进阶绝巅了?”   老妪的声音也不复先前的轻灵,变得沙哑无比,“你受伤很重啊,我都想杀了你,扶我的人来当右护法了。”   “你以为你进阶了绝巅,就能杀了我?我是受了伤,那又怎样?你被我一招打的现出原形,真以为自己能杀了我?大可以来试试,就是不知道,你会付出多么惨痛的代价。”   “算了,教主大计将成,我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惹事。”   一顶软轿出现,轿子后面跟着一个黑衣青年,见到纱衣女子现出老妪形态,那黑衣青年立刻跪在地上,双手捧着一碗鲜血:“参见左护法,属下来迟了。”   老妪接过那碗血,“很新鲜的处子心头血,就是量太少了点,杀一个人,只能取这么一小碗。”她一饮而尽,再次恢复了青春靓丽的模样。   陶然知道她是谁了,魔极宗的左护法,蛇蝎姥姥。她修炼的魔功,需要用处子的心头血,来维持美貌,是一种极其歹毒的驻颜之术。   在大决战里,樊尘杀了蛇蝎姥姥,引爆了自己在神魔器里做的暗线,毁了魔教的神魔器,最终自爆和教主同归于尽。   蛇蝎姥姥坐进了软轿里,“右护法大老远地回来,我特意来迎接他,他却非要跟我打架,害得我现出原本模样。我真不想让人看到,自己不漂亮的样子呢。石崇,你知道该怎么做了?”   黑衣青年,也就是石崇,声音没有丝毫起伏:“刚才盯着您看的那些人,属下这就挖了他们的眼睛。”   石崇掏出佩刀,手起刀落,挖出了那些男弟子的眼睛。   这些弟子都是右护法的手下,右护法怒道:“石崇,你好得很哪!本座白养了你这条狗这么多年。”   石崇:“良禽择木而栖,您还是先想想怎么养伤吧,不然恐怕连这右护法的位置都坐不安稳。”   “眼睛!我的眼睛,好痛!”到处都是一片哀嚎,鲜血四溅,石崇在那些男弟子痛苦的叫声里,走到了樊尘面前。   石崇很快做出了判定:“男的不曾盯着护法大人看,不用挖眼,女的杀了,取心头血,留下来给左护法备用。”   男的不必挖眼,说的是樊尘。   女的杀了,说的是陶然。   右护法好整以暇地看着这一幕:“小子,我立下的两条大道誓言,第一带你进魔极宗,已经完成了,第二护你性命,反正石崇要杀的也不是你,至于死肥猪的性命?”他冷笑了两声,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樊尘站在陶然身前,把她护在身后,“她是我的人。”   石崇:“你若能胜过我,自然能护得住她。”   石崇亮刀。   樊尘拔剑。   石崇是辟海境修士,是右护法原本最得力的助手,修为和之前追杀樊尘的正道十大高手相当。   樊尘只有玄丹境。   书里并没有两人对立的这一幕。   樊尘是为了陶然,才和石崇对上。   “石崇,樊尘这小子的命,你得给我留着。”右护法笃定了樊尘必败无疑,他再是气石崇白眼狼,也认可石崇实力高强。但并没有出手,打定主意要看樊尘的好戏。   陶然给樊尘加油:“公子必胜!”   打起来才好呢,魔教讲究实力为尊,樊尘自小长在浩天府,性格太温润了,整个人往哪里一站,就像是立了一块牌子,上面写着“不争”。   要是今天樊尘能胜过石崇,在魔教打出威名,他也不必像书里写的那样,在魔教受尽欺凌了。   陶然还从系统商城里兑换了金手指,如果樊尘打不过石崇,她就放暗器帮他阴人。 第204章 堕魔   蛇蝎姥姥突然掀开了轿子上的软帘, “等等,我说怎么看这个小哥那么眼熟呢,可算想起来了, 他是浩天府的玉华公子啊!”   她先是对石崇说:“石崇, 你别和他打了,他人长得俊,又元阳未泄,我还想留着采补呢,小心伤到他的脸。”   又转向右护法:“好哥哥, 你还真是什么人都敢往魔极宗带啊,就不怕出了什么闪失?”   右护法:“我既然敢把他往魔极宗带, 自然是笃定了他已经堕入魔道, 他杀了青云子叛出正道,青云子的头颅还在他身上背着呢。他值不值得信任, 自有我来保证, 自有教主验证,不劳你这老妖婆费心。”   蛇蝎姥姥粉腮杏红, “啊呀,玉华公子啊,要是你在教主那边过关了,真的成了我魔极宗的人, 欢迎你来找我自荐枕席哦,奴家很中意你这一款呢。”她对石崇招了招手, “走了。”   石崇指了指陶然:“那这碗心头血?”   蛇蝎姥姥:“当然是等玉华公子亲自杀了她,送到我的宫里来啦。魔极宗可不是浩天府,玄丹境想要活下去,不容易啊。他连一手抚养自己长大的师父都杀了, 区区一个贱婢……起轿吧。”   系统气急:“魔教这帮人,真是又歹毒又傲慢,右护法一直叫你那么难听的死肥猪,蛇蝎姥姥和石崇只把你看成给她驻颜的一碗血,太可恶了。”   陶然rua了一把蓝团子,“他们要是把人命当回事,也就不是魔教了。”   右护法丢给樊尘一块玉简:“小子,所有加入魔极宗的弟子,都是从杂役弟子做起,这是给你的身份铭牌,我只能保你一条性命,你要是受人欺负,我可管不着。   你是我引入魔极宗的,别人会把你看成我这一脉。老妖婆想要我的命,我要是死了,恐怕你也活不长,除非你肯爬她的床……说不定你还真能做出这种事,毕竟你连青云子都杀了,但她采补了你,还会杀你,你只会死的更惨。”   右护法讥诮地笑了一笑,反手一推,陶然和樊尘就出现在山脚下了。   一个矮胖男人等在山脚下,“我是何管事,右护法通知我来领人,樊尘是吧?玄丹境杂役弟子,带一个粗使丫鬟,别怪我没提醒你啊,你多带一个人,那就是双份的任务量。”   杂役院弟子修炼时间很少,要干各种各样的杂活,种灵田、培植灵药、开荒、给正式弟子端茶送水……   何管事叫来一只灵鸟,三人踩在灵鸟的背上,先去任务堂。   樊尘默默地在心里记下魔极宗的布局。   以总殿为中心,像叠加的圆环似的,一圈一圈地向外辐射。   杂役院在最边缘的地方。   他遥遥望着总殿的方向,那里就是教主祭炼神魔器的地方。   师父说我是炼器天才,一定有办法破坏那件神魔器的祭炼,但总得先找机会接近它啊。   到了任务堂,何管事推开门走进去,坐在桌边登记名册:“想接什么杂役任务?”   “跑腿。”跑腿打杂,能最快地摸清魔极宗的底细。都说魔极宗势大,到底是怎么样一个势大?总共有多少弟子,辟海境大修士又有多少?   “你这新来的小子,心思倒是挺活泛的,打杂虽然是给人当狗,但能接触到相当多的大人物,小伙子有前途,当狗当得好啊,也是一门学问。”何管事靠在椅背上,伸出一只手,“拿来吧。”   樊尘不知道他要什么。   “孝敬我的灵石啊,你准备了多少?一个跑腿杂役的岗位,起码值这个数。”何管事把话说的更明白,还给他用手指比划了一个数。   这是明目张胆地要贿赂了,浩天府出身的樊尘哪里见过这种事啊?   浩天府本来就不宽裕,樊尘来敌方大本营,除了炸|药包什么也没带。   后面排队的杂役弟子,不耐烦地推开樊尘,递给何管事五块上品灵石,“跑腿的活,我接了。”   随便一个杂役的零活,就要五块上品灵石?樊尘以前可是浩天府最天才的弟子,花了不少宗门资源,但是每个月的月例才三块上品灵石,他还总是想方设法地为宗门赚取资源。   魔教是真的有钱啊!   何管事随意给樊尘的玉简上划了一下:“那你就去种植灵田吧,本来你该负责五亩灵田,但你是两个人,那就是双倍,十亩灵田。任务做的好,有机会升外门弟子,任务做的不好,那就等着上正魔战场当炮灰咯。这有一本《魔极功》基础篇,右护法应该传过你了吧?”   樊尘拿着那一本魔道功法,带着陶然,按照玉简上的指示,来到了灵田旁边,这里灵气极其稀薄,种植的却是修炼界顶级灵米,如果想要让它们顺利生长,需要输入极大量的灵气。   等于说,必须要种植者使用自己的灵气,来喂养这些灵米成长。   以玄丹境的修为来说,喂养五亩灵米都够吃力的了,更别提是十亩。   附近有人围了过来:“哟,这就是浩天府的玉华公子啊,确实是一表人才。”   一个袖管空荡荡的人骂道:“我一看到他身上这一套浩天府的弟子服,就觉得胳膊疼,当初我这条左臂,就是浩天府的人砍断的。”   他们全都不怀好意,不过也没人对樊尘出手,各自回了自己的灵田。   玄丹境在北大陆都能成为一方小势力的首领,但在南大陆就是杂役弟子。   魔教等级森严,整个南大陆都由魔教统辖,想要进入魔教,要么是资质上等,要么是通过了入门考验,要么就是修炼到了玄丹境。   最后一种是潜力最低的,资质不好,没有通过入门考验,年纪大了才慢慢修炼到玄丹境,未来的路一眼看得到头。当个杂役弟子都是抬举,给他们一个出头的机会。   那些寿数到了,还没到玄丹境的魔修,直接就送上正魔战场当炮灰,要么临阵突破,要么死。   等看到樊尘用灵力喂养过十亩灵田,脸色由于灵力消耗变得苍白。   那些人同时攻向了樊尘。   四十个玄丹初期,二十个玄丹中期。   樊尘出手,只能勉强格挡,他体内的灵力耗尽了。   眼看其中一个人挥舞的重锤,就要砸到樊尘的胸口,陶然忽然开口:“刚才那个漂亮姐姐说了,不让石崇打我家公子,她喜欢我家公子长得俊。”   剑拔弩张的气氛霎时间被叫停。   重锤悬在半空中。   众人交换了一下眼神:“石崇是辟海境大修士,魔极宗长老,整个南大陆能指挥得动他的女人只有一个——左护法蛇蝎姥姥!蛇蝎姥姥对这个小白脸有意思?她还没有采补过他的元阳,咱们要是把他打伤了,蛇蝎姥姥肯定会动怒,她最讨厌送到她床上的男人身上有疤痕。”   他们不敢再打樊尘,却收割了樊尘刚刚喂养成熟的那一批灵米。至于说,樊尘以后真爬上蛇蝎姥姥的床,会不会得宠,再回来找他们麻烦。   别逗了,蛇蝎姥姥换男人的速度比别人换衣服的速度还快,怎么会有功夫替男人出头?等樊尘被采补过了,蛇蝎姥姥不再看重他的身体,反而是他们能随意打杀樊尘了。   樊尘力竭,跌坐在地上,也想明白了其中的关键,刚才要不是陶然傻言傻语,这些人恐怕能把他打到重伤,“圆圆,谢谢你,你救了我。”   陶然扶他起来:“公子,他们抢我们的米!这要是在村子里,谁抢别人家的米,村长都会帮忙要回来的。”   “对,他们抢走了我们的米,这样他们交任务的时候,评分会高,能更快地升为外门弟子。”   “等你恢复灵力了,咱们也去抢他们的米呀。”   “他们做的不对,我们不能跟着做不对的事,等我恢复灵力了,再用灵力喂养新的灵米就好。”   陶然在心里吐槽:“老掌门是有多不会选人啊?让樊尘来当这个卧底,他这样的性格真是一点也不适合魔教。”   系统:“但樊尘最后成功了呀。”   “倒也是,除了他没人能干成这件事,把其他人送来魔教,干扰不了神魔器的炼制,全都是白瞎,只有樊尘才是绝顶炼器天才,但这过程也太憋屈了吧?魔教随便一个路人甲乙丙丁都能踩上他一脚。   “是呢,多亏有宿主在,不然刚才他就要被大打一顿了。还好,他后来慢慢适应了魔教。”   “仔细想想,成功融入魔教对樊尘来说,可能也并不全是好事,魔教的这些经历,和他从小受到的教育根本是两个极端,一个天堂、一个地狱。他后来产生了心魔,真的堕入魔道了。其实他最后可以不死的,或许有更好的方法解决魔教教主,但他怕自己成为下一个大魔头,选择了用自爆的方式终结这一切。”   樊尘就像个农民伯伯似的,在大太阳底下挑来水,仔细地浇到灵田里。除了用自身灵力喂养,浇灌灵米也可以用这种笨方式。   陶然懒洋洋地坐在茅草搭的凉亭里,随意翻开那本《魔极功》,“有点意思啊。”   在她那些金光闪闪的技能框里,并没有魔道功法这个技能,但是修道在很多方面都是相通的,有一些感悟一通百通。   更何况她这一具身体,是顶级的魔修天才,不亚于如今魔教教主的那一种,原主是天魔之体。   不然的话,系统也不用花大价钱帮傻妞开灵智,问她愿不愿意交换了。   傻妞当然愿意交换,她根本不喜欢修道,更别提修魔了,再加上提前看过了这个世界的走向,知道正道必胜,魔修的结局很惨的。   傻妞只想去一个平平无奇的小世界,做一个平平无奇的白富美,果断和系统交换了,还有一个心愿:“我以前脑子不清楚,做了一些对不起公子的事,他是俺们全村的救命恩人,是个大好人,能不能让他别那么惨?”   陶然几个呼吸之间就完成了聚气入体。   这种修炼速度要是传出去,简直骇人听闻。   听说过天才,但天才到了这种程度,根本就是妖孽吧! 第205章 堕魔   杂役弟子每天都可以在膳堂领饭, 樊尘到了玄丹境,其实可以辟谷,但那些灵膳里面有灵气, 可以更快地恢复灵力, 更何况陶然还要吃东西呢。   结果却被告知,他的那一份灵膳已经被人领走了,负责灵田种植的几个杂役弟子,嚣张地对他大笑,“就是我们抢的, 怎么着?”   樊尘干脆自己给陶然做晚饭。   他在浩天府时,常常探索秘境, 练就了一身野外生存的本事。   乾坤袋里有锅碗, 山间有野菜,次级的灵米不合格, 不能作为任务指标交上去, 倒可以拿来做饭。   等陶然看到两碟小菜、一饭一汤的时候,满脑子都是问号, “系统,樊尘不是来魔界当卧底的吗?为什么有了野炊的感觉?”   吃上一口,她马上就真香了,厨艺不错啊。   樊尘只是看着陶然吃。   陶然:“公子不吃吗?”   樊尘:“我辟谷了。”   陶然盛出一碗灵米, “芙蕖姐说,公子要多吃有灵气的东西。”   樊尘没有再拒绝, 小姑娘总是这么暖心。   每个杂役弟子,都在杂役院有一间弟子房,低矮的小平房,和最中心华丽的宫殿截然相反。   樊尘让陶然睡在床上, “我晚上不睡觉,在地上打坐就行。”   陶然抱着墨渊剑,动作笨拙地在木床上划拉,“床可以劈成两半呀。”   墨渊剑是十大名剑之一,和它有关的传闻里都是玉华公子如何风流名士。陶然拿它锯木头,樊尘一点也没生气,见她这样太累,便从她手里接过墨渊剑,按照她的说法把床劈开,还用阵法垫床脚,维持两张床的稳定性。   看着这一幅宛如酒店双人标准间的格局,陶然很满意,拖着胖胖的身体,费力地爬上靠墙的那张床,“公子晚安啦!”   系统:“哎呀,宿主,你要和樊尘睡在同一间,他会不会对你做坏事?要不要我帮你看着他?”   陶然:“樊尘才不睡呢,他晚上忙得很。”   陶然装出沾床就睡的样子,听到她的呼吸声细密绵长,应该是已经睡熟了,樊尘在房间里留下保护的阵法,拿起墨渊剑离开。   系统:“他真的不睡!要去干嘛啊?”   陶然:“探查情报,别看樊尘只有玄丹境,他真正的实力很强,有一些东西表面境界可体现不出来。其实白天他就算灵力都用在浇灌灵米上了,也能取那些人的性命,不过这些手段都是他用来探查魔教情报的,是很重要的秘密,不能轻易展现出来。一旦被人发现,就会怀疑他堕入魔道的真相。”   “这一下你可以放心睡啦。”   “我也不睡。”   “你要干嘛?”   “打人。”   陶然一脚踹开了隔壁房间的门。   对方惊慌失措地披上衣服:“谁?”   陶然操控灵力链条,把他绑起来,接着去绑下一间房间里的人。   这个小院里住的全是负责种植灵田的杂役弟子,都是白天欺负樊尘的那一拨人。   等把所有人都绑齐了,她就用那些灵力链条狠狠地抽打他们,“抢我家公子的灵米?”   那些灵力链条上有特殊阵法,明明身上没什么伤痕,但每一下都疼的像是撕裂灵魂,他们跪下来求饶:“姑奶奶,我们错了!”   陶然打累了,就回去睡觉。   那些杂役弟子里有人怀疑:“怎么回事?不是说玉华公子带的粗使丫鬟是个傻妞吗?只有七八岁孩童的智商。”   有人吓得至今都在瑟瑟发抖,“小孩子才是最残忍的,我家小侄儿用手把猫溺进水里淹死的时候,跟她刚才打我们的神色一模一样。”   “可傻妞不能修炼啊……”   “不能修道,不代表不能修魔,道修的灵根和咱们魔修的资质是两码事。”   “你是说,她只修炼了一天,就有这个可怕的实力?咱们可是玄丹境啊!”   “那倒也未必,听说右护法早就传过樊尘魔道功法,说不定那时候傻妞就跟着学了。”   “难怪樊尘非要带着傻妞来魔教,他这是早就发现了她能修魔,打算把傻妞培养成自己手里的一把利剑呢。”   “此人果真阴险卑鄙,不愧是亲手弑师的人,难怪正道都叫他伪君子。咱们以后别欺负他了,不然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樊尘使用隐匿身法,把身形遮掩在夜色里,几乎和空气融为一体。   他在心里默默勾勒魔教地图,回忆着白天看到的守卫数量。   魔教等级森严,他如今是杂役弟子,能够探查到的领域也只有最外围这一片。想要再往中心走,要么能破开层层阵法,要么他升级成为外门弟子。   不过只是探查杂役院,就有了颇为丰厚的收获。   如今魔教势大,正道形势严峻,南北大陆分界线一直往北面推,魔教占据了越来越多的正道领地,那些被魔教掠夺的百姓苦不堪言。   魔教在战场上擅长毒杀。   蚀日魔雾,这是催发一种魔丹之后,形成的丹毒。   正道弟子凡是中了这种丹毒,都会慢慢失去战斗力,沦为案板上的鱼肉。   宗门里负责调配解药的炼丹师,苦苦研究它的解药,首先要知道它的成分,却一直缺一味成分,始终找不出来那是什么。   今晚,樊尘在灵田的种植区域,找到了答案!   是混元毒莲。   不会有错的,那一片区域种植的全都是蚀日魔雾毒丹的原材料,其他每一种都能对上浩天府炼丹师推测出来的成分,在那之外,还多了一种混元毒莲。   有脚步声传来。   樊尘把自己的气息收敛到极致。   那是巡夜的监察队:“这一批蚀日魔雾的材料又要生长好了,投放到战场上,又能大胜一场,我迫不及待想要玩弄那些战俘里的小娘皮了。可惜处子都要被蛇蝎姥姥杀了取心头血,真是暴殄天物!”   “你要是强到左护法那个地步,黄花大闺女还不是随便你玩。刚才那样的话,你可别说了,小心隔墙有耳,万一被有心人探听到蚀日魔雾的配方,然后传出去……”   “我看你是瞎担心,整个魔极宗总部阵法重重,受到了层层封锁,就连左右护法想把消息传出去都不可能。”   等他们走远了,樊尘才回去。   樊尘回到房间时,陶然睡的正香,他为她掖了一下被角。   他盘腿坐在另一张床上打坐,在识海里慢慢整理今晚收集到的情报。   在他的灵台深处,一柄似真似幻的小剑浮现,樊尘用神念在剑上刻下了蚀日魔雾的配方。   远隔一片大陆,一处山峰高耸入云,云端上有一个白胡子老道,和一块巨石相对而坐。   那巨石表面,刻有“天书”二字。   正道素有一府二们四教八山的说法,这里就是八山之一的圣山。   白胡子老道招招手,把孙女叫了过来:“关于蚀日魔雾的配方,我最近偶有所悟,你去找一下炼丹师。”   少女一身雪衣,笑意盈盈:“爷爷,是天书显灵了吗?您用天书推测出来的?”   哪有那么多天书显灵?所谓天书,不过是樊尘不惜承担堕魔的骂名,潜入魔教做卧底,和他沟通的手段罢了。   樊尘这孩子,多难得的天才啊,小小年纪,就能把太虚剑法练到那等境界。如果不看纸面上的境界,只论真正的实力,恐怕就连他这个圣山之主,都不是樊尘的一剑之敌。   樊尘应该是率领正道的大英雄。   可惜时运不齐,竟有上界魔族通过空间缝隙误入此地,成为魔教之主。   樊尘实力再强,也才十七岁,怎么能打得过那等活了不知道几万年的老妖怪?   “此事绝密,万万不可向外面泄露半句,你这样来安排,假装是在一次炼丹大会上,一位炼丹师偶然得到启迪,无意间发现了它的配方。”   “我办事,您放心!”   南大陆,魔极宗,杂役院。   天光大亮。   陶然慢悠悠地睁开眼,抱着被子发了会儿呆,才想明白自己这是在任务世界,昨天和樊尘一起加入了魔教,她向樊尘打了一个招呼:“公子,早啊。”   樊尘给陶然准备好了洗漱用的水。   陶然看了看他身上那一件染血的白衣,很不满地对着院子里喊道:“芙蕖姐说了,我家公子不穿脏衣服,你们怎么回事啊?”   樊尘叫住她:“圆圆,咱们不是在浩天府了,我在这里不是被人伺候的——”   话还没说完,就看到昨天欺负他的那些杂役弟子,急吼吼地抬过来一个大箱子,里面件件都是料子华贵、裁剪精良的锦袍。   他们讨好地笑笑:“一件也没穿过,全都是新做的。”魔教就是这样,对于强者百般巴结,相当真实。   不巴结能行吗?陶然动动指头就能要了他们的命。昨晚那种程度,很明显只是警告,他们很清楚,再有下一次,可就不只是打一顿了。   樊尘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想来想去只能归结于,难不成这些人是出于对蛇蝎姥姥的恐惧?蛇蝎姥姥后来敲打了他们?   这个消息更糟糕。   蛇蝎姥姥可是绝巅境强者!   就算师父全盛时期,也只是和她打个平手。   被这样一个绝世强者盯上,樊尘心情沉重。   陶然学着原主的模样,撒娇三连:“公子,血,怕怕。”   原主实在是太圆滚滚了,还这样故意卖萌,陶然都不忍心想象自己现在的样子。   但系统嗷嗷直叫:“超可爱啊!”   陶然在心里默默地给樊尘道歉,真是不好意思,要让你看到这么辣眼睛的一幕,因为我不能崩原主的人设。   樊尘很宠地揉了揉她的脑壳。   陶然都说不清楚这是一种什么感觉。   如果一个人撒娇辣眼睛到了连自己都不忍心照镜子的地步……却还可以被这么温柔地对待。   很明显樊尘审美正常,不像系统那么歪,只能说玉华公子实在是太温柔了。   陶然也想变瘦变白变漂亮,但是一下子大变,也不符合常理呀。   樊尘换了衣服。   他把那件浩天府的弟子服整整齐齐地叠好,放在了床头。   陶然倚在门边看他,少年一袭霁蓝色的斜襟长袍,身形挺拔俊秀,晨曦微光打在他的脸上,五官的轮廓带着少年人的柔和,清隽如玉。   陶然觉得他像是一块大白兔奶糖。   完全无害。   让人看了就忍不住想咬一口的那种。   就是这样的人,却在魔教卧底十年。   想要获得更多的情报,必须往上爬,想要在魔教往上爬,手上必须沾满鲜血。   后来的樊尘,一定厌恶透了自己,不然也不会在最终战里,那么决绝地采用自杀式攻击。 第206章 堕魔   樊尘照旧打算给陶然做早饭。   陶然给那些杂役弟子使了一个眼色, 他们立马就簇拥着樊尘:“玉华公子,去膳堂吃嘛,宗门分配给弟子的灵膳, 不吃白不吃啊。”   陶然满意地点点头:“就该这样, 难不成还能让我家公子自己做饭?他金贵得很。”   樊尘哭笑不得,也不知道芙蕖都教了陶然些什么,他在浩天府都没有这份派头。看起来小姑娘这是狐假虎威,真以为蛇蝎姥姥有多么照拂他呢。   一行人前呼后拥地来到膳堂,狗腿子为陶然和樊尘打饭。   樊尘帮陶然剥灵蛋壳, 类似于熟鸡蛋。   膳堂里有人窃窃私语:“你们看见了没?那个胖妞实力一定很强,抢了这个小白脸当她的男宠。”   “人家长得俊啊, 我要有这么好看的脸, 我也自荐枕席,不过这胖妞也太丑了……小白脸连这样的富婆都下得去手, 这份心性就够难得的。”   陶然黑了脸, 这些人说的都什么跟什么啊。   一看到陶然生气,她的那帮新晋狗腿子直接上去掀桌:“怎么说话的?这张嘴要是不想要了, 我给你缝上!”   两方人马就在吃饭的地方大打出手,膳堂的管事连眼皮子都没抬,魔教这种事海了去了。   陶然淡定地吃饭,任由魔教弟子在那里打生打死, 魔教全员恶人,他们能成为魔极宗总部的弟子, 身上不知道背着多少无辜者的性命呢。   樊尘看不懂这闹的是哪一出,怎么突然就打起来了?不过打架的人有意识地避开了他们这张桌子,他也就继续给陶然剥灵蛋壳。   吃过早饭回到灵田,那些杂役弟子抢着给樊尘灌溉灵田, 很快就全部成熟,他们甚至还把自己种植的灵米也倒进了樊尘的米仓。   短短两天的功夫,樊尘的种植任务就超额完成,就连人老成精的何管事都大吃一惊:“这还是我第一次看人看走眼了,我还以为你在魔教吃不开呢!”   同期的杂役弟子,强行把自己的灵米送给樊尘,就为了赶快送陶然这个魔鬼离开。   这位姑奶奶性格阴晴不定、喜怒无常,指不定别人哪句话惹到她,她那张脸就黑的跟锅底似的,会让大家回忆起来夜里被打的恐惧。   咱们这儿庙小,实在供不起您这尊大佛,您请早离开吧!   何管事:“你的宗门贡献够了,要升级成为外门弟子吗?这么快就从杂役弟子攒够升级的贡献值,真是有够罕见的。”   其实这也是一种捧杀。   陶然把杂役院血虐了一通,他们就故意给樊尘凑够升级的贡献值。   你不是厉害吗?去外门啊,那里可是连玄丹境大圆满都有的!到了外门,有你受的。   当然了,这些话谁也不敢当着陶然的面说,表面上说的全是恭维,这些灵米都是孝敬您的。   樊尘:“升级。”   就算他知道,这可能是蛇蝎姥姥布下的圈套;可是成为外门弟子,活动的范围更大,他能探查到的情报更多。   何管事扫了陶然一眼:“你带她一起通过了杂役弟子的考验,你交上来是双倍的任务,她也和你一起成为外门弟子了,你懂我的意思吧?魔教不养闲人。你如果还是执意要带着她,以后外门弟子的任务同样是双倍。当然,你也可以把她丢在杂役院,那么你就能——”   樊尘打断他:“她和我一起去外门。”   合欢苑。   樊尘升级为外门弟子的消息传了过来。   蛇蝎姥姥刚刚完成采补,拍拍手掌:“来人,把这个被吸成干尸的男人抬下去吧。”   下人动作很快。   她坐在梳妆台前描眉,“右护法带回来的这个人,有点意思啊,才两天就晋升为外门弟子了,真够快的,我印象里比他快的,好像也就教主吧?”   石崇答道:“教主大人只用了一刻钟,杀光了同一个杂役院的所有弟子,抢走了他们的任务成果。”   蛇蝎姥姥像是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笑得很又娇又媚:“我用了七天,故意诱拐那些男人半夜来我房间里,采补完他们的元阳,在他们兴致最高、防范最松懈的时候,把他们全杀了。”   石崇:“您是因为天赋被选入魔极宗的,刚进来时才聚气境,连跨两个境界,斩杀玄丹境弟子,实在很了不起。”   “走出杂役院,我就是筑元境了,我喜欢魔教这种养蛊的方式,只有最强的,才能活下来。你帮我留意一下樊尘,要是他能顺利通过教主的考验,说不定咱们合欢苑又可以多一位得力干将。”   这个消息同样传到了血海峰。   右护法还在疗伤,只有三个字:“知道了。”   外门弟子的活动范围更大。   也能进入魔极宗的功法阁了。   樊尘觉得这一点很重要,如果他能接触更多的魔教功法,就能专门针对魔教功法,找出它们的弱点所在,研发出对付这些魔教功法的正道功法。   他之前在杂役院获得的宗门贡献值,还可以兑换一个修炼密室的使用资格,据说能更快地进阶功法。   外门弟子比杂役弟子有更多的时间用在修炼上面。   樊尘在密室里修炼了一个时辰。   有时候连他自己都觉得,这世道太不公平了,魔修如果想要转修正道,必须废掉全部功法,从零开始。   这世道弃恶扬善很难。   可是像他这样的正道修士,如果想要堕魔,只会比之前更强,根本不需要转修。   他在密室修炼过后,隐隐觉得触碰到了晋级玄丹境中期的门槛。   走出密室,却看到杂役弟子剖开一个小女孩的肚子,把她的心脏往中间的血池里扔。   樊尘大惊失色:“你这是在做什么?”   杂役弟子:“给密室加养料咯,不然你以为密室里面修炼为什么效率更快?可惜这个丫头已经被蛇蝎姥姥杀了,为了取她的心头血。要是活的,扔进血池,那才够劲儿!”   说话的时候,那个杂役弟子的手还在剖她的肚皮,鲜血淋漓。   樊尘“呕”地一下就吐了出来。   他刚才就在密室里修炼。   魔功、魔功,全是用别人的性命,来夺天地之造化。   他刚才是用那个小女孩的鲜血和生命修炼,樊尘满脑子都是这个认知。   每个外门弟子,都有一个独立的小院。   樊尘失魂落魄地回来,一句话也没有说,只是不停地打水、烧水,然后洗澡,一遍又一遍地洗澡,机械地重复这个过程。   他的状态很不对劲。   陶然担心地问:“公子?”   樊尘像被踩到了尾巴的猫一样,尖锐而抵触:“圆圆别过来!我好脏,我会把你弄脏的……”   外门的灵气比杂役院更加充裕,樊尘在密室修炼以后,瓶颈本就松动了,再加上灵气的自然冲刷,到达了玄丹中期。   这让他更加绝望了。   樊尘把墨渊剑扔的远远的,整个人都埋进浴桶里,皮肤都已经搓破皮,红殷殷的,“我看到了好多人的头骨,那么多的血,我用密室修炼,他们才会往血池里面添加养料,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陶然大概听明白了。   对于魔教来说,杀人、变强,这就是他们修炼的手段。   樊尘这是误用了血池修炼吗?   “笃、笃、笃”敲门声响起,何管事在门外问道:“樊尘,你身份铭牌落在血池了,我顺路就给你送过来了。”   樊尘用最快的速度穿好衣服,把所有的情绪都深埋在心底,表面上若无其事地去给何管事开门,“麻烦你了。”   何管事怀疑地看着他:“你小子怎么回事啊?听说你在血池大吐了一场?”   樊尘不可能告诉他实话。   陶然嚷嚷着:“我家公子刚才说,那里泡了好多头骨。我看啊,也不知道多久没洗,肯定难闻死了。”   何管事哈哈大笑:“确实,血池腐臭味是挺重的,我有时候闻到了都想吐,但这东西修炼起来都是精华啊!花好大价钱才能兑换一个时辰呢。樊小子,你刚加入外门,还是两天就从杂役弟子升为外门弟子,速度这么快,未来可期啊,大家要给你举办一场欢迎仪式,今晚戌时,青烟舫,不见不散啊。”   一关上门,樊尘又是一阵干呕。   其实陶然还挺佩服他这种应变能力的,明明心态都已经不稳定到这种程度了,还能和何管事谈笑风生。   如果不是因为原主是个傻子,樊尘也不可能在她面前毫无伪装,让她看到这一幕。   在书里,樊尘所有情绪的积压和反弹,都只有他自己才知道。   老掌门没有选错人。   樊尘能够做好这个魔教卧底的任务。   只不过整个过程对他来说,实在是太艰难了。   更何况,假如老掌门选的真是心狠手辣之辈,来魔教这个大染缸走上一场,到最后还会记得自己的初心吗?怕不是会彻底叛变,那是直接给魔教送了一个高手过来。   樊尘的的确确就是最好的人选。   起码他不管经历什么,始终初心不改。   樊尘向陶然道谢:“圆圆,你刚才又在无意间救了我,我还没想好该怎么和何管事解释呢。”   陶然歪着头问:“公子要解释什么?”   樊尘摇头笑笑:“没什么。”   傻妞不过是傻言傻语,偶然撞上罢了,卧底的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他跟她解释的太多,反而是拖她下水。   “你们晚上是不是要去青烟舫吃好吃的啊?我也想去。”樊尘这副样子,陶然实在是不放心。   樊尘:“好,但你一定要跟着我,这里坏人很多。” 第207章 堕魔   青烟舫, 迎新宴。   今晚来的人很多。   远远望去,月夜倒映在湖光中,画舫笙歌燕舞。   何管事坐在主座上, 在场的人推杯换盏。   樊尘带着陶然从岸边飞来, 画舫里一阵叫好声:“玉华公子身法了得,不愧是只用了两天就从杂役弟子升为外门弟子的人啊。”   众人对他明明都是夸赞,樊尘却觉得“玉华公子”这四个字,听起来格外刺耳。   他如今是魔教中人,修炼的是害人性命的魔功, 墨渊剑也不再是救人的剑。   樊尘冲那些人拱拱手:“叫我樊尘就好。”   别人只道他平易近人。   何管事对樊尘微微颔首,指着身边的位置说:“坐。”   魔教惯是踩地捧高, 有人巴结樊尘, “樊公子,这是顶级的紫河车, 你尝尝口感, 其实我有心送你新生婴儿尝尝,不过谁都知道咱们教主最喜欢吃小婴儿, 遇到好货色肯定是直接送给教主了。”   紫河车是人类的胎盘。   樊尘胃里一阵翻江倒海,表面上却拿起汤匙,盛了一勺。   他是无论如何也吃不进去的,握着汤勺的指尖都在微微发抖。   可是这么多魔教弟子都在盯着他看。   樊尘脑海里闪过了师父自杀的画面, 缓缓举起汤匙。   陶然指着湖里的光点,一副好奇宝宝的模样, 问道:“公子,那是什么呀?”   一个魔教弟子从身后背的箭囊里取出一支箭,搭在了弓上,“这是咱们今晚特意给樊公子准备的游戏, 那些都是战俘,从北大陆抓回来的人,玩死不行,不过残不残随意。”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射箭的弟子吸引了。   没有人再盯着樊尘,樊尘使了一个障眼法,把那勺汤倒在了一边。   大家开始下赌注:“你们猜他能射中谁?红衣那个女的,还是穿袈裟的秃驴?”   何管事问樊尘:“这个紫河车怎么样?对修为精进大有裨益吧?”   经过几次接触,樊尘大概摸透了何管事的为人,这人无利不起早,最喜欢收贿赂。他转了一下圆桌,那一整盅汤就到了何管事面前。   何管事非常满意:“樊小子,上道啊。”   樊尘一口也没喝,胡乱编出几句盛赞的话。   何管事吃得津津有味,听得连连点头:“说得好!”   有人把弓箭递给樊尘:“樊公子,你也来玩啊。”   湛蓝的湖水被染成了血色,湖水里到处都是战俘痛苦的哭喊和求救声:“求求你们,放过我们吧,哪怕让我们死个痛快呢。”   画舫里全是魔教弟子的笑声:“你们哭啊,接着哭,小爷我就喜欢看到别人痛苦的样子。”   樊尘的箭搭在弓弦上,迟迟射不出去。   湖里的战俘,有一些是平民百姓,有一些是一府二们四教八山的修炼界同仁,有人发疯地往前游,怕被射中,也有一个老汉挡在一个村妇身前,“你们这些疯子,以害人取乐,箭只管往我身上射,别伤害我老伴!”   还有人认出了樊尘:“听关押我们的人说,玉华公子投奔了魔教,一开始我还不信,我始终记得那个鲜衣怒马的少年郎,没想到真的见到你被魔教弟子簇拥着,好一番春风得意!哈哈哈狗屁的玉华公子,以前我真是瞎了眼,才把你看成大英雄!”   魔教全是一群疯子、变态、杀人狂……   如果今天站在这里的人是玉华公子,他应该拔出墨渊剑,杀了所有魔教弟子,救出那些被困的战俘。   这才是樊尘想做的事!   但这世上没有浩天府的玉华公子了,如今剩下的只有魔极宗外门弟子樊尘。   他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回想自己潜入魔教的任务,神魔器、魔教教主、探查情报……   小不忍则乱大谋。   师父的话犹在耳畔:“你最终要救的是天下苍生!”   必须要取信于魔教中人。   可那是未来啊。   此时此刻的樊尘谁也救不了。   他连自己都救不了。   就算他能把这一箭射空,可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些无辜的战俘受凌|辱和伤害。   陶然拉了拉樊尘的衣角:“公子,我也要玩,看起来好有意思啊!”   樊尘还没应声呢,就有一个魔教弟子,递给陶然一把精弓,陶然一口气搭上了十支箭。   何管事取笑她:“傻妞,你还玩十连发呢?”   画舫最前面站着一个拉弓瞄准的魔教弟子,陶然一脚就把他踹了下去:“他们游的太慢了,我家公子觉得不好玩,不如来射你呀。”   战俘确实游的很慢,他们身上全都绑着厚重的锁链,受了非常严重的伤势,而且不知道多少天没有进食了。   “哗啦啦”陶然把一大票魔教弟子,全都踹进了水里。同时手中十箭齐发,每一箭都是正中他们的心口。   谁也没有料想到这一幕!   那些魔教中人愤怒地质问:“樊公子?”   樊尘心里一阵庆幸,还好带了陶然过来,她总能帮他破局。   “抱歉,你们应该都知道吧?我家这小丫鬟,脑子不太正常,在浩天府的时候,大家都叫她傻妞。”   他嘴上这样说着,手里的箭却已经射了出去,直愣愣地插向其中一个魔教弟子的肩膀,瞬间就是鲜血四溢。   “樊、公、子!”对方咬牙切齿地叫道。   樊尘放下弓箭,一脸无辜地道歉:“抱歉,手滑。”   何管事出来当和事佬:“算啦,今天是专门给樊尘准备的迎新宴,别搞得伤了和气。你们疗伤的丹药,我从樊尘的贡献值里划出来。”   跌进湖里的弟子大骂:“箭没射到你身上,你当然说算了。”   樊尘拔出身后的墨渊剑,“那就上生死擂台!”   樊尘可是两天之内从杂役弟子升到外门弟子的猛人,一个杂役院里足足有六十多个玄丹境弟子,都不是他的对手。   如今,他晋升到玄丹中期了。   真要和他单对单上生死擂台吗?   谁也不敢。   主要还是,今天来青烟舫的都是实力一般的外门弟子,真要是实力够强,谁会来巴结樊尘这样的新人?   最后这件事只能不了了之。   谁也没心情再玩之前那个射杀战俘的游戏了。   大家全都走的走、散的散。   回到院子里,樊尘给陶然铺床,没憋住笑意,“圆圆,他们后来的样子真是太好笑了。还好有你,不然我都不知道怎么办。我好像渐渐明白,在魔教该怎么做了,归根到底,这些人欺软怕硬而已。”   陶然抱着一碗灵牛产的牛奶,小口小口地喝着,傻乎乎地看着樊尘,一副听不懂他说了什么的样子。   樊尘帮她擦了擦嘴角的牛奶,“洗脸刷牙,上床休息,睡个好觉。”   陶然睡到一半,忽然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奇怪的声音,她推开门走出去,只见樊尘手里拿着一个汤匙,正在学着何管事说话的样子,夸奖紫河车很美味。   又过了一会儿,樊尘又开始模仿今天在血池里见到的那个杂役弟子,一边用双手在虚空剖开什么,一边说:“她要是还活着,扔进血池,那才够劲儿。”   陶然:“公子?你大半夜不睡觉,在这里干嘛呢?”   樊尘:“我怕白天露出马脚,所以先提前预演几遍。”   陶然听的心疼死了,樊尘因为太过善良、不够变态,和魔教这帮人根本就格格不入,他是怕下次再吐出来,惹人怀疑。   樊尘这才如梦初醒一般,叫了一声:“圆圆?”他很自责,“吵醒你了?还是吓到你了?”   陶然摇摇头,假装什么也没发生:“公子,我渴了。”   樊尘为她倒水。   陶然回房间。   樊尘还在演练。   陶然和系统说:“我真恨不得一口气修炼到绝巅境,搞死魔教教主,把樊尘救出苦海。”   系统无奈地提醒:“宿主,你醒醒,你才聚气中期,魔教教主可是上界的老魔头,还有一件顶级神魔器,其实就算你修炼到绝巅境,想搞死他也不容易……不过你现在做的已经很好啦,你救了反派那么多次,读者怨念值有在慢慢消除哦。”   樊尘来魔教第五天。   何管事把他引为知己,拉着他探讨炼尸的方法。   樊尘笑着提建议:“心、肝、脾、肺、肾,五脏属阴,胆、胃、大肠、小肠、膀胱、三焦六腑属阳,你不如试试把尸体的脏器挖出来,各自埋在炼尸地的位置,以小五行对应大五行。”   何管事拍案叫绝,“樊老弟,真有你的啊,顶顶的魔道天才,以前在浩天府真是埋没了你的才华!”   樊尘领完任务就要离开,走到任务堂门口的时候,见到何管事追了出来,“对了,你今天小心点,青烟舫那天,傻妞这孩子得罪了不少人,我收到风声,他们想在你的任务里做手脚。”   樊尘最先担心的不是自己,而是陶然。   何管事看出了他的心思:“你把傻妞留在自己的小院里,肯定没事,小院的防护阵法可是连辟海境大修士都打不开的。”   樊尘再也没有顾虑,大步前往任务地点。   他今天接的任务是斩杀银云兽,这是一位长老想要的炼器材料。   南大陆幅员辽阔,然而地势险峻,多山川湖泽,百姓稀少,反而是魔兽众多。   樊尘来到银云兽活动的山脉,发现这里的银云兽刚刚迁徙,不得不跟随它们留下的踪迹,一路深入万兽山脉。   明明追踪到了银云兽新的领地,他却突然止步,怀里抱剑站在繁密的森林边,回望道:“诸位同门跟了我这么久,也该现身了吧?”   风声飒飒,数十道人影出现:“小子,你倒是机警,再往前面走一段路,就是我们给你布置好的陷阱了。你那天在青烟舫得罪的,其实也只有我们兄弟几个,要怪就怪你出身浩天府,我们随便一透露想杀你的消息,就有一大票人响应,浩天府和魔极宗有血海深仇,在场的谁没在浩天府手里吃过亏?”   樊尘似笑非笑:“都是魔教弟子,何必还扯这样的大义,让我想想,我身上值钱的也不过是这把墨渊剑,你们已经想好怎么分了?”   “你身上怎么可能只有一把墨渊剑?你可是浩天府上一任府主亲传弟子,你这样的身份类比魔极宗,那就是圣子级别,嘿嘿,咱们这一票,要赚大发的!”   陶然虽然人没在万兽山脉,却一直都在通过系统查看樊尘的动向,随时打算出手救人。   数十个魔教外门弟子围攻樊尘,里面甚至有玄丹境大圆满。   樊尘拔剑。   墨渊剑出鞘。   那一瞬间,仿佛日月都被它夺去光芒。   手起,剑落。   仿佛突然下了一场漫天血雨,血色成为整个密林的主色调。   原本栖息在这里的野兽,全都仓皇奔走,那是出自于生物本能对于力量的恐惧。   那天,只有樊尘一个人走出了万兽山脉。   魔教死了几十个外门弟子,连一个过问的人都没有,这就是魔教。   樊尘的凶名响彻整个魔极宗。   别人都说,他天生就是魔修的料子,把他视为魔极宗冉冉升起的一颗新星。   只有陶然知道。   樊尘彻夜彻夜的不睡,如果没有宗门任务,又打探不到情报消息的时候,他就在院子里一遍又一遍地排演对话。   他没有洁癖,却开始强迫症似的晚上反复洗澡,白天反复洗手。   明明是俊朗如斯的少年,疏风朗月般的眉眼间,一天天地染上了阴鸷,如同山间化不开的重重阴霾。   只有陶然用原主的傻妞人设,强行拉着他坐下吃饭,他才会有片刻的平静。   中秋,满月。   樊尘笑着从陶然手里拿走一块月饼,“圆圆不要贪嘴,你都吃了好几个了,这种月饼用料特殊,吃多了火气大,你晚上又该睡不好,半夜起来要水喝了。”   圆月明亮,桂花皎洁。   少年扬唇一笑时,陶然恍若听到了桂花疏疏绽放的声音。   仿佛他还是那个名满天下的浩天府玉华公子。   他当然一直都是。 第208章 堕魔   魔教教主出关了。   他性喜奢靡, 每次结束闭关,必定会在摘星楼设宴。   魔极宗左、右两大护法,东、四、南、北四部首座, 十三个圣子候选人, 和众多辟海境大修士的门派长老……   只要身上没有紧急任务、人在南大陆的,全都出现在了摘星楼,为教主送上厚礼。   实在有任务来不了的,人没到现场,礼也到了。   何管事带着樊尘和陶然前去面见教主:“还得过了教主这一关, 你才真正是我魔教中人。”   他不过是辟海境初期,虽是宗门长老, 但只掌管庶务, 一路谨小慎微,全程都是低头走路, 连大气都不敢喘上一下。   摘星楼, 取手可摘星辰之意,是漂浮在魔极宗总部上空的一座楼阁。   金玉雕琢, 明珠璀璨,极尽豪奢。   满堂香粉,空气中的滑腻如同春池之水。   所有人都在吹嘘教主的功绩:“自从您来了魔极宗,整个南大陆都在您的带领下蒸蒸日上, 可惜北大陆全是老顽固,还在负隅顽抗, 属下必定努力修炼,早日为您打下北大陆。”   一道苍老的声音响起:“行了,拍马屁也该有个限度,北大陆要是能靠你打下来, 本尊也就不必祭炼神魔器了。”   这应该就是魔教教主了。   陶然抬头望去,只见宴席的主座上坐着一个婴儿,不过一两岁的模样,只从正面看全然就是人类孩童,但他转过了脸,头的背面居然是另一张脸,分明是个老者,皱纹深深,脸上带着浓重的戾气。   他自称是阴煞老祖。   在上界,更多的人叫他魔丸。   魔丸喜食人类婴儿的先天之气,总是寄生于婴孩体内,等把小婴儿全部蚕食干净,再找下一具身体寄宿。   阴煞老祖今天的心情并不算好,神魔器的祭炼进程太慢了,他想血祭南北大陆,让自己的修为更上一层楼,离不了神魔器的帮助。   一个圣子候选人向他汇报:“今次共有一百九十七个新教徒加入我魔极宗,请教主大人掌眼。”   阴煞老祖不满道:“圣子候选人真是太多了,我都记不清谁是谁,你们赶快把其他人都杀光了啊,剩下的那个就是我的亲传弟子。”   十三个圣子候选人纷纷跪地行礼:“谨遵教主谕令!”   最先被命令走上前的,是三个辟海境大修士,所谓大修士,已经有移山填海之力,寿元也足足有五百岁。   圣子说:“这三人本来是南大陆的散修,闭关多年,最近才知道南大陆已经改天换地,以我圣教为尊,特来加入圣教。”   为了拍阴煞老祖的马屁,没有人在他面前说魔极宗是魔教,平常都以圣教、神教自称。   阴煞老祖随意看了一眼,“没什么问题,过。”他想了想,又说道:“把他们送到一百零八战域,宗门贡献值积累够了,再回魔极宗。”   所谓一百零八战域就是正魔战场在魔教的叫法,因为南北大陆分界线漫长,在整条分界线上一共划分有一百零八座城池,对应一百零八个战域。   接下来是一些孩童,有的十来岁,有的七八岁,才刚刚踏入修炼的领域,大多数还没有聚气入体,最高不过筑元境。   圣子说:“这些是从南大陆筛选出来的修炼资质不错的孩子。”   阴煞老祖已经有一些烦躁:“下界的灵气真是太污浊了!”他一挥手,白玉桌子翻倒,珍馐洒了一地,“怎么不见左护法?”   香风乍起,飞花片片,一个身穿薄纱的美貌女子来到摘星楼,怀里抱着一个初生婴儿:“奴家去当接生婆啦,刚生出来的小婴儿,就给您抢过来了,您喜欢吗?”   阴煞老祖深深地吸一口那婴孩身上的气息,“好、好、好!所有这些礼物里,本尊最喜欢左护法送的。”   他的情绪这才平复下来,老脸上甚至还露出一个笑容,稚嫩的小手指着那些孩童:“这对姐弟有点意思,姐姐的体质很适合我炼器,抽她的筋、扒她的皮,送到阴煞殿。”   辟海境大修士,放在外面受人敬仰,在魔极宗却只是老魔头的侍女。她们跪着整理刚才他打翻的菜肴,他从她们身上踩过去,仿佛这些修士只是人形地毯。   阴煞老祖来到了弟弟面前:“我要杀了你姐姐,你有什么想法?”   弟弟:“我娘常说,姐姐生来就是要给我为奴为婢的,她的一切都是我的,任我取用,能够帮到老祖,是她三生有幸。”   “八岁的孩子,坏成这样,我喜欢,小魔头,跟我小时候一模一样,我就把我姐卖进窑子当暗娼,逼她接客,给我赚钱。你知道你姐姐的道心是你吗?”   “什么是道心?”   “道心啊,不是人人都有道心,有道心的人少,没有道心的人多,不一定有了就好,也不一定没有就好。有人把道心理解成修道的执念,可能执念太重,一辈子都卡在某一个瓶颈,比如聚气境。同样也可能执念太重,一念成佛、一念成魔,修为进境一日千里。你姐姐把你当道心,说明她把你看的很重、很重。”   “这我知道,我姐说了,我是她的珍宝。”   “带这个小男孩一起去阴煞殿,先教他剥皮抽筋的手法,等他学会了,让他亲手来扒他姐姐的皮,其他人过吧。”   下一波是玄丹境弟子,阴煞老祖挑出了其中一个中年男人,“又是一个有道心的啊,你想治好你爹的病?”   还没等他回答,阴煞老祖就开始下令:“把他和他爹关在同一间房间里,明天早上只能有一个人活下来,如果活下来的是他,就奖励给他一大笔宗门贡献点。如果他自杀了,那就把他爹也杀了。”   那人加入魔极宗,是想为重病的父亲求一条活路,哪里想过会面对这样的抉择,一个劲儿地磕头:“老祖,求您饶过我爹吧!”   阴煞老祖哈哈大笑,任由他哭求,“你以为这是哪里?魔极宗!本尊可不是开善堂的。”   没人知道阴煞老祖的评判标准是什么,但他只看一眼,一眼定人生死。   其实所谓的一眼定生死,是一种望气的神通,不过阴煞老祖对于每个人的一生只能用一次。   樊尘和陶然都在最后一批。   阴煞老祖最先看的是陶然:“天生神魄不全,三魂七魄缺了命魂和灵慧魄,是个傻子。”   陶然在意念里问:“他看不出我是天魔体吗?”   系统:“我给你遮住了,咱们猥琐发育,他要是发现你是天魔体,肯定也把你抽筋扒皮拿来炼器。”   “他刚才说的话,听起来看到的是原主魂魄,看不出来我夺舍了原主吗?”   “我用原主留下来的魂相,暂时覆盖了你。”   陶然隐隐觉得哪里不太对劲:“我记得你说,我不能崩原主的人设,如果被看出来是夺舍,咱们的任务会失败。可是连阴煞老祖这样,能够一眼定魂相的上界老魔头,被你遮掩之后,都看不出来我是夺舍,还有谁能把我从这具身体里驱逐出去呢?难不成寺庙里随便一个小和尚?”   蓝团子:“你想想我的原话,我又没说随便一个寺庙的和尚,就能把你驱逐出去身体呀。”   系统还真没说过这样的话,陶然仔细回想穿到这个任务世界的第一天,系统说的话是:“宿主,你要记得不能崩原主人设哦,要是被人发现你不是原主,咱们的任务会失败的。”   但陶然总觉得它说过这样的话。   阴煞老祖的视线凝聚在了樊尘身上:“有意思,今天第三个有道心的。”   陶然的注意力马上就被那边吸引走了,不再追问系统。   蓝团子松了一口气,差点翻车。   当然不存在随便一个小和尚就能把陶然驱逐出去,它好歹也是一个系统好吧,总有一点系统君的排面。   不能崩原主人设,是它在神算真君那里算卦得出来的结论,这样最有利于宿主和它完成任务,至于什么小和尚不过是当时嘴一秃噜,随口编出来的。   它本来就不是什么聪明绝顶的系统。   它能怎么办啊!它也很绝望啊!   作为一个小系统,夹在四方大佬之间,很难做好吧?   一方是它应聘成为时空神殿穿书部的普通职员,有穿书部的任务。   一方是司命真君故意给它家主上穿小鞋,把祂的红尘劫搞得这么悲惨。   一方是主上完成第一个红尘劫以后的神旨:“陶然,我要她。”   还有一方是目前它的大佬宿主陶然,并且未来解封记忆以后、极有可能会成为它家主上神国的女主人,当然大前提是,如果它家主上到时候能追妻成功的话。   以前在系统心里,排在第一位的肯定是主上。   它刚认识陶然的时候,甚至还迁怒过她,觉得要不是陶然把反派写的那么悲惨,也不会给司命真君机会衍化这些小世界。   但系统后来想明白了呀,司命真君有心给主上穿小鞋,就算不是陶然的书,也会是别人的书,真没有这些书,恐怕那个老头子自己都能提笔写书!   抱着陶然的大腿,做了这么多任务世界,在穿书部业绩节节高升,就连欠下的债还清的时间都往前挪了一点点。   如今在系统心里,陶然比主上还重要呢。   也不知道,她以后知道了这一切,会是个什么态度?   千万别生我的气啊!我现在说的每一个谎话,都不是谎话,而是在四方大佬博弈之中艰难求生qaq说回摘星楼。   在老掌门给樊尘设计的堕魔计划里,是有这一步的,“尘儿,你是一个道心极坚之人,你的道心里有很多东西,天下苍生、浩天府、师徒情谊……阴煞老祖此魔,最喜欢摧毁别人的道心,不管他让你做什么,你去做就是。   你杀了我,其实已经完成了老魔头眼里的摧毁道心,你再随身带着我的头颅,他有很大概率是让你折辱我。不管你怎么羞辱我,我都开心,那是咱们师徒俩为大义牺牲,你要是不肯羞辱我,我才要在九泉之下骂你是个不孝徒弟呢!”   阴煞老祖走到樊尘面前:“右护法说,你杀了青云子?”   右护法:“是啊,樊尘用太虚剑法杀了青云子,还把我救了出来。当然了,这一切都在我的谋划之中,我先用梦境蛊惑他修炼魔功,他才被我在暗中一步步推着走到了这一步。青云子的头颅,就是我送给您的礼物,樊尘堕魔不过是顺带的。”   樊尘解开身后的包裹,露出了老掌门的头颅。   阴煞老祖点点头:“果真是死在太虚剑法之下。”   樊尘衣袖下的指尖收拢起来,攥成拳,在心中默念:“师父……”   可阴煞老祖接下来说的话,却在樊尘的预料之外:“死人头有什么好看的,你如今的道心,最有趣的部分,是这个傻妞啊。” 第209章 堕魔   作为这本书的作者, 陶然很清楚,道心意味着什么。   但她绝对没想到,自己会成为樊尘的道心, 明明两个人认识也才不过六天, 她还是一个又黑又胖的傻妞。   书里,阴煞老祖摧毁樊尘道心的方法,是让他把青云子的头颅做成尿壶。   她原以为还会按照书里的剧情发展,哪能想到她穿书带来了这方面的变化,“我是樊尘的道心?”   右护法问:“教主是要樊尘杀了傻妞吗?”   阴煞老祖:“老是打打杀杀的, 多没意思啊。要毁了一个神智只有七八岁孩童的人,最直接的办法当然是——”   蛇蝎姥姥秒懂他的意思, 献上了一颗丹药:“这是顶级的媚药, 如果不交合,就会爆体而亡。”看来玉华公子的元阳, 她是别惦记了。   阴煞老祖把那颗媚药打进了樊尘的嘴里, 挥手道:“把他和傻妞关进同一间房间里。”   狭窄逼仄的房间里,光线昏暗, 什么也看不清楚,黏黏潮潮,依稀能听到摘星楼轻歌曼舞的丝竹声。   樊尘头昏脑涨,反复回想着阴煞老祖的话, “你如今的道心,最有趣的部分, 是这个傻妞啊。”   意料之外吗?   不,其实樊尘自己也隐隐约约意识到了这一点。   或许在别人眼里,陶然只是一个傻妞,黑黑的、胖胖的、丑丑的, 一点也不讨喜。   但是对樊尘来说,她是他的精神支柱。   天下苍生、神州未来,那些话题太大、太远,也太空。   眼前的小女孩,却暖心可爱、真实可感。   她不管什么正魔之争,在他叛出浩天府,被全天下人所不齿的时候,冲出护山大阵来到他身边,“公子,我能和你一起去魔极宗吗?”   她会在他因为师父去世而难过时,递给他酥糖,想要安慰她。   杂役院弟子的欺凌,何管事的质疑,青烟舫的争执……不管什么情况下,她永远都护着他。   她那样简单,像个孩子一样单纯,所做的一切,出发点全都是他,总是唤他:“公子。”   樊尘根本不敢想象,如果没有这个小女孩,孤身一人深入魔教的他,现在会变成什么样子?   会不会迷失自我?一层又一层的面具戴上来,会不会真的变成自己最厌恶的那种人?会不会怀疑来魔教卧底所做的一切真的有意义吗?   卧底,真的是一件很考验信念感的事情。面具戴久了,有时候连自己都会忘记自己真正是谁。   他在慢慢学着变坏,有时候感觉自己都不像自己了。   还有自我厌弃。   明明身负如此重任,有时候却会在脑海里一闪而过懦夫的想法:“太累的话,死掉也可以吧,引爆那些同归于尽的法宝,就能炸死多少魔教教徒就炸死多少吧,不想再坚持下去了,真的好讨厌这样的自己。”   不敢想象以后,如果有一天双手沾满了正道同仁的鲜血。   所有的这一切负面情绪,却会因为那个女孩给他洗干净浩天府的弟子服,仰着脸一副求夸奖的语气,“公子还是穿白衣最好看,晒干了就可以穿了哦!”就全都烟消云散。   陶然听到了樊尘的声音,“圆圆,你是我的道心。”房间太小了,她和他离的很近,那声音好似冬日雪后的松林,带着一股清冽的气息,扑面而来。   陌生的情|潮汹涌,樊尘的意识渐渐浑浊,这等顶级的春|药,抵抗无疑是一种极致的煎熬,意志力稍微薄弱一些的人,都会直接把灵魂交给野兽,掠夺眼前的少女,在欲|海里沉沦。   但他是樊尘。   世人曾唤他玉华公子。   眼前的少女只有孩童神智,根本不懂男女之情。   她是他的道心。   一心向道之人,朝闻道,夕死可矣。   樊尘拔出了墨渊剑。   第一剑扎在大腿上,鲜血横流,剧烈的疼痛感唤醒了一丝理智。   陶然看着他斩出了第二剑,墨渊剑落下的位置分明是   陶然大声阻止:“公子!”   系统也吓了一大跳:“天哪噜,反派这是要干嘛?这个任务世界可没有《葵花宝典》,犯不上自宫啊。”   “铮”地一声,墨渊剑掉在了地上。   樊尘回眸望向陶然。   少年的下嘴唇咬出了血,淡色的瞳仁往日里平静无波,如今却水雾迷蒙,苍白的俊颜染上火红的烟霞,他的神智似是清醒,又似是痴怔,“我斩了这孽根,就不会对你做坏事了。”   系统:“可以,逻辑满分。”   陶然哭笑不得。   挥刀自宫能不能破解春|药?这个命题下面要是展开,恐怕都能写一篇小论文了。   说真的,她心里是有点小感动,樊尘怕服下春|药后,对她霸王硬上弓,为了保护她,不惜自己咔嚓掉,还真是耿直的温柔。   陶然从系统商城里兑换出解药,是一种燃香,香气已经慢慢在挥散了,会中和掉蛇蝎姥姥的媚药带给樊尘的影响。   樊尘终于恢复清明。   第一件事就是检查陶然有没有哪里受伤。   见到她身上的衣服穿的规规整整,他松了一口气,“还好熬过来了,刚才如果冒犯了你,我这辈子都没办法原谅自己。”   樊尘开始扫尾,他有一门功法,施展起来可以伪装成元阳、元阴已破。他帮陶然和自己都做好伪装,又看了看陶然的衣服。   为了让一切看起来更像,樊尘把陶然的衣服撕的七零八落的。   第二天清晨,两间密室的门打开。   中年男人对自己父亲的尸骨磕了一个头。   何管事笑眯眯地说:“教主大人说了,能亲手毁掉自己道心的,都是狠人里的狠人。罗腾是吧?跟我走吧,以后你在神教要得到重用了。”   右护法瞥了一眼樊尘身后凌乱的房间,“我真是理解不了教主和左护法,你的道心是傻妞,让你杀了她不就行了吗?折腾这一场能验证出来什么啊?”   石崇:“能验证出来的东西多了,樊尘愿意奸|淫傻妞,说明他是真心想要加入我圣教,为此不惜亲手摧毁道心。杀了傻妞有什么?毁掉一个人比杀死一个人更残忍。”   樊尘一语不发,抱着熟睡的陶然往前走。   他根本不敢深想石崇说的话,如果昨天晚上,真的按照阴煞老祖的设计,发生了那种可怕的事情,恐怕他现在会直接疯掉!   右护法摇摇头:“难怪我在教主面前,没有蛇蝎姥姥那么受宠,可能还是因为我不够变态。我杀人,就是为了用煞气和他们的血液,增进我的血海神功。”   樊尘通过了考验,成为内门弟子,能够兑换一篇炼魂功法。   最近陶然都被樊尘藏在小院里,不让她出去,怕别人发现异常。   陶然好吃好喝好睡,整天咸鱼,别提有多开心了。   外面却说什么难听话的人都有。   有人说玉华公子连这种死肥猪都能下得去手。   也有人骂他变态,“傻妞和真正的孩童有什么区别?樊尘居然对她做出这种事!”   樊尘坐在小院的石桌旁,铺开那篇炼魂功法,陶然假装好奇地问他:“公子,这是什么呀?”   樊尘和她解释:“杀人炼魂的魔道功法,把人的魂魄收进一面炼魂幡里……”   陶然状似无意地说:“非要杀了人才能炼魂吗?如果能把活人装进炼魂幡里就好了。”   樊尘一开始只当陶然是童言童语,没把她说的话往心里去,但是下午,当他收到审讯菩提山的明空大师的任务,在审讯室里亲眼看到一位长老释放出了自己的炼魂幡时,忽然想起了陶然的话。   如果能把活人收进炼魂幡!   比如他把明空大师收进炼魂幡,在别人眼里,就是他杀了明空大师,可实际上是救了明空大师。   当然,这里面有很多问题需要解决。   众所周知,只有死人才能炼魂。   如何用活人炼生魂,这是个技术难题。   而且炼魂幡的实力必须越来越强,不然的话,谁都会起怀疑。毕竟随着炼魂幡收入的魂魄越多,它的魂力是在不断增强的。   还有就是怨气问题,哪一面炼魂幡祭出来,里面都是怨气滔天,甚至有人直接拿炼魂鞭抽打那些没有个人意识的魂魄,增加它们的怨气。   但总之,都比明空大师被困在审讯室,无休无止地磋磨,来的要好吧?   樊尘最近想这个问题,想的简直入了魔怔,连吃饭、睡觉都在琢磨炼魂幡。   一起吃饭的时候,盛汤的勺子都浇在了衣领上,樊尘被烫到了,陶然帮他擦拭,他嘴里还在念念有词:“炼魂幡……”   陶然浅浅一笑。   樊尘在书里过的太苦了。   他手里当然有很多人命,并不只是魔教教徒。   樊尘后来在魔极宗,深得阴煞老祖的信任,是唯一一位圣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想要爬到那样的位置,怎么可能不伤害一个正道之人的性命?   他能一次又一次地放了男主叶鸿,但不可能放过所有人。   樊尘杀的第一个人就是明空大师,是明空大师求他杀的:“我受不了这些折磨了,我怕自己招供出来重要的信息,因为我识海里有圣级舍利子,魔教没办法对我搜魂。孩子,你杀了我吧,就当看在你师父的寿辰宴上,贫僧送了他一幅千里江山图的面子上。”   后来是正魔战场、是上古秘境……   樊尘每杀一个昔日同仁,就在墨渊剑上刻上一道痕迹。   是被杀的人苦,还是杀人的苦?   大抵众生皆苦。   樊尘死时,墨渊剑随主人一同自爆。   在知道一切真相以后,叶鸿想要阻拦樊尘自尽。   樊尘说:“这是我的罪孽,死亡也无法偿清。”   陶然也是苦思冥想,才想出了这个办法。   如果她这个办法能走通,樊尘最后就不用那么惨烈的自爆而亡了吧?   到时候炼魂幡一破,所有被他“杀”过的人,自然会重新活过来。   想要更改一门成熟的炼魂功法何其艰难,更何况还是这样异想天开的改法,好在樊尘本来就是千年难得一遇的修道天才,又有陶然在旁边若有若无地点拨,总算让他找到了一些尝试的路径。   樊尘花费了大量宗门贡献值,兑换了一面炼制炼魂幡的旗帜。   这等阴邪之术,既要天时,又要地利。   选取阴月阴日阴时,南大陆极阴之地。   本来并不想带陶然,但她央求着非要来。   陶然现在是把原主撒娇卖萌这一套练的炉火纯青,反正辣的也不是自己的眼睛。   樊尘实在吃不住自家小姑娘撒娇。   祭坛摆好,香炉点燃,樊尘一身道袍,持剑站在阴谷之前,阴风煞煞,他在心里默念炼魂的咒语,正要祭出那一面用来炼制炼魂幡的旗帜。   陶然却上前一步,任性地把他推开,“公子,让我先玩一玩嘛。”   樊尘全都依她,最差不过他再去兑换一遍炼器材料。   陶然并不像樊尘那样郑重,她是真的就是玩闹一样的态度,念出的咒语就跟平常说话一样随意:“天地玄宗,十方万灵,听吾号令,急急如无极高真律令。”   樊尘夸她:“圆圆只是听我念了几遍,就记得这么清楚,好厉害啊,玩开心了吗?”   陶然把炼魂幡交给他:“没什么意思,不玩了。”   天地已然色变。   陶然看似随手扔在祭坛上,但其实是按照严密的八卦位置摆放的青云子头颅,霎时间碎裂。   阴云滚滚而来,仿佛裹挟着无数阴鬼。   最终出现在炼魂幡里的,是樊尘自小就熟悉无比的一张脸。   浩天府前任府主,老掌门青云子!   他是绝巅境初期,魂力比其他阴鬼都要强盛,那面白幡几乎是在转瞬间,色泽就变得漆黑如墨,说明品阶极强。   摘星楼上通宵达旦宴饮的阴煞老祖张开了眼,遥望阴谷的方向,发现了摇着炼魂幡的樊尘:“右护法带来的这个小子,一出手就炼制出了一尊鬼王。”   蛇蝎姥姥:“是个魔道天才。”   阴煞老祖:“说不定能帮我更早地完成神魔器的炼制。”   “鬼王?那起码得是绝巅境实力,炼魂幡如果不是当场杀人炼制,而是招魂,招来的几率极低,即便万一成了,也不过是七天之内死去的新魂。”右护法掐指一算,“是青云子!最近七天死去的绝巅境强者,只有青云子一人。”   蛇蝎姥姥:“你激动什么?似这等招魂而来的鬼王,根本没有生前记忆,不过是任人折磨、消耗的一团魂力罢了,那哪里又算得上是青云子?真有意思,樊尘杀了青云子还不够,还要拿他的魂魄收进炼魂幡,用来为非作歹,青云子这个师父,怕不是上辈子欠了樊尘这个徒弟的!”   阴煞老祖总结道:“强行招魂,成功率和炼魂幡主人的天资、实力都有关,樊尘能把最近死去的人里最强的魂魄招来,说明他的天资很强,倒是我看走眼了,没看出来他是什么特别的体质,或许强在悟性。”   所有人跪地祝贺:“恭喜老祖又收获一员猛将。”   阴煞老祖哈哈大笑:“天资是一码事,实力是另一码事,樊尘最终能走到哪一步,还要看他后续的表现。”   事实上,陶然要招的就是青云子。   她有原主这样的逆天魔修资质,又有自己那一大堆金光闪闪的修道技能框,她出手炼制炼魂幡,招来的必然是七天内最强的死灵,又有青云子的头颅做定位他的锚,要是这都不成功,她还做什么任务啊?直接回家打俄罗斯方块算了。   樊尘举着那面炼魂幡,“师父!”   鬼王青云子的反应极为呆滞,炼魂幡上浮现出来的那张脸,盯着樊尘看了好久,才像是卡了的磁带一样,慢慢悠悠地叫出了一个名字:“尘……儿……”   这却是阴煞老祖那帮人万万想不到的一幕,哪有人成了炼魂幡里的鬼王,还能保持神智的?   看到这一幕,陶然极为不满,向系统抗议:“我刚一穿越到这个世界,就花了大价钱来保住青云子的神智,让他的魂魄在真灵长河里不迷失自我,效果就这?”   早在那个时候,陶然就一步步地计划好了,这个任务世界该怎么做了。   只不过连她都没想到,自己顶着原主这幅尊荣,居然能成为樊尘的道心。   陶然原本想的是,用青云子魂魄的陪伴,来帮樊尘稳住道心。   蓝团子换了一个讪笑的表情包,弱弱地解释:“青云子的数据还在加载呢,可能要一段时间吧?”害怕陶然继续追究售后责任,它果断转移话题,“接下来该明空大师了吧?把活人装进炼魂幡里,你现在研究的方法可行吗?”   “不光是我研究出来的,是我和樊尘合作研究的,到底行不行,还得试过才知道。” 第210章 堕魔   右护法有些奇怪:“看傻妞的样子, 似乎并没有对樊尘十分芥蒂,明明都发生了那样的事……”   蛇蝎姥姥媚笑道:“她不过是个傻子,樊尘有心哄骗她, 她除了怕痛哪里能知道发生了什么?”   阴煞老祖:“最重要的是樊尘的态度, 在他的道德尺度判定里,这样的行为罪无可恕。不过樊尘发生这样的事,还能哄骗住傻妞,也说明他心机了得。”   炼魂幡里一尊鬼王,足有辟海境实力。当然, 它是消耗品,魂力会渐渐减少。   樊尘有了这面炼魂幡, 在别人眼里, 也能跻身于宗门一流高手之列,魔教教徒都对他十分尊敬。   樊尘晋升为内门弟子, 在魔极宗的小院, 比之前更大也更豪华。每一个内门弟子,都可以选择杂役弟子成为他们的仆人。   不过樊尘全都拒绝了, 他如今所居住的院落,仍旧只有陶然一个丫鬟。   一路在魔教见到的情况,可见樊尘这个卧底做的极好,青云子很欣慰, 说话慢慢吞吞、卡卡顿顿,“尘……儿……做……的……很……好……”   两进的四合院, 内外都嵌有阵法,装修极为精美,最重要的是灵气相当充裕,从最外环的杂役院, 到外门院,再到内门院,灵气浓度是在不断上升的。   再加上天魔体的加成,就算陶然不刻意修炼,睡觉都能吸收灵气,更何况她修炼很认真,如今都进阶筑元境了。   这一座新的小院,她最喜欢的是院子里的葡萄架,这时候修炼界的光环就显示出来了,因为布置了阵法,所以不必担心蚊虫的叮咬,躺在葡萄架下的摇摇椅上睡觉,别提多舒服了。   只是她总是被青云子吵醒,“公子,老有人在我脑子里面说话,还说的特别慢。”   外人都以为,这面炼魂幡是以樊尘为主,是他的私人法宝。   严格来说,其实陶然和樊尘两个人都是这面炼魂幡的主人,虽然它是用樊尘的本命精血炼制而成,但祭炼的主步骤却是陶然完成的,第一尊鬼王也是她招来的。   炼魂幡和主人心意相通,青云子和樊尘交流用的是意念,然而陶然也是主人之一,当然能听到。   樊尘剥开葡萄喂她明空老秃驴,上次咱们在青烟舫,我可听到他在湖里骂你了,这老秃驴死性不改,你下手狠点没关系,别人审讯他的时候,下手更狠。”   这话里话外,都是有意巴结樊尘的意思,想要樊尘借审讯的公务,来报上次挨骂的私仇。   何管事的态度,很能体现出来樊尘在魔极宗地位的变化。   起初,何管事对不肯贿赂他的樊尘不屑一顾,分给他的是最苦最累也最没有上升空间的种植灵田任务。   杂役弟子也分很多种的,替大佬跑跑腿,或者跟着长老打一打下手,什么炼器啦、炼丹啦,或多或少都能在做任务的过程中学到东西,就连出去猎杀魔兽,都能锻炼实力,唯独种地就只是种地。   后来,樊尘只用两天就从杂役弟子升为外门弟子,何管事态度转变,牵头在青烟舫为他举办迎新宴。   再后来,樊尘几次提出的改进修魔功法,还有紫河车等等交流,何管事就有心搭上樊尘了,特意提醒他有外门弟子想对他出手。   如今嘛。   樊尘又得教主赏识,手里那面炼魂幡,何管事自认都不一定是他的对手,对他当然是百般巴结。   青云子很感慨,自家小徒弟在魔教,比他想象中要吃得开。他这样想了,也这样和樊尘说了。   樊尘笑了一笑:“这都是圆圆的功劳,如果只靠我自己,恐怕现在还在受人欺负呢。”   的确如此。   原书里,樊尘升为内门弟子,足足用了三年。这种速度放在整个魔极宗,其实并不算特别慢,只不过和他现在这种,好像坐上火箭一样的升级速度没法比。   审讯,当然是一个美差。   一方面,魔教弟子大多心理变态,审讯正能发泄他们心中的施虐欲。   另一方面,魔教竞争压力很大,有末位淘汰制,日常任务结算的时候,总是表现不好的那些人,要直接被扔进正魔战场当炮灰。   在魔教,如果不够强、不够狠,想活下去真的不容易。   审讯,也给高压之下的魔教教徒,提供一个发泄口。   而且,这个任务评分并不苛刻,你能审问出来情报自然奖励丰厚,即便什么都问不出来,只要不搞出人命,也不必承担任何惩罚。   樊尘和何管事攀谈,有意无意地提起了石崇,“刚才石长老来找过我……”   何管事是右护法的人,不然宗门有那么多掌管庶务的长老,右护法当初也不会特意找何管事,来血海峰带走刚刚加入魔教的樊尘。   樊尘才刚进入审讯室,右护法就踹门进来:“石崇去找你了?他自己背叛了我还不够,还想再抢走我的人?”   明空大师被绑在铁刑架上,樊尘把手里带刺的长鞭放进辣椒水里,漫不经心地说:“你急什么?你可给我立下过大道誓言,要保护我在魔极宗活命,我肯定优先选择你这一派啊。”   他说的是优先选择,而不是唯一选择。   右护法都活到这种年纪了,又在魔教爬到了这么高的位置,当然能闻弦知雅意,“石崇给你开了什么条件?”   “也没什么,就说我修炼到辟海境的资源管够。”   青云子愣了一愣,他记得石崇说的明明是玄丹境大圆满啊,怎么变成修炼到辟海境了?别看只是差了一个境界,但这是大境界之分啊,资源起码得几十倍往上翻。   樊尘是记错了吗?   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小徒弟这是学坏了啊!   故意忽悠右护法呢。   陶然也睡醒了,趴在葡萄架下的摇摇椅上,双手拿着从系统那里兑换的游戏机,顺便分出一丝心神,通过炼魂幡观察樊尘那边的动向。   听到青云子的心声,她扑哧一笑。   是呀,樊尘学坏了,还是陶然一手调|教出来的。   樊尘确实是通过陶然几次惩戒魔教中人,学到的经验。   虽然她只是傻言傻语,但她一句话就能把那些魔教弟子耍的团团转。   在这个世道上,好人要比坏人更坏、更奸,才能斗得过他们。   右护法的脸色很难看:“蛇蝎姥姥这个老妖婆倒是舍得下血本,但你可别把她当什么好人,羊毛长在羊身上,她在你身上出一分的钱,最后都要你还回去十倍、百倍!恐怕她所图是虹渊秘境,要你为她卖命呢。”   樊尘抽出了鞭子:“起码那是看得见的、实实在在的利益,至于以后蛇蝎姥姥想从我身上拿走什么,谁又能说得清呢?我想变强,立刻、马上,如果我能快速进阶绝巅境,连蛇蝎姥姥都不是我的对手,你觉得她在我身上有什么谋划,对我而言重要吗?”   “绝巅境?小子狂妄!口气真是不小,老夫修炼了这么多年,也不过半步绝巅。”   “我只是打个比方,到不了绝巅境,辟海境也不错嘛。其实我投入左护法一脉也挺好的,反正不管我站在谁那边,你都要护我性命周全。”   右护法的脸色变了又变。   樊尘完全把他当成了透明人,不再理他,拿着鞭子走向明空大师,手里的鞭子高高扬起。   明空大师破口大骂:“樊尘,你是人吗?你根本就是个小杂种!我当年居然还参加过你这种人渣的拜师大典,有本事你就直接杀了我。”   青云子对樊尘道歉:“尘……儿……对……不……起……”   如果不是他安排小徒儿做卧底,名满修炼界的玉华公子,何须承受这些来自往日长辈的谩骂?   樊尘那一鞭没有落下,把玩着手里满是铁刺的鞭子,“我也想杀了你啊,打你有什么意思?我又不是施虐狂,反正从你嘴里什么都问不出来,你好歹也是菩提山山主,辟海境大圆满的实力。   要是杀了你炼魂,我的炼魂幡肯定能变得更强,但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内门弟子,这要是在审讯途中,不小心搞死了审讯对象,可是要受大罚的。右护法大人,您觉得呢?”   表面上,樊尘是在回答明空大师的话,实际上,他整个人都面向右护法,脸上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聪明人和聪明人之间交流,话不需要点的太透。   右护法秒懂樊尘的意思,不就是想要自己替他背锅吗?   “本尊今日来提审这秃驴明空,他对本尊处处冒犯,本尊和他素有过节,一怒一下,一掌拍死了他。” 第211章 堕魔   樊尘摇摇头:“可我就在旁边, 居然没拦住您,真是我的失职啊。如果他死前,交代出了一些情报, 那倒还情有可原。”   右护法:“你的意思是?樊尘, 你太贪心了!”   樊尘敛眸,垂首,恭恭敬敬地说:“晚辈什么意思都没有。”   右护法居高临下地俯视樊尘,他从来没把这个正道小辈放在眼里,始终觉得樊尘是受自己操控的, 不管是当初在梦境蛊惑樊尘修炼魔功,还是借樊尘的手逃出浩天府。   尽管他嘴上说着, 樊尘弑师, 是心狠手辣之辈,很适合跟他一同修魔;但其实并没有把樊尘放在眼里, 不过是区区玄丹境弟子。   在真正的实力面前, 一切小计谋都不值一提,他们之间的实力有天壤之别, 樊尘只能受他摆布。   可是这一刻,哪怕樊尘表现的再是谦卑恭敬,右护法都觉得有什么不一样了。   我在受他威胁。   并且不得不听从。   真是憋屈!   本尊堂堂半步绝巅境强者,位列魔极宗右护法, 却得任由一个玄丹境的后辈摆布?   不过右护法把这一切归结为,都怪青云子当初把他抓走。不然的话, 他怎么会受重伤?怎么会实力没有寸进?又怎么会手下的人都被石崇带着叛进左护法一脉?导致他现在根本无人可用!   还好青云子已经死了,就是眼前这小子替我报仇的。   这样一想,舒服很多了。   “小子,我确实在北大陆有一些耳目, 拿到了一些魔极宗没有的情报消息,我可以把这些消息做人情送给你,让你当成是秃驴招供出来的,去任务堂换取大量宗门贡献值。   明人不说暗话,你必须向我保证,虹渊秘境你站在我这一边,我疗伤需要的圣药,只有虹渊秘境才能找到,而虹渊秘境限制进入者的修为,只有玄丹境才能进入其中。你如今有辟海境实力的炼魂幡,到了虹渊秘境,必然力压全场,我需要你的效忠。”   樊尘握着长鞭的手指蜷了一蜷。   他只是诈一诈,没想到真的诈出来了。   师父能安排他来魔教当卧底,那么魔教有没有安排人去正道偷情报?   必然是有的,仔细回想正魔战场的战役,有一些输的很冤。   有、内、鬼!   右护法手上就有一些探子。   不过他肯定不肯说出这些探子的名字,但通过这些情报,也有机会逆推出来,泄露情报的人可能是谁。   樊尘:“只是一个辟海境大圆满的魂魄可不够我用,连第二尊鬼王都炼不出来。你也知道,炼魂幡里的魂力都是消耗品,用一次就少一些,我不光是在为自己谋福利,等我进了虹渊秘境,我的对手可不仅仅是左护法一脉,一府二门四教八山,山外有山,人外有人,能够发挥出辟海境实力,未必就能力压全场。”   樊尘之前的态度,一直很尖锐,是对立地要求右护法给好处,现在又一下子软了下来,从右护法的角度出发考虑问题。打一棒子,再给一甜枣。   右护法对他的话很认可,“这倒也是,浩天府的叶鸿、圣山的聂盈盈,这些人都不是吃素的,要是放在几百年前,老夫玄丹境时遇到他们,也会将其视为劲敌。”   他低头考虑了一段时间,才说道:“东西南北四部首座、十三个圣子候选人、宗门长老里面,都有我的人。其实审讯室里弄死审讯对象,不是什么大事,总有那么一些人经不住审讯,死在审讯过程中的,我会让他们帮你一起遮掩。你也别只盯着审讯室里这点人炼魂,正魔战场上的敌人、魔极宗里的对手……其实可选择的范围很大。”   “多谢护法大人,樊尘受教了。”   右护法离开审讯室的时候非常满意,何管事等在外面,递上一个右护法爱吸的鼻烟壶,“看来您得偿所愿了。”   右护法猛吸一口鼻烟壶,神态惬意,“石崇想跟我斗,做梦呢,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破船也有三斤钉,我就算再怎么重伤,也不至于连一个樊尘都搞不定。”   “可惜卑职没有把罗腾招揽到您的手下。”   “罗腾跟樊尘没法比,十个罗腾也不如一个樊尘,以后你就知道了。”   小院里,葡萄架下。   一开始,陶然是在打游戏,分心关注樊尘那边的事。到了后来,见到樊尘诈出右护法的情报信息,还索要了以后的审讯“死亡”名额,她完全顾不上打游戏了,彻底被炼魂幡里传来的樊尘那边的走向吸引,连操控的游戏人物死亡都没注意到。   陶然把游戏机扔到一边,右手摸着下巴,把这件事品了又品,“樊尘牛逼啊!”   系统:“还不都是你教的好嘛。”   “不不不,这我可教不出来,我的段位最多只到,谎称石崇开出的利益是修炼到辟海境那里。至于后面的那一大堆操作,只能说樊尘是厉害啊!   右护法被他敲诈,替他背锅,给出情报信息,还许诺以后替他遮掩别的审讯室‘意外’死亡事件,右护法都憋屈到这种份上了,还自我感觉是拿捏住了樊尘,强行在心里美滋滋。”   “但你给了樊尘蜕变的契机呀。”   “这倒也是,如果按照书里的剧情,樊尘按照明空大师所求,杀掉他给他一个痛快之后,背上了审讯不利的责罚,被罚的很惨。”   书里的樊尘在魔教一步一步地往上爬,每一步都惨烈无比。   对比一下,他如今的进程简直像是开了挂。   系统一个劲地彩虹屁,夸陶然对樊尘的帮助。   陶然都被它夸的不好意思了,“樊尘自己也很厉害啊,举一反三的能力是真的强,而且心机、谋划、手段,方方面面都成长的很快。”   审讯室,只剩下明空大师和樊尘两个人。   由于受刑太多,明空大师袈裟上血迹斑斑,间或有着红色的铁锈,他骂的更凶了,“没想到老衲到死都不得安宁,以后的魂力还要进炼魂幡替你作恶,正道收你为徒,真是倒了八百辈子的大霉!”   但声音里也有着一丝释然:“快快动手吧,小杂种,取走老衲的性命,这没日没夜的刑罚,我也受够了。我死了,获得了安宁;你活着,良心没日没夜地受折磨,是活在无间地狱里。”   樊尘召出炼魂幡,神色凝重。   他目前研究出来的以活人炼魂的方法,还不太成熟,成败在此一举。   陶然也从摇摇椅上站起来,遥望审讯室的方向。   那一切其实发生的很快,只在转瞬之间,炼魂幡里浓郁的黑雾铺天盖地地席卷而来,吞噬了一切,仿佛一只巨兽,张开了血盆大口,将明空大师的身体嚼碎,咽进了食道里。   明空大师原以为死亡的感觉,应该很痛,但再痛的刑罚他也经历过了,可没想到一切都轻飘飘的。   按理说,炼魂幡此等至阴至邪之物,他的意识应该早就被撕裂了,只剩下魂力,慢慢被炼魂幡的主人消耗,最终他将会魂飞魄散,连轮回都入不得。   但他的神智还很清醒,清醒到足以看清黑雾中那一尊青面獠牙的鬼王,分明是老友青云子的模样!   他骂骂咧咧:“樊尘算什么魔道第一天才,连炼魂幡都玩不转,哪有被炼制的魂魄还保有生前意识的?但心性是真的歹毒,居然把自己的师父也炼成了鬼王!是了,他有什么做不出来的,青云子道友都是他杀的。”   青云子有心想要解释,却被樊尘拦住:“怨气很足,炼魂幡需要大量的怨气,师父,您不妨多引着他说一些骂我的话。”   青云子:“明……空……大……”   最后一个“师”字还没说出来,就被明空大师抢走话茬,“天可怜见,老友,你居然也保有神智,我觉得你徒弟这样做更残忍,要我们眼睁睁地看着他利用我们的魂力作恶,死了都得给他当奴隶。不!他根本不配当你徒弟,樊尘就是个狗杂种!”   青云子那句好久不见,就只能咽回去了,看着明空大师一个人跟单口相声似的,叭叭叭地说个不停。   彳亍口吧。   起码炼魂幡需要的怨气,这一下是很足了。   樊尘走出审讯室,何管事对他露出一个心照不宣的笑容:“恭喜樊老弟。”   “没想到这老秃驴竟然触怒了右护法大人,我这桩差事是办砸了,还好他死前交代出了一些情报,也算能给任务堂交差。”   演的很好嘛,纵使何管事这样的老油条,都得赞他一句,心机深沉、不动声色。   何管事带樊尘去任务堂交差。   一直到回到自己的院落里,樊尘才露出喜色,抓着陶然的手激动地说:“圆圆,成了!如今明空大师是生魂的状态,只要脱离炼魂幡,他就能真灵和肉身合一。”   明空大师的权限很低,不像青云子那样,可以通过炼魂幡观察外界,他在里面感知到的就只是一片黑雾。   陶然装作完全听不懂的样子:“公子,你把我的手握疼了。”   樊尘连忙松开她,“圆圆最近说了好几次小酥肉,今晚我给你做,好不好?”   小酥肉……陶然咽了一口唾沫。   樊尘笑了一笑,揉了揉她的脑袋。   关于情报的事,陶然不知道樊尘要怎么处理。   恰好青云子问了出来。   樊尘:“实则虚之,虚则实之,对方掌握了我们的情报,我们知道对方掌握了哪些情报,基于这一点,根据信息差,能打出来一场非常漂亮的翻身仗。”   当时陶然和青云子都听得云里雾里,后来发生的事,让他们对樊尘竖起大拇指:“高,实在是高!” 第212章 堕魔   正魔战场一共分为一百零八战域, 正道一府二门四教八山各自负责守卫一些战域。   浩天府在正道排名第一,实力最为强大,负责的战域也最多, 足足有十五座。   如今浩天府老掌门去世, 少了一位绝巅境强者,实力下滑,等着摘桃子的人很多。   石崇主动请战。   他很想做出成绩,他卡在辟海境很久了,一直想要进阶, 可是多次冲击瓶颈全都失败了。   石崇目前最需要的就是华灵叶,一种用来冲击修炼瓶颈的圣药, 不过价值实在太过高昂, 并且举世难求,就是有钱也买不到。   从前的右护法拿不出来, 如今重伤的右护法就更是没戏了。   蛇蝎姥姥:“华灵叶, 我有,但这等灵丹妙药, 我不会用在废物身上。石崇,向我证明你的价值。”   这就是石崇投入左护法一脉的原因,魔教从来都是利益至上。   这一战石崇准备的很充分,率领魔教众弟子攻打浩天府的东十五域, 声势浩大,誓要在浩天府上一任府主青云子陨落的危机之下, 给与浩天府重创。   趁他病,要他命!   石崇有非常丰富的作战经验。   论情报,他拿到的是宗门最新更新的情报信息,而且也采用自己的方式验证情报属实了。   论战术, 新一批蚀日魔雾的毒丹刚刚投入使用,这一批毒丹的成色比之前要好得多,毒性极大。   论练兵,这些弟子都是他一手训练出来的,熟练掌握魔道合阵功法,阵法一旦结成,有一加一大于二的奇效!   石崇如此自信,一上来就是全兵出动的雷霆之击,这一仗他不光要赢,还要以碾压的姿势,赢得漂漂亮亮。   然而,在正魔战场上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石崇,有史以来第一次遭遇了滑铁卢惨败。   蚀日魔雾之下,敌方士兵不该渐渐失去行动力了吗?为什么反而越战越酣?   东部这十五域,明明兵力他都探查核实过了,只有十七位辟海境大修士镇守,为何如今对面的大修士数量翻了一番,简直犹如神兵天降!   他所引以为傲的、魔教教徒训练有素的合击阵法,在对面的指挥官眼里简直处处都是破绽。   到底哪里出了错?   石崇至死都没有想明白这一点。   正道大胜!   这是近几十年来都不曾有过的胜利了。   自从阴煞老祖现世,带来了那些来自上界、完全碾压这一界水准的毒丹和魔功,在正魔战场的对峙上,正道就一直处于弱势,节节败退,南北大陆分界线一路北移,越来越多的百姓被魔教害死。   这一场胜利称得上是石破天惊,不光在于全歼了魔教教徒,更在于提升了正道的士气。   在这次战役中,涌现了一批又一批正道年轻强者,他们的名字闪耀整个北大陆。   丹门的天才弟子向冲,在一次炼丹大会中,无意之间受到启发,找到了蚀日魔雾的炼制方法,正道一众老牌炼丹师才基于此,研发出了解毒的秘方。   凌霄教擅长阵法的女修乌恬,苦心专研魔道合击阵法,偶得一本上古阵法秘籍,触类旁通,为破解魔道功法提供了宝贵建议。   浩天府剑修叶鸿,虽然才堪堪晋升玄丹境,可一把重剑立于身前,在大战中一人单挑一整个魔道弟子组成的战阵,任谁见了不赞一声英雄出少年,为之热血沸腾!   还有圣山的聂盈盈,她个人的实力并非顶尖,却极其擅长辅助战斗,怀抱的竖箜篌响起,迷惑敌人心智、鼓舞己方士气、恢复战士的灵力和治愈伤势……   表彰大会上,十大高手之一的青衣道人来做主持人,激动道:“所有这些名字,是正道的未来!”   圣山主没有去参加庆功宴,一个人坐在云端的巨石前,倒了一杯酒:“樊小友,辛苦你了,可惜你没能亲眼看到这一场胜利,我新酿的松花酒,想给你尝尝,你也喝不到。”   他和樊尘的情报联系,是单向的。   只能樊尘向他传递信息,而他无法回应。   阴煞老祖一手构建出来的阵法群落,隔断所有南北大陆的信息传递。   圣山主想要联系上樊尘,难于登天。   樊尘的信息能够传出来,是因为他把太虚剑法修炼到了极致,开辟出了剑府。   聂盈盈找了过来:“爷爷,我就知道你在这里,为什么一个人喝闷酒?不和大家一起参加庆功宴?就算你不想暴露天书的推演,非要把功劳安在别人头上,也可以分享胜利的喜悦嘛。”   圣山主摇摇头。   那哪里是他的功劳呢?真正的大功臣是樊尘,他只要一想到,樊尘在魔教过的有多么悲惨和凄苦……   老掌门死后,圣山主作为如今这世上唯一知道樊尘堕魔是做卧底的人,哪有心情分享什么战胜的喜悦?   聂盈盈:“叶鸿真的好强啊!以前樊尘在的时候,居然还想用魔功胜过他,谁是真正的天才,谁是——”   话没说完,就被圣山主打断,“盈盈,我身体有些乏了,你先回去吧。”不容聂盈盈拒绝,他直接用灵力把聂盈盈送了出去。   孙女夸叶鸿,圣山主没意见,叶鸿这个小辈是不错。   但要是想踩樊尘,那可真是一句都听不下去。   樊尘玄丹境可战绝巅好吗?   所谓的天才,跟樊尘一比,根本就黯然无光,樊尘才是真正的妖孽!   圣山主喃喃道:“樊小友,等铲除阴煞老祖那一天,老道我一定要为你正名。”   陶然和青云子直到这个时候才想明白,樊尘说的情报实则虚之、虚则实之是什么意思。   如果石崇不知道东十五域加在一起的辟海境大修士是十七位,他可能还会往多了派人,偏偏他笃定主要战力是十七,然后就压着这个数据调遣兵马,结果反而让樊尘猜透了石崇的兵力部署。   那么只要做好调兵遣将,就是碾压打击。   书里的这个时候,正道并没有这一场大胜,樊尘断断续续传回去的情报,只能保证正道在和魔教的对战中,不至于全军覆没,总能保有一线生机。   那是樊尘用他的前程和性命,为正道搏来的一线生机。   因为陶然的出现,很多事情都和书里不一样了。   如果没有陶然和青云子在,樊尘此时就是孤身一人。   和书里一样,不管他获得的情报,在正面战场上取得了怎样的胜利,热闹都是别人的,与他无关。   可今天不一样。   青云子:“圣……山……松……花……酒……”   青云子和圣山主是挚交。   圣山主每年都会新酿松花酒,每逢遇到喜事,就小酌上一杯,青云子偶尔会和他对饮。   陶然当然知道这一点,但她装作不知道,好奇地问樊尘:“公子,什么是松花酒呀?”   樊尘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追忆:“是一种味道清冽又绵醇的好酒,我有一年生日的时候,圣山主送了我一坛。”   不过他自己只尝了一小口,剩下的就全都分给同门了。   陶然觉得,今日大喜,当浮一大白!   樊尘才是最应该享受胜利喜悦的人,这是他用自己的牺牲换来的。   陶然闹着要吃酒,樊尘自然全都依她,但她没让樊尘下厨,而是从魔极宗弟子开的酒楼里定了一桌席面。   虽然不是松花酒,但梨花白也是一种美酒。   一张小桌,三人围坐,陶然和樊尘对面坐,中间的那张椅子上放了一面炼魂幡。   樊尘斟了三杯酒,第一杯倒在地上:“敬那些从前死在正魔战役里的烈士英魂!”   第二杯敬的是浩天府的先人。   第三杯……   陶然按住了他的手腕,按照他这么敬下去,什么时候才是一个头啊,明明最该敬的是他自己。   陶然举杯,拉着樊尘和她碰杯:“敬我家玉华公子!”   翡翠杯相击,音色清脆,杯中清酒摇曳,樊尘微微一笑,那笑容里仿佛带着落花的香气,陶然一时分不清是酒香,还是他的笑容更美。   明明是魂体状态的青云子,却仍旧红了眼眶有了泪意,为这数十年难得一遇的胜利,也为小徒儿遇到了陶然。   陶然喝多了酒,有点上头,拿着银筷子敲击玉碗,随口唱起一段家乡小调,她并不擅长唱歌,其实有点五音不全,但音色清甜,听来十分舒服。   樊尘见她还要喝,拦住了她:“圆圆,灵酒后劲大,不能贪杯。”   醉酒的陶然笑容娇憨:“公子会唱歌吗?”   樊尘:“小时候师父教过我,浩天府的府歌,有时宗门祭祀,弟子们会齐声唱和。”   陶然了然,类似于现代社会的班歌、校歌什么的,“我来给公子伴奏。”她把玉碗、玉杯摆了一排,敲击的音符高低错落。   樊尘开口清唱:“巍巍浩天,屹立北冠……”   月下生辉,流云散落,雪衣公子那一曲清歌,直到很多年以后,还萦绕在陶然的耳畔。   魔教战败、石崇战死的消息传来。   蛇蝎姥姥本来在喝处子心头血,才喝了一半,就“砰”地一声把碗砸下,厉声道:“这是怎么回事?”   她的功法有缺陷,并不擅长久战,类比成手机就是,电量续航能力比较差,因此一向很注重对于手下的培养。   她需要人来为自己做事,能不亲自动手,就不亲自动手;就算一定要动手,也只压轴一击,还是要手下先帮忙消耗一波对手。   蛇蝎姥姥亲自排查此事,毒丹和阵法看不出什么,但情报这一项追着往下查,就有一些很意外的东西了。   最近审讯室那边意外死亡的正道战俘不少啊……   与此同时,樊尘的炼魂幡越来越强。   第一个是从菩提山的明空开始的?   由于那碗心头血没喝完,蛇蝎姥姥脸上的皮肤,一半嫩滑如少女,一半枯皱如老者,她去审讯室的路上,连一个敢抬头看她的弟子都没有,生怕被她挖了眼睛。   从宗门的记录来看,明空那老秃驴是被右护法打死的,可是现场根本没有他的功法痕迹,反而残余着一丝炼魂幡的气息。   最近死去的那些审讯对象,宗门档案经手人全是右护法的手下。   蛇蝎姥姥比谁都更懂玩弄心术这一套,七七八八地拼凑出了一个可能,右护法想要拉拢樊尘,但是又没有修炼资源,只能以这些意外死亡的审讯者残魂,壮大樊尘的炼魂幡。   至于情报信息,明空那老秃驴不管怎么被折磨,都一句也不肯招,又怎么肯在恨之入骨的樊尘面前说出来?   分明是右护法借樊尘的手,用这些假的情报来坑害石崇!   “好啊,从前不管在魔极宗如何内斗,起码正魔战场上一致对外,现在这老东西连这条底线都踩?那就别怪我心狠手辣!”   魔极宗东西南北四部首座,分别是东方青龙首座、西方白虎首座、南方朱雀首座、北方玄武首座,各个都是辟海境大圆满修为,并且在大圆满境界停留许多年,实力深不可测。   其中白虎首座、朱雀首座、玄武首座,都是蛇蝎姥姥的人,同时向右护法发起挑战。   魔教有这样一条规则,下位者对于上位者发起的挑战,对方必须接受。   听到石崇战死,右护法本来还在开心,“石崇这白眼狼该死,死得好,死得妙啊!蛇蝎姥姥花大价钱,从我身边挖走他,现在赔死了吧?”   结果下一秒就收到了三封战书,“石崇死了,老妖婆这是恼羞成怒,想要我的命了?”   摆在右护法面前的,只有两条路。   第一,他直接投降,干干脆脆地让出右护法宝座。   到时候东西南北四部首座,为了抢右护法之位,恐怕打要打出狗脑子。   但那样一来,他也就不可能再享有原本属于右护法的利益,包括但不限于南大陆近三成国家的供奉、魔极宗每月的月例、正魔战场的战俘等等。   他的血海神功,离不了杀人,被杀的人从哪里来?还不是那些供奉。   这是最蠢的做法,表面上看起来是急流勇退,可以为养伤争取时机,然而没有相应的资源,他的伤势只会越拖越重。   更何况,蛇蝎姥姥笃定主意想杀他,他明面上退了,她多的是阴招,根本防不胜防。   要么就是应战!   右护法必须要接受挑战,但却可以自行安排时间,只要在半年之内应战即可。   “如果樊尘能帮我在虹渊秘境取得天玄芝,等我伤势彻底恢复,这些宵小又有何惧?正好在擂台上杀了他们,扶持我的人上位,彻底把东西南北四部掌握在我手中。”   当然,右护法并没有把鸡蛋放在同一个篮子里,不是把宝全都押在樊尘一个人身上,同时也在培植其他适合进入虹渊秘境的人选。   蛇蝎姥姥那边同样如此,她也要培养手下,同样剑指虹渊秘境,只不过目的是为了抢夺天玄芝。她的想法损得很,哪怕毁了天玄芝呢,再不济故意送给正道,总之不能让右护法得手。   左右两大护法过招,双方你来我往,闹得不可开交,整个魔极宗上下气氛剑拔弩张。   上层弟子动不动就拔剑相向,轻则血溅当场,重则人头落地,下层弟子人人自危,生怕一不小心就小命不保。   魔极宗大环境向来残酷,弟子生存不易,可最近残酷的过分了。   也有人暗中求见阴煞老祖,就是那一日在摘星楼负责主持新人教众考验的圣子:“教主大人,我总觉得圣教最近的风波,透着一股诡异的气息,东十五域这场大败,更是十分古怪。   细细分析战争失利的原因,蚀日魔雾的毒丹解药,是在樊尘加入圣教之后研发出来的,合击阵法同样如此,而情报一事,更是樊尘直接经手……我怀疑樊尘堕魔是假,来圣教做卧底是真!”   阴煞老祖摇头:“不可能,樊尘来了魔极宗以后,还没有离开过南大陆,我布置下的阵法,隔绝一切传讯手段。至于他有没有经其他人的手,把消息递出去,这一点你们应该比我清楚,盯在他身上的眼睛那么多,他可有和谁有过密接触?”   “没有,他日日来往的人,只有院子里那个傻妞。唯一能说得上话的人,也就是何管事,我来之前,已经对何管事用过特殊的搜魂手段了,何管事对圣教的忠心无需怀疑。老祖,我实在怀疑樊尘,世上可有什么手段,能越过您布置下的阵法,传递讯息吗?”   阴煞老祖沉思了好久,才说道:“还真有这么一种方法,传说中如果能将太虚剑法修炼到极致,剑心澄明,是可以修炼出剑府的,剑府是一种超脱我们所理解的时间、空间的存在,如果是玄妙如剑府,或许本尊防不住。   但这绝无可能,即便是在上界,也从没听说过谁真的修炼出了剑府,传说就只是传说而已。连上界那些不世出的剑道天才,一剑能镇压一整个时代,终生都无法触摸到剑府,它更像是一个虚无缥缈的传说,说不定只是上古时剑修编出来,骗人扎根剑道罢了。   就算退一万步,樊尘真的修炼出了剑府,那他如今就有战绝巅的实力,顺风顺水地修炼下去,十年之内白日飞升是铁板钉钉的事情,剑府天才到了上界都是剑道的宝贝,那些一等一的宗门抢着要他,何必和浩天府的叶鸿抢什么机缘,嫉妒叶鸿的天分?   再再退上一万步,那等层次的剑府天才,何必堕魔加入魔极宗?那不是自毁前程吗?剑心可比道心要求更加清明澄澈,不染丝毫尘埃,樊尘如今在魔极宗做的这些事,使用血池修炼魔功、食用紫河车来补血气、奸|淫孩童智商的傻妞、亲手杀害正道同仁……他的剑心蒙尘,剑府要不了多久就会崩溃的。   樊尘要真是剑府天才,肯定不声不响地修炼,苟起来发育,生怕被我盯上。他傻吗?放着白日飞升的康庄大道不走,堕入魔道来毁了自己的剑心?你别瞎想了,不过是一场局部的小战役而已,死多少蝼蚁又有什么关系?仔细帮我留意炼器天才才是正事,等我把神魔器炼制好了,血祭南北大陆!”   阴煞老祖绝对想不明白,世上就是有樊尘这么傻的人。   樊尘把天下苍生摆的很大,把自己看得很轻。   天下为大,我为小。   樊尘目前打不过阴煞老祖这样活了几万年的老魔头,其他强者是绝巅境,是因为只能修炼到这一步,老魔头表现出来绝巅境的实力,却是因为下界压制他的真实修为,他真正的实力可比绝巅境强的多,手段波云诡谲。   樊尘倒是能自己飞升,可飞升是一条单行道,一旦到了上界,想要再回来,根本不可能。   到时候整个南北大陆的百姓,岂不是留给阴煞老祖祸害?   书里的樊尘,后来剑心蒙尘,剑府崩溃了。   可他从没后悔过,当初背着师父的头颅,孤身一人踏入魔极宗。   即便在天下人的眼里,救他们的大英雄是叶鸿,樊尘是被钉在耻辱柱上的反派角色。   樊尘唯一悔的只是,这一路走来满手杀孽。 第213章 堕魔   樊尘在魔极宗崭露头角, 他在炼器方面的天分,也被人注意到了。   阴煞老祖从来不吝于表达他对炼器天才的渴求,这也是当初青云子最终下定决心送樊尘来卧底的原因之一。   只要樊尘的炼器天赋被阴煞老祖注意到, 那么他就有机会接触到神魔器的炼制, 继而在其中做手脚。   魔极宗常常有炼器方面的比赛,樊尘总能拔得头筹。炼器堂的任务,他总是完成的十分出色。慢慢的,来找他请教问题的炼器师越来越多。   樊尘这个名字,被举荐到了阴煞老祖面前, 作为一位炼器高手。   这又比书里的节奏快了太多、太多了。   阴煞老祖在阴煞殿召见樊尘。   这是魔极宗总部,位于圆环最中间的那个点, 宛如众星拱月。   群山巍峨, 玄黑色的大殿磅礴而大气,古朴的青铜大门带着一股历史的沧桑和厚重感, 缭绕的阴云和漆黑的雾气又多了几分森冷之意。   婴儿形态的阴煞老祖, 端坐在大殿正中间的宝座上,声音苍老无比:“樊尘, 知道本座今日召见你,所为何事吗?”   樊尘:“不知。”   一个圣子候选人侍立在旁边:“老祖想要考校你一些炼器方面的事,你仔细应答,答好了有重赏。”   樊尘心下一跳。   他堕魔卧底魔极宗, 神魔器就是最重要的原因。   青云子对右护法搜魂,发现如果没有这件神魔器, 阴煞老祖受下界规则所限,最多只能发挥出来绝巅境大圆满实力;可一旦神魔器炼成,将会最大限度地帮他打破规则,让他能够尽情地发挥原本实力, 而不被规则反噬。   神魔器快要炼成了,即便按最慢的水磨工夫来,也不会超过十年。   到时候必然是一场苍生浩劫。   起初阴煞老祖问的都是理论方面的知识,樊尘的基础很扎实,而且回答的见解非常独到。   然后考验的就是实际操作了,当场炼器,或是修补报废法宝,或是指出法宝的不足之处。   在场的几个圣子候选人传音道:“你们说樊尘能过几关啊?我上次举荐的那个炼器大师,一开始吹嘘的信心满满,结果连第一关都没过去,气得老祖当场手撕了他。”   “撑死第三关吧,我以前见过最厉害的一个炼器大师,也只到第三关。樊尘能到第三关,我这次举荐就重重有赏了。”   樊尘的炼器水准远在他们的预料之上,第一关、第二关、第三关、第四关……一路势如破竹,丝毫没有阻碍。   一直到第六关,樊尘的速度才慢了下来。   其实樊尘还能继续破解,但是那样的话,反而会引起阴煞老祖的警惕。   阴煞老祖需要的不是庸才,庸才帮不到他的忙。他更不需要绝顶天才,那样的炼器天才,阴煞老祖根本控制不了,万一对方在神魔器里动什么手脚,他都未必能发现。   樊尘如今表现出来的这个程度刚刚好,阴煞老祖对他的炼器天赋很惊艳,同时自觉樊尘翻不出自己的五指山。   阴煞老祖大喜:“好极了,樊尘,你是我所有接见的炼器高手里,能给我帮助最大的人了,你走上前来!”   其他圣子心里非常酸柠檬:“看来樊尘要得到重赏了,怪我们没有炼器天分,得不到老祖的赏识。”   阴煞老祖抽出了樊尘佩戴在腰间的墨渊剑,婴儿大小的手臂,看起来还没有那把剑长,总让人疑心他握不住剑柄,那柄剑会掉下来。   然而,他拿的极稳,他可不是什么小婴儿,而是上界大魔头。   阴煞老祖手里的墨渊剑,划过了樊尘的双眼。   剑府激荡,几乎立刻就要暴起护主,却被樊尘死死按住。   鲜血从樊尘的双眼里流出,那种尖锐的刺痛几乎要让樊尘无法稳住身形,视线里模糊的只剩下一片血红。   阴煞老祖的动作还在继续,他把墨渊剑刺进樊尘的眼里,手持剑柄,狠狠地绞上了一圈。   这一下,樊尘什么也看不到了。   他听到“哐当”一声,似乎是阴煞老祖扔下了墨渊剑。   双眼失明,那种瞬间的黑暗让樊尘恐慌,他本能地释放出来神识,想要探明周围。   然而下一刻,那只婴儿的手,放在了他的头顶,比双眼传来的尖锐疼痛更加剧烈的痛感,席卷了他整个识海。   阴煞老祖撕裂了樊尘的识海!   就像是脑浆全部爆裂,那是语言无法形容的疼痛,樊尘痛的跌倒在地。   所有圣子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明明阴煞老祖看起来非常开心,为什么突然对樊尘出手?   众人一时搞不清楚,阴煞老祖这到底是赏还是罚。   刺伤双眼、毁掉识海,这当然是罚。   尤其是识海被毁,等于说是断了樊尘的修炼之路,他终其一生都只能停留在玄丹境。   可是樊尘明明是第一个闯到第六关的炼器高手啊!阴煞老祖表现的求才若渴,怎么会?   他们生怕这股火烧到自己身上,立刻跪在地上:“老祖息怒!”   阴煞老祖哈哈大笑:“我不生气啊,我开心的很,可算是找到能辅助我炼制神魔器的人了。樊尘,你回去好好休息,别忘了勤练你炼器的能力,等你能在不借助眼睛和神识的情况下,还能发挥出之前那份炼器实力,就来阴煞殿找我。神魔器不可拆解,别怪我防人心重,你尽心为我做事,日后我实力恢复了,不受这一界规则所限,亲自动手修复你的识海。”   一片漆黑的世界里,樊尘跪在冰冷刺骨的汉白玉地面上,双手摸索着从地上捡起染血的墨渊剑,强撑着头部被撕裂的疼痛向阴煞老祖行礼:“谨遵老祖谕令!”   这时众人都明白了,是赏!   阴煞老祖要樊尘休养好身体,就来阴煞殿找他,这句话的意思就是,樊尘现在是阴煞老祖要的人,谁也不能动他。   阴煞老祖狠是真的狠,不过拿捏人心也的确是到位,樊尘识海被毁,以这一界的手段,根本无法修复,只有尽心尽力为阴煞老祖做事,等他恢复巅峰实力,出手为樊尘修复识海。   这些圣子扪心自问,如果他们处在樊尘的位置,如今比起怨恨阴煞老祖毁了识海和双眼,恐怕更重要的也是该怎么帮助阴煞老祖炼制神魔器。   作为如今的魔道祖宗,论起御下之术,阴煞老祖又岂会拿捏不住人心?   走出阴煞殿,何管事想要搀扶樊尘,被他拒绝了:“我自己可以。”   陶然原本在午睡。   她昨晚打游戏打的太嗨,一不小心就通宵了,今天一天都困死了。   正睡得迷迷糊糊,忽然听到院子里传来一声闷响,似乎是什么东西被撞翻了。   难道是有人闯进来了?   小院的禁制,只有她和樊尘两个人才能进入,樊尘做事一向仔细,从来没有撞翻过东西。   陶然瞬间清醒,走出房间,来到院子里,却发现樊尘倒在地上。   他脸上全都是血,双眼血肉模糊,摇摇椅被他撞翻了,墨渊剑也掉在地上,他想要站起来,却不小心拽到了桌布,碗碟清脆地碎了一地。   樊尘从来都不知道,只是从阴煞殿回到内门小院里,居然都是一件这么艰难的事情。   他今日穿着一件水蓝色的袍子,本来干净整齐,如今上面满是泥污,显然这并不是他第一次摔倒了。   樊尘没有泄气,用手撑着身体,想要站起来,却因为看不到地面,手落在了碎裂的瓷片上,疼得他微微一皱眉。   陶然难以置信地望着这一幕:“公子?”   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   书里根本没有这一幕!   青云子的声音断断续续地响起:“神……魔……器……不……可……拆……”   樊尘比书里更快地适应了魔教的规则,在魔极宗锋芒毕露,也更早地被阴煞老祖注意到了炼器的天分。   书里,樊尘是到非常后期,才终于接触到神魔器的炼制,那时候阴煞老祖已经解决了很多问题。   比如拆卸神魔器各个部件。   阴煞老祖生性多疑,为了防止别人摸清神魔器的运转原理,他请人帮助他炼器,从来都是拆解神魔器,只让别人碰到小部件,根本没人见过神魔器的全貌。   那些只能闯到第三关的炼器者,他甚至连神魔器的部件都不给看,只是把类似的问题套进其他法宝里,让他们帮忙解决。   如今这个时间节点,神魔器的炼制还没有到很后期,阴煞老祖无法掌控自如,不能拆开各个部件,又怕樊尘耍阴招,干脆就把他的识海毁了、双眼挖了,让他即便触碰了神魔器,也没办法探查整个神魔器。   陶然写这本书的时候,根本没有仔细描写神魔器的炼制,这些都是一笔带过,她压根不知道原来神魔器的炼制还分这些进程。   如果她早知道会这样,一定让樊尘藏好炼器天分,等到神魔器可拆解了,再展露出来。   陶然满心都是自责,她以为穿书以后,因为自己的加入,一切都在向着好的一方面发展。   可是现在,樊尘却……   系统安慰她:“宿主,不是你的原因,你又不知道炼器步骤,怪只怪那阴煞老祖太歹毒!明明想请樊尘帮他炼器,却还要先毁了樊尘。”   陶然弯下腰,搀扶倒在地上的樊尘。   他不肯让何管事搀扶,因为生性要强,不愿意被人同情,不愿意让别人看到他的狼狈和脆弱。   但陶然和他们不一样。   他在她面前没有丝毫伪装,他不排斥她对自己做任何事。   对于樊尘来说,那些人都是外人,只有陶然不是。   樊尘的声音因为强忍疼痛,还在发颤:“圆圆,我走的时候,你还在睡觉,你怎么起来了,是不是我回来的动静闹得太大,吵醒你了?”   有温凉的液体滴落在樊尘的脸上,他起初以为是下雨了,但是天空晴空万里,他能感觉到太阳的温度还铺洒在他的指尖。   是他的小姑娘哭了。   樊尘伸出手,试着去触碰陶然的脸,想要为她擦干净眼泪,“是不是我脸上的血太多,吓到你了?”   他的指腹带着剑茧,动作轻而温柔。   是怜惜,樊尘在怜惜我。   他都这样了,最先想的却是吵到我睡觉。   从情感上来说,陶然恨不得现在就提剑杀了阴煞老祖,但理智知道打不过,她还只是筑元境。   她甚至不能为樊尘治好眼睛和识海,那样的话,他就没办法接触神魔器的炼制,这份苦也就白受了。   陶然记得樊尘的眼睛,很好看的浅色黑眸。   他的瞳仁颜色偏淡,仿佛琉璃。   里面有着朗星一样的神采。   现在却只有血淋淋的伤痕,再也看不到那双漂亮的眸子。   樊尘越是擦拭,陶然的眼泪就掉的越多。   樊尘轻声一叹:“别哭了,乖,哭的我心疼。”   明明他这个样子,才更让人心疼。   陶然打来了水,为樊尘擦洗脸上的血迹。   樊尘乖巧地坐在石椅上,陶然让他抬头,他就抬头,让他伸手,他就伸手,生怕自己不配合,害她更麻烦。   她哪里做过伺候人这样的活呢?他宠她还来不及呢。她性格懒,嗜睡如命,樊尘平日里恨不得连饭都给她端到床上,亲手喂给她吃。   为樊尘的伤口上完药后,陶然用一条白纱,蒙住了他的眼睛。   青云子老泪纵横,小徒儿这样凄惨,他这个当师父的有一大半责任,“为……师……无……能……”   樊尘反过来安慰他:“这是好事,等我能适应这样的状态,发挥之前的炼器水平,就能接触到神魔器了。”   陶然收拾地上的碎片,樊尘向她道歉:“抱歉,圆圆,拖累你了,还得让你做这些杂活,今晚可能没办法给你做饭了。”   陶然就想不明白,世界上怎么会有樊尘这么温柔的人呢?自己都这样了,心里想的居然是,给她添麻烦了。   樊尘尽量想要表现的一切如常。   但是生活的世界,突然变成了一片黑暗,确实让他很没有安全感。   吃饭、睡觉、洗澡……从前每一件日常生活中的小事,如今都变得磕磕绊绊、艰难无比。   还好,还有陶然陪着他。   他的小姑娘喜欢喝灵牛奶和灵羊奶,身上总有一股淡淡的奶香气,视觉消失了,嗅觉反而更加灵敏,他忍不住去追逐她的气息,每每辨认出陶然的位置,就像是在一片漆黑中,看到了一点光明,使樊尘十分心安。   有她在身边,就算双眼失明,他都觉得不算什么了。   陶然在小院里所有的棱角处,全都绑上了又厚又软的棉垫,地毯也铺了好几层。   这样樊尘磕着、碰着不会那么痛。   这些问题都可以解决,唯独洗澡这件事最尴尬。   樊尘来魔教是当卧底的,身上秘密太多,院子里不适合再找杂役弟子。   他又不肯让陶然帮忙,坚持说男女有别。   但他在魔教这些时候,形成的习惯就是反复洗澡。   魔极宗空气中飘荡的灵气,仿佛都带着血腥气,实在是太脏了。   当樊尘第五次在浴室里摔倒,陶然再也不肯听他的拒绝,强硬地推开门走进去,把樊尘按进了浴桶里,“我来给公子洗!”   都摔多少次了,这个人都不怕疼的吗?   樊尘只当她是小孩子心智,没有多想。   但陶然并不是傻妞。   水汽氤氲,樊尘半倚在浴桶里,背部露在水面之外。少年身形挺拔,肌肉的线条劲瘦,肩膀宽阔而有力量,肌肤白皙如玉,入手的触感细腻丝滑。   他的手攀在浴桶边缘,指节修长好看,苍白的能看到手背上的青筋,脸上蒙着一块白纱,遮住了眼睛,露出的半边脸精致如画。   似烟似雾的水汽弥漫,美人如花隔云端。   陶然只觉得手上的力道重上一点,都能擦破他的皮肤。   这画面太色气了。   陶然这个颜狗有点顶不住。   察觉到她的动作停下来,樊尘疑惑地问:“圆圆?”   陶然疯狂在心里默念:“富强、民主、和谐……”凭借二十四字真经强行把脑内的小剧场赶走,才没有当场流下鼻血。   她学着傻妞的语气,奶声奶气地说:“擦完了呀。”   下半身还没洗呢,但他们俩全都默契地没有提起。   樊尘是觉得男女有别,陶然是真的顶不住美色暴击。   反正樊尘身上一点都不脏,他洗澡也不是为了这个,真要是怕脏,一个修炼界的清洁法术就可以了。   他反复洗澡,主要是卧底魔教产生的心理方面问题。   陶然扶樊尘出浴桶,先背过身去,递给他一块干净的浴巾,等他擦好身体,才转过来。   樊尘觉得给陶然添了很多麻烦,自己穿好了浴袍,但因为动作太仓促,眼睛又看不见,他不慎把衣服穿反了。   陶然重新帮他穿衣袍。   她为他系带的时候,几乎是整个环抱住了他。   怀里的少年,墨发沾着水,澡豆是陶然给他打的,味道很清新,他的发丝落在她的脸上,凉凉的、痒痒的。   真是一个放佛恋人的姿势。   陶然的心怦怦直跳。   她从来没有和异性这样亲密接触过。   而那个人还是樊尘。   他是漂亮的少年,双眼失去了光明,脆弱而惹人怜惜。   但他并不脆弱,相反十分强大。   陶然见过樊尘一剑破碎山河,把万兽山脉杀成了死寂之地。   和魔教那帮人过招,樊尘心机了得,对她却完全不设防,依赖她、信任她。   他那样温柔,记得她所有的口味,为她做好吃的。   他这样被世人误解,仍旧无悔地牺牲自己。   他是玉华公子。   堕魔以来,世人骂他、怨他、憎他、恨他……   他们不认这位玉华公子了。   那么,就由我来守护公子。   从今往后,他便是我一个人的玉华公子。   他是她的玉华公子。   这样的念头滚过陶然的脑海。   好喜欢这个人,想要保护他。   也可能单纯就是美色误人吧。   总之。   想要站在樊尘的身边,做他的眼睛,想要变得强大无比,让谁也伤不了他。   和做任务无关,只是因为他是他。   母胎单身的陶然,似乎第一次知道了,什么是心动。   樊尘听到了陶然快的过分的心跳声,担心地问:“圆圆,你是不是不舒服?”他把手放在了陶然的额头上,“发烧了?”   陶然红着脸摇摇头:“没有。”   她问系统:“我这次是不是栽了啊?这就是喜欢的感觉吗?我喜欢上任务对象可以的吗?会不会影响我们做任务?”   系统:“我只是一个机器,人类的感情,我不懂呀。不过你放心啦,你喜欢上任务对象,当然不会影响咱们做任务,你要是喜欢樊尘,等完成穿书任务,可以选择留在这个世界,和他共度余生。”   陶然的脸更红了:“你瞎说什么啦,什么共度余生,只是我对他有好感,樊尘又不喜欢我。”   “樊尘怎么可能不喜欢你?你可是他的道心。只不过他以为你是小孩子,压根不敢往男女之情的方向想,你可以在不崩人设的情况下,慢慢假装恢复神智嘛。少女,喜欢就大胆地追!”   “诶,说好的机器人不懂感情呢?你这不是挺适合当情感导师的吗?”   “那什么,天道喊我开会,我先溜了,回见~”   樊尘一向很聪明,聪明到哪怕双眼瞎了、神识毁了,也能凭借听觉、嗅觉,渐渐活动如常。   只不过炼器,到底是一项很高深的技术活,失去双眼和神识,樊尘想要达到之前的高度,还需要更多时间。   陶然一直都跟在他身边,不管他去哪里。   如今的樊尘,在魔极宗的地位……怎么说呢?   从前左右护法争抢他,但他现在成了一个废人。   眼睛瞎了倒没什么,修士用神识能够探查到的东西远比视觉精细,可是识海被毁……那就是废人了。   没有神识,很多功法不能修炼。在对战当中,敌方千变万化,失去了神识的探查,那不就是给对方送人头吗?   右护法很庆幸,他当初没有把宝全部都压在樊尘一个人身上。   蛇蝎姥姥看笑话:“好哥哥,你可没少给樊尘砸资源,本来你就够穷了,这一下竹篮打水一场空咯。”看到右护法倒霉,蛇蝎姥姥连石崇战死那口郁气都出了。   但是樊尘的地位,又绝对算不上低。   他如今是阴煞老祖眼前一等一的大红人,阴煞老祖提拔樊尘当了圣子,第十四位圣子候选人。   圣子,在魔极宗的地位很独特,历来圣子都是教主的亲传弟子,基本上是被当做下一任接班人培养的。   其他圣子之间,斗的你死我活,却没人敢把战火烧到樊尘这边,神魔器炼制未成之前,他就是阴煞老祖眼里的香饽饽。   樊尘比书里成为圣子的速度快了很多,但陶然一点也开心不起来,这代价太沉重了。   她做梦都想一拳锤死阴煞老祖!每天发了疯一样的修炼,连游戏机都扔到一边不碰了。   樊尘加入魔极宗的第五个月,虹渊秘境开启。   他如今是个战五渣,别人都以为他不去秘境了。   樊尘却递交了申请。   此次虹渊秘境,右护法志在天玄芝,所有手下以这味灵药为唯一目的。   左护法的目的就是,不让右护法得到天玄芝,左护法一脉各个以此为己任。   魔极宗并非只有这两大派系,各个圣子之间的争斗同样如火如荼,他们想的是在秘境里获得更多天材地宝,或是杀那些正道修士,向阴煞老祖证明自己的实力比其他圣子更强,要是能直接坑杀竞争对手,那就更好了。   魔教弟子各怀鬼胎,出发前却同时收到了阴煞老祖的命令:“保护好樊尘,别让他在虹渊秘境受伤,他要是出了事,你们谁也不用回来了!”   樊尘如今战力尽失,阴煞老祖怕他出事,但也没有限制他的行动,这幅态度反而是倾尽全宗之力,保他在秘境里玩的开心。   青云子不理解阴煞老祖这个行为。   樊尘和青云子分析:“归根到底,老魔头想要利用我帮助他炼器,用了这样阴毒的手段毁了我的识海,又怕我记恨他,炼器时不尽心,施这些小恩小惠,想要拉拢我罢了。”   他把一切看的透彻,但面上却丝毫不显,冲着阴煞殿的方向深深一礼,态度十分恭敬:“谢老祖恩典!” 第214章 堕魔   虹渊秘境, 每一百年开启一次。   在书里,这是男主叶鸿真正开始扬名的地方。   当时被誉为剑修第一天才的樊尘,杀害老掌门, 叛出浩天府, 堕入魔道,一度让浩天府极为低迷。   叶鸿在虹渊秘境,得到了玄天芝,重创了魔教教徒,一扫浩天府之前的颓势, 强势成为每一个正道弟子心中的新希望。   不过现在,他已经随着上一次正魔大战的胜利, 名扬四海了。   浩天府此次进入虹渊秘境的玄丹境弟子, 就是由他带队。   丹门向冲、凌霄教乌恬、圣山聂盈盈……这些天才弟子,都是这一次各宗门的带队者。   此时虹渊秘境开启的时间未到, 正道的高手同样也在秘境入口处, 保护宗门里的玄丹境弟子,护送他们安全进入虹渊秘境。   魔极宗的人来的很晚, 但气势很足,浩浩荡荡,清一色的玄黑弟子服,如同黑云笼罩。   被所有人拱卫在正中间的, 是一顶大的像房子那样的豪华软轿,鎏金镶钻, 璀璨熠熠,是阴煞老祖惯爱的奢靡风格。   看来应该是此次秘境一行,魔教那边的领军人物。   仅从数量上来看,魔极宗一个宗门的弟子, 就比正道一府二门四教八山加在一起,还要更多。   一来,魔教势大,实力本来就比正道强盛。   二来,魔教并不在意玄丹境弟子的死活。   虹渊秘境的危险指数极高,里面妖兽众多,实力不强的弟子,进入以后陨落的几率非常大。   因此,在正道都要先进行弟子选拔,只有战力超凡的玄丹境,才会被派来虹渊秘境。   魔教不一样,只要是到达玄丹境的教徒,都会被一股脑地丢来秘境。虹渊秘境只限制修为上限,不能超过玄丹境,向下没有要求。   至于里面太危险,怕死?那干脆死在里面才好呢。反正这样的废物,活着也是浪费魔教资源。   魔教教徒的人数,十倍于正道弟子。   正魔双方是死敌,如果这里是正魔战场,双方已经开始厮杀了。   但这里是虹渊秘境。   虹渊秘境只有统一入口,没有统一出口。   时间一到,所有弟子都会被强制弹出来,落地地点可以让每个人自由选择。   历来都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进去前不打,快要到秘境关闭的时间,双方才在里面打出狗脑子。   秘境里的机缘这回事,谁也捉摸不透,虹渊秘境地势广袤无比,本来就不曾探得全貌,而且一百年没有开启,里面的情况和百年前绘制的地图相比,恐怕又有了许多变化,更何况不同批次进入的弟子,降落的地点又是随机的。   比如右护法苦苦寻求的玄天芝,可能魔道弟子从头到尾都摸不着,反而正道弟子直接传送到了那附近。   与其现在打,不如等秘境快要关闭的时候,大家收获都很丰盛了,再开始杀人越货,那才有金腰带。   秘境入口处,双方泾渭分明。   本来安静等待就是,偏有人提起樊尘:“听说以前樊尘在浩天府,参加宗门大比,想要施展魔功胜过叶贤弟。如今你名满天下,而他堕入魔教,为世人所不齿。”   那人的本意,只是恭维一番叶鸿,顺便再嘚瑟一下正道近期在正魔战场上取得的大胜。   至于踩樊尘,他丝毫不觉得这有什么,像樊尘这样浩天府出身,半道加入魔教,魔教的生存环境那么残酷,如今他在里面过的不知道该有多惨呢。   真以为自己堕魔了,就能成为什么人生赢家?   废物到了哪里都是废物。   那个正道弟子的声音其实很小,不过是想借机和叶鸿攀谈一番,如果到了秘境里遇到危险,叶鸿也能对他照顾一二。   偏偏恰好有一位魔教弟子,修炼的功法在耳力方面有非常大的加成,把这一番话听了一个清清楚楚。   樊尘如今在魔极宗,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也不为过,谁不想巴结他呢?只不过樊尘性格冷淡,除了何管事还能跟他说上几句话,大家哪有接触他的机会?   这一下,可算是让他逮到一个攀上樊尘的路子,这个魔教弟子,当即把那个正道弟子,抓了出来:“你敢辱骂我神教圣子樊尘?看剑!”   本来两个玄丹境弟子打起来,不算什么大事。可那个魔教弟子口中的话,却让一府二门四教八山全场哗然。   樊尘竟成了魔教圣子?   樊尘竟成了魔教圣子!   他加入魔教统共才五个月。   又有浩天府这样的正道出身,按理说魔教应该对他百般提防,正魔两道有血海深仇,那些魔教弟子把对正道的气往樊尘身上撒,才是正常的。   偏偏他成了魔教圣子。   一时之间,群情激奋:“樊尘这是踩着老掌门的命往上爬!”   这五个月来,樊尘就是正道集体辱骂的对象,不管什么时候,大家骂一骂樊尘,都能神清气爽。   照他们的理解,樊尘这样的大恶人,一定在魔教过得极惨,受尽压迫,才是天道好轮回。   可樊尘成了魔教圣子,看起来倒比当初的浩天府小师叔,过的还要更爽。   “难不成你们抬的那顶轿子里,坐的就是樊尘这个狗杂种?”   “住口,圣子名讳,岂容你侮辱?”   “我不光侮辱他,还要杀了他呢。”   越来越多的正道弟子,攻击那顶金轿子。   魔道弟子当然舍命保护,怎么肯让他们伤到樊尘?来之前教主可是开了金口,樊尘要是出了事,他们全都不用回去了。   这个不用回去的意思,可不是让他们在外面自谋生路,而是摧毁他们的本命魂灯,让众弟子直接死在外面。   场面彻底陷入混乱。   一道空灵如天籁一般的女声响起:“好吵。”   高高在上的轿门打开,走出了一个紫衣女子,她怀里抱着一柄长剑,冰霜似的剑身上刻有“墨渊”二字,剑光映照着她的容颜,墨发雪肤,冰肌玉骨,红唇殊艳。   剑是绝世好剑,人是倾城绝色。   她一出场,全场都有片刻的寂静。   正道弟子是被这种惊心动魄的美一时摄住心魂。   魔教教徒则是出于对她的恐惧,哗啦啦地跪了一地:“见过梦姬大人!”   等从那种人间绝色的震撼中缓过神来,正道弟子大骂:“妖女,刚才肯定对我们用了媚术,杀!”   魔教弟子不可能不还手,任由他们打啊,双方又搏杀了起来。   魔极宗此次负责把弟子送到秘境入口的人,是青龙首座和玄武首座。   青龙首座:“梦姬,他们吵到你了?”   “什么梦姬不梦姬的,我只是一个剑婢,为我家公子抱剑的婢女而已,公子叫我圆圆。他们不是吵到我了,是吵到我家公子午睡了。”紫衣女子仙姿玉容,说话却带着一股孩童的奶气。   “这是老祖给你的赐名,是因为你长得太美,老祖亲口说你是美得如梦之梦,即便是在上界流传最广的四大美人,也远不如你。他们吵到了玉华公子?我本来也打算出手料理他们的。”   “不必,我自己来。”   一面漆黑如墨玉的小幡,从她掌心浮起,向着远处飞去,迎风见长,渐渐大到遮天蔽日,黑雾滚滚而出,将前方战得最激烈的正魔两道弟子,全都吞噬一空。   是炼魂幡!   她这一出手,杀了起码有上百人。   这一下,是真正的落地无声了。   紫衣女子收回炼魂幡,看都没看众人一眼,转身走回轿子里,身姿袅袅娜娜,魔教却没有一个弟子敢抬头直视她的背影。   在他们眼里,梦姬可比蛇蝎姥姥恐怖的多。   蛇蝎姥姥已经够残忍了,可对于魔极宗这些教徒,最多也就是采补至死,还有挖挖眼睛。   大家可以规避啊,不爬蛇蝎姥姥的床,不被她采补就是了。   她要是露出来老妖婆的本来模样,大家不看就是了。   就算真的被挖了眼,起码还能保住这条命。   但是梦姬……别看名字叫的这么美,其实根本就是一个傻妞啊!   什么是傻子?毫无同理心,无差别攻击。   比如刚才那种情况,如果是青龙首座出手,肯定是护住己方弟子,只杀正道中人。   魔教这些大人物就算再是看不上玄丹境,起码也把大家留着当个炮灰用。   但是你跟傻妞讲这些?讲不通的,她是个傻子啊,她遇到所有的事情都是一刀切。   就像刚才那样,炼魂幡所过之处,所有魔教弟子和正道弟子一起,死无葬身之地。   蛇蝎姥姥再是阴晴不定,起码阴和晴的原因,大家事后都能琢磨一二,但是傻妞……鬼知道她是什么脑回路。   要说她是杀人取乐吧?可她杀完人还是那副死人脸,一副杀人还耽误她时间的样子。   要说她不爱杀人吧?死在她手里的魔教弟子成堆成堆的论,那些自诩杀人狂的魔教中人,对她都甘拜下风。   不是没人去找樊尘抗议,偏偏人家就是把这个傻妞宠进了骨子里,不管她做了什么,全都由着她,连本命法宝炼魂幡都给她拿着当玩具。   现在魔极宗最恐怖的代名词,不是蛇蝎姥姥,不是阴煞老祖,以前所有那些变态全都靠边站,众人最怕的就是妖女梦姬。   正道这边,同样是一片惊骇。   一个青衣道长站了出来:“妖女,你杀我门下弟子?我要为他们讨回公道!”   青龙首座:“怎么?今日要破了流传上千年的规矩,在进入虹渊秘境之前就分个胜负,打个你死我活?其实本座倒是不介意,正好诸位都算我的战功了。”   打?是打不起来的。   魔教势大,不是说着玩的。   阴煞老祖要是铁了心全面开战,能血洗南北大陆。   只不过他不想受伤,他的境界太高了,如果在下界受伤,疗伤可是一件麻烦事,等神魔器祭炼成功了,轻轻松松拿下南北大陆不好吗?   再等十年而已,十年,对这等活了数万年的老魔头来说,只是弹指一挥间。   正道对上魔教,从来都是忍气吞声,即便是在这样的一场大胜利之后,双方本质上的实力悬殊并没有改变。   大家纷纷劝青衣道长:“虹渊秘境马上就要开启了,我们的任务是护送弟子顺利进入其中,大局为重。”   浩天府这边。   众弟子无法接受刚才见到的那一幕,“那个梦姬,说话的口吻好像傻妞啊,她怀里还抱着墨渊剑,说是樊尘的剑婢。”   芙蕖点头,肯定大家的猜测:“我听到她说,公子叫她圆圆,傻妞刚被樊尘带回浩天府时,登记的名字就是唐圆。这个名字据说是她娘亲为她取的,她出生在一个月圆之夜,家人期许人月两团圆,可惜父母早逝,她的脑子也出了问题。”   原主在浩天府三年,旁人全都傻妞、傻妞地叫着,也只有总管下人的芙蕖,还记得她的本名。   不然的话,谁敢认呢?   傻妞又黑又胖又丑,谁敢把她和刚才那个美得不似凡人的绝色女子联系到一起。   只是五个月而已,在她和樊尘双双加入魔极宗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   芙蕖叹息:“傻妞刚才杀了上百人,我印象里她还是一个很好的孩子,虽然总是不乖,贪吃、偷嘴,但这只是小毛病,大是大非还是分得清的,怎么就变成这样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了?”   大家心里都有一个明晃晃的答案:“是樊尘把她带坏了。”   可谁也不敢再说出来了。   刚才死了上百个人,还是前车之鉴——就因为骂了樊尘一句不好。   任凭他们在心里把樊尘骂了一个狗血淋头,表面上什么也不敢说,只能憋着。   那顶高的仿佛俯视凡尘的金灿灿的轿子内部,却并不是众人以为的豪华奢靡,里面的布置会是什么绝顶的享受。   这顶软轿是阴煞老祖赏的,外面是他的审美风格,里面却是樊尘自己布置的,就是一间平平无奇的炼器室。   樊尘来虹渊秘境,也怕耽误炼器的恢复进度,所以一路都在炼器。   最中央的炉火散发着高温气浪,樊尘手里举着一顶重锤,敲打着一柄长刀的刀面,叮当作响,他的衣袖半挽起,露出的小臂劲瘦而有力,看背影宽肩窄腰。   他没有戴那块白绢,眼睛上的伤痕长好了,看起来像是闭着眼,面容俊秀,肤色冷白,薄薄的汗珠要落未落。   陶然只觉得他这副模样,性感的一塌糊涂。她仿佛看了汗珠滚过他瘦削的下巴、精致的锁骨,沿着人鱼线一路往下……   听到陶然的脚步声,樊尘回头问她:“外面怎么了?”声线很特别,低沉、磁性,却又有着一股清冷。   陶然不想让他听到,正道的弟子骂他。虽然樊尘总表现的不介意,但她会心疼啊,“没什么,正魔弟子起了争持,打的很凶,青龙首座原本想出手,杀了那些正道弟子,我就抢先一步把他们都收进炼魂幡了。”   别人以为,陶然是杀了那些人,其实收进炼魂幡里的人,全都还活着。到底该怎么处理,还是等斗倒阴煞老祖,再一同由执法堂审判吧。   如果不是陶然先一步动手,那些正道弟子全都会死在青龙首座手里。   樊尘揉了揉她的脑袋:“圆圆做的很好。”   这五个月来,陶然按照系统当时的建议,慢慢的表现的聪明一点。樊尘本来做事就不避着她,现在更是常常夸奖她。   只不过,樊尘怎么还是这幅对小孩子表扬的语气啊?   我不是幼儿园的小孩子,来找老师要小红花好吗!   我明明是在很认真地追男人啊qaq   陶然抗议:“我不是小孩子了,我今年都十六了。”   樊尘轻声一笑:“是啦,圆圆不是小孩子,今天乖乖喝牛奶了吗?”   “哎呀,忘记了!”   “我帮你温一下。”   双眼失去光明的这五个月,樊尘用了常人难以想象的大毅力,克服那些困难,就连炼器这样精密的技术活,都慢慢能得心应手,更别提是温牛奶这种小事了。   樊尘放在桌子上的通讯玉符亮起,陶然一看是右护法,没好气地问:“什么事?”   右护法毕竟在樊尘身上砸下过大量资源,如今樊尘得了老祖赏识,又去虹渊秘境度假玩,樊尘可是这一行的魔教最高领导者。   两人好歹有这份交情,他就想拜托樊尘,命令魔教教徒多帮他留意一下天玄芝。   知道樊尘宠陶然,右护法和她套近乎:“我听说你在秘境入口处杀了不少人?怎么样?再见到昔日的浩天府同门,是什么感觉?你从前不能修道,人又长得丑,他们天天叫你傻妞,没少欺负你吧?现在你变的这么漂亮,还能以不能修道的凡人身份,催动炼魂幡,杀了这么多人,有没有觉得打脸特别爽?”   浩天府当然不能说全部都是好人,毕竟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   但有樊尘照拂,总管芙蕖又是一个刻板重规矩的人,这个规矩里面不光包括教导原主伺候樊尘,也包括不许其他人无故欺负原主,原主在浩天府过的还挺好的。   陶然实话实说:“以前叫我死肥猪最多的人是你,如果变瘦了就能打脸别人,那我希望能打你的脸。”   这种传讯玉符,效果类似于现代的视频通话,而且还是全息投影那种,陶然看到右护法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就僵硬了。   右护法这个时候的感觉,和外面那些魔教弟子一样一样的,他真是脑子抽了,才会想要去交好一个傻子。   傻妞懂什么?   根本就是傻到完全不按常理出牌好吗?   右护法在魔教何等身份地位?即便是樊尘如此受阴煞老祖赏识的今天,也绝对算不上是凌驾在他的头上。   他可以交好樊尘,但到不了谄媚那个份上。   右护法冷了一张脸。   樊尘端着温好的牛奶走了过来,拿着小勺一口一口地喂陶然吃:“圆圆,张嘴。”   右护法:“你眼睛都瞎了,又没有神识,还能这么精准地喂傻妞吃东西,看来要不了多久,你就能进阴煞殿帮教主炼制神魔器了。不过你真是把她宠坏了,你知道她刚才对我说了什么吗?她想打我的脸,因为我以前叫她死肥猪。她现在惹的这些事,你能替她兜得住,我怕你再宠下去,以后她连天都给你捅破了。”   樊尘就像没听到这番警告似的,耐心地喂陶然喝完那碗牛奶,帮她擦干净嘴角的奶渍,才转身对右护法说了一句什么。   樊尘的声音很轻,说的又太快了,陶然没有听清楚。   显然右护法听清了,他的神情很复杂,有些震惊、有些狂喜,还有更多的是憋屈和不理解。   右护法:“你不想换成别的吗?本座……”   樊尘慢条斯理地放下了玉勺,勺底和碗壁碰撞的声音很轻,他修长的手指曲起来,指节重重地叩击了两下桌面,“我就要这个,只要这个,我想让她开心。”   “小子,你还真是一如既往的狂妄。希望你以后不会后悔,你本来能交换很多宝贵无比的资源,却偏偏浪费在这种毫无意义的事情上!”   樊尘不为所动,点了点下巴:“开始吧。”   右护法伸出手,狠狠地打在自己的脸上,直接就是一巴掌:“唐圆,对不起,我不该骂你死肥猪,是我嘴贱。”   陶然人都傻眼了,呆呆愣愣地看着樊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樊尘把她散开的头发顺到耳后,“我去炼器了,他会一直打到你满意为止。”   右护法整整抽了自己一百巴掌。   直到青龙首座的声音传来:“虹渊秘境开启了,请樊圣子做好准备。”   这个通讯才中断,那时候他已经把自己打的鼻青脸肿,像个猪头了。   陶然不明白:“公子,这到底是为什么啊?你跟他说了什么?”   像右护法这样的人,指望他意识到自己做错了,不该羞辱别人,不存在的。   肯定和陶然没有听到的那句话有关。   樊尘:“下次告诉你。” 第215章 堕魔   虹渊秘境入口开启, 从外面向里面望去,如同一道长长的时空漩涡。   青龙首座:“我们的人先走。”   反正不同批次的人落点都是随机,谁先谁后没有差别, 正道这边不和魔极宗争一时之气。   最先进入的就是樊尘, 他没有下轿子,整整十六位玄丹境大圆满弟子抬轿,大批魔教教徒围绕在那顶轿子周边,对他十分恭敬。   正道这边有个年轻弟子感叹了一句:“大丈夫生当如是!这也太气派了,玄丹境修士放在外面都是一方势力的首领了, 却给樊尘当轿夫。魔教教主出行,也不过就是这份排场吧?樊尘堕入魔道以后, 混的也太好了啊!”   结果当然是被自家长辈狠狠地教训了一顿:“你要是贪慕虚荣、堕入魔教, 为师第一个要你的命!”   “师父,您就放一百个心吧, 我就算堕魔, 也爬不到这种高位啊,我有几斤几两您还不清楚?我这种渣渣进了魔教, 放到外面的话本子里,都活不过第 一 章。”   正道弟子目送那顶轿子的背影离开。   等魔极宗的弟子全都进入其中,青龙首座和玄武首座离开,现场的气氛才没那么凝滞, 所有正道人士齐齐地松了一口气。   浩天府的一位长老向众人赔罪:“我浩天府出了樊尘这样的败类,为各位带来困扰了。”他转向身后, “叶鸿,你是此次的领队者,可敢向我保证,若有机会, 取下樊尘项上人头,为浩天府料理门户!”   叶鸿身形高壮,面容并不像樊尘那样精致,但线条粗犷,很有几分北方硬汉的粗粝感,古铜色的皮肤,看起来阳光而硬朗。   他身后背负着一把重剑:“我叶鸿在此起誓,必定为浩天府料理门户,铲除樊尘此奸。”   那位长老像是一下子苍老了几十岁,无力地摆了摆手:“你们进去吧。”   他沉沉一叹息,“樊尘这孩子,当年也是我看着长大的啊,我还记得他刚来宗门,身高才刚到我的腰部,我在宗门里开课传授术法,他是学的最认真也最快的……怎么就走到了这一步呢?”   圣山和浩天府弟子同一批进入秘境,聂盈盈小声对叶鸿说:“你也不要傻乎乎地往樊尘的枪口上撞,他在魔教权势滔天,走狗很多,你也看到刚才那帮人保护他的劲头了,一切以保全自己为主,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空间传送的眩晕感过去,陶然挑开软帘望向虹渊秘境。   秘境里的灵气极为充裕,和陶然曾经在魔教主峰感受到的也差不了多少。   一百年未曾开放,这里的古木高大参天,天蓝如水,远方群山起伏,间或听到几声猿鸣,或是狼嚎。   此次进入虹渊秘境的圣子候选人,除去樊尘之外,还有五个,他们可没有兴趣给樊尘当狗,早在传送的时候,就已经和樊尘错开了批次。   如今围绕在金轿附近的魔门弟子,向樊尘请示:“我们的落点是在西南方,请问樊圣子如何安排?”   樊尘还在炼器。   陶然倚在窗边,左手闲闲地支着下巴,手腕上晶莹的紫色珠链更衬的皓腕细白,随手点了一点地图上的某处:“听说猴儿酒很好喝,我们就去灵猿洞吧。”   魔教弟子呕的要吐血,这位还真当他们是来秘境里度假玩乐的吗?   可是又不敢不听,一群人浩浩荡荡地往灵猿洞而去。   中间还有人苦口婆心地劝道:“右护法对天玄芝势在必得,如果我们能帮他找到,一定能得到重金酬谢,不如派出一部分弟子搜寻?”   陶然:“不会吧?不会吧?你们都跟在我身边这么久了,不会还有人不知道,我特别讨厌右护法吧?他想要什么,关我什么事啊?”   右护法如果拿到天玄芝,就会恢复巅峰实力,魔极宗又添一员猛将,陶然当然不想看到那一幕。   那些弟子的脸都胀成了猪肝色,谁是说给你听的啊,大家当然是寄希望于樊尘能听到了!   右护法那批心腹,当然也早在传送的时候,就脱离大队伍了。   看来这次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别人,在秘境里赚的盆满钵满,他们跟着樊尘,就是凑凑热闹。   至于脱离队伍,那是绝对不敢的,樊尘在正道那边仇恨值拉的太高了,如果让他落单,真出了什么事,阴煞老祖一怒之下,这次进入秘境的魔教弟子一起玩完。   陶然这里游山玩水,一路吃喝玩乐,别人可就不是这种节奏了。   虹渊秘境危险无比,妖兽肆虐,还有正魔之争。   比如,剑门的人发现了天河石,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杀死了守护在一旁的妖兽,正要挖出这种炼器材料,就看到魔教弟子冲上来抢夺。   “无耻,这明明是我们先发现的!”   “对啊,我们还特意等你们斩杀妖兽受了伤,才出来抢天河石,要么说我们是魔教中人呢,不无耻能行吗?想活命,就麻溜地滚!”   双方大打出手。   魔人奸诈,但剑门弟子也不是吃素的,各个都是精英弟子,而且战意蓬勃,哪怕包围圈渐渐收拢,也不肯投降。   远远的,听见了奔雷一样的脚步声,那一大片身穿同色服饰的魔道弟子,如同黑云一般涌来。   魔教弟子大喜:“我们的帮手来了,你们还不速速投降?”   然而,离得稍微近了一些,有眼尖的人发现,滚滚黑云之上,还有一点金光,那是樊尘乘坐的金轿子。   “我靠,不是其他圣子的人马,是梦姬来了,兄弟们快跑!”就像退潮一样,魔教弟子一下子就跑了个干干净净。   正道弟子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挖完天河石以后,赶快往另一个方向跑去,虽然莫名其妙,好歹是性命和宝物都保住了。   妖女梦姬,对于正道弟子来说,似乎成了一个幸运词?   不、不、不,千万不能这样想!想想她在入口处杀了多少正道同门。   她才不是他们的幸运女神,只是因为她是个傻妞,不按常理出牌而已。   陶然坐在轿子里,一面啃着灵果,一面纳闷:“我刚才分明看见这边有热闹看,怎么咱们才刚过来,他们人都跑没了啊?”   众弟子在心里暗暗腹诽:“还不是看见了你这个女魔头,怕你炼魂幡一出,直接清场,把打架的人全部抹杀吗?”   傻子了不起吗?   傻子就是了不起。   谁让这傻子有樊尘护着呢。   别人怎么跟她计较啊?   每次闹到樊尘面前,哪怕请了教内高层出面做主,樊尘都是一句话:“我家圆圆心智不太健全,以前在浩天府大家都叫她傻妞,她还是个孩子,你们把她当小孩看就行了,小孩子要宠的。”   这种事要是放在正道,肯定会教陶然做人,傻子怎么了?傻子杀人也是犯法啊!   但是吧,这里是魔极宗。   实力为尊。   谁的拳头大,谁就有理。   只要樊尘还是圣子一天,陶然做什么都是对的。   现在魔教教徒最害怕听到的话,就是从樊尘嘴里说出来的那一句:“她还是个孩子。”   什么孩子?分明就是女魔头!   长得再漂亮也是魔鬼!   当然了,魔教打死也想不到,陶然做的这一切,都只是为了保护正道弟子。傻妞这个身份还挺好用的,表面上看起来是装疯卖傻,能够掩护她的实际目的。   女魔头这会儿心情闲适,语调慵懒:“算了、算了,不管他们了,刚才咱们搞的那个猴儿酒是真的不错。诶,我听说有一种莲花,特别漂亮,叫什么来着?”   “您是说天山雪莲吗?”   “对啦,是这个名字,走吧,我要摘下来玩。”   那可在极北之地!一路过去跋山涉水,又有的一番折腾了。   这个魔教弟子,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怪我嘴快,瞎抢答什么?”   本来嘛,这次魔教进入虹渊秘境的弟子众多,正道应该损失惨重,书里就是这样。   但是呢,因为魔教大部分人马都被陶然牵制住了,魔教在争夺时人数上并不占据优势。   正道弟子并不是酒囊饭袋,只是以前双方数量和实力悬殊太大了,如今趋向公平竞争以后,叶鸿、聂盈盈这些人表现的相当亮眼,魔教弟子重伤了不少。   虹渊秘境一共开启十天。   陶然表面上看起来是到处折腾魔教弟子,其实一直在利用秘境里浓郁的灵气冲刷经脉。   她很有希望到达玄丹境。   秘境限制进入者的修为,只是上限不能超过玄丹境,并不要求最低修为,不然陶然也进不来了,她如今才是筑元境后期。   当然了,不管是正道还是魔道,都不会让玄丹境以下的弟子进来,秘境这么危险,那么低修为的弟子,都不叫炮灰了,根本就是来送死的。   本来众人是散在四面八方,各自寻找天材地宝,到了第七天,忽然所有人都向着秘境中央齐聚。   伺候陶然的弟子,哭求道:“我说祖宗诶,您别挖这些花花草草了,我听刚才那波往中间跑的弟子说,传承神殿开启了。咱们要是能通过考验,得到一本两本功法,或者是传说中的重宝,何愁得不到教主重用?您不想看看热闹吗?现在那里全是人。”   传承神殿可是虹渊秘境的重头戏。   一直有传说,虹渊秘境是上古一位大能留下的洞府,为了寻找有缘人传承他的功法,专门设置了弟子考验。   但是一千年过去了,从来没人在虹渊秘境见过传承神殿,慢慢的就以为那是讹传。   万万没想到会在今天开启,所有人都发了疯一样地涌过去求机缘。   陶然并不想去。   传承神殿是她这个作者,开给男主的金手指,男主在里面收获了很多,唰唰唰地升级。   接受完剑道传承之后,男主做了一件事,向樊尘宣战,然后刺伤了他。   书里樊尘在魔教过的很差,魔教最看不起的就是废物,他输给叶鸿,受了重伤,日常在魔极宗被欺负的更狠了。   如今不管是正道还是魔道,看他都是威风凛凛的大反派,谁知道他过的有多惨。   樊尘已经够苦的了,干嘛还要去陪男主走这种剧情。   樊尘刚好结束了炼器。   要是往常,陶然早就凑过来,和他叽叽喳喳地聊天了,今天却闷闷的,樊尘担忧地问:“圆圆,怎么了?不开心吗?”   陶然又不能说穿书的事,随口说道:“猴儿酒喝完了,还想再喝,但是喝不到了。”   樊尘笑了一笑:“还会喝到的。”   其他人连忙告罪:“圣子饶命,虹渊秘境里标注在地图上的猴儿酒,已经被我们搜刮一空了,就算梦姬大人再想喝,咱们也不能给她变戏法变出来啊。”   樊尘没有为难他们,换了一个话题:“你们刚才在说传承神殿?”   属下一番禀报,把所有相关的消息,事无巨细,都和他说了一遍,“我们也想为圣教增光!还请樊圣子给个机会。”   其实他们看到樊尘出来,比看到陶然还害怕。   陶然不过是个傻妞,哄骗一下,说不定还有机会。   但樊尘如今识海被毁,已经是一个废物了,他自己用不了剑,进不了传承神殿。如果他是心机狭隘之人,说不定就会故意拦着大家,不许任何人有接受上古传承的机会。   樊尘:“过去看看也好。”   魔教弟子大喜,跪地发誓:“属下必定牢记圣子的恩德,日后为您肝脑涂地!”   樊尘淡淡道:“启程吧。”   陶然暗中打起十二分精神,要是叶鸿还像书里那样,对樊尘宣战,她说什么也得保护好他,铁定不会让他受伤。   毕竟剧情都变了这么多,樊尘在魔极宗又不是什么无名小卒,到时候陶然就喊一大排魔教弟子,挡在叶鸿面前:“神教的圣子大人,是你想单挑,就能单挑的吗?”   她才不管什么仗着人多势众,不是君子所为呢。   书里樊尘又不是打不过叶鸿,只不过出于卧底的原因,不能暴露真正的实力而已。   至于现在,樊尘的眼睛都这样了……   陶然伸出纤细的手指,指尖轻轻抚摸樊尘的眉眼。   樊尘明明什么也看不到,但就是能清晰地感知到少女的爱怜,她一定很温柔地看着我,清澈的眼神里满是怜惜。   她的动作好轻,像是轻吻。   不知道为什么,樊尘脑子里莫名地闪过这样的字眼,“她的指尖在轻吻我的眼睛。”   他心下一烫,十分慌张。   忍不住扪心自问:“樊尘啊樊尘,圆圆还只是一个孩子,你怎么能对她起这种念头?”   樊尘连忙把这种想法赶出脑海。   他向后退了一步,“圆圆吃晚饭了吗?我给你煮莲子粥?”   陶然的指尖空了,隐隐能察觉到樊尘的回避,问向系统:“我是不是可以放弃追樊尘了?追了好几个月了,我怎么感觉越追,他对我越抗拒啊。他现在为了躲避我给他洗澡,连加入魔极宗以后反复洗澡的强迫症都改了,我看喜欢也不一定非要占有,默默守护也挺好的?”   蓝团子奋力地摇晃她的肩膀:“宿主,你再努力一下啊,你不要这么咸鱼啊,你还什么追求他的攻势都没有展开呢,不要就这么轻言放弃啊!玉华公子他不香吗?你想想你追到手以后,玉华公子就是你的男朋友了!你可以享受全天下独一份的宠爱。”   陶然:“比如?”   系统:“他的笑容?”   陶然乖巧地跑到樊尘面前,仰着小脸说:“公子,我今天乖乖地喝牛奶啦!”   樊尘对她温柔地笑笑:“圆圆真乖。”   陶然和系统说:“我似乎已经有了?”   系统:“他的厨艺?”   樊尘刚刚煮好的莲子粥,端到了陶然的面前。莲子去了心以后,一点也不苦,清糯可口。   陶然缓缓地给系统打了一个问号:“?”   系统又掰着指头,给陶然数了一大堆,什么保护啦、照顾啦,等等之类的,但是不用陶然说,它自己都发现:“好像都有了哦。”   “就算不是男女朋友,不确定恋爱关系,樊尘也已经全世界第一宠爱我了,我也全世界第一宠爱他!那我还追他个锤子,反正也追不到,干脆就这样吧。开局拿到这个傻妞设定,任务做到现在,我真的好怀疑,我在他心里到底是什么奇奇怪怪的定位,妹妹?还是女儿?兄妹情深?父爱如山?随、便、吧!”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   系统不甘心,都做了十一个任务世界了,这可是第一次,看起来是宿主动心更早一点,主动追求它家主上。   怎么能在第一步就倒下?不能出师未捷身先死啊!   终于,蓝团子找到了关键:“他的吻!”   正在喝粥的陶然,动作顿住了,咬着小勺子抬头看樊尘。   最先映入眼帘的是他姣好的下巴弧线,然后就是那双薄薄的唇,看起来唇色很淡,唇形相当漂亮,唇珠一看就很想咬的样子。   尝起来会是什么味道呢?   陶然不争气地咽了一口唾沫。   接着豪气地一挥手:“来啊,小系统,追男人的攻略,给朕来上一打!” 第216章 堕魔   气势恢宏的传承神殿, 屹立于虹渊秘境的正中央,陶然仰头看去,只觉一股史诗般的壮阔之感扑面而来。让人不自觉地联想, 它曾经的主人是何方神圣?   上方悬浮着一座浮塔, 高耸入云,足足九十九层。   樊尘这一行人刚来,一个守在外面的魔门弟子,向他们介绍道:“不管是正道还是魔道,都可以进入传承神殿, 一进入大殿就会被传送到浮塔第一层,每一层的考验各有不同, 通过的关卡越多, 最后得到的奖励就越丰厚。”   陶然问:“你怎么不进去?”   弟子面有愧色:“属下资质太差,第三关卡的时间太久, 直接被传承神殿弹出来了, 不得再次进入。”   正道弟子也有被强制弹出来的,原本这些魔教中人守在这里, 就是想看看能不能捡漏,要是遇到那种落单的正道弟子,就杀了他抢走储物袋,掠夺对方在虹渊秘境里的收获, 这事魔修干多了,熟练的很。   不过陶然来了……   那就。   大家都懂的, 保持安静就完事了。   不然妖女梦姬,炼魂幡警告,了解一下?   闯浮塔的人,每向上一层, 外面都会显露出他们的名字。   正道弟子那边偶尔有声音传来:“如今叶鸿一骑绝尘,已经到了第十层,其他人大多都是第五层呢。”   “魔极宗的罗腾也很厉害,如今是第九层,紧追叶鸿,和他咬的很死。”   “当初樊尘被称为剑道第一天才,如今堕魔又是魔教圣子,看起来修魔天资同样了得,你们猜他会到第几层?”   然而樊尘并没有进入传承神殿,被魔教众人簇拥的那顶金轿,轿门紧紧关闭。   魔极宗的人知道樊尘识海被毁,如今是个废人,肯定不会闯浮塔,但他们没有把这个信息共享给正道的义务。   外面的气氛十分胶着,所有人都仰着脖子向上看,时不时就能听到一道惊呼:“聂盈盈的排名又上升了!”   “魔极宗这个李姓圣子也好强。”   豪华软轿里面,却有一种悠悠然的感觉,和外面的氛围迥异。   樊尘再一次开始新的炼器,叮叮当当的声音不绝于耳,犹如一曲乐音。   陶然抱着一个平板,查看那些系统帮她下载的恋爱攻略。   她对传承神殿并不感兴趣,男主最后获得的剑道传承,还没有她的剑道技能框厉害呢。   她缺的是功法吗?当然不是,她只缺境界!初始起点太低,修炼真的是太慢了,哪怕在灵气这么充裕的虹渊秘境。   其实是陶然对自己要求太高了,如果让别人知道,她才五个月就修炼到了玄丹境,一定极为震撼。   即便是最追求修炼速度的魔道功法,想要修炼到玄丹境,再怎么天才也得三五年起步,往多了说那可就没准了,筑元境两百年的寿元到头,都无法结丹的大有人在。   比如说右护法修炼的血海神功吧,需要积累杀人的煞气,需要吞噬别人的血肉。   就算是直接把十万头猪放在他的面前让他杀,也得杀上好久呢。更别提杀人,哪像杀猪那么容易?   正道功法讲究中正平和,并不追求修炼速度,那就更慢了,能在三十岁前结丹,到达玄丹境,放眼天下都是凤毛麟角的存在。   不然的话,叶鸿、聂盈盈,这一批年轻弟子,也不会被叫做天才了。   只比修炼速度,陶然一个人血虐一整个南北大陆。   可惜,比这个有什么用呢?小树苗再是有潜力,那也得等到未来啊。她如今的对手是阴煞老祖,他可是万年老树了。   陶然修炼没有大的瓶颈,就是水磨工夫。   她能一心二用,一面继续运行功法周天,保持修炼,另一面吐槽系统找的那些攻略:“这都什么跟什么啊?看起来一个比一个不靠谱。”   蓝团子胖乎乎的小手,戳了戳其中一条:“这个呢?把自己灌醉,给别人机会!醉意朦胧的时候,暧昧的气氛最容易捅破那一层窗户纸。”   “灌樊尘吗?他千杯不倒。要是灌我自己,你信不信他分分钟从我手里拿走杯子,劝我说——圆圆不要贪杯。”   画面感出来了。   这确实是樊尘会干出来的事。   系统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你说的对。”   两个人看来看去,最后陶然选择了一个最简单的:“要抓住一个男人的心,先抓住他的胃!”   陶然开心道:“我可以给樊尘烤蛋糕啊,这一界没有蛋糕,他第一次吃到说不定会很惊喜,甜食最治愈啦。”   “宿主,真不是你自己想吃蛋糕吗?”   “瞎说什么大实话,这叫追男人、吃蛋糕两不误,樊尘一个人又吃不完那么大一个蛋糕。”   在现代社会烤蛋糕需要烤箱,修炼界没有烤箱,不过炼丹的丹炉也可以控制温度,四舍五入一下就把它当烤箱用吧?   陶然想的挺简单的,实际操作起来   炸、炉、了!   丹炉的碎片炸的哪里都是,轿子里一片狼藉。   听到“轰”的一声响,樊尘吓坏了,几乎是立刻冲到了陶然面前,“圆圆!”   他眼睛看不见,只能用手去摸索,看起来慌张极了。   樊尘向来沉稳,陶然从没见过他这么惊慌的样子,连忙把手递给他,“公子,我没事,本来想做好吃的,结果失败了。”   她实在没办法把那一坨黑漆漆的东西叫做蛋糕。   小姑娘的手娇娇软软,就搭在樊尘的掌心,樊尘把她握得很紧,确定她没有出事,听到她清甜的声音里满满都是懊恼,忍不住安慰她,“你来说,我来做。”   樊尘的手掌宽厚而温暖,指节上有着一层薄薄的茧子,是常年握剑的手。   陶然心里像是揣了一只小鹿。   想要和他十指相扣,又怕更进一步,他会像之前那样后退,于是小心翼翼地保持着这个动作,细细地感受着他掌心的纹路。   樊尘:“圆圆?”   陶然:“哦、哦,就是先把灵蛋的蛋清和蛋黄分开,然后搅拌……”   樊尘炼器、炼丹都很厉害,控火的技术一流,丹炉的温度几乎保持恒温不变,出炉的蛋糕松软香甜。   那种味道把陶然笼罩的瞬间,她还以为是走进了现代的蛋糕店呢!   “公子,你怎么可以这么厉害,世界上有你办不到的事情吗?啊啊啊爱死你了啊!”陶然抓着樊尘的手,兴奋地蹦蹦跳跳。   穿书五个月,陶然其实还挺怀念现代的一切的。   她不是那种特别细腻的人,写不出思乡的诗,她只是一个大俗人,在这样的异时空,乡愁对她来说就是,想吃麻辣小龙虾、芝士大披萨、全家桶……   能吃到一口蛋糕,那可真是太解馋啦。   爱?   听到这个字眼,樊尘的玉颜如同醉酒一般,染上了夕阳的色彩。   只是做了个零嘴,她就开心成这样,真是小孩子心性。   是啊,她本来就是小孩子。   “圆圆,这种话不能乱说,你还小呢。”   你还小呢 = 你是个好人。   就是又收到一张好人卡呗。   今天成功追到公子了吗?   并没有qaq   今天也是追求公子失败的一天呢,丧气。   不过今天有小蛋糕吃啦,开心!   陶然拿着小叉子,叉起一块蛋糕递给樊尘,“公子吃呀,本来想给你做的,结果又是你给我做了。”   蛋糕入口,柔软甜香,樊尘从来没有吃过这样的食物,只觉得很像他家小姑娘。不,她比这蛋糕更温柔,也更甜美。   “圆圆,我在帮你找修复神魂的丹药,等你以后好了,就是长大了……”   再后面的话,樊尘说不出口了。   他其实很自私,自私地害怕她恢复神智。   你现在都不知道我做过什么,我其实是一个很糟糕的人,我堕入魔道,为天下人所不齿,我曾在血池修炼,吸食他人的血肉……我做过很多很多糟糕的事情。   你会怕我吗?   我怕你会怕我。   但不管心里多么纠结、多么矛盾,樊尘还是一直在帮陶然寻找,能够让她恢复神智的灵丹妙药。   如果我还是那个浩天府玉华公子,那我一定在你恢复神智以后,手持墨渊剑站在你面前,穿着你夸赞过的那一袭白衣,邀你同看这繁华世界,带你走过春花烂漫、夏树成荫、秋叶飞红,等到冬天大雪时,青山因落雪而白头,就为你温上一壶酒,举杯笑问你:“能否给我一个机会,和我结为道侣,让我照顾你一生一世?”   可我如今是魔教圣子樊尘。   你是全世界最好的女孩,只有最干净的人才配站在你身边。   能够默默守护你,我已经很知足。   心里却有另一个声音问:“真的知足吗?”   想到有一天,陶然身边会有另一个男人,樊尘身体里的魔气开始激荡。   魔修比道修更嗜杀、更暴虐,樊尘修炼魔道功法,怎么可能完全不受影响?   魔气在樊尘的经脉里肆虐,叫嚣着占有和毁灭。   魔修重欲,从不克制魔气带来的冲动,而是放纵,放纵魔念反而对修为有益处。   如果樊尘只是寻常魔修,应该纵容这个魔念,占有他爱的女孩,毁掉所有接近她的人。   可樊尘默默地对抗着这一切,抵挡魔气冲撞带来的痛苦。   虽然久在深渊之中,仍旧不想彻底沦为怪物。 第217章 堕魔   叶鸿最终闯过了七十二层浮塔。   他是此次虹渊秘境里, 闯关成绩最好的人。   起初,罗腾一直紧追不舍,不过超过五十层以后, 就落入了下风, 追赶的速度慢了下来。他的成绩是,五十三层。   四四方方的练剑室里,一个灰衣老者凭空浮现,他并不是人类,而是灵体, 守护传承神殿数千年。   他面相和蔼,对着叶鸿抚须而笑:“不错、不错, 是个剑道的好苗子。小友, 我这里有一套前任主人的剑道功法,你愿意接受传承吗?”   叶鸿拜谢:“多谢前辈!”   “叫我灰老就行。”   这是一套天阶剑法, 名为破军剑法, 大开大合,气势冲天, 一剑斩出,云霄撼动。   传承结束,走出浮塔,叶鸿在身后拖剑, 剑尖划过地面,铮铮有声, 每走上一步,剑气便盛上一分,最后他重剑所指的方向,就是魔教众星拱月般簇拥的金顶, “樊尘,可敢一战?”   有他带头,正道那些谩骂樊尘的声音再次响起,各种污言秽语不堪入耳。   他们一面盛赞众年轻弟子在正魔大战时做出的贡献,一面抨击樊尘。   少骂两句会死吗?   就算自诩站在道德制高点,也不必如此咄咄逼人吧。   未来有一天,一切真相大白,你们就会知道正魔战场上真正的大功臣到底是谁。   陶然气啊,剧情到底还是走到了这一步,她正准备挥一挥手,命令那些魔教弟子保护樊尘呢。   有人比她更气!   灰老直接出现在了轿子里,被叶鸿气得吹胡子瞪眼:“主人,你对这姓叶的小子这么好!他刚一进入秘境,就把他传送到灵药最丰富的区域,还想方设法地让他发现了灵矿,他的剑道天资,本来堪堪只够拿到地阶功法,你给他换成了天阶……   千方百计地送灵药、送灵矿、送功法,最后就养出来这么一个白眼狼?叶鸿才刚拿到功法传承,就急吼吼地来打你,气死我了!让我来收拾这小子,把他踢出虹渊秘境。”   陶然满脸都是问号:“主人?”   灰老是灵体模样,陶然一眼就认出了他就是虹渊秘境的守护者。在那本书的设定里,只要虹渊秘境存在一天,他就永生不死,只不过,他也无法离开虹渊秘境,过的挺无趣的。   虹渊秘境的守护灵,为什么叫樊尘主人?   灰老嘿嘿一笑:“我虽然本体没办法离开虹渊秘境,却能把自己的神念,拆成一小份一小份的,寄托在法宝上到其他秘境玩耍。   一年前,我在一处小秘境,偶然见到了主人全力出手,那是怎样惊艳的一剑啊?一剑寒光照山河。   剑府天才!   我前任主人是个剑痴,毕生的追求就是剑府。他死前给我解了主仆契约,对我说如果遇到合适的剑道苗子,就让我把他的剑传承下去。   学了他的剑,未必就是他的弟子,我也不必非要认新人为主。不过嘛,似樊尘这样的剑道天才,是我死乞白赖的非要求他当我的主人。   他要是来闯浮塔,只需斩出一剑,直接就能到达浮塔都没有开启的一百层。浮塔一共九十九层,代表的是前任主人的剑道水平,樊尘远远在那之上。   我当时给了新主人一份传承密匙,只要他进入虹渊秘境,就能炼化整个秘境,成为这个秘境的新主人。”   原来是这样,陶然听明白了。   书里应该也有这样的剧情。   不过,那本书的主视角一直放在男主叶鸿身上,虹渊秘境重点写的是男主如何装逼打脸、名扬四海,还有和女主甜甜蜜蜜。   樊尘出场只有一个镜头,就是最后和男主单挑落败。   后来,在最终大结局的时候,陶然只是一笔带过地写了:“樊尘从虹渊秘境就开始帮助男主。”   万万没想到,原来是这种帮法!   樊尘明明什么都给了叶鸿,最后还要被叶鸿重伤,卧底真是太难了啊。   尤其是这种,只有他单方面把叶鸿当自己人,叶鸿却把他当敌人,那就更难了。   樊尘竟然是虹渊秘境的主人。   那么虹渊秘境里的一切,对他来说就像自家的后花园,根本不需要寻找,想拿什么,自取就是。   陶然恍然大悟:“难怪右护法那样高傲的人,会不惜自扇耳光。公子,你用玄天芝威胁他了?”   樊尘赞道:“圆圆真是越来越聪明了,我发了一个大道誓言,告诉他我有虹渊秘境的传承密匙。如果他当时不按照你说的话去做,不打到让你满意为止,他这辈子都别想得到玄天芝。”   可是书里,最终得到玄天芝的人,是叶鸿啊。   看来也是樊尘授意灰老,让叶鸿寻找到玄天芝。   那么为什么他现在改变了主意,要把玄天芝给右护法呢?   系统:“替你出气?”   陶然:“那你还是不懂樊尘,他当然会替我出气,但替我出气的办法有很多,他不会做这种逞一时之气的幼稚举动。这表面上是右护法吃瘪了,自掌嘴一百巴掌,可实际上却是右护法实力变强了。樊尘算无遗策,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这件事背后肯定有深意,我们且看着便是。”   樊尘问灰老:“虹渊秘境里的猴儿酒,你能为我取一些来吗?越多越好。”   陶然心里甜滋滋的,“统子,我随口说的一句话,樊尘都记得呢。难怪他当时安慰我说,会再有猴儿酒的,原来是这个意思。”   灰老去取猴儿酒了,叶鸿还在外面叫阵:“樊师叔,你曾经是我的偶像,我是因为你才走上修道之路的,我始终记得那个名动修炼界的玉华公子,是怎样一剑救下我所在的城池。就算你今日不应战,我也想问你一句,你真的完全不要浩天府了吗?”   魔教弟子有心想要围攻叶鸿,杀了他夺取剑道传承,可是大功一件,可又怕陶然嫌吵,放出炼魂幡无差别攻击。   青云子叹息:“鸿……儿……不……知……道……”   樊尘懂师父的意思,叶鸿不知道他是卧底。   正道除了圣山之主,没人知道这个秘密。   一方面,事不密则不成,如果知道的人多了,极有可能走漏风声。潜伏卧底是大事,如果被人泄露出去,樊尘必死无疑。   另一方面,知道真相的人,只会心疼樊尘的牺牲,很难对他表现出来唾弃,太考验演技了,圣山主都很少出现在别人面前,就是怕露出破绽。   “只有他们不知道我是间谍,才会骂的这么真情实感,更加能取信于魔教。我怎么会和叶鸿计较呢?他是咱们浩天府里年轻一代中的扛鼎人物,他叫我一声师叔,我只怕给他的不够多。   其实我本来想让灰老认叶鸿为主,这样叶鸿可以直接把虹渊秘境收为他的洞天法宝,随身携带,不过灰老始终不肯。”   灰老去而复返,已经带回了猴儿酒,“我当然不肯了,主人我赖上你了,你可别想随便把我丢给什么阿猫阿狗。”   樊尘问:“你想好了?我不能带你走,剑府无法容纳洞天法宝,我如今识海受损,不能把虹渊秘境收入我的识海里。你不认叶鸿为主,非要认我为主,就哪也去不了,还是得困守在这里。”   灰老:“去不了就去不了呗,反正都在这里待了几千年,老头我还不是照样过嘛?我就想你当我主人,别人谁也不行,我等你回来接我走。”   陶然觉得这灰衣老头还挺可爱的,不过说叶鸿是“随便什么阿猫阿狗”,是语言夸张吧,好歹也是她用了几百万字塑造出来的男主,跟樊尘这样的绝世天才没法比,但是满分一百的情况下,打个七八十分还是够的。   陶然试探性地问:“叶鸿也没那么差吧,起码有个及格分?”   灰老先瞄了她一眼,心里想的是:“主人要我帮忙找恢复神智灵药,就是给她用吗?”这时候态度还是比较平静的。   然后忍不住又看了一眼,等等,天魔之体?灰老满脸都是震惊。   再看第三眼的时候,一个震惊已经不足以表达他的神色了,他同样也会一门望气神通,不过并没有阴煞老祖那样神乎其神,而且时灵时不灵的。   当下只能模模糊糊地感应到,陶然是一个不输于他家主人的剑道天才。   闹呢?像樊尘这样的剑道天才,几千年、几万年都出不了一个,结果上天一下子把两个送到了我的面前?我老灰这是几生几世修来的福分啊。   “主人!你要是实在不想要我,我跟这个紫衣大美人也行。”灰老也不是想跟谁就能跟谁的,他和樊尘签订过主仆契约,必须要樊尘同意才可以。   系统:“!”   一开始它还觉得这老头正正经经,是个忠仆,现在它算是发现了,什么忠仆,这人根本是个抱大腿狂魔吧?   抱了它家主上的大腿还不够,居然还来跟它争宿主的宠。   樊尘:“你这个提议非常好,如果你能跟着圆圆,也能保护她,遇到危险可以让她躲进洞天法宝里。可是圆圆无法修炼,未曾开辟识海,没办法把虹渊秘境收入识海之中……”   灰老狐疑地看着陶然和樊尘,所以新主人是不知道新新主人已经修炼到玄丹境了?   陶然给了灰老一个警告的眼神。   她也不知道该怎么给樊尘解释这一切啊!   首先,是不能崩人设。   然后,一个傻妞只用了五个月就修炼到了玄丹境。   这怎么可能呢?   修炼可不是喝水、吃饭那么简单,每一步都有玄奥无比的功法,理解起来极为艰涩。   陶然现在自己回头看看,她能默写出来很多修炼功法,但是句句佶屈聱牙,连她自己都理解不了,最开始是怎么学会的?   系统:“因为你的记忆封印了嘛,这些都是你自己学的,当时是在第五个任务世界……”   既然樊尘都同意了,灰老对陶然开放了控制权限,至于陶然修为的事,灰老既不想得罪新主人,也不想得罪新新主人,果断选择了闭嘴。   蓝团子:“我看这老头子长得贼眉鼠眼,做事两面三刀,根本就是水性杨花、人尽可夫!”   陶然刚喝了一口果茶,“噗”地一下全吐了出来,“连水性杨花、人尽可夫这种词都出来了,小系统你可以的。”   果冻样胖乎乎的蓝团子掐腰骄傲。   干啥啥不行,争宠第一名!   陶然并不想抢樊尘的洞天法宝,等他识海恢复了,自然能把虹渊秘境纳入识海。   炼魂幡是樊尘和她共同控制,那是当初事出有因,虹渊秘境再共同控制算怎么回事啊?   共同控制法宝,这在修炼界,可是道侣才有的特权。就算是双方结为道侣了,也有那么多还防着对方呢,就跟现代社会公证婚前财产协议似的。   换算一下概念就是,陶然现在连小哥哥都没追到手呢,先把人家的工资卡全都没收了可还行?这不合适。   陶然单方面屏蔽了对虹渊秘境的控制权。   抱大腿失败的灰老:tat   轿门打开,陶然抱着墨渊剑走出,一袭紫衣,广袖窄腰,衣袂飘飘。   她墨发如流云,绝色姝容,声音清清灵灵:“就是你吵了我家公子午睡?凭你也想和我家公子过招,你配吗?不如先问问我手里的炼魂幡。”   那始终高高在上的金顶,轿门半掩着,视线绕过这绝色剑婢,隐隐能看到轿子里的一角,主座上是一位蓝衣公子,衣袍材质华贵,气质冷然,即便什么都没说,也能让人感受到他的威仪。   魔教弟子纷纷跪地行礼。   他们当然畏惧樊尘,没有人忘记他在万兽山脉杀出来的威名,后来有人去那里查探过,挖地三尺,仍见血色渗透了泥土,可以想见当日是何等一番血战。   叶鸿苦口婆心:“傻妞,我不和你打,你还是个孩子,根本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樊尘是怎么哄骗你的?让你也变得这样杀人如麻。”   陶然不跟他逼逼赖赖,直接祭出炼魂幡:“去!”   其实虹渊秘境这一行,魔道弟子心里别提有多憋屈了,处处受到陶然掣肘,他们被正道弟子虐得很惨,尤其是叶鸿这个浩天府带队者。   眼下看到陶然出手,击杀叶鸿,各个都在暗爽:“樊尘这面炼魂幡里,可是收入了一尊鬼王的,后来又炼化了那么多怨魂,绝对是整个魔极宗最强大的一面炼魂幡。莫说只是得到剑道传承的叶鸿了,只要绝巅不出,这面炼魂幡绝巅境之下,谁与争锋?”   叶鸿必死无疑。   聂盈盈飞身上前,保护叶鸿:“小心!”   叶鸿对聂盈盈摇摇头:“别过来!”继续转向樊尘:“我以为你即便堕入魔道,好歹还是一名剑客,会用手里的墨渊剑和我决一死战,万万没想到,如今的你居然躲在女人后面当缩头乌龟。我答应了大长老,为浩天府料理门户,我敢在魔教的重重包围之下向你挑战,你不敢应战吗?”   魔教弟子只觉得樊尘是气急了,听到了轿门再次打开的声音,似乎樊尘想亲自操控炼魂幡,杀掉叶鸿。   对嘛,哪有男人能忍受别人当着面骂自己是缩头乌龟?就是这样,打起来!   等樊尘收不住怒气,和叶鸿大战,咱们也可以浑水摸鱼,杀光这些正道修士,抢走他们在秘境里的收获。   机会来啦!樊尘亲自控制炼魂幡,绝对不会像陶然那个傻妞一样,把所有魔道弟子一网打尽。   魔教人人热血沸腾,摩拳擦掌打算大干一场。   就在此时,虹渊秘境忽然动荡。   “糟糕,我们要被传送出去了,虹渊秘境要关闭了!”   “怎么回事?秘境不是开放十天吗?这才第八天。”   “或许和传承神殿的现世有关吧,开启浮塔消耗了秘境的能量。”   任他们想破脑袋,也猜不到虹渊秘境是有主的。   叶鸿把浮塔闯到了七十二层,是唯一一个见过灰老的人,心里大为感动,高呼道:“灰老,是你担心我被魔教贼子杀死,特意救我一命吗?此恩来日必报!”   秘境的空间动荡太严重,大家几乎是在瞬间就被传送了出去,根本没人听到叶鸿的话。   作为秘境的守护者,灰老当然听的清清楚楚,他翻了一个白眼,小年轻剑道天分一般,想象力倒是挺丰富的。   要不是我家主人罩着你,我恨不得一脚把你踢出虹渊秘境。提前结束虹渊秘境,救你的命是真,不过不是老头子救,是我家主人想救你。   不这样怎么收场啊,真把你收进炼魂幡?   刚才骂我家主人骂的那么难听。   还报恩呢,先搞搞清楚大恩人到底是谁吧!   老顽童脸皮厚,才不在意陶然的拒绝,还是死磨硬泡地把虹渊秘境纳入她的识海,“坐了几千年的牢,终于能本体出去浪啦!” 第218章 堕魔   此次虹渊秘境一行, 右护法派出去的人并没有找到玄天芝。   左护法蛇蝎姥姥高兴极了。   听说右护法一气之下,杀了好多人,还把血海峰夷为平地。   敌人过的越惨, 蛇蝎姥姥当然越开心。   魔教这一次并没有落到太多好处, 各方人马都损伤惨重。   唯一收获还算大的,大概就是罗腾了,他闯到了浮塔第五十三层,得到的是一件高阶法宝,直接献给了教主阴煞老祖。   孩童模样的魔丸大喜:“这件法宝的炼制手法, 或许对于我炼制神魔器有帮助,来人啊, 重赏罗腾!”   同去的圣子实在愤恨此次的失败:“禀告老祖, 我圣教数倍于敌方人马,却在虹渊秘境里吃了大亏, 实在是樊尘太过宠溺傻妞——”   话还没说完, 就被阴煞老祖打断,挥挥手赶人:“下去吧。”   陶然是樊尘的道心。   樊尘亲手毁了自己的道心。   却还日日把她带在身边宠爱。   恰恰说明, 他的道心在被毁之后一蹶不振了,无法面对自己曾经犯下的错误,他在赎罪。   这种人是最不足为虑的。   说真的,仅凭这一点, 樊尘就不配当魔极宗的圣子。   不过阴煞老祖看重的是樊尘的炼器才能,至于他的道心已毁、又不肯直视这件事, 未来的修道之路必定走不远,阴煞老祖根本就不在意。   真以为老魔头对他有提拔之意?   利用而已。   樊尘这样盛宠傻妞,倒刚好把傻妞当做他的弱点,这人也好拿捏。   阴煞老祖补充道:“对了, 再去问一问樊尘,看他什么时候能来阴煞殿炼器。”   整个魔教,罗腾竟然成了虹渊秘境一行的最大赢家。   在右护法肆虐的怒火之下,血海峰一片狼藉。   何管事叹息:“都怪属下当初没有为您争取到罗腾。”   右护法愤然道:“我当初还说十个罗腾也比不上一个樊尘,现在我发现自己错了。”   蛇蝎姥姥来看他的笑话:“好哥哥,可不要气坏了身子,你魔力如此动荡,该怎么应战啊?半年之期将至,你总不能一天打三个辟海境大圆满吧。”   右护法气得手都在发抖,但是如她所说,只剩最后半个月了,他不可能把三场挑战全都放在最后一天,如果还想活命,必须要合理安排应战顺序。   十五天时间,每五天应战一人,第一个是排名最末的玄武首座。   如果是巅峰时期的右护法,贵为半步绝巅境,已经摸到绝巅境的门槛,区区一个辟海境大圆满,他又怎么放的进眼里?   可他身受重伤,如今实力十不存一。   第一次擂台战结束,他胜过玄武首座,然而伤势更深,被扶下擂台时,吐了很多血。   第二次是白虎首座,右护法拼着断了一臂,斩杀对手,险胜。   第三次是朱雀首座,双方大战一天一夜,最后几乎是同归于尽。   几乎的意思是,所有人都以为右护法已死,但他还保有最后一丝气息和神智,他连话都说的断断续续,站都站不起来,挑了一个心腹,在耳边耳语。   右护法没有回血海峰。   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这个时候,他必然要找到一处隐秘之地疗伤。   如果顺利的话,还能捡回一条命来。   其他人蠢蠢欲动:“等右护法回来,伤势更重,咱们是不是也能向他挑战?说不得……”   话里没说完的意思是,说不得就能取而代之!   南大陆一处偏远之地。   右护法在重重大阵之下,盘腿打坐疗伤。   忽而听到一道女声:“这里青山环抱,绿水萦绕,倒是一处不错的埋骨之地,好哥哥,你为自己选了一个好地方。”   右护法睁开双眼:“蛇蝎姥姥,你到底还是找来了!”   “我要是不找来,岂不是白白浪费三个手下的性命?若不是我的功法不适合久战,何必让他们打头阵向你挑战?如今是我收获的时候了!”   蛇蝎姥姥一掌拍碎外围的大阵,杀向阵法中央的右护法。   本以为轻易就能取他性命,然而却撞上一股浩瀚无比的力量,她倒退一步,吐出一大口鲜血,“绝、巅、境!”   右护法哪里有一丝受伤的模样?   而且修为还更进一步!   蛇蝎姥姥当即就要走,可大阵重新合上了,这一次根本无法冲破。   右护法大笑:“杀了你三个手下,今天再杀了你这个贼婆娘,也不枉我演这一场戏。”   “你得到玄天芝了?”   只有这一个可能。   右护法:“想不到吧?樊尘为我取来了玄天芝!真以为樊尘比不过罗腾,罗腾算什么东西?不过是演戏骗你而已,你生性谨慎,如果让你知道我恢复了伤势,实力还更进一层,你又怎么会来送死?”   蛇蝎姥姥早就不再是韶华女子的曼妙模样,露出了耄耋老太的原形。   这一战,两人都打的颇为吃力。   蛇蝎姥姥是功法问题,不擅长久战,打的越久,状态就越低迷。   右护法是刚进入绝巅境,对于力量的运用还没那么熟悉。   两人都深知对方的缺点,拼了一口气想要斩杀对方。   打到最后,心知无法占到好处,却又同时收手。   能在魔教当上左右护法,他们未必是同时代最强的,但一定是最惜命的人。   本以为能杀了对方,却发现实力相当。   蛇蝎姥姥:“我还有一个秘法,能强行提升实力。再打下去,咱们不过是同归于尽,腾出左右护法的位置,让宗门那些人占了便宜。”   右护法:“这次是你冲着老夫来的杀局,先派出四部首座挑战,又来我疗伤秘地收割我的性命!你说休战就休战?”   “你想要什么赔偿,我都可以答应。但你要是只指责我,那我们可要去教主面前分辨一番,分明是你先借樊尘的手,在宗门情报上动手脚,让石崇大败、死在正魔战场,我才会针对你布局。”   “老妖婆,你不要什么屎盆子都往我头上扣。石崇背叛我,我是恨不得生啖其肉,但正魔战场是底线,老夫和你再如何内斗,也不会陷整个魔教于不利。我堂堂魔教右护法,魔教战败,我也得不到该有的供奉,对我有什么好处!情报是真的,那些探子我都用了傀儡术,完全为我所用,他们不可能骗我。”   宗门情报一旦报上去,就会锁死,闲杂人等根本无法查看。   经手人只有三个,提供情报信息的右护法、报给宗门的樊尘,和最终查阅情报的石崇。   除此之外,全宗门只有阴煞老祖,才有这个权限查看,但他从来不管正魔战场这些小事。   石崇也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所以当时蛇蝎姥姥最先怀疑的就是右护法,一开始就在情报上动了手脚。   可如果右护法没问题,唯一的问题只能出在一个人身上   “樊尘!”左右护法同时叫出了这个名字。   耳边忽然传来一声轻叹:“唉……”   两人循声望去。   只见融融日光之下,一个白衣少年坐在山间,他一条腿随意地曲起,更显得修长,怀里抱着一柄好似结了冰霜的宝剑。   少年微微垂着头,轻轻擦拭长剑,声音清清冽冽,如同碎玉流珠:“我以为两位要打到不死不休,结果居然开始坐下来聊天了,魔教中人果真惜命。”   白雪晶莹,日光明亮,而他比雪更晶莹、比光更明亮。   右护法神色阴沉:“樊尘,你到底什么意思?我带你进入魔教,你却在情报上动手脚?”   蛇蝎姥姥:“樊尘不过一个废物,管他有什么心机,既然发现他有问题,直接杀了他便是!”   樊尘站起来,提着剑走向蛇蝎姥姥,一剑挥出,看不出什么惊天动地的气势,只是再普通不过的基础剑招。   可蛇蝎姥姥整个人,却像是被春光晒到的冬雪,开始慢慢消融。   死亡的前一刻,她面露惊疑:“怎么可能……”   右护法吓得跌坐在地上,“这是什么可怕的剑法?樊尘,你不是识海被毁,不过是个废物吗?你一直都在骗我,你跟我说得到虹渊秘境的传承密匙,是从青云子身上搜出来的,也是假的。剑法!是剑法!你的剑——”   他已然想明白,是这样的剑法,为樊尘得到了传承密匙,这一切都全都樊尘设计好的。   什么从青云子身上搜出来,骗他的!   把玄天芝给他,治好他的伤势,就是为了让他和蛇蝎姥姥斗个两败俱伤!   “樊尘,我真的不明白,魔教对你不好吗?我发了大道誓言,保护你的性命。你就算杀了我们,你也当不上左右护法啊,我可以发更严苛的誓言,助你成为唯一的圣子,帮你杀光其他圣子候选人,你别杀我!”   樊尘没有说话,只是脚踏落雪和松针而来,除了脸上蒙着一块白绢,遮住了眼睛,他看起来就像是一个雪日出游的贵族公子,闲庭信步一般。   右护法在疯狂地向阴煞老祖求救,可无论发出多少消息,全都石沉大海,“你隔绝了这里的传讯!”   他越想就越是心惊,自从樊尘加入魔教以来,魔极宗处处受挫,可笑他还以为,樊尘不过是个废人,完全受自己摆布。   “卧底!是卧底!除非是你从来没有背叛浩天府,你来魔极宗只是当间谍!”右护法情绪激动,“难怪你进入虹渊秘境之前,跟我开出的条件是让我打自己的脸,你根本不在意魔教的修炼资源,你从那个时候就策划好今日必杀我,我当时在你眼里,就已经是一个死人了!”   然而,不管右护法如何哭诉求饶、如何愤怒咒骂,樊尘的脚步丝毫未停:“右护法不觉得,我身上穿的这件衣服眼熟吗?这是浩天府的弟子服,你杀了那么多身穿浩天府弟子服的人,可还记得他们的模样?”   那一剑斩出来的时候,右护法说的最后一句话是:“还是我亲自带你进魔极宗的,我太蠢了!不,不怪我蠢,是你多智近妖,我引狼入室……”   左右护法,身死道消,魂飞魄散。   连真灵长河都入不得,更别提查探今日死因了,就算是上界老魔头阴煞老祖,也只会以为左右护法是同归于尽。   炼魂幡里响起青云子的声音:“尘……儿……”   他心里感慨万千,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小徒儿已经成长到独当一面。   不管是策划石崇战败死于正魔战场,还是左右护法今日内斗,当樊尘落下第一个棋子的时候,他早已布好了全局。   陶然同样在惊叹。   系统简直要嗷嗷叫了:“宿主,还是你懂樊尘,当时右护法自打一百嘴巴子,你就说樊尘此举定有深意!”   陶然完全化身小迷妹:“我只是猜到他会有布局,但我没有猜到布局如此精妙!”   书里没有这一番布局,是因为樊尘当时在魔教的地位太低,还没办法挑的左右护法自相残杀,所以才把玄天芝给了叶鸿。   如今,有了陶然的加入,一切都不一样了。   樊尘能做的比书里更好。   灰老在陶然的识海里浮现身影:“主人的剑法又精进了,从前他剑光大泄、剑意冲天,如今剑法已臻至化境,返璞归真。刚才那两剑,看起来平平无奇,却能轻易取走绝巅性命,恐怖如斯啊。”   “真不愧是我的心上人,实在是太强了。”陶然听到别人夸樊尘,比夸她自己还开心呢。   蓝团子:“少女加油,努力扑倒他。”   樊尘此行,并没有带上陶然。   陶然、系统、灰老,都是从炼魂幡的角度,才看到这一战的全景。   等樊尘回到小院里,陶然美滋滋地迎上去:“公子,我为你抱剑。”   樊尘:“剑脏了,要擦一下。”   “公子教我呀,我来为你拭剑。”   窗外白雪皑皑,天色渐晚,隔着雕花窗棂,能看到少年和少女相对而坐,黄花梨木的小条几上放着一把宝剑,少女在少年的指点下,轻轻擦拭剑身。   房间里还生了一个小炉,炉上温着一壶酒,酒香四溢。   雪洋洋洒洒地下着。   因为隔着阵法,没人听到小屋里的声音。   “这一杯酒敬吴成春。”   “那是谁啊?”   “我大师伯,你来浩天府太晚,没见过他,他是一个温和善良的人,一手幻剑使得极好。可惜死在魔教左护法、蛇蝎姥姥之手,今日总算为他报仇。”   “我跟公子一起敬吴师伯。”   “这一杯敬娄明。”猜到少女要问,他自行答道:“我五师叔,为人光明磊落,善刀法,七年前的正魔战场上,死于右护法之手。”   “我跟公子一起敬娄师叔。”   ……   “这一杯敬赵安。”   “也是你的师叔师伯?”   这次不是先前的少年回答,而是青云子:“是……凡……人……”   樊尘补充道:“有一年魔教攻破浩天府,弟子死伤无数,我那时才刚刚加入浩天府,连剑都拿不稳,能侥幸活命,是赵叔叔把我藏了起来,他自己却……可惜,我现在还不是阴煞老祖的对手。”   陶然看着樊尘。   他其实也不过是一个十七岁的少年。   这世上的每一个人,都是他们所经历过往的总和。   大家行走在世间,看起来面色如常,其实每个人身上都背负着一整个过去的世界。   浩天府或许不是人人都是好人,他们痛骂樊尘,生怕骂的声音小一点,就显得自己不够高洁时,陶然想,这里面未必没有伪君子。   但同样也有真君子。   传承了浩天府精神的真正君子。   樊尘最终成为了玉华公子。   他记得每一份恩情,也记得每一份仇恨。   陶然以玉箸轻击酒杯,唱起了浩天府的府歌:“巍巍浩天,屹立北冠……”   樊尘轻声相和。   白雪簌簌。   那一晚小院里的灯光彻夜未暗。 第219章 堕魔   魔极宗左右两大护法的本命魂灯, 在同一天湮灭。   阴煞老祖盛怒,炼器炼到一半,就离开了阴煞殿, 召集全宗门上下, 调查此事。   往日里,他大发雷霆的频率其实并不算高,更多时候是不耐烦,常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是:“下界的灵气实在是太污浊了。”   不过他每次发火,必然要杀很多人。   刚才有一位李姓圣子, 自愿请命:“属下愿为教主调查真相!”   阴煞老祖直接用那只婴儿大小的手,把他整个人都给撕裂了!   李圣子有什么错呢?阴煞老祖说杀就杀, 无非是撞到了他的枪口上。   但这就是魔教。   这就是魔丸。   魔教十四圣子, 如今只剩下十三个。   经过这一幕,其他人更是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大气都不敢喘上一口。   阴煞老祖现在不想听到任何献媚, 他只想要真相,谁来查都太慢, 他直接抓起蛇蝎姥姥和右护法的心腹,对他们施展最残忍的搜魂术。   搜魂术有很多种类,有的比较安全,但是进行起来很慢, 有的比较隐蔽,有的只能获得比较表层的信息, 还有的是全方位、破坏性搜魂,搜魂结束,基本上这个人的命也就没了。   阴煞老祖此时用的就是最后一种。   “真是好的很啊,蛇蝎姥姥想杀右护法, 先派出玄武、朱雀、白虎三部首座当马前卒。右护法的人明明在虹渊秘境得到了天玄芝,却故意装作没有,就是想趁机斩杀其他三部首座,也骗蛇蝎姥姥前去送死。   这两人机关算尽,没想到最后却是同归于尽!到底是傻,还是聪明?守着本尊这个上界魔道祖宗,不好好为老祖办事,本尊随便从指头缝里露出一点,都够你们受用无穷,偏偏去争宗门里那一点蝇头小利,最后把命都赔进去?真是浪费本尊的栽培!”   所有人跪地求饶:“老祖息怒!”   阴煞老祖只是闭关一趟,四部首座死了三个,左右护法全都没了。   他渐渐平静下来,扔出两套功法,点出十位门派长老:“你们十个辟海境大圆满,连同青龙首座,谁先修炼到半步绝巅,谁就是新的左右护法,排出名次,补上四部首座。   你们聪明点,就好好给本尊当狗,其实我并不在意你们的死活。本尊提拔魔极宗,只不过因为我要专心炼器,怕正道那帮人来烦我。为我抵挡正道的攻击,这就是你们唯一的作用。你们要是再因内斗死了,魔极宗有的是人补上。”   看来这一页算是翻过去了。   众人看向那两套功法的眼里充满了火热,“谨遵老祖谕令!”   樊尘也松了一口气。   凭他的实力,要杀左右护法不难,主要怕引起阴煞老祖怀疑。   所以才引导左右护法,做出了这二人斗到你死我活的假象。   大会结束,却有一个圣子,偷偷求见阴煞老祖:“属下始终觉得,樊尘身上有鬼,左右护法斗了这么多年,一向只争利益,从来没有到分生死的地步,此次争斗趋于白热化,起因在于石崇一战的情报一事,樊尘在这其中……”   阴煞老祖:“刚才那些死去的左右护法心腹,是我亲自搜魂,没有任何信息指向樊尘。樊尘的眼睛是我刺瞎的,识海是我撕裂的,他不过是一个废人,你是想说一个废人就把本尊的宗门搅的天翻地覆?那你们都是什么样的酒囊饭袋!   我是喜欢下属拍马屁,是喜欢你们打小报告,但我需要更有用的人,我的时间很宝贵,你一而再、再而三的耽误我的时间。恭喜你,如今圣子只剩十二个了。”   他只是吐出一口魔气,那个圣子就像是遇到了强硫酸一样,整个人都被腐蚀一空。   欣赏够了这人死亡的痛苦,阴煞老祖传音道:“樊尘,速来阴煞殿,让我看看你的炼器能力,如今恢复到什么程度了?”   阴煞殿分内外两殿。   外殿还算有人走动,内殿却是除了阴煞老祖本人,从来没有任何人进去过。   内、外殿以重重阵法相隔离。   从内殿进入外殿前的一个小角落里,正在进行一场酷刑。   那是樊尘经受阴煞老祖入门考验时,同行的那对姐弟。   弟弟锦衣华服,一副小霸王模样。   姐姐被绑在铁床上,浑身都是血。   弟弟亲手为姐姐抽筋扒皮。   那个女孩却一声痛呼都没有发出来,死死地咬着牙,隔着大殿,遥遥地看了阴煞老祖和樊尘一眼,她眸光清明。   阴煞老祖夸奖弟弟:“手法越来越熟练了。”他转向樊尘说:“你眼睛看不到,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这个小女孩体质很特殊,坚持到现在都还没死,我最近正在研究的炼器手法,就和她有关……”   樊尘被带入了内殿。   他的面色是被委以重任之后的诚惶诚恐。   其实大脑飞速运转,只在思考一个问题——神魔器到底是什么?   阴煞老祖自以为,毁掉樊尘的双眼和识海,就能防得住樊尘,那是因为他认为的樊尘,炼器技巧只堪堪能闯到第六关。   然而事实上的樊尘,炼器天分远在阴煞老祖的预料之外,哪怕把他设计的那十二关全都闯过去,也不过是小事一桩。   这样的手段,防得住第六关的炼气高手,防不住樊尘。   今天是樊尘和神魔器的第一次接触,只为阴煞老祖打下手,却提出了对于阴煞老祖来说宝贵无比的意见:“老祖,那个女孩的体质,对于炼器的增幅,似乎有更好的用法。”   阴煞老祖让樊尘去旁边,炼制其他的法宝尝试。   樊尘不是利用她的筋骨皮肉,而是借用她修炼的灵气。   其实阴煞老祖原本的方法,利用筋骨皮肉炼器,经过樊尘改良之后,能再快上一倍。   但樊尘想救人。   那个女孩太无辜了。   阴煞老祖大喜:“这样的效率,比我那样做,高了足足有三分!”   他立马带着樊尘离开内殿,对那个还在折磨自己姐姐的小男孩说:“住手。”   既然是灵气比血肉用处更大,自然要好好将养着。   阴煞老祖吩咐:“把她带到偏殿,养好她身上的伤,再辅助她修炼。”   弟弟害怕极了:“为什么突然又对这个贱女人这么好,您不是说一旦炼器成功,就杀了她吗?”   他很恐慌,半年来他对自己姐姐极尽折磨,如果要是两个人位置对调,他毫不怀疑自己会一剑杀死折磨自己的恶魔。   那女孩什么也没说。   弟弟越想越怕,抱住阴煞老祖的大腿:“爷爷,您说了,我很像您小的时候,也很像您的孙子。我是男孩子,在家里受爹娘和祖母宠爱,来了魔极宗也受您宠爱,不要让贱女人越过我去!”   “孩子,你真的太吵了,你像我的孙子?哈哈哈,你知道我嫡亲的孙子都是什么下场吗?”阴煞老祖像是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对他露出一个充满恶意的笑容,“我喜食婴儿,越是相近的血脉,越是有利于我的功法,我所有的孙儿都被我夺舍,我把他们当做自己新的容器,吃掉了他们的脑子,然后是内腑……”   小男孩吓得松开了抱紧他的手,满脸都是惊骇之色。   阴煞老祖唤人进来:“把他拖下去,扔进蛇窟喂魔兽。他要是活下来,就当个杂役弟子,死了就死了。”   因为左右护法之死,阴煞老祖大怒,魔教人人自危。   不过自从樊尘进了阴煞殿,阴煞老祖的心情一天比一天好了起来。   樊尘越发得阴煞老祖赏识。   如今尚未有长老突破半步绝巅境,宗门左右护法宝座空缺,因此教中事务都由樊尘来处理,在别人眼里,他把持魔极宗大权,在南大陆权势滔天。   樊尘却常常在宴会上诉苦:“可惜我只是一个废人,没有前任两位护法的实力,不能带领大家在正魔战场取得胜利。”   自左右护法、三部首座死后,魔极宗在正魔战场上节节败退,如今南北大陆的分界线一路向南推进,魔教弟子只能龟缩。   阴煞老祖醉心炼器,从来不管这些小事,只要正道没有打到魔极宗,不耽误他炼器就行。   宗门上下,又有谁能怪樊尘呢?谁都知道,他的识海被阴煞老祖毁了,确实没有修为啊。   而且这样的上峰,也不是全然没有好处。起码樊尘不像左右护法那样好大喜功,用手下的命去填他的功劳,也不需要收集处子心头血,不需要杀人练功。   在樊尘手下混,只要记住一点,不招惹傻妞就行了。   坏处就是,魔教上下都变得挺没斗志的。以前大家都是恶狼,正魔战场上所向披靡,现在全员养老心态,打仗就是磨磨洋工。   正道的战损率一路下降。   至于樊尘的心肝,那个傻妞特别喜欢去秘境里面度假游玩。每逢秘境开启,总少不了她的身影。   阴煞老祖全仰仗樊尘的炼器才能,生怕他整天炼器把人炼傻了,时不时就放他出去:“劳逸要结合,陪梦姬一起去秘境里散散心吧。”   然后魔教的遭遇,就和虹渊秘境差不多了。   魔教教徒只能当陶然的轿夫,眼看着叶鸿赚的盆满钵满。   也有人想过,叶鸿对樊尘如此大不敬,如果杀了叶鸿,岂不是能得樊尘青眼?   偏偏姓叶的这小子,实力蹿的很猛,运气又好到逆天,每次必死之局都能被他化解,倒显得魔教是去给他送菜的。   当然了,没有人会想到,其实都是樊尘暗中相帮。   魔教中人就这样鸡飞狗跳了一年。   但对于阴煞老祖来说,来到下界的这些时光里,最痛快的就是这一年,樊尘对他炼器的帮助真是太大了!   阴煞老祖宣布:“神魔器的炼制到了最紧要的关头,接下来我要彻底闭关,教中事务暂且由樊尘代理。少则三年,多则五年,神魔器必定炼制成功,待我出关之日,就是血祭南北大陆之时。孩儿们好好修炼,到时候老祖杀回上界,有你们的大好前程!”   众人都急着巴结樊尘,酒宴通宵达旦地开设。   权势是什么?   奇珍异宝,美酒美人,全都送到樊尘面前,供他取乐。   陶然抱剑侍立在一旁:“珍宝和酒都可以留下,美人就算了,你们自己睁开眼看看,所谓的美人,比得上我吗?我家公子只喜欢我,才不喜欢这些妖艳贱货!”   一番非常符合傻妞身份的发言。   如果在陶然扬名南北大陆之前,有人说谁是天下第一美人,一定会引起众人嗤笑。   审美,是很主观的。   有人喜欢白瘦幼,有人喜欢成熟风韵,有人偏爱温婉,有人热爱张扬。   你觉得她是天下最美,在我眼里却未必。   所以天下第一美人,是很可笑的说法。   可陶然出现了。   妖女梦姬,如梦之梦。   所有人都认可,她就是第一美人,绝色姝容冠绝修炼界。   更别提她手里还有一面炼魂幡,经过这一年多的祭炼,早已超出辟海境大圆满,直逼半步绝巅。   那些魔极宗长老,其实很怀疑,他们按部就班地修炼魔功,恐怕还没有傻妞手里那面炼魂幡,先一步到达半步绝巅境。   阴煞老祖闭关不出,她实际上是魔教第一高手。   再加上性格古怪,杀人不眨眼,喜好根本无从琢磨,谁敢惹她?   既然她想独占樊尘的宠爱,樊尘又不斥责她多事,众人连忙遣美人退下。   灰老不太赞同陶然的做法:“虽然主人喜欢你,但你毕竟是女子,善妒可是大忌,你得维持自己在主人心里的形象,什么白月光啊、美好善良的化身之类的。你看看你这样做,跟你说的那些妖艳贱货有什么区别?你简直就是妖艳贱货里面最妖艳贱货的那一个。”   系统能听到灰老的话。   蓝团子急忙争宠:“宿主,别听老头子瞎说,你才不是善妒,这是在帮樊尘赶走他身边的苍蝇,他可是来魔教做卧底的,要是有美人接近他,很影响他的行动。”   不过灰老听不到系统的话,他只是在自说自话:“你可以用阴招嘛,给那些美人的酒里下毒,让她们满脸都是疹子,自然就知难而退了,还不损害你在主人心中的形象。”他觉得陶然脑子不太好,当然全心全意地教她。   系统:“!”   “居然还挺有道理的?老头说话中间干嘛大喘气,害我本来准备了一大箩筐反驳他的话,现在都用不到了,我还以为他是要劝你委曲求全,敢情他是个老阴比啊。下毒会不会太轻了,还不如直接把她们收进炼魂幡!”   灰老都听不到系统说话,两个人隔空吵架居然也能吵得这么嗨。   陶然干脆把他们俩都屏蔽了。   真、的、太、吵、了!   下毒并不是陶然的作风,这件事就是再来一万遍,她也还是直接拒绝。   就是善妒,怎么了?   陶然扯了扯樊尘的衣角:“公子,他们给你送美人,我真的好生气!一下子就抢话拒绝了,你会不会觉得我太善妒了?”   樊尘轻声一笑:“我本来也打算拒绝的,谢谢圆圆替我出头。”   陶然瞬间开心,不过也有点不好意思。   主要还是觉得这件事做时,她没什么立场。她要是樊尘的女朋友,当然可以一口拒绝,但樊尘只把她当妹妹看……   后来樊尘再出门的时候,陶然就没好意思跟着了。   她怕自己再仗着妹妹的身份,做出女朋友的过界举动。   太婊了!连自己都看不下去。   结束一天的事务,樊尘照旧回魔极宗。   如今他代理教主行使职务,在魔极宗也有了一整座主峰,阴煞老祖赐名为玉华峰。   整个玉华峰都属于樊尘,他的洞府占地面积极大,装修奢靡,雕梁画栋,美不胜收。   尚未靠近宗门,就有一股肃杀之气将他包围。   樊尘握紧了手中的墨渊剑:“乔圣子、胡圣子、冷圣子……魔极宗一共十二位圣子,今天全部到齐了,诸位这是什么意思?”   “早就听说你虽然识海被毁,却能从气息分辨来人,今日一见,果真厉害。”   “乔七,你和他废话什么?咱们要杀他,只能趁这个时候,神魔器之后的祭炼与他无关,教主尚未帮他修复识海,这是最好的杀人时机。”   “咱们十一个人一起动手,等教主出来,即便因樊尘之死盛怒,到底也法不责众。不能再让他壮大下去了,再这样下去,谁还知道魔教十二圣子?只当魔教只有一个樊尘少主!”   “你们莫怕,教主未必会替樊尘报仇,阴煞老祖的性格我们都知道,用完就扔,神魔器炼制成功,他哪里还管樊尘?说不定连识海都未必替他修复。”   “樊尘,今天你死定了!这里有隔绝阵法,你的消息无法传回宗门。自从你来了魔极宗,到处都乌烟瘴气,真想不明白老祖为何让你做圣子,不过今天一切都到头了!”   樊尘出门处理宗门事务,身边自然带了一众护卫,但那些护卫又哪里是十一位圣子的对手?   击杀护卫之后,他们剑指樊尘。   他们自觉樊尘死到临头,樊尘脸上却是古井无波。   同为圣子,日常宗门大宴位置都挨着,众人见过樊尘很多表情,面对阴煞老祖时的讨好和谄媚,提起正魔战场上失利的自责,仗着教主看重作威作福的嚣张……   可从来没有见过这种,几乎没有表情的表情。   不知谁说了一句:“我想起来了!我见过他这样的表情,那时候樊尘还是浩天府的玉华公子,每次他在正魔战场或是秘境里杀人时,拔出墨渊剑之前,就是这幅表情。”   樊尘:“是啊,又要杀人了,其实我不喜欢杀人,不过世道如此,唯有以杀止杀。”   有人莫名地心慌。   有人大骂:“你大难临头了,还说什么大话?”   樊尘一剑出,骂他的乔姓圣子身死。   其他人骇然地倒退:“你有修为,你不是废物?一剑能杀辟海境初期的乔七!”   他们想要打开阵法逃命,却发现阵法早已被锁死,“你在我们的阵法上动手脚了?”   “刚才趁你们说话的时候,我改了几处。”樊尘淡淡道。   第二剑、第三剑、第四剑……   看不到什么剑招的凌厉和玄妙,甚至没有丝毫的灵气波动,但就是一剑封喉。   有人吓得跪在地上涕泗横流:“别杀我,我愿意当你的傀儡,求你饶我一命!”   有人根据樊尘此时诡异的强大,联想到一年多以来魔教的种种失利,“樊尘,你在圣教的衰退中,到底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你该不会是来神教做卧底的吧?身在曹营心在汉!”   也有人知道今日反正是活不成了,反过来讥讽樊尘:“你自以为智珠在握,如果你来魔极宗果真是做卧底,那么跟你一起来的傻妞,就是你真正的心腹,难道她是故意装疯卖傻,替你做事吗?哈哈哈,她死定了!我们先前只是不甘心在一个傻子手里吃了那么多亏,想要报复她,这下倒是打蛇打七寸,她是你最在意的人吧?你不会以为她有炼魂幡,就能万无一失了吧?”   龙有逆鳞。   樊尘的逆鳞就是陶然。   这些人居然敢对陶然下手!   他出剑如疾风闪电,杀光了所有围杀他的人,用最快的速度冲回玉华峰。 第220章 堕魔   何管事印象里的樊尘, 永远都举止有度,即便堕入魔教,也仍然是一位翩翩公子。   可今天他见到的樊尘, 模样却极为慌张, 束发的白玉冠乱了,衣袍破了一个大洞,脸色是震怒、凄惶和绝望,似乎还有一种不惜毁灭世界的疯狂。   “见过樊圣子,您这是怎么了?”   樊尘没有理他, 动作快得像一阵风似的,上了玉华峰, 隐约能听到樊尘口中叫着:“圆圆!”   当初连阴煞老祖刺瞎樊尘的眼睛、撕毁他的识海, 何管事都没见过樊尘如此狼狈。   这是傻妞出了什么事吗?何管事连忙跟上。   樊尘心急无比,发了好几通联系陶然的传讯, 都没有收到回复。   他想要通过炼魂幡联系陶然, 但青云子迟迟没有回声。   来到玉华峰下方的山门处,发现阵法被打开过, 里面混入了陌生人的气息,他几乎要无法维持理智,恨不得一剑斩了整个魔极宗。   直到他感应到了陶然的气息。   她的呼吸绵长平稳,躺在房间的雕花大床上睡觉, 樊尘甚至能分辨出来,微风徐徐地吹动着她床边帷幔的声音。   仿佛这只是一个再平常不过的春日午后。   樊尘跌跌撞撞地跑进陶然的房间, 像是为了确认她的存在,一把将她抱在怀里。   他看不见她的青丝如瀑,却能感受到那些秀发划过他的胸膛,独属于他的女孩身上的那股甜甜的奶香将他包围, 耳边传来她的心跳声。   她有热度,她有脉搏,她还活着。   樊尘始终紧绷的心弦,终于松了下来,轻轻唤了一声:“圆圆。”   突如其来的拥抱,惊醒了睡梦中的陶然。她的意识还有些迷迷蒙蒙的,睡眼惺忪地问了一句:“公子?你今天怎么回来的这么早?”   等她的神智渐渐回笼,发现自己整个人都被樊尘揽在怀里。   陶然:“!”   怎么?哥哥和妹妹之间,要这么亲密的吗?   谁家哥哥会闯进妹妹的闺房,抱妹妹抱得这么紧啊!   不过,这可是心上人投怀送抱,谁能顶得住呢?   陶然身体的反应远比心理更加迅速,更加诚实,也更加直白,她反手就勾住了樊尘的腰腹,加深了这个拥抱,还在他硬朗的胸前蹭了一蹭。   他身上有好浓重的血气啊,又杀人了吗?抛开那种血腥味不谈,他身上是清冽的冬雪气息,好好闻。   从下往上仰视的角度,明明是自拍都能拍出双下巴的死亡角度,可樊尘的颜值还是那么能打,这就是传说中的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吗!   他的心跳怎么这么慌张,发生了什么?   陶然最后想到的才是,这个拥抱太暧昧了,妹妹这样抱哥哥,是不是太婊气了?   但是并不想松手。   起初,樊尘把床上的陶然揽在怀里,只是太绝望太心急了,急着想要确定她的存在。   可是随着陶然醒来的一系列动作,樊尘的身体渐渐僵硬。   她说话时,热气几乎贴着他。   小脸靠在他的胸膛上,蹭过的地方烫的像是着了火。   她的一双玉手勾着他,好似依恋,好似挽留。   樊尘只觉得刚刚平静下来的心跳,又以一种他完全理解不了的方式,不正常地跃动。   心跳快得过分了。   脸也烧的绯红。   是房间里太热了吗?   樊尘的喉结不自觉的滚动了一下。   终于意识到他这样莽撞的拥抱,对于一个未出阁的女子来说,是多么大的冒犯。   他连忙松开陶然:“对不起,圆圆,我失礼了。”   陶然还没有从刚才的男色暴击里缓过神来,她双手抱着软软的枕头,斜靠在床边,海藻似的长发自然地披散着,乌发红唇,玉白的肌肤上有着一种醉酒后的微醺和沉迷,慢吞吞地说了一声:“哦。”   如果樊尘有读心术,就能看出陶然此时的心理状态是:“对方拒绝了你的道歉,并且希望多抱几下。”   樊尘并不会读心术,陶然对他素来热情,冷不丁遭到她的冷遇,他只觉得她生气了。   就算她只有七八岁孩童的智商,但是古代男女七岁不同席,这些村长和芙蕖应该都教过她。   她是懂男女大防的,不管是在浩天府,还是在魔极宗,樊尘从没有见她和哪个男子过分亲密。   樊尘连忙向她解释:“今日我遭到了十一位圣子的埋伏,他们说派了人来杀你——”   和樊尘的声音同时响起的,是外面的磕头声和求饶声:“姑奶奶,我们把杂草除完了,求求您大发善心放我们离开吧!您刚才打我们打的太狠了,我们得回去上药啊……”   “闭嘴,不会说话就少说点,姑奶奶打我们,那能叫打吗?那是赏我们!”   陶然看看眼前道歉的樊尘,再听听外面众人的求饶,只觉得场面一度非常尴尬。   樊尘心里有无数疑惑涌来,但是确定了陶然没事,他终于恢复了往常沉稳的模样,非常平静地说:“那些圣子说,他们有办法对付炼魂幡,你把炼魂幡给我看一下,我刚才一路联系青云子,都没有收到回应。”   他这幅沉静的口吻,陶然却觉得山雨欲来风满楼,紧张地咽了一口唾沫,装了这么久的傻妞,该不会要崩人设了吧?   樊尘会戳穿她吗?   任务会失败吗?   心里打着鼓,手上却不自觉地把炼魂幡递给了樊尘,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以后,陶然恨不得把左手给砍了:“陶然你这个恋爱脑!”   炼魂幡被封印了。   樊尘细细地感知了一番,要再过一刻钟才会解封。   难怪他无法用心神联系到青云子。   门外砰砰砰的磕头声里,夹杂着哭求:“姑奶奶,一见面就封印炼魂幡,是我们不对,但是那十一位圣子,又哪里是我们能惹得起的?我们不过是听命行事。”   也有一个粗哑的男声抱怨道:“我早说了,不要接这个任务,这女魔头在杂役院的时候就不好惹,一个人单挑六十多个玄丹境,把我们打成了猪头,亲妈都认不出来的那一种。”   “呸!这会儿你放什么马后炮,你听说咱们阵容强大,又有封印炼魂幡的禁制,还不是屁颠屁颠地就跟过来了,还发誓要报仇,一雪前耻呢!”   樊尘能清晰地感知到外面人的实力,一共十个人,九个都是玄丹境大圆满,还有一个辟海境初期。   这个阵容拿来围杀一个完全无法修炼的凡人,手笔不可谓不大,结果禁锢了炼魂幡之后,却被她打的浑身是伤。   而且听他们这话里的意思,陶然早在杂役院,就收拾过他们一顿了?   樊尘一把扣住陶然的手腕,把灵力输入进去。   陶然惊呼:“公子,疼。”   其实樊尘的力道很轻,但他的灵力和陶然的灵力互斥的非常严重。   来了魔极宗以后,他虽然修炼了魔功,但底子仍旧是浩天府的功法,灵力中正平和。   陶然就不一样了,她是天魔之体,不管修炼什么功法,最后效果都能练成魔功,而且她太追求境界了,讲究速成,灵力格外暴虐。   樊尘一探之下,就知道她体内的情况,连忙把灵力撤了回来,又听她说疼,碾碎了丹药为她敷上。   陶然有些不好意思地缩回手:“其实也没那么疼啦,就跟扎针一样,有一点点刺痛。”   “辟海境。”樊尘面沉如水,“但灵力一塌糊涂,圆圆,你怎么修炼的?灵力太暴虐了,照这种修炼方法,到了后期,你的经脉会受损的。”   陶然心里有数,樊尘说的那也是大后期了,总之那个时候都够她打败阴煞老祖了。   不过樊尘关注的重点,是不是有哪里不太对?   她明明隐瞒了他这么多,他也不追问她到底是真傻还是假傻,不担心她跟在他身边,是别有企图吗?   只关心她的身体?   樊尘:“今天修炼的时候,我和你一起进修炼室,帮你梳理灵力,以后不要再这样修炼了。”   陶然脑子一抽:“双、双修?”   说完以后,她把脸埋在枕头里,恨不得咬断自己的舌尖。   她都在说什么胡话!   听樊尘的意思,人家这就是很正经的辅助修炼。   才不是她说的那种黄色废料呢!   樊尘本来要推门走出去,听到陶然的话,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陶然的脸红,樊尘的脸更红。   何管事经过通禀,来到了玉华峰,本来是担心樊尘刚才那副样子,结果就看到陶然和樊尘,一个脸比一个红。   他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   炼魂幡已经解封,陶然祭出炼魂幡,把那些魔教弟子全都收了进去,完全不管他们口中的:“姑奶奶饶命!”   起初,何管事见陶然娇羞,当真是色如春晓之花,玫瑰初露一般艳丽。   然而这绝色美人,丝毫不知道什么叫手软,哪怕她脸红的像个邻家姑娘,杀起人来分明还是那个女魔头!   何管事吓的心肝颤了一颤:“既然玉华峰无事,卑职就先行告退了。”   陶然心绪不宁。   樊尘同样心绪不宁,他的嗓子涩然凝滞,好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圆圆,以后不要和男子说这种话,这会损害你的清誉。”   陶然愣愣的:“哪种话?”   “那种事只能和你心仪的男子,已经结为道侣之后,才能……”   “你是说双修?”   终于反应过来樊尘在说什么,陶然的脾气一下子就上来了,她反手把炼魂幡拍在床板上,“樊尘,你到底什么意思?你现在不是一切都知道了吗?凭你的高智商难道还想不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   我不傻了,我从你叛出浩天府那天开始,就不傻了!你叛出浩天府被千夫所指,我想要追随你,又怕你拒绝,只能装疯卖傻。   来到魔极宗的第一天,我发现我的身体对于魔灵气的吸收格外快,晚上听到了你出去的响动,你每晚都会出去,我慢慢猜到你不是真的要堕魔。   我不敢跟你说自己修炼魔功特别快,怕你知道我是这样的魔修体质以后嫌弃我。你来魔极宗做卧底,却还保持着浩天府的磊落性格,我怕你受欺负,处处维护你。   你无比厌恶魔极宗,每天回来都要洗那么多遍的澡,我怕你道心受损,就在祭台上抢了炼魂幡,为你招魂你师父。你想帮正道壮大,我就在秘境里装疯卖傻,替你打掩护。   什么叫这种话不能和你说,只能和心仪的男子说?就是说我不能心仪你呗。那你觉得,我从浩天府一路追到魔极宗,是为了什么呢?和你兄妹情深啊?   哪有妹妹天天想着给哥哥洗澡,哪有妹妹会在别人给哥哥送侍妾时,急吼吼地替哥哥拒绝,哪有妹妹会不知廉耻地抱紧自己的哥哥?   樊尘,我是傻妞是假的,喜欢你是真的!”   什么崩不崩人设、做不做任务的,管不了那么多了!陶然一刻也忍不下去了,去他妈的兄妹情深。   樊尘背着陶然站在那里,陶然看不到他的表情,只觉得他站了很久很久,久到时光亘久而过,他仿佛站成了一座雕塑。   终于,陶然听到了少年的声音,不是她记忆里的清润,而是苦涩如陈年的酒:“圆圆,我知你情深义重,我永生难报,但我……配不上你。”   我配不上你。   你会遇到更好的。   这不就又是一张好人卡吗?   所以是追男人失败了,而且是彻底失败。   跟以前那种做做美食、撒撒娇失败不一样,那种只是暧昧的程度,要是失败了,也可以归结到妹妹照顾哥哥什么的。   但这可是明晃晃的表白被拒。   陶然长了这么大,第一次鼓起勇气告白。   结果就换来一句,你是个好人。   可恶!   狗男人。   系统连忙安慰她:“宿主莫生气,气坏身体没人替,谁年轻的时候还没遇到一两个渣男?你喜欢上他是你眼瞎,别和这种狗男人置气,咱们做完任务就跑,反正也要不了多久,你就能击败阴煞老祖了。”   陶然还是委屈,想哭。   二十多年的母胎solo,来任务世界终于老树开花,喜欢上玉华公子这个纸片人,结果初恋就这么无疾而终了。   呜呜呜呜。   她翻转双手,开始结印。   樊尘分辨出了灵气的流动:“圆圆,你要做什么?”   “我构建一个阵法,以后让你进不来。你说你不喜欢我,你又对我那么好,总让我误以为你也喜欢我。你要说只把我当妹妹看吗?你对我的那些好,都只是哥哥对妹妹的好?快给我滚出去,哪有哥哥一言不合就进妹妹的闺房!”   灰老:“别别别,年轻人吵架很正常,别闹到无法回头的地步啊。”   系统日常争宠:“就要跟他闹,是宿主先开始闹的吗?明明是樊尘不讲道理。宿主,你挖苦他,就跟他说,他是配不上你,你以后要找一个比他好一万倍的男人!”   陶然也觉得这句话非常狠,但是相当撒气:“樊尘哥哥说的对,你确实配不上我,我以后要找一个比你好上一万倍的男子,跟他双修生一大堆宝宝,你就别在这里碍我的眼了。”   樊尘今天的心大起大落。   他从前最担心的就是,陶然恢复神智以后,知道他堕魔做的这些事,憎恶他、远离他。   原来她早就神智早就恢复清明了。   她爱我至深,我若当真堕魔,她生死相随。   我做卧底,她也舍命相互。   原来那些看似阴差阳错的巧合,都是她在有意回护我。   早在我刚加入魔极宗的第一天,收拾杂役弟子的根本不是蛇蝎姥姥,而是她。   听到她一诉衷肠,他心中全是狂喜。   狂喜过后,就是无尽的自卑。   我不配。   她是那样好的女孩。   如同天边的一轮明月。   而他堕魔之后,不过是沟渠里的一只老鼠。   老鼠凭什么拥明月入怀?   他阴暗、卑贱,不配得到她的爱。   她值得更好的。   当樊尘知道她的心意时,是大起,当他说出我不配时,是大落。   他以为自己已经坠入了深渊。   可她接下来说的话、做的事,让他知道深渊根本没有渊底,他会永远地向下坠落。   如果她心仪别的人……   魔气又开始暴动,樊尘嘴角溢出一丝鲜血,一股漆黑的魔雾将他笼罩。   他似乎不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又似乎清醒到能听到远山的风声,他转过身来,一步一步地逼近了陶然。   陶然觉得这样的樊尘,莫名地危险,不自觉地倒退了一步,“你、你要干嘛?”   樊尘握紧了她的手,让她无法结印,不能驱赶他离开,一字一顿、郑重无比地说:“不是妹妹。”   “诶?”   “想要吻你。”   “诶?”   “推开我就是拒绝。”   “诶?”   樊尘强势地揽陶然入怀,动作霸道地扣住她的下巴,倾身吻了下来。 第221章 堕魔   放在陶然腰上的那只手强而有力, 完全不容拒绝,隔着衣料都能感受到樊尘掌心的炙热。   但他的吻却带着一股试探性,很轻, 浅浅地落下来, 似乎随时等着她的拒绝,一旦她有丝毫的迟疑,那双薄唇的主人就会退回去。   退到一个安全地带。   而不是这样,更加亲密也更加危险的关系。   陶然才不要樊尘后退,反正她是受够什么哥哥妹妹的了!   少女踮起脚尖, 双手攀着少年的脖颈,热烈地回应他的亲吻。   “轰”地一下, 樊尘脑子里似乎有什么炸开。   陶然是初吻, 完全凭着本能咬住他的双唇。   樊尘也一样,吻技青涩而笨拙。   陶然含住樊尘的唇珠吮吸, 双眼迷迷蒙蒙的。   没有哪个少年能经得住心爱的少女这般挑逗。   就算是玉华公子也不例外。   樊尘扣紧了她的纤腰, 舌尖打开了她的红唇。   唇齿交缠。   细密、绵长、痴缠的一吻,又带着一股魔气激荡的占有欲。   贪、嗔、痴、怨, 那些从前不曾体会过的陌生情绪,在脑海之中一一闪过,犹如走马观花。   因爱而生的这些欲念,如果放在从前, 樊尘一定会坐下来默念清心诀,此时他却任由自己随她一同沉沦其中。   陶然倚在樊尘的怀里, 轻微喘息,紫藤花枝蔓一样的柔软,仿似无骨。   樊尘低垂下头,在她耳畔低语:“圆圆, 我心悦你,不要去找别人,我知道我很糟糕,但我会努力为了你变得更好。”   陶然:“我哪里说过要找别人了,还不都是你在说,我那是为了气你,才顺着你的话往下说的。你已经很好、很好了,我再没有见过比你更好的人,干嘛还这么自卑?”   “我堕入魔道。”   “是为了卧底呀。”   “我用血池修炼魔功。”   “你那个时候是为了探查魔道功法的底细,研究出来功法的弱点所在,而且你又不知道,血池是那种来路,后来你再也没去过了。”   “我识海被毁,双目失明,如今只是一个废人。”   “一剑斩杀绝巅境的废人?”   樊尘一时哑然。   他厌恶自己的原因有那么多,可她却那么喜欢他。   少女还在说着:“你以后要再说,你配不上我,你很糟糕。我会生气的哦,你是我的意中人,盖世英雄,全天下顶顶好的玉华公子!”   卧底魔极宗,这一路走来的经历,在樊尘身上烙印下了许多伤痕,可他的女孩每说一句话,就像是用手抚过他的那些伤口,治愈了一切。   他的双臂不自觉地收紧了怀抱:“圆圆,你待我这样好,我不知道该怎样报答你。”   怀里的少女狡黠地笑了:“不知道你可以问我呀,我要亲亲、要抱抱!”   樊尘轻声一笑,在她的眉心印下一吻,滚烫的双唇沿着她的琼鼻向下,擦过她的鼻尖,又转向她的耳垂……   他的动作明明并不粗暴,但陶然就是能感知到,男性荷尔蒙气息铺天盖地般的袭来,她的双腿有些发软,明明已经无力支撑,却是不肯服输的性子,追加了一句:“不光今天要,每一天都要!”   樊尘的吻终于落在了她的樱唇上。   不像第一次那样的试探,这一次是毫不迟疑地攻城略地。   陶然一直以为,樊尘是一个很温柔的男人。   她喜欢了他那么久,当然偷偷幻想过和他接吻。   在她的幻想里,那应该是落雪似的清冷,飞花一般轻盈。   然而她错了。   樊尘的吻好似狂风暴雨,那么重,她就像是大海里的一帆小船,随着他起起伏伏,根本找不到落点。   他比刚从高温炼器炉里拿出来、发红到要烧起来的剑身,还要滚烫,好像要把她给融化了。   他又像是一把利剑,把她整个人都劈开。   一吻作罢,陶然竟然出了一丝薄汗,这接吻比修炼还累呢!   她的脑子也被亲没了,晕乎乎的。   如果不是樊尘还抱着她,她毫不怀疑自己会跌在地上。   樊尘爱怜地揉了揉她玉珠一样的耳垂,又在她发顶啄了一口,“累吗?还要不要去修炼密室,我帮你梳理灵力。”   陶然还没找回来自己的脑子,迷迷糊糊地说:“哦。”   又听到樊尘的笑声,“所以刚才不是生气?”   “啊?我什么时候和你生气了?”   “我刚才从外面回来,问你有没有出事,你只说了一个哦,我以为你生气了不想理我。”   “不不不,我单纯是被美色暴击了,本来在午睡嘛,睡醒就发现我朝思夜想的公子把我抱在怀里,你懂我意思吧?”   陶然想,樊尘大概是懂了。因为她又听到了他的笑声,她紧贴着他,就觉得他整个胸腔都在震动,连她都被那种喜悦感染了。   她抬头去看他。   午后的金光打在樊尘的脸上,俊美如玉的面容,像是要发出光来,他似乎连每一根眉毛都在笑着。   因为他也喜欢我,因为他非常在意我。   所以他才会在知道我那样做是喜欢他后,露出这样的笑容。   陶然眨了眨眼,努力地把这个笑容铭记在脑海深处,像绝世珍宝那样收藏起来。   外面因为十一位圣子全部陨落,闹得天翻地覆。   阴煞老祖闭关不出,樊尘是如今的魔教最高决策者,传讯玉符像雪花一样飞进玉华峰。   他的回应只有淡淡的三个字:“我杀的。”   那就没什么问题了。   魔教适用的是丛林法则,讲究弱肉强食。   听人说似乎是十一位圣子围攻樊尘在前。   魔教中人觉得他们傻透了:“有炼魂幡在那里摆着,他们居然敢埋伏樊尘?”   “或许是有什么抑制炼魂幡的特殊手段?不然怎么敢出手?”   “那他们怎么死绝了?”   “不知道啊。”   反正所有人只知道,不能招惹樊尘!   没看到十一位圣子被杀的前车之鉴嘛。   况且阴煞老祖本来就鼓励圣子之间拼出胜负,死了就是输了,活着的人就是唯一一个圣子,阴煞老祖真正的接班人。   魔极宗的弟子向来擅长溜须拍马,如今尊称樊尘为少主。   本就权势滔天的樊尘,如今更是如日中天。   不管外界的声音怎样喧哗,樊尘在静室里为陶然梳理灵力。   只不过进程不太顺利就是了。   陶然的灵力真是一塌糊涂。   樊尘怪自己:“如果我眼睛能看到,神识能探查,或许能帮你更好地梳理灵力。”   陶然怎么舍得听他自责嘛,连忙把锅揽过来背:“是我不好,要不是我急于求成,也不会搞成这个样子。”   樊尘知道她为什么急着修炼,归根到底,还是为了救他,不然她这样的体质,如果按部就班地修炼,未来必定是一片坦途。   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是我拖累你了。”   陶然想让他开心点,把一张素白的小脸,送到他的手心,“我瘦下来以后,你还没有见过呢,想不想看看现在的我长什么样子?你用手摸摸嘛,应该就可以在脑子里勾勒出来了?”   指尖接触的肌肤,触感比最顶级的玉石还要细腻,又像绸缎那样柔滑,她的脸明明是温温凉凉的,樊尘却觉得有一股热度,从指尖直冲心口。   总是这么暖心。   总能分散他的愧疚。   那知不知道自己这副模样有多勾人?   樊尘捧起她的脸,用修长的手指细细描摹。   远山一样的黛眉,杏眼如同一汪秋池,鼻梁微微挺,唇瓣线条姣好,可以想象得出来是多美的形状,饱满宛如玫瑰花朵。   樊尘骨节分明的手指,放在陶然的双唇上反复研磨。   指尖的薄茧,引起她一阵阵颤栗。   陶然朱唇里溢出一丝轻呼:“别、别玩我了,一会儿又要亲起来,亲吻实在是太累了,我不要了。”   樊尘向来清冽的少年音,如今染上了一丝喑哑:“不是说每天都要吗?”   陶然讨好似的含住了樊尘的手指,倚在他的怀里,和他打了一个商量:“每天太累了,我的嘴巴都被亲肿了,还是隔天吧。”   那温暖湿润将他包裹,樊尘只觉得所有的血气都往上面涌,真是要疯了!   “我从来没有比这一刻,更恨自己是个瞎子。我想要看看你现在的样子,想的快要发疯了。”   本来想要灭火、结果反而火上浇油的陶然:qaq   短暂的沉默之后,两人同时开口。   陶然说:“那来吧。”   樊尘说:“坐好。”   意识到对方说了什么以后,两人同时一笑。   他在为她着想,她也在为他着想。   总是迁就对方,不自觉地便各退一步。   樊尘明明被她勾的快要疯掉了,但因为她说不要,就扶她坐正了身体。   陶然乖巧.jpg   假装自己没说过刚才那句话。   系统啧啧称奇:“宿主啊,没得到樊尘之前,你天天想扑倒他,现在到手了,又开始嫌人家亲的烦了?”   陶然振振有词:“我再怎么喜欢吃蛋糕,也不能一口气吃十个蛋糕啊,你不能因为我没有一口气吃下十个蛋糕,就否定我对蛋糕的喜欢,说我对他不是真爱。”   系统:“呵,女人。”   尽管梳理灵力的过程不太顺利,樊尘还是磕磕绊绊地帮陶然运行完了一个功法的大周天。   他只有玄丹境的实力,陶然如今却是辟海境,两人灵力悬殊,他强行为她梳理灵力,实在是太过耗费心神,脸色苍白如纸。   陶然看的心疼死了。   樊尘却像没事人一样,“圆圆晚饭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陶然抢着说:“我来做!”   樊尘怎么舍得让她做粗活,但又拗不过陶然,最后只能说:“那你帮我打下手吧。”   樊尘分配给陶然的,都是很简单的事,比如洗菜什么的,陶然掐个灵诀,就能洗得干干净净了。   最后还是樊尘站在灶台前面忙活,她百无聊赖地坐在旁边玩游戏。   樊尘说:“对了,改天我带你去一趟虹渊秘境的入口,你把灰老纳入识海怎么样?”   陶然俄罗斯方块打到一半,正在变换掉下来方块的形状,随口应了一句:“灰老已经在我识海里了。”   等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她哎呀一声捂住了嘴,接下来掉的方块全对堆满了屏幕,她输了游戏,心里想的却是:“糟糕,樊尘会不会生气?”   樊尘点了点头:“那就好,如果遇到危险,你可以躲进虹渊秘境。”   “诶,你不生气吗?我和灰老一起欺瞒你。”   樊尘洗干净手,从后面抱住她,把下巴搁在她柔软的发顶上,“一点也不生气,我只觉得我家圆圆特别聪明,连我都能瞒住。”   陶然其实有些困惑。   喜欢一个人,难道就能不在意他的欺骗吗?   她想,如果她和樊尘易地而处。   是她被恋人欺骗,她一定会非常生气,也很难过,还会恐慌,或许大发雷霆,或许咄咄逼问。   可是樊尘没有。   就像他探明她的境界以后,最关心的是她暴动的灵力一样。   陶然模模糊糊地意识到了,虽然表面上看来,是她一直在想尽办法地追求樊尘。   起初是她在护着他。   可樊尘对她的爱,远比她喜欢他,还要更深刻。   陶然:“这你都不生气?如果我别有用心呢?如果我想杀你?”   樊尘的语气半点没有开玩笑的意思,“我的一切都是你的,如果你想要我这条命,只要一句话,我愿意为你而死。”   “呸呸呸!说什么死不死的,太不吉利了,我才不要你死呢,当时是没想好怎么跟你解释实力的事,灰老的性格嘛,又比较圆滑,然后就搞成这样子了。”   灰老本来正准备出来道歉呢,结果人家俩又开始你侬我侬,这点事在陶然和樊尘之间,连一丁点小水花都没激起来。   恋爱的腐臭味实在是太浓重了。   灰老果断屏蔽了陶然和樊尘。   当一只单身狗对这个世界绝望的时候,没有一对秀恩爱的情侣是无辜的!   系统倒是捧着一片瓜,一边吃一边强势围观陶然和樊尘谈恋爱,并且在心里鄙视灰老。   就这?   还想跟我争宠呢。   这才哪到哪啊。   我已经吃了他们俩十一个任务世界的狗粮,谢谢。   未来还不知道还要再吃多少呢。   阴煞老祖一共闭关三年。   樊尘借着魔教少主这个身份的便利,抓紧一切机会,帮助正道变强。   不过时间还是太短了,并没有办法像书里那样,把叶鸿的修为堆到绝巅境。   还好樊尘和陶然一起研究出了一种剑阵。   一府二门四教八山的其他长老,配合叶鸿,能够发挥出绝巅境实力。   陶然掰着指头数:“你是一个绝巅战力,我是一个,叶鸿勉强算半个,咱们加在一起肯定能击败阴煞老祖。”   樊尘:“我在神魔器里留下的暗手,必须要老魔头先催动才可以发挥作用。”   陶然:“不急,那就等他对北大陆发起总攻。”   阴煞老祖还是那副老样子,刚一出关就大摆筵席。   门派长老诚惶诚恐地跪拜:“属下无能,至今没有修炼到半步绝巅境,白白浪费了老祖赏赐的神功。”   阴煞老祖成功炼制神魔器,心情很好,并不在意这些小事,大手一挥恕他们无罪:“算了,你们本来就是庸才,反正有了神魔器加成,老祖我不再受下界的规则限制,真正的法力滔天,其实你们是半步绝巅,还是辟海境大圆满,对我都无所谓。”   听说樊尘杀光了其他圣子,成为了如今的魔极宗少主,阴煞老祖来了一丝兴致:“哦?”   他把樊尘唤来摘星楼,仔细查探了樊尘的情况。   和他闭关前没有丝毫变化,还是玄丹境。   明明曾经许诺过,一旦出关,第一件事就是帮樊尘修复识海和治疗双眼,如今阴煞老祖却绝口不提:“樊尘,我赐你一段好前程,等我血祭南北大陆,打通前往上界的秘密通道,就带你一起走,我很欣赏你的炼器才能,你可愿意为我所用?”   “樊尘愿为老祖差遣!”   “好、好、好!今天孩儿们喝个痛快,明天随我一起杀向北大陆!”   魔教发起总攻那天。   南大陆所有魔教弟子齐聚一堂。   教徒们都是徒步而行,只除了两顶被抬着的金轿子,风格是一样的奢靡浮夸。   只不过一个轿子大的仿佛一座庭院,而另一个轿子稍微小上一点。但那是相对于大金轿来说,其实它足有一整间房子大小的体积,还是令寻常软轿叹为观止。   最前方的大金轿里坐的,当然是魔教教主阴煞老祖。   紧随其后的小金轿里面,就是如今的魔教少主樊尘了。   魔教弟子穿着同一色的黑袍,声音整齐划一:“阴煞老祖,法力无边!”   南北大陆分界线。   由于魔教长达四年半的颓败,分界线一路向南移,如今已经退回了阴煞老祖尚未出现在下界时的情景。   空气中飘荡着阴煞老祖猖狂的笑意:“今日老祖亲自出手,你们死也死的无比荣幸了!”   正道那边,结的是剑阵。   叶鸿如今的修为是辟海境大圆满,以他为中心,一府二门四教八山的长老们互相配合,剑气直冲云霄,隐隐也有了绝巅境的战力。   叶鸿:“老魔头,今天就和你决一死战!除非我叶鸿战死,不然绝不会让你越过分界线一步。”   阴煞老祖嘲讽道:“螳臂当车,不自量力。”   那些正道弟子,自知不是他的对手,可是身后就是一直以来守护的百姓,哪怕再是实力悬殊,也一步未退。   聂盈盈忍不住看了一眼爷爷的方向。   爷爷已经许久不曾现世了,作为圣山之主,这是他的老友青云子死后,他第一次出现在人前。   昨夜阴煞老祖宣战,爷爷卜了一卦。   聂盈盈问他:“爷爷,天书启示如何?”   他老人家只是笑笑,并不说话。   今日一战,到底是吉,还是凶?   阴云滚滚,冷风飒飒,正魔双方在边界线上对峙,大战一触即发。 第222章 堕魔   阴煞老祖祭出神魔器, 全力催动之下,一身黑袍鼓荡,实力节节攀升, 远超下界所能达到的巅峰绝巅境。   魔教教徒在旁边呼喊:“老祖威武!”   阴煞老祖原本打算大发神威, 神魔器却忽然炸裂,本命法宝突然爆炸,他吐出一口黑血,“这是怎么回事?”   就在此时,樊尘和陶然同时暴起。   樊尘手持墨渊剑, 陶然和他一同出招,一左一右地攻击阴煞老祖。   所有人都搞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变故。   众人:“难道这是魔教临阵自相残杀?樊尘想要取代阴煞老祖的教主之位?但他怎么会这么厉害!傻妞居然也这么厉害!”   圣山主一棒槌打在叶鸿的头上:“傻小子, 发什么呆呢?跟你樊师叔一起, 杀了阴煞老祖!”   叶鸿都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呢,只是下意识地听命于长辈, 剑招连连砍向阴煞老祖。   阴煞老祖不愧是上界老魔头, 哪怕是被三个绝巅战力围攻,都能勉力支撑, 他是最先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的人:“樊尘小儿误我大业,你是青云子派来魔极宗的卧底?你在我的神魔器里做了手脚?   一直有圣子向我反应,你来魔教另有所图,是我太过刚愎自用, 始终不肯相信,左右护法内斗也是你搞出来的?难怪魔教自你来后, 在正魔战场上一路败退,樊尘,你真是好得很哪!”   圣山主在旁边笑得很畅快:“你们不知道老魔头这件神魔器的厉害,能帮他发挥巅峰实力, 不受这一界的规则所限,樊尘毁了神魔器,是大功一件,不然咱们今天的这一仗,根本打都别打。”   叶鸿这才回过味来:“樊师叔加入魔极宗是做卧底?”   这是一个太过令人震撼的答案,可是细细回想四年多来经历的一切,似乎又有迹可循。   他每每和樊尘作对,樊尘明明有无数次机会斩杀他,却总是放他离开,简直像是把修炼资源往他手里送。   阴煞老祖以一敌三,规则之力还不停地攻击他,身上出现了许多伤口,连忙指挥魔教弟子:“傻愣着干什么?老祖白养你们了,杀了樊尘和傻妞啊,此战过后,本尊必有重赏。”   陶然放出炼魂幡,口吻不容置疑:“我看谁敢动一下!”   陶然在魔极宗积威已久。   阴煞老祖这些年一直在炼器,并不常常出现在人前,大家都知道他实力强,但是因为见不着,对他也没那么害怕。   陶然就不一样了,妖女梦姬这个女魔头的称号可不是叫着玩的,一言不合就祭出手里那面炼魂幡大肆杀戮。   一见到炼魂幡,魔教教徒本能地下跪。   阴煞老祖极为惜命,眼见今天大事难成,果断施展血遁之术,想要逃命。   然而樊尘的剑如影随形。   不管他如何遁逃,樊尘的剑都能精准地刺到他的身上,就像是打破了空间的限制。   婴儿模样的阴煞老祖双目睁大,满脸都是惊骇:“剑府天才!你竟真的是剑府天才,只有那等天才,才能有这般剑法,才能在玄丹境发挥出来绝巅战力。樊尘,你疯了?堂堂剑府天才,不飞升上界,来我这个魔头身边做卧底?”   他说着说着,又大笑出声:“傻妞是你的道心,你奸|淫了只有孩童智商的她,你的道心毁了,剑心也毁了,哈哈哈哈剑府天才又如何?如果让上界知道,惊才绝艳的剑府天才,却为了我一个魔丸自毁前程,怕是会笑掉大牙。”   眼见逃生无望,他从婴儿体内出来,露出了自己的真身,一个又老又丑、佝偻着背的老魔头,“既然我今日死劫难逃,你们就跟我一起陪葬吧!”   见到阴煞老祖的真身,陶然缓缓地从眉心祭出一柄剑,那剑通体晶莹,如冰如玉,没有实体,而是用是用神识和灵力淬炼的虚无之剑。   不必用手操纵,径直飞向阴煞老祖。   第一剑斩他的双眼,陶然喝道:“老魔头,不会说话就闭嘴,你才是傻子,你全家都是傻子,我和公子情投意合,你用的什么破词?”   双眼刺痛,阴煞老祖身形一晃,差点摔倒在地,“围攻我的这三人,叶鸿是借了剑阵之威,才能勉强发挥出绝巅战力,樊尘是剑府天才,能越两个大境界而战,只有你,你是真正的绝巅境,一个傻子不可能修炼到绝巅境,你从一开始就不是傻子?所以樊尘的道心根本没有被毁。你骨龄不过二十岁就能修炼到绝巅境,天魔之体!我当初看走眼了。”   陶然第二剑斩阴煞老祖的识海,剑柄在他脑海里狠狠一绞,“你亲手撕裂我家公子的识海,这一剑是我替公子打你。”   两剑斩完,那柄虚无之剑消散。   陶然回到樊尘身边。   樊尘问她:“玩够啦?”   只要摧毁神魔器,其实樊尘杀阴煞老祖不过一剑。   是陶然提前跟樊尘说好了,要等老魔头现出原形之后,替他报双眼和识海之仇。   陶然摇摇头:“不够我出气,他那样欺负你,我恨不得再斩上他千剑、万剑!不过迟则生变,他这样的老魔头,还是早点杀了,还世界一片清净吧。”   樊尘点点头,提剑走向阴煞老祖。   他的墨渊剑并没有陶然那样惊天动地的气势,但阴煞老祖就是感受到了死亡的恐惧。   “樊尘,别杀我,我可以帮你修复识海,我知道前往上界的秘密通道,我——”   樊尘的剑落了下来。   阴煞老祖,陨落。   魔教弟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突然同时向樊尘下跪:“拜见教主大人!”   阴煞老祖已死,魔教大势已去。   樊尘斩杀阴煞老祖都只要一剑,杀一众魔教教徒恐怕更是犹如切菜切瓜。   他们跪拜樊尘,只求留下一命。   樊尘并非嗜杀之人:“一府二门四教八山有正道联盟,你们的去留,由联盟执法堂定夺吧。”   正道大多数弟子,也终于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卧槽,牛逼啊,玉华公子这是去魔教做卧底,然后一路卧底成了魔教教主?”   叶鸿向樊尘道歉:“小师叔,对不起,以前我不知道你是卧底,说了很多伤害你的话,你却对我那么好。”   圣山主最清楚一切:“洗髓池的名额,是樊尘自己在秘境里获得的,根本不是浩天府所有,他给了你。都是青云子那老头子,安排的这一场好戏,什么因为嫉妒你堕魔啦。   青云子也不是樊尘杀的,而是自杀,都是为了让樊尘堕魔更加合理,取信于魔教中人。蚀日魔雾毒丹的解药、魔教合击阵法的纰漏、石崇战败的情报……这一切的一切,都是樊尘的功劳!”   聂盈盈:“爷爷,不是天书推算出来的吗?”   “哪有什么天书啊,那是我和樊小友联系的方式。”   也有人不满:“就算樊尘去魔教是做卧底,可他手上到底沾满了正道同仁的鲜血,菩提山的明空大师就死在他的手里,还有那么多——”   这是陶然最不想听到的话,想想书里的樊尘,哪怕对正道有这样的大功,哪怕能在保全自己的情况下杀掉阴煞老祖,最后却还是选择了同归于尽。   就是因为樊尘觉得,他杀害了太多正道中人。   人们总是对英雄的要求格外苛刻,不管他做出了怎样的贡献,还是会盯着他的一丁点瑕疵,完全不在意他有没有苦衷。   真以为魔教卧底是那么好当的?以为樊尘只要往那里一坐,就能取得阴煞老祖的信任和看重?   还好,陶然出现在了这个任务世界。   她会阻止樊尘自杀的悲剧!   陶然放出了炼魂幡。   活生生的明空大师出现在众人面前。   他怨气滔天,第一件事就是攻击樊尘,“樊尘,你背叛浩天府,老衲死也不放过你。”   却被众人拦住:“你没死啊,樊尘也没有背叛正道,他是去魔教做卧底的,他杀了阴煞老祖。”   明空大师被人拉到一边,向他科普樊尘为正道做出的贡献。   炼魂幡里走出来的,不仅有明空大师,所有那些曾经死在樊尘和陶然手里的人,全都神奇地死而复生。   明白一切之后,明空大师对樊尘双手合十,深深一礼:“贫僧误会樊小友了,全有赖于你搭救,不然我早就死在魔教的审讯室里了。”   那些曾经骂过樊尘的人,全都向他道歉。   陶然嫌他们烦,赶苍蝇似的:“现在倒是知道道歉了,以前干嘛骂的那么凶?我家公子喜欢清静,去去去,一边去,别围着我家公子闹哄哄的。”   一听说樊尘喜欢清静,不管是正道还是魔教,全都鸦雀无声。   数百万人的正魔战场,却安静到落针可闻。   然而樊尘明明是大英雄,却因为卧底的身份,从前承受了那么多冤屈,想到自己曾经对他的谩骂,谁又能装作无事发生呢?   既然樊尘喜欢清静,他们就写传讯玉符给樊尘道歉,还送上各种各样珍贵的礼物。   明明是皆大欢喜的场景,炼魂幡里的青云子却发出了一声叹息:“尘……儿……眼……睛……识……海……”   如果不是他说出来,其他人还没注意到。   从前正道弟子只知道,樊尘这些年在魔教过的威风无比。   眼看着他一路从杂役弟子升到了魔教少主,谁又知道他都受过什么苦呢?   如今他们见到正魔战场上的樊尘,一剑斩杀阴煞老祖,只以为樊尘厉害无比。   哪能想到他识海被毁,如今只有玄丹境?   一时之间,所有人都想方设法地为樊尘修复识海,想要为这位大英雄做点什么。 第223章 堕魔   全修炼界都在为樊尘寻找治疗识海和眼界的方法。   每个人都知道, 玉华公子是所有人的大恩人。   如果不是他,南北大陆早就被上界的老魔头血祭了。   不过说实话,如今的正道第一宗门浩天府里, 情况确实有一些吊诡。   大殿里, 一面黑漆漆的炼魂幡被摆在了主位上,座椅后面就是开山祖师爷和历代掌门人的画像。   这一幕若是放在之前,一定叫人惊掉下巴,还以为正道第一派整个叛变堕魔了呢。   但是现在,大家都知道, 那面炼魂幡里是他们的老掌门青云子。   老掌门一生为浩天府呕心沥血,谁不敬他一句劳苦功高, 没想到就连死也是为浩天府而死, 安排了一场徒弟弑师叛变的戏码,其实是自杀, 来帮助樊尘卧底魔教。   那一日浩天府要将老掌门迎回时, 他老人家死活不同意,觉得这是给浩天府抹黑。   还是樊尘一句话劝住了他:“师父, 术并无正邪之分,魔道功法也是功法,只要能摒除其中谋害他人性命的部分。您教过我,剑不杀人, 杀人的是持剑之人。”   青云子豁然开朗:“是……我……着……相……”   浩天府虽是修炼界第一鼎盛的道门,但从来没有比现在迎接过更多的来客, 都是为樊尘送药而来,当然也想一睹玉华公子的风采。   但没人能见到樊尘。   玉华公子概不见客。   议事殿里,众人猜测:“玉华公子一定在忙关乎整个修炼界的大事,或许是收服魔教余孽?”   浩天府的长老提议:“之前樊尘本来就是被作为掌门继承人培养, 如今一切回归正途,浩天府府主之位尚且空悬,我们仍旧属意樊尘继任。”   修炼界联盟的人不太开心:“你们是不是故意跟我们抢人啊?我们都说了想让樊公子来做一府二门四教八山共同组成的正道联盟的盟主。历来规矩,成为一派之主,就不能再担任盟主。”   “要不要脸啊?樊尘本来就是浩天府的人,分明是你们来抢人!”   “呸,明明是我们先提议的!脸皮怎么那么厚呢,到底是谁抢谁,心里没点数?”   年轻弟子们不知道,议事殿里一向稳重的大佬们,为了争抢樊尘都快打起来了。他们只知道,自从那一日离开正魔战场,不管多少人来浩天府拜访玉华公子,想要向他表达自己的感谢和敬仰,都会吃闭门羹。   小弟子:“玉华公子那等大人物,肯定是被顶顶重要的大事绊住了。”   “说不定是在闭关修炼,准备飞升呢,似他这等剑府天才,飞升不过是手到擒来的小事吧?”   他们是跟着长辈一起来浩天府等待拜访樊尘的正道弟子,不太熟悉浩天府的格局,本来想去会客厅,却误入了灵膳房。   灵膳房是浩天府弟子用膳的地方,现在不是饭点,膳堂大厅里没有人,厨房隐隐传来声响。   “在厨房里准备膳食的,应该是浩天府的下人吧?不如我们去问问会客厅怎么走?”   厨房里只有一个很温和的白衣公子,听到他们问路,他一面从锅里盛出炒好的菜,一面为他们指路:“最近浩天府确实太忙了,弟子都接待不过来,会客厅在西南方,你们出门以后往……”   修仙界俊男美女很多,但好看到他这个程度的还真是独一份,而且声音也好听的太过分了,如同山风清露。   这位白衣公子实在令人见之亲切,有人大着胆子说:“我看您不像是浩天府的下人,这盘糖醋鱼颜色清亮,闻起来酸酸甜甜的,像是小孩子的口味,是为你哪个贪嘴的师弟师妹做的吗?谢谢您为我们指路,但您是不是太温和了,被身边的人欺负啊?修炼之人时间宝贵,把时间花在庖厨之间是一种浪费。就是您那小师弟师妹,一味沉溺于口腹之欲,也不利于修行境界的提升啊。”   那位公子把做好的糖醋鱼装进了红木食盒里,“不是师弟师妹,是我的道侣,她不喜欢别人说她是小孩子。也谢谢你们的关心,我和她的修为都很高了,不必担心下厨浪费时间。”   不知道他自己有没有发现,提到两人是道侣时,他笑了一笑,虽然只是一闪而过的笑意,却让他本来美的仿佛玉石雕塑一般的面容,染上了人间烟火的温暖和气息。   没人能形容出来那个笑容有多美。   传说里那佛子世尊拈花一笑,也不过如此吧?   等他走远了,那帮结伴而行的弟子们才七嘴八舌地说起:“小五,你刚才唐突了,咱们和人家素昧平生,你说的太多了,还好那公子脾气好,不跟你计较。”   也有小姑娘惊叫:“啊啊啊啊,他竟然有道侣了,我觉得自己失恋了,我才刚刚春心萌动啊!活了二十多年,第一次知道什么叫清隽如谪仙,他看起来年纪不大吧?估计和我们同龄?居然英年早婚!真想看看是什么样的女子,能收了这种人间绝色,她上辈子拯救过南北大陆吧!”   “别八卦了,正事要紧,咱们快去会客厅吧。”   不过走着走着,就有人发现:“诶,好像是刚才那位公子?好巧啊。”   “哇,他好像也看到我们了,我跟他招手,他还跟我们点头示意了,不过他手里灵气萦绕,似乎是在结阵?”   “是隔音阵法,我们吵到他了?”   “好像不是吵到他了,你们看他身后,那是不是他的道侣啊,在午睡呢。”   山间微风徐徐吹动,大片大片的紫鸢花海之上,搭着一张锦缎编制而成的吊床,花潮如浪,吊床轻轻摇摆,上面躺着一个紫衣少女,睡相乖巧可爱。   白衣公子一路都把食盒放在胸口,用灵力温着。   这时他放下食盒,倾身在少女发丝间落下一吻,在她耳边轻声说着什么,隔音阵法听不到声音,只能猜测或许是问她要不要吃东西?   那少女从吊床上坐了起来,伸了一个懒腰,姿态慵慵懒懒,美得浑然天成。她睡眼惺忪,似醒未醒。   她的道侣长臂一伸,便把她捞进了怀里。   她闲闲地倚在他的怀里,吃着他喂来的鱼肉。   那白衣公子全部的心神都用在帮自家道侣挑鱼刺上,再也没空理会路人了。   路人里忽然有个少年一拍脑门:“我见过她,她是妖女梦姬!那位传说中的南北大陆第一美人。”   这一行人里最小的那个孩子,听到妖女两个字,不自觉地后退了一步。   马上就被自家师兄安慰:“你别怕,她不是坏人,她和樊尘一起去魔教卧底,救过很多正道人士,我还被她救过呢,其实不怕你们笑话,我老早就偷偷地想,她怎么刚好每一次都恰好能救了我,是不是我的幸运女神啊?”   “要点脸成不?人家救的是你?是所有正道弟子好吧?她也救过我好几次呢,那她也是我的幸运女神了!”   “可是没听说过梦姬已经成婚了啊……”   少年们的疑惑和少女们的震惊,两方视线汇聚,忽然拼凑出了一个真相:“玉、华、公、子!”   “哇我早该想到的,除了玉华公子,谁有这种神仙颜值?除了他还有谁能把一身白衣穿的这么好看?都怪我修为太低,那天大战的时候没上到前线,没有看到他的脸,不然肯定能早点认出来。”   “我也早该想到的,除了玉华公子,还有谁能配得上妖女梦姬,梦姬可不是上辈子拯救了南北大陆,她是前几天刚刚拯救了南北大陆!我还记得那把虚无之剑,那种绝世剑法,见过之后毕生难忘。”   “天哪我刚才都说了什么傻话,我现在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我还劝他们,把时间用在做饭上很浪费,应该多多修炼。难怪他说他和道侣修为都很高了,这是两位绝巅强者啊!修炼界战力顶峰。”   “等等,我发现了华点,所以一府二门四教八山的长老来拜访樊尘,他全都谢客,其实就是在给自家道侣做糖醋鱼?”   “或许在玉华公子眼里,真就整个正道加在一起,都没有他家道侣一碗糖醋鱼重要。我已经神志不清恍恍惚惚了,我们今天来浩天府干嘛来着?专程来吃狗粮的吗?”   “我表示这碗狗粮好甜,我太可了!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神仙眷侣,就是不知道他们俩什么完婚的啊?怎么就成道侣了,我还没有磕到喜糖,想要磕大婚的粮,双修大典还会给粉丝补办一个吗?” 第224章 堕魔   整个南北大陆群策群力, 再有陶然从系统商城里花了好多积分,兑换来的药物,终于治好了樊尘的识海和眼睛。   樊尘最终揭开脸上的纱布那天, 天气很明朗。   陶然故意逗他, 藏在一大堆浩天府的女弟子之中,让他猜自己是谁。   樊尘一眼就认出了她。   陶然:“诶,这都可以?”   当然可以。   他早就用手指描摹了无数遍她的模样,在心里勾勒出了她的样子。   “真正看到我,有没有让你失望啊?虽然他们都说我是南北大陆第一美人, 但我觉得可能是妖女梦姬名声的加成——”   回应她的是樊尘的深深一吻。   樊尘不善言辞,千言万语都在一吻之中诉说。   双修大典也是在这个时候才举办的。   高堂的座位上摆的是一面炼魂幡。   青云子感慨万千。   在他用太虚剑法自杀, 推樊尘走上卧底之路时。   他以为小徒儿的一辈子都被自己毁了。   还好遇到了陶然。   婚礼盛大无比, 陶然和樊尘得到了全天下人的祝福。   新婚之夜,这对夫妇气息互相交缠。   陶然忽然想起了魔极宗的事, 笑道:“你还记不记得阴煞老祖考验你的道心, 喂你吃了虎狼之药,把咱们俩关在一起, 如果当时我不拦你,你就挥剑自宫了,现在岂不是得后悔死?”   皮这一下很开心。   然后樊尘用一夜证明了,他有多么感谢陶然当时拦住了他。   最后还是陶然顶不住, 求饶道:“不来了、真不来了,还不如当时让你割了。”   樊尘把她揽在怀里轻笑:“娘子后悔啦?你要是不喜欢, 现在也可以割掉。”   陶然:“不要嘛,只是叫你要适度啦,又不是真的要你割掉。”   樊尘又把双唇覆了上来。   婚后陶然喜欢游山玩水。   樊尘拒绝了浩天府和修炼界联盟的邀请,既没有担任新一任府主, 也没有成为修盟盟主,而是陪她游历名山大川。   偶尔也会在茶楼里,听到说书人讲起他和她的故事。   有小孩子咬着糖葫芦,懵懵懂懂地问:“是不是因为梦姬长得漂亮,玉华公子才和她情比金坚?”   这问题太刁钻了,说书先生答不出来。   陶然:“才不是呢,小朋友,内在美、心灵美,你懂不懂呀,我家公子喜欢上我的时候,我可丑了,又黑又胖的,但他还是特别喜欢我!”   樊尘纠正她:“圆圆一直都很可爱,胖胖的很可爱,瘦了也很可爱。还有,不要叫我公子,叫我——”   陶然从善如流地改口:“夫君~”   小男孩:“所以你们就是传说中的妖女梦姬和玉华公子?”   一句话就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然而众人再看看茶楼里,哪里还有那对神仙眷侣的身影?   “听说他们很低调,不喜欢被人围观,一叫破名字就溜,看来是本人无疑了。”   茶楼老板很开心:“哇桌子上留了这么大一块灵石,都够再吃上十桌了,真是两位贵客,我太有福气了。”   老板找人画出了陶然和樊尘的样子,挂在店里,逢人就夸:“这是公子玉华和仙子梦姬来过的茶馆。”   生意更好,客似云来。   陶然在这个世界陪樊尘生活了很久很久。   她成了绝巅境以后,有绵长的寿命和用不完的灵力,搞出来很多有意思的东西。   比如用神识搭建平台,类似于现代社会的网络。   只要使用神念和嵌入特殊阵法的玉简,就能连上神识网络平台,上面有论坛、交易商城、神念对战等等玩法。   作为网瘾少女,她又可以快乐网上冲浪了,不回现代社会感觉也没什么。   陶然和樊尘幸福地生活了一生一世。   作者有话要说:今晚和大家聊聊吧,抱歉最近更新很不稳定,这本书写了太久了,也快完结了,应该还有1-2个故事,因为轻微的强迫症,想要写到一百万字。   然后最后还会补一个番外篇,是住大别墅的富婆陶然,和为了寻找她来到人间的古神阎浮之间的故事,因为反派都是同一个人嘛,古神阎浮的化身。 第225章 落魄贵少   任务结束后, 陶然又一次回到了现实世界。   她和系统早就练就了小伙伴之间的默契,不用她说,系统直接打钱;不用系统说, 她一看那一大笔钱, 就知道自己这个任务世界也完成的超棒。   陶然咸鱼地躺在床上,随手点了一个外卖,策划了一下过几天去出境游放松一下。   系统问陶然:“等所有任务都做完,你有什么打算?”   陶然:“当个富婆嘛。”   “就没点别的想法吗?不能坐吃山空呀,所有任务世界的技能, 你都保留了。你现在实力这么强横,完全可以加入穿书部在蓝星的异能者协会, 或者非正常事务所, 大把大把的钱往怀里捞。”   “还有这种部门?哎呀,到时候再说吧。”   痛痛快快地玩了一场, 陶然再度进入任务世界。   系统:“第十二个任务世界, 冲!”   这一次的反派,仍旧出自陶然的一本书。   反派本来是一个贵族少爷, 虽然母亲早死,但是父亲十分疼爱他,日子过得还算和美。   变故在他十五岁那年,父亲病重变成了植物人。   父亲十分信任的一个手下, 就在此时背叛了反派的家族,侵吞了他们所有的产业, 还杀了反派的父亲。   反派的人生跌入谷底,从一个贵族少爷,变成了街边乞丐。可他心性极坚,哪怕如此落魄, 还是努力为父亲报仇,夺回自家产业。   女主就是背叛反派家族那个手下的女儿。   后来反派强势归来,报复了所有人。   不过那个时候,他也黑化的彻彻底底了。   这是一段涉及了两代人的恩怨情仇。   系统:“宿主,你这次穿书的身份是李倩,一个寄住在反派家里的孤女,原主的灵魂和我们签订了交换契约,已经被我邀请到别的地方了。在任务世界有一条规则,你不能崩原主的人设,一旦被人发现你不是原主,任务就会失败,请牢记这一点哦。”   传送的眩晕感一阵又一阵袭来。   陶然隐隐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尽管她没有任务世界的记忆,但总觉得传送不该这么痛苦。   果然,系统断断续续的声音传来:“遭遇……障碍……修复……中……”   陶然叫它:“系统!”   不管叫它多少声,它都是这幅卡带的样子。   出bug了?   这个任务世界还做不做?   传送的眩晕感终于过去,陶然耳边陆陆续续地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   “就她,人长得又丑,跟个豆芽菜似的,身上压根没有几两肉,也想嫁给岑少,做梦呢?”   “谁让人家命格好呢,算命的白龙王说了,只有她李倩的命格,才能压住岑少的病,这桩婚事就是要帮岑少冲喜的。”   “哇,李倩可是未来的岑少奶奶啊,我好怕怕呢。咱们现在这样欺负她,以后会不会遭报应啊。”   “呸!就她还想嫁给岑少呢,我妈在岑家做帮佣,岑少根本没有正眼看过她一眼好吧?”   陶然眼前的画面终于清晰。   只见她正坐在一间教室里,蓝色的课桌,窗明几净,黑板上写满了数学公式,她坐的位置靠窗,窗边还摆了一盆绿萝。   不过洁净的课桌都是别人的,因为陶然的课桌被推翻了,里面的东西洒了一地。课本上的批注做的整整齐齐,练习册也填的满满当当,看得出来是个爱学习的好孩子。   书包被撕烂了,班里的男同学对着其中一个粉色的小包,笑得一脸诡异,背着陶然指指点点。   嗯,那是卫生巾。   青春期的男生还真是,没见过卫生巾吗?   老师怀抱教案走进教室里,一见到陶然的课桌一片狼藉,忍不住皱了皱眉头:“李倩,你怎么又把东西搞的这么乱,要上课了,赶快收拾好,别影响其他同学。”   如果是往常,这个小姑娘会把头埋得低低的,动作飞快地收拾东西。   可今天,少女却站在那里一动没动。   系统联系不上,陶然只能搜索原主的记忆。   这李倩在班里被欺负是家常便饭,她性格软弱,从来不吱声,只是默默忍受,别人便欺负她欺负的更狠了。   陶然举起手打报告:“刘老师,课桌不是我推翻的,书本不是我弄乱的,书包也不是我撕坏的,我是被同学欺负了,不信你可以查监控,我的座位靠窗,走廊里的监控应该可以拍到这里。”   刘老师是语文老师,也是班主任,“这是怎么回事?你仔细跟我说一下。”   岑寂走到班里,看到的就是这一幅场景。   穿着蓝白相间颜色校服的少女,后背挺得发直,眼神清正,声音温和而有力量,字正腔圆地申辩,她是怎样被人欺负。   清晨的光打在她的脸上,她原本平平无奇的五官,似乎镀上了一层光晕,有一种难言的魅力。   李倩,似乎有什么不一样了。   要想被人救赎,必先自救。   李倩从前忍气吞声,这些同学的恶行又总是避着老师,老师其实也挺忙的,不可能关注到班里的每一个学生。   现在陶然说的言之凿凿,又有监控为证,刘老师不是那些是非不分的人,直接出手惩戒了欺负陶然的女同学。   “没有想到在我的班里,居然会发生校园霸凌事件,是我监管不力,你们几个跟我过来,一起去找教导主任,写检讨、做卫生、在国旗下对李倩同学道歉,一个都少不了。”   那些欺负陶然的人后悔死了!   这节课变成了自习。   岑寂坐回了自己的座位。   他和陶然是同桌,不过是两张桌子拼到一起的那种同桌。别看陶然这里一塌糊涂,他的桌子干干净净、整整齐齐。   岑寂意有所指地说:“其实你不必非要读明德中学。”   陶然抬头看他。   这就是这个世界的反派,她的任务对象。   他才十五岁,身高却已经开始猛蹿,足足高了原主一头,身形颀长挺拔,明明只是闲闲散散地坐着,也难掩一声矜贵气质。   他的皮肤很白,苍白到近乎病态,光似乎照不到他的身上,他大半个身体都隐在角落的阴影里。   岑寂的五官极美,有一种和病恹恹的身体不符合的凌厉,修眉长目,唇形如刀锋一般,冰冷而锐利。   李倩怎么也是岑家的人,没有岑寂的授意或纵容,谁敢这么欺负她?   原主想不明白这个道理,陶然却是一瞬间就抓到了关键。   陶然一把推翻了岑寂的课桌。   岑寂的事告诉老师也没用,他这一手很隐晦,他又没有给谁钱让人家去欺负李倩,只是一种态度上的纵容。   “哐当”一声响起,桌斗里的东西掉落了一地。   拼了一半的机器人,一大堆不像这个年纪的同龄人会看的书目,高等数学、微积分……还有药,非常非常多的药,五颜六色的药片随着药盒一起滚落。   盛怒之下,岑寂的心口一阵抽痛,他捂着胸口,抬头看着陶然,黑曜石一般的眼眸里,满是诧异:“你!”   “我怎样?岑寂,像个男人好吗?你觉得我读不读明德中学,是不是你同桌,晚上跟不跟你睡同一间房,是我能决定的事吗?你要是个男人,就去跟你爸说,说你受不了这些封建迷信,说你不信什么冲喜新娘,叫你爸麻溜地把婚约解了,把钱付了,我就走。是男人就别玩这些阴的,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纵容她们欺负我。”   岑寂捂着心口,身体弓成了一道,大口大口地喘气。   一个漂亮女孩冲进来:“岑哥哥!你犯病了,药在哪里?”   明德中学校规很严,女同学都要剪短发。全校只有一个女孩子不用剪头发,她是连雅芙,也就是这本书的女主,是舞蹈特招生,和岑寂青梅竹马。   连雅芙显然十分在意她口中的岑哥哥。   少女找药片的手都在发抖。   岑寂却一把推开她:“不要你,雅芙你站一边去,李倩你来。”   连雅芙一脸受伤的表情,眼泪都快掉下来了,楚楚可怜地望着岑寂。   岑寂完全不为所动。   他疼得满脸都是虚汗,却倔强地看着陶然:“怎么?我爸每个月付给你那么多钱,我作为岑家大少爷,你未来的老公,指挥不动你?”   陶然很明白岑寂的心态。   她今天有点冲动了,太暴躁了。   岑寂做的不对。   岑寂不该因为讨厌原主李倩,就纵容那些同学欺负她。凭岑大少爷的地位,但凡他摆出一个冷脸,就没人敢再对李倩校园霸凌。   但陶然做的也不对,她应该跟岑寂讲道理。   说白了,岑寂不过是个十五岁的少年,又被他爸爸岑利民宠坏了。   岑寂毕竟是个病秧子,受不住别人气他。   而且岑寂还是她的任务对象。   陶然今天太暴躁了,系统传送出了问题,陶然刚才脑子一阵一阵的疼,疼痛让人暴躁。   系统至今联系不上。   难不成我得一个人做这个任务?   不过就算得罪岑寂也无所谓。   反正陶然的任务又不是要攻略岑寂,她只要能保住岑寂,让他不像原书里那样悲惨就行了。   至于岑寂为什么不要女主连雅芙帮忙,非要陶然来帮。   那陶然可就太清楚了,好歹也是自己笔下塑造出来的人物,她还是比较了解他的。   第一就是大少爷脾气,谁惹到他,他就要治谁。   第二就是一种很隐晦的自卑感。   岑寂在他们那个富豪圈子里,其实一直很自卑,因为他这幅病歪歪的身体,别人玩的蹦极潜水,他一项也玩不了。   他把连雅芙当妹妹看,不想让连雅芙喂他吃药,那像是连雅芙居高临下地同情他。   其实岑寂是一个挺别扭的少年。   陶然给岑寂打开药盒,拧开了矿泉水瓶,“喏。”   岑寂别过脸,“你就让我喝这种水?难道你不知道,我从小都只喝空运过来的山泉——”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陶然强硬地掰开了双唇,把药片和水一起倒了进去,“你就作吧,岑寂,你犯病这么严重,再作下去,我都不用嫁给你冲喜了,直接给你收尸就完事了。”   少女的手心擦过岑寂的唇畔。   柔软、温凉。   岑寂的身体有一瞬间的僵硬。   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陶然已经喂完药了。   陶然低头收拾书本。   当然,只收拾她自己的。   连雅芙帮岑寂收拾,被岑寂喊停:“雅芙你是千金大小姐,干嘛干这个,你别管了,谁惹的事谁收拾,让李倩来。”   陶然挑了挑眉:“那你且等着吧,我属乌龟的,光我自己的东西就得收拾到下课,你这些东西可能放学我都给你收拾不了。”   岑寂的身体缓过来那股劲,心口不再绞痛了,弯下腰慢慢收拾东西。   连雅芙的眼泪一下子就落下来了:“岑哥哥,你就那么嫌弃我?”然后夺门而出。   岑寂:“?”   周围同学帮岑寂一起收拾东西,还有人劝他:“快去安慰连同学吧,小情侣吵架,女孩子就是要用哄的。”   岑·直男·寂满脸都是问号:“你们说的什么跟什么啊?”   “啊?你之前那样欺负李倩,不就是因为喜欢连雅芙吗?因为她横插了一杠子,你想要把她弄走,哄连雅芙欢心……”   岑寂刚收拾好的东西又摔在了地上,“谁传的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我只把雅芙当妹妹看。我看不惯李倩,是因为不喜欢我爸这么独断专|制,莫名其妙地安排我的未来和婚姻。我做的这么明显吗?连你们都看出来我欺负李倩了?”   岑寂叫住陶然:“喂,野丫头,对不起,之前是我不对。你说的对,你只是我爸手里的一把刀,罪魁祸首是我爸,我会好好跟他聊聊的,以后你好好上你的学,不会再有这种事情发生了。不过我也警告你,不该有的心思不要有,什么嫁进岑家当少奶奶,我可看不上你这样的豆芽菜。”   陶然弯了弯嘴角,笑了一笑。   这个任务对象也没有那么不可救药嘛,起码讲得通道理。   “都什么年代了,大清早就亡了,还少奶奶呢,你这种叫法简直像是从哪个古墓里爬出来的老古董,谁稀罕啊,咱们彼此彼此,你也千万别觊觎本姑娘的美色,我也看不上你这样的病秧子。”   所有人在岑寂面前,都把“病秧子”这三个字藏得死死的,生怕一不小心就说出口,然后冒犯到他。   但他知道,其实每个人都是这样看他的。   偏她不怕得罪他,就这样大大方方地说出口,就好像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岑寂想了一想:“因为我先说你是豆芽菜,所以你才挖苦我是病秧子?”   陶然点了点头:“你这个人还蛮聪明的嘛。”   岑寂:“我不会道歉的。”   陶然:“我也一样。”   他们俩人针锋相对,却有人拍了照片,传到了校园论坛上。   帖子名字就叫:“连雅芙股彻底崩盘,不如和我一起买入李倩股?岑大少到底花落谁家?”   镇楼的图片里,陶然和岑寂针尖对麦芒,颇有一种龙凤斗的感觉,火力十足。   楼里还有陶然和岑寂吵架时说的那句话,“你们听到她当时说了什么没啊,晚上睡不睡一间房!敢情人家俩早就睡在一块了,我还在买连雅芙股,我真的太傻了。”   “你们真的要买李倩股吗?李倩可穷了,这种灰姑娘嫁入豪门的剧本,只会出现在电视剧里吧?豪门之间,不应该强强联姻吗?连雅芙好歹是连氏千金。”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岑利民是何许人也,白手起家,一代商业传奇,他可不用儿子的婚姻来给自己换利益。再说连氏本来就是仰岑氏的鼻息而活,连家本来就是岑利民的小弟,真跟小弟联姻也没什么好处啊。”   “岑利民真的特别迷信,就他这种身家百亿的大老板,你敢信他过年去抢头香,亲自抢啊,比谁都疯,脑袋上撞破缝了十几针。白龙王算命一等一的准,他是铁信徒,白龙王说李倩的命格能救他儿子的病,李倩妥妥就是未来的岑夫人。”   “那我就跟你持相反意见了,谈恋爱这回事吧,强扭的瓜它不甜啊!就算李倩未来真能当上岑家夫人,就岑利民这个强按头的态度,岑寂会恨死李倩的。”   岑寂越看这些帖子越烦躁,直接联系管理员删帖,但他这边删的,还没有别人发的快,他想把论坛封了,又想起来老头子叫他不要用强权压人。   最后只能给好哥们发了一条微信:“连雅芙刚才一直哭,我也不知道她哭什么,你去安慰一下她吧。”   陶然扫了一眼岑寂的微信页面,聊天对象是男主陆振宇。   他们三个的纠葛,打从这个时候就埋下了啊。   现在还是好兄弟。   未来陆振宇几度摇摆。   反派黑化以后。   陆振宇起初是护着连家,不知道岑寂发什么疯。   后来发现连家当初对岑家做的事,又站在岑寂这一边,伤透了连雅芙的心。   总之爱恨纠葛,兄弟反目、情人陌路。   够路人吃上三天三夜的瓜了。 第226章 落魄贵少   语文课改成了自习, 一直到快下课的时候,刘老师才回来,先是严肃批评了欺负陶然的同学们。   这几位同学遭到了教导主任的毒打, 哭的眼眶一个比一个红, 在讲台上对着陶然深深一鞠躬,向她道歉:“李同学对不起,我们不该欺负你。”   陶然面无表情地听着他们检讨,并且纠正了检讨稿里的几处语法错误,这几个同学哭的更凶了。   这件事结束以后, 刘老师提起了另一件事:“初三开学都半个月了,语文课代表一直没有定下来, 今天怎么也得选出来一位。”   她拿起周练的成绩单, 按照语文单科排名,从第一个往下读名字:“黄依依, 你想当语文课代表吗?”   被点到名字的女同学唰地一下低下了头:“刘老师对不起, 我妈身体不太好,我要帮她熬中药, 没有时间和精力当课代表。”   刘老师又点了两个名字,都被拒绝了。   第四个名字叫到了:“李倩。”   陶然才刚刚穿越到这具身体里,一时没反应过来是在叫自己。   岑寂推了她一把:“野丫头发什么呆呢,老师叫你呢。”   陶然回过神来, 站起来回答刘老师的问题。   刘老师问:“李倩同学,我想让你当语文课代表, 可以吗?”   陶然看着她被拒绝了好几次,语文课代表也不是什么苦差事吧?为什么同学们这么抗拒啊?   想想刚才年轻的刘老师帮自己处理校园霸凌事件,陶然觉得这个语文老师人还不错,当个课代表也还行, 反正就是收收作业嘛。   陶然点了点头。   刘老师喜出望外:“太好了,李同学请坐。”   全班同学都用一副相当同情的目光看向陶然。   陶然:“?”   上午第一节 的语文课,改成了自习。   于是第五节 的自习课,就调成了语文课。   今天刚好是语文组开会,刘老师就把作文卷子给了陶然:“这节课就让大家写作文吧,你下课把卷子收回来,我晚上回去改一下,明天点评。”   结果陶然才刚刚把卷子发下去,把作文题目写到黑板上,就看到岑寂来到讲台上,他长手长脚,轻轻松松就越过陶然,在黑板上写了更大更显眼的字。   岑寂抄的是数学老师布置的题目。   他的字迹落拓漂亮。   骨节分明的手指,握着一根白色的粉笔,声音很轻也很有节奏地板书,很快就写了满满一黑板。   和他那一大堆数学题目相比,陶然的那一行作文题目,都显出几分孤苦无依来。   陶然:“这一节课是语文课?”   岑寂:“哦,那你不早说要调课,你早说的话,我就第一节 课布置数学作业了,谁都知道自习课就是数学课啊。”   “但是语文老师说,下课要收作文卷子。”   “尽管收啊,我拦着你了吗?我数学作业也是下课收。”   岑寂那双好看的眼睛里,满是恶劣的笑意。   陶然这才明白过来,怪不得没人想当语文课代表,岑寂这个数学课代表也太霸道了吧?   岑寂把粉笔头精准地扔进了垃圾篓里,慢条斯理地走回座位上坐下,看了看眼前的作文卷子,随手写了个名字就扔到了一边,“语文作业有什么好写的,干嘛霸占那么多时间?谁还不会说汉语、写汉字了?”   同学们全都在奋笔疾书,但很显然他们写的都是数学作业。   讲台桌上放着一张成绩单,可能是刘老师早上落下来的,这个班的数学平均分超出其它班将近二十分,但语文平均分也比其它班低了二十分。   岑寂一个人的喜好,几乎影响了全班同学。   真是大少爷脾气。   就没人治治他吗?   陶然拿起黑板擦,回头看了一眼黑板,岑寂看到了她的眼里有小火苗在烧,那一瞬间他几乎以为这个少女会把他抄的题目全都擦掉。   虽然这件事的起因是岑寂咄咄逼人。   但她要是敢擦,就是她不在理,不管闹到老师那里,还是岑利民那里,这件事都够他将她一军了。   岑利民平常怎么说来着?   娶妻当娶贤。   李倩这姑娘性格温婉,以后会是一个贤内助。   就让老头子看看,这根本就是一只母夜叉!   少女对他微微扬了一扬嘴角,是一个丝毫不掩饰火|药味的笑容。笑完之后,她很平静地问同学们:“就这十道题目,花不了一节课的时间吧?”   同学:“啊?”   陶然:“第一题谁不会?”   有几个同学稀稀落落地举起了手。   陶然搜索原主的记忆:“其实这道题目是书上例题的变形,就是第13页……”   坐在第一排举手的同学:“哇我知道怎么做了,原来考的是这个知识点!”   陶然:“第一题还有不会的吗?”   所有人都摇摇头,陶然擦掉了第一题。   接着是第二题、第三题、第四题……   最后一道题目,连岑寂做起来都很棘手,他双手抱臂,打定主意要看陶然出丑。   陶然却停了下来,没有再点拨同学们,“其实数学这种东西,如果真的会了,反而是最不耽误时间的。但语文不一样,需要日积月累,咱们省的中考语文好歹也占五十分呢。这是你们自己的人生,不是岑寂的人生,岑大少爷不管中考考多少分,都不耽误他是岑氏的继承人。言尽于此,反正下课我要收语文卷子,你们要是非要交白卷,我也没办法。”   陶然回到了座位上。   岑寂:“你倒是挺聪明的,不会第十题,就故弄玄虚。”   陶然摇摇头:“不是我不会第十题,而是如果同学们认真做了前面九道题目,就一定会第十题,不然的话数学老师就白费心血出这一套题目了。”   岑寂刚才抱着挑刺的心态,都没有认真听陶然说了什么,这时候回想一下她前面说的话,忽然恍然大悟。   这本来就是同一套题目的变形,只是第十题的变形格外复杂。   他的神色有些懊恼,刚才光顾着给新上任的语文课代表难堪,他都没有品出来数学老师的用心良苦。   刚才认真听陶然讲题的人其实很多。   这个班的数学底子本来就很好。   一时之间班里只能听到笔尖划过作业本的沙沙声。   等他们写完数学作业,这节课还没过去一半,总算有人开始写语文作文。   放学铃声响起的时候,数学作业收齐了,语文作业也收了一小半,还有几位同学问陶然:“课代表能不能再等我几分钟,就快写完了。”   陶然无可无不可地点了点头。   岑寂随手翻开同学们交上来的数学作业。   前九题正确率很高,第十题也有一大半的人作对了,偶尔错的那几个,大方向也是对的,是演算的过程太粗心了。   岑寂由给他收拾桌子他也不让!”   陆振宇用了好久的时间,才从记忆里扒拉出来李倩是谁,“李倩的身份现在算是他家的菲佣吧?她领着工资,照顾岑寂哥的身体,没毛病啊。”   “不一样!她们都说,李倩以后会当岑家的少奶奶,岑哥哥只要李倩,不要我了。”   “诶?这和你又有什么关系呢?你该不会喜欢岑寂哥吧?早恋是不对的啊。”   连雅芙泪眼盈盈地看着陆振宇:“我不知道,岑哥哥以前明明是我一个人的岑哥哥,他对我那么好,他那么完美、那么厉害……”   “小雅芙啊,早恋是盲目的,我真怀疑你看到的岑寂,跟我看到的岑寂,压根都不是同一个人,你给他滤镜也太厚了吧?岑寂厉害是挺厉害,但也没到完美的地步啊?他这个人可毒舌了,刻薄的很,又大少爷脾气。再说他厉害,跟你也没关系啊。”陆振宇抽出了连雅芙的数学卷子,“哇,姑娘,你数学才考了十九分,就算你以后走特招的路子,文化课成绩也还是有要求的,你这数学成绩太可怕了。”   连雅芙哭的更凶了,都开始打哭嗝了:“那我该怎么办?岑哥哥是不是特别看不起我?”   陆振宇:“要不你先好好学习?等你数学考过岑寂,就把满分卷子甩在他的脸上,狠狠地打脸他!”   连雅芙似懂非懂地:“哦。”   如今刚刚开学,九月用的还是夏令时。   中午十二点放学,下午三点上课,要等到十一过后,下午的上课时间才会改到两点。   岑家住在郊区的别墅。   当然,岑家的房产很多,为了方便岑寂上学,学校附近就有公寓,中午岑寂在这里午休。   陶然跟岑寂一起吃午饭。   她身上没钱,要是不按照原主那样,跟岑寂一起过来,就只能饿肚子了。   岑氏旗下有房地产公司,这一整个小区都是岑家的产业,岑寂住的公寓是位置最好的单元。   为了给儿子营造一个幽静的学习环境,这一座楼四面都是绿化带。岑寂住在第六层,三、四、五楼都空置,第一、二层是厨房,保证他能吃到最新鲜的食物。   陶然只觉得一股非常壕气的宠儿子的气息扑面而来。   有钱真好。   客厅是极简风格,原木色的椭圆餐桌。   陶然和岑寂各自坐在一端。   饭菜端上来以后,陶然光闻着那股香味就食指大动。不愧是壕气岑利民给儿子请的大厨,实力真的可以的。   这盘虾处理的很好,鲜中带着一股清甜。   还有她爱的东坡肉,浓油赤酱,肥而不腻。   岑寂那里就不一样了。   他的菜没有一丁点油星。   寡淡的就像白开水。   他随便吃了两口,就把筷子扔到一边了,看陶然吃得开心,忍不住问:“有那么好吃吗?”   岑寂身体不好,岑利民谨遵医嘱,对宝贝儿子的饭菜十分上心。他所有的饭菜都是五星级大厨精心烹制而成,少油少盐。   说白了就是,难吃。   陶然跟他提议:“要不你尝尝我的?这盘宫保鸡丁,我还没动过筷子。”   反正她来这个任务世界,就是来拯救岑寂的,肯定能治好岑寂的病,不用像岑利民那样千防万防。   其实岑寂也挺惨的,活了十五年,就跟一直活在玻璃罩子里一样,岑利民不许他碰的东西,他一口也没碰过。   岑寂的眼睛亮了一亮,像是宝石浸了泉水。但那种光芒很快又黯淡下来:“这你都敢?要是我爸知道了,别管什么白龙王算命,保管你吃不了兜着走。”   陶然:“这里就咱们两个人,你不说、我不说,你爸怎么会知道?你就只吃一口尝尝嘛,又不会怎么样。”   岑寂的身体是很差。   不过现在岑寂到底才十五岁。   从小娇生惯养,哪怕病弱,也一直被养的很好。   不像后来,家道中落,一朝跌落泥土的岑寂,父亲死后,要为岑利民报仇的那个岑寂。   就算退一万步来说,岑寂后来什么苦日子都过过,那时候条件差成那样,有一口吃的能保住命就行,哪还管什么身体吃不得重油重盐?   后来虽然屡次犯病,岑寂也拖到二十五岁才病死嘛。   可见他也不是完全吃不得。   是岑利民对儿子保护的太好了。   岑寂端着自己的小碗,凑到陶然身边:“我就尝一口啊。”   他夹了一口鸡肉丁,这位大厨在做的时候,外面裹了一层蛋液和淀粉,先把鸡肉丁下锅用热油炸了,然后才捞出来备用,后续翻炒。   一口咬下去,最外面是酱汁,酸甜带点辣,外面酥酥脆脆,最里面却是又嫩又软。   岑寂吃了一口,回味无穷:“原来是这种味道!”   他急着和陶然分享:“我以前吃的鸡肉都是水煮出来的,我以为鸡肉都那么难吃,原来鸡肉可以这么好吃!真的是做法的问题啊,是我身体吃不了这样的。”   陶然是个老饕,对岑寂说的话深以为然:“是啊,好吃的东西有很多,你好好养身体,等你身体好起来,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岑寂的神色有些落寞:“我的身体好不了的,要是我的病能治好,我家老头子也不用那么迷信了。”   未至苦处,不信神佛。   是因为所有的现代医疗条件,全都无法科学地治好岑寂的病,岑利民才开始求神拜佛,对白龙王说的命格、冲喜,他也未必就是深信不疑,只不过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岑寂是一个自制力很强的人,说只吃一口,果然就只吃了一口,哪怕这种味道对他来说,是一种十分新奇的体验。   他放下了碗筷,对陶然道谢:“谢谢你,要不是你的话,我可能永远也尝不到这种味道。我爸很疼我,但他也很专|制,他给我划出了安全区,在这个区域之外的东西,一丁点也不让我碰。你知道的,人总是有好奇心的。”   这副模样也怪可怜的。   哪里还像是那个嚣张跋扈的岑大少?   陶然:“你还有什么想吃的?”   岑寂:“!”   “你这是在玩火,你真的不怕我爸?一次不被发现,不代表回回不被发现,常在河边走,总有湿鞋的时候!”   “所以我说,你该好好跟你爸谈谈,不管是你的婚姻,还是你的日常衣食住行。你十五岁了,长大了,不再是个五岁的小宝宝了,你有自己的想法,不是一切都任由他摆布,哪怕以爱之名。当然,这场谈判肯定要花很长的时间,在那之前,你可以先想想,还有什么想吃的,我可以偷偷安排一下,让你先尝尝,提前过一过瘾。”   岑寂飞快地报出了一个答案:“肥宅快乐水!我老看到他们在论坛上说,真的好好奇是什么味道啊,喝了就会快乐吗?” 第227章 落魄贵少   傍晚放学以后, 连雅芙坐上了来接她的豪车。   车里不光有司机叔叔,还有她的爸爸连新江。   连雅芙开心:“爸爸!你怎么也来接我啦?”   连新江合上笔记本电脑,“听说你和岑寂吵架了?”   “不是吵架, 是岑哥哥不要我帮他喂药和收拾东西, 振宇哥安慰过我,我现在想明白啦,李倩成绩那么好,岑哥哥喜欢和她玩也很正常,我也会努力学习的!爸, 你帮我报个补习班吧?或者请个家教?”   “报补习班你得跟上别人的进程,请家教的话, 家教老师也不一定熟悉你们的课程进度, 你们班和岑寂班不是同一个数学老师吗?要不你今天去他家写作业?遇到不懂的问题可以问他。”   连雅芙年纪还小,人又被宠的太好了, 根本是白纸一张, 都没有听出来父亲想要撮合她和岑寂的意思,乖巧地点头:“好啊、好啊!”   岑家的别墅很大, 依山而建,周围风景优美,这一片的草场和园地都是岑家所有。   连家的车一路驶来,那些园丁和保安纷纷向车里问候:“连老爷、连小姐。”   连新江也对他们点头示意。   把车停在车库, 连新江替女儿拎着书包,和她一起走向别墅大门处。   穿着马甲三件套的英伦风格老管家, 就等在大门口,对连新江微微一鞠躬:“老爷让我在这里等您。”   连新江把书包递给连雅芙:“这才一会儿没见,小芙就嚷嚷着想她的岑哥哥,我带她一起来了。”   连雅芙红了脸:“爸!”   明明是爸爸说, 叫她来找岑寂辅导功课,怎么跟别人说的时候,就变成她想岑寂了?   老管家带连新江去书房,同时安排了女佣为连雅芙带路,去岑寂的房间。   连雅芙看到平常熟悉的帮佣都站在外面,奇怪道:“你们今天怎么都站在外面啊?”   女佣说:“少爷说今天的题目比较难,我们在房间里会吵到他。”   明明是岑寂身体不好,随时有可能犯病,所以他身边总是断不了人,岑利民要她们时时刻刻看着岑寂。   连雅芙敲门:“岑哥哥?”   她这一声叫的太突然了,里面忽然传出“砰”的一声响,像是有什么被撞倒了。   连雅芙担心,连忙推门,门却打不开。   她和岑寂青梅竹马,岑寂的门从来没有反锁过。   连雅芙越发担心:“岑哥哥!”   等在远处的帮佣连忙向这里跑来,训练有素的脚步声里,夹杂着门内传来的人声。   “你怎么那么笨手笨脚的?”   “是我打翻的吗?”   “她吓到我了嘛。”   “快点搞定啊,要来人了。”   女佣差点就拿备用钥匙开门了。   岑寂在那之前先一步打开了门:“干嘛啊?你们跑来跑去的吵死了!不是说了今天都在外面等着就行了吗?”   岑寂和陶然的脸全都红扑扑的。   房间里还有一股黏黏腻腻的气息。   岑寂挡着门,不让女佣进来。   但他拦不住连雅芙。   连雅芙奇怪地看了一眼岑寂,又看了一眼陶然:“总觉得你们把人都支开,是在偷偷干什么坏事。”   刚刚喝了一小口可乐,结果打翻了一大瓶可乐的岑寂,心虚地清了清嗓子,“小孩子管那么多干嘛?”他都没尝出来可乐是什么味呢!   在岑寂开门之前,陶然用最快的速度收拾好了岑寂打翻的可乐,这会儿房间里可乐的味道还没散,她连忙推开窗子。   岑寂的房间很大,和这个年纪的少年热热闹闹的性子不一样,他的房间是很简单的黑白灰三色。   岑利民很重视孩子的教育,儿子身体不好,他对儿子百般宠溺,不过在学习方面却抓得很紧。   岑寂房间里最显眼的就是书桌,就像是图书馆里那种,能容纳很多人同时学习,平常陆振宇那帮小伙伴,经常会来找岑寂写作业。   但连雅芙不爱学习,这还是她第一次来找岑寂一起学习,岑寂挑了挑眉毛,“破天荒头一次啊,连大小姐。”   连雅芙确实不爱学习,她有点不好意思,就顾不得之前岑寂和陶然秘密干坏事了,掏出作业本和练习册,“振宇哥说,我成绩不好嘛。”   她按照爸爸说的,去问岑寂问题。   岑寂的毒舌无差别攻击:“这么简单的题目,我给你讲了三遍,你还听不懂,你是猪吗?你的头摆在脖子上,就只是为了让你看起来像个人吗?其实里面根本没有脑子?”   连雅芙难以置信地看着他,眼眶里蓄满了泪水。   岑寂把练习册推给她,“继续做,第四遍,你可别挑战我的耐心,让我再给你讲第五遍。”然后低下头,一面转着笔,一面翻看《满分作文大全》。   连雅芙“哇”的一声大哭出来。   陶然刚刚开好窗子,处理好“可乐案发现场”,就发现这本书的女主哭的像个两百斤的孩子。她有些头痛的揉了揉眉心,“这是怎么了?”   连雅芙站起来,指着岑寂大声控诉:“他欺负我!他嫌我笨,还骂我是猪!太恶劣了,一点绅士风度都没有!”   陶然递给她一张纸巾:“岑寂不一直都是这样吗?”   连雅芙印象里的岑寂,是一个虽然很酷很冷,但是也很保护她的大哥哥。   春城一共就这么大,富豪圈子里一共就这么几家,他们几家的孩子从小都是一块长大。幼儿园的时候,大家都不懂事,还有人嘲讽岑寂是个病秧子、没妈妈。   后来上了小学,岑寂做什么都是最好,学校里考试永远都是第一名。虽然是同龄人,但他看的书永远是大家看不懂的深奥书目。   再后来,圈子里的孩子都长大了一些,大家手里都有闲钱,拿着压岁钱学着大人做投资,所有人都赔的血本无归,只有岑寂稳赚不赔。   一开始是有一搭没一搭地向岑寂请教,该怎么投资,到现在就是所有人都以岑寂为首。再没有人说他是病秧子,就连起初和他们这些富二代圈子很生疏的陆振宇,都因为跟岑寂走的近,慢慢也和大家玩开了。   连雅芙从小就很崇拜岑寂。   对她来说难如登天的事情,他总能很轻易的就做到。   反正大家都崇拜岑寂。   所有女孩子提起岑寂的时候,眼睛里都冒着光。   连雅芙以为,她们都会是自己的情敌。   直到有一次一起出去露营,对着星空她才听到大家的心里话:“岑寂那样的,看看就行了,他的病根本没得治,咱们这些名媛千金,谁敢嫁给他啊。”   连新江问女儿:“你想不想嫁给岑哥哥?你岑哥哥这么惨,都没人要他。”   年幼的连雅芙:“那我要岑哥哥,我不嫌弃他生病。”   连雅芙自己也没想到,少女时代基于崇拜和同情的这份感情,居然脆弱到这种程度,岑寂才刚一剥开又美又强又惨,一个很厉害的邻家大哥哥的形象,露出了一丝本来面目,她就连一句“岑哥哥”都叫不出来了。   少女心幻灭。   连雅芙找陶然评理,“振宇哥说,岑寂性格恶劣,很毒舌,我还不信,说我看岑寂滤镜太厚了,我现在可算是知道了,振宇哥是对的,岑寂怎么能这样呢!岑寂根本就是个魔鬼!”   陶然看向岑寂:“你做的不对,你应该向连同学道歉。”   岑寂“切”了一声,戴上耳机,低头看书。   陶然觉得自己是幼儿园老师,正在带两个幼稚园小班的学生,心好累哦。   在书里,岑寂一直是连雅芙少女时代的男神。   后来岑家出事,连新江直接把连雅芙送出国外。   恰好陆振宇也在国外读书,陆振宇和连雅芙在异国他乡互相扶持,慢慢有了感情。   后来两人回国,连氏遭到岑寂的疯狂报复,陆振宇以为岑寂也喜欢连雅芙,是求而不得才会黑化。他知道岑寂是连雅芙少女时期的梦,一度想要放手成全他们。   后面就是各种狗血、误会、虐……   直到陆振宇查明真相,原来岑寂对连家出手是为父报仇。   后来连雅芙夹在岑寂和父亲中间,反正好一段爱恨情仇。   她也慢慢看清楚自己的内心,对岑寂更像是追星一样的感觉,陆振宇才是她的真爱。   岑寂当然从头到尾都没有喜欢过她。   最后,岑寂把连新江送进了监狱,他自己也重病而死。   要叫陶然这个作者来说,连雅芙心里那个白月光、男神,跟岑寂本人,还是蛮有距离的。   别提十年后那个大反派岑寂,手段狠辣,阴鸷变态,就说现在的岑寂,也是中二少年、人憎狗嫌……   陆振宇说的对,连雅芙看岑寂,滤镜是挺厚的。   只能说,距离产生美,以前连雅芙和岑寂走的并不近,她不了解真正的岑寂。   这才是连雅芙第一次和岑寂写作业,就直接粉转黑了!   陶然实在怕小姑娘掉眼泪,想办法转移话题:“你刚才问岑寂哪道题目,要不我来给你讲?”   然后连雅芙就感受到了春风般的温暖。   这是什么神仙小姐姐!   太温柔了!   她从来没有觉得,数学像今天这么可爱。   等数学卷子上面的错题订正完,连雅芙整个人都快挂在陶然身上了,“倩姐姐~”   岑寂只觉得,眼前抱在一块的这俩人可太碍眼了!   尤其是连雅芙那种像树袋熊一样的动作,抱着陶然的手臂,大半个身子都倚在她身上。   也不看看这是在谁家?   狗女女!   还倩姐姐呢,恶心死了,那么娇滴滴的声音,装什么装啊?不会正常说话是吧?   岑寂“啪”的一声,把书扣在桌子上,“李倩倩!你到底是语文课代表,还是数学课代表?你干嘛一直跟她讲数学题?这本作文大全我看不懂!”   陶然:“啊?作文有什么看不懂的?”   岑寂随手指了一个:“什么隐喻、明喻、暗喻、象征……看的我头都大了,麻烦死了,你不给我讲讲?”   陶然:“哦,这个问题是这样的,你要先找出来喻体和本体……”   少女埋头为她讲题,细碎的刘海半遮住一双星眸,侧脸温柔的像是春风下的花田。   她的眼睫毛一闪一闪的,岑寂只觉得有什么在刷过他的心头。   岑寂捂着怦怦乱跳的心脏,对着连雅芙露出一个挑衅的笑容,简直是直说:“就你,还想跟我抢人?”   连雅芙本来就看岑寂正不爽呢,岂能如了他的意,跑过来拉着陶然的手撒娇:“倩姐姐,你教了我数学题,我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送你一件裙子好不好啊?”   陶然:“举手之劳,不用啦。”   “那你帮我挑挑裙子嘛,快到岑叔叔的生日了,到时候我得穿礼服出席,我不知道该挑哪一套。”   女孩子聊起衣服,这是岑寂怎么也插不进去的话题了。看着陶然和连雅芙越聊越投机,两个小脑袋都快凑到一块了,岑寂第一次觉得墙上挂的表走的好慢。   终于,管家来敲门:“少爷,该用晚膳了。”   餐厅的长桌上,陶然第一次见到了岑利民和连新江。   两人同样是四十多岁,岑利民看起来就跟一个暴发户似的,地中海秃头,顶着一个弥勒佛的大肚子,随便穿着一件汗衫,下身是花裤衩,脚上的那双人字拖让人疑心街头地摊上不超过十块钱。   连新江却是春城儒商的典范,他穿着裁剪合身的高定西装,头发梳的一丝不苟,手上戴的腕表一看就价值不菲,皮鞋的哑光透露出低调奢华。   这俩人要是走在路上,说岑利民是给连新江开车的司机,恐怕都没人信,这样的大老板哪里会看得上这种土司机?   然而事实上,连新江是岑利民的小弟,连家所有的产业都是依附于岑氏。   岑利民看陶然的态度,就是看未来儿媳妇,不停地用公筷给她夹菜,“小倩你太瘦了,多吃点。”   连新江问连雅芙:“雅芙今天玩的开心吗?”   连雅芙:“可开心了!”   连新江对岑利民说:“其实他们三个孩子,这样也不错。”   岑利民听懂了他的话。   连新江很早以前就说过,想帮岑寂和连雅芙订婚。   连雅芙这孩子,也是岑利民看着长大的,当然很放心。   但后来既然有了白龙王算命的事,这桩婚事岑利民也就拒绝了。   如今连新江旧事重提。   话里话外的意思,竟然是要岑寂两个都娶?   这怎么能行!   岑利民一脸不认同:“太委屈雅芙了,这事你以后别说了。”   连新江笑了一笑。   他们俩说的声音很小,话语又很隐晦,连雅芙和岑寂都没有听懂。   陶然听懂了。   连新江早在这个时候,就已经盯上了岑家的产业了吗?   岑利民深爱亡妻,不肯再娶,自然也不会有别的孩子。   岑寂短命,连雅芙要是能嫁给岑寂,等岑寂死了,岑家所有东西都是连雅芙的。   为了侵吞岑家的家产,居然不惜让女儿给岑寂做小,牺牲女儿的婚姻和幸福。   系统上线:“哈喽,宿主!想我了没啊。”   陶然:“一直不上线,你跑哪浪去了?”   “我去调试bug啦,传送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出了障碍,晚点应该就能修复。”   “连新江这个大反派心思诡谲,恐怕这个任务世界,咱们得尽早。”   “不至于吧?重大剧情不是要再过半年吗?等岑利民意外出车祸变成植物人,连新江才敢对岑氏出手。”   “这倒也是,岑利民是白手起家的传奇人物,有他在一天,就能把连新江压得死死的。总之,你快点修复bug,我也能早做安排,现在技能框全部是黑暗的,我连技能都用不了。”   胖乎乎的蓝团子做了一个敬礼的表情:“yes,madam!”   吃完饭,连新江要带连雅芙离开,连雅芙还舍不得陶然:“倩姐姐,我能不能加你微信啊,回去还有一些问题想问你。”   原主没有手机,陶然有点为难:“我没有手机。”   连雅芙:“我还有一个手机,明天带到学校给你呀。”   陶然:“谢谢,多少钱?我给你钱。”   她在岑家,签的是女佣的劳动合同,只不过要到月底,才能拿到工资。   连雅芙把小脸放到陶然的掌心蹭了一蹭:“倩倩姐和我之间,就不要谈钱了嘛。”   连新江喊她:“走了!”   下人在收拾碗筷。   岑利民正打算回书房。   岑寂叫住了他:“爸,我想和你聊聊,关于我的婚事。” 第228章 落魄贵少   岑利民遣散了下人。   大厅里只有这对父子。   整间大厅装修的富丽堂皇, 上方的吊灯华丽而复古,中间是一道旋转楼梯,沙发是欧式风格, 透露出一种梦幻感。   岑利民对儿子点点头:“小宝, 坐。”   岑寂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爸,我都这么大了,你别叫我这种尴尬的乳名行不行?”   岑利民哈哈一笑:“你妈以前就叫你小宝啊,不管你长多大,都是爸妈心里的小宝贝, 更何况你才十五岁,小的很呢。”   岑寂整理了一下思绪, “我今天就是要说这件事, 我们学校前一段时间,刚有一个初一的男生, 因为养小鬼的事, 被叫了家长,学校的老师和家里的爸妈一起给他做心理辅导。小孩子封建迷信要不得, 难道大人就可以了?什么白龙王批命,什么冲喜新娘,这听起来像是上个世纪的东西好吧?”   岑利民深以为然地附和道:“这个同学做的确实有问题,我在家长群里也听说了, 而且他还诅咒那些成绩比她好、人缘比他好的同学。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指不定有什么反噬呢。   咱们家这事跟你这个同学, 不是一回事,咱们又没有伤天害理,你爸我也没有强按头,非逼李倩跟你在一起, 对吧?我就是帮这个孩子,转到了教育条件更好的明德中学,还给她签了一份很特殊的劳动合同,她是未成年人,签合同只能是文艺、体育、特种工艺这一些,她这份‘女佣’合同,一个月三万呢。   你特别讨厌李倩吗?要让她没有学上,没有工作干?其实她在她们家过的还挺惨的。”   岑寂眼前闪过了陶然瘦的过分的身形,还有她的书上满满当当的笔记。   她很爱学习,也很珍惜明德中学的学习机会。   岑利民:“你就把她当小王、小孙这种帮佣对待嘛,她在咱们家就那么碍你的眼?至于什么冲喜啊、结婚啊,你才十五岁,想那么多干嘛?说不定过两年遇到好医生,或者医疗条件进步,你的病就好了呢?”   今晚这场对话,岑寂准备了好久,本来打算讲道理、摆事实,结果全被他爸四两拨千斤地推了回来。   回到房间的时候,他满脑子都是那两句话:“她在家过的很惨的,你想让她没学上吗?”   发现岑寂回来,陶然欣喜地望向他:“谈判的结果怎么样?”   岑寂心里瞬间不爽,“你就那么想摆脱少爷我?”   陶然:“你张口一个少爷、闭口一个少爷,这么大少爷脾气,谁能受得了啊。”   “陆振宇就跟我玩的挺好的。”   “那是陆振宇脾气好,连雅芙都被你气哭了。”   岑寂闷闷地坐回书桌旁:“大不了我以后收敛点脾气就是了。我能怎么办嘛,你跟我爸签订的是劳动合同,又不是什么契约新娘,我就算告到法院去,你们这也是合法的。你要真想走,你得去解约。”   解约了,也就不方便做任务了。   陶然想了想,“那我以后再解约吧,咱们说好了啊,既然话全都挑明白了,你以后不能再欺负我了。”   “知道了,白天已经给你道过歉了,要不要我现在再给你道一遍歉?”岑寂随手拉开抽屉,递给陶然一个盒子,“我上次买手机的时候,不知道该选哪个颜色,就两个颜色都买了,现在怎么看这个白色怎么觉得丑,反正以后我也不用,你拿去用吧。连雅芙不是说晚上问你问题嘛,你先注册微信吧。你会不会用手机?要我教你吗?”   陶然:“多少钱?”   岑寂:“你不要搞笑了,你知道我平常随随便便吃一顿饭都多少钱吗?就连你吃的那些饭菜,给你做饭的大厨,你去酒店里面吃,一顿都要——”   陶然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在她那样温柔的眼光里,岑寂败下阵来,“我脾气是不是真的很糟糕?”   陶然:“我的一日三餐是包含在合同里的,但是手机没有,所以要另外算钱。”   岑寂翻出了发|票,递给她。   陶然写了一张欠条,递回去,“工资到了还你。”   一个月三万的工资,放在哪里都算是高薪了。不过陶然拿的心安理得,她现在这个身份吧,放在古代那就是伴读啊。   就岑寂这脾气烂成这样,给他做伴读,不光是时间,还有精力和情绪值,他就算去找心理咨询,都要不少钱呢。当他的伴读不比心理咨询师轻松,差不多就是个人形树洞加情绪垃圾桶了。   这个手机盒子里本来就放着一张手机卡,陶然注册了微信,岑寂先加了她好友,又把她拉到小群里,“你从群里加连雅芙吧。”   连雅芙的头像,是她在舞台上跳芭蕾舞的照片。   陶然发送了好友申请:“连同学你好,我是李倩。”   群里因为陶然的加入炸开了锅:“这谁啊?岑哥拉进来的。”   陶然从网上选了一张头像,把备注名改成了李倩。   众人起哄:“哦!是咱们的小嫂子啊!”   岑寂:“闹什么?不说话没人当你们是哑巴。”   陶然看了一眼他的头像,全黑的底色,上面写着一个“岑”字。   现实里大家都怕岑寂,网上可不怕岑寂,有人@陶然,“小嫂子,头像换一张自拍啊。”   陶然:“就这张吧,我喜欢星空。”   陆振宇回了一句:“创生之柱?很好看。”   陶然:“网图233.”   连雅芙通过了陶然的好友申请,看到群里聊了好多条,也在群里@陶然,“倩姐姐,一起去天文台看星星呀。”   所有人疯狂@岑寂,“大哥,你媳妇跟人跑了!”   岑寂发了一个大额红包:“这一下能闭嘴了?”   群里全是一水的:“谢谢老板。”   连雅芙私聊陶然,敲定天文台约会的细节,“让振宇哥带我们去,他可熟了。”   岑寂洗漱过后,对陶然旁敲侧击:“你们什么时候去观星啊?我可能也有时间。”   陶然还在刷牙,他们说是住在一间房里,其实是套间,卫生间也是两间,各用各的。   陶然嘴里喊着泡沫,含糊不清地说:“还没定。”   岑寂哼了一声:“不说别说,当谁稀罕呢?”   陶然关门准备睡觉,岑寂站在门外,“要不我们聊聊吧?我还不困,听我爸说,你在家过的挺惨的,是怎么回事啊?你说说你悲惨的故事,少爷我要是听的高兴了,兴许可以给你扶贫。”   陶然听到系统说:“宿主,我开始调试bug啦!”   接下来就是一阵天旋地转,等陶然过去那股恶心劲儿,她发现自己站到了门边,看着这个任务世界的契约对象李倩坐在床边。   陶然:“这是怎么回事?”   系统:“糟糕,又出新bug了,你和岑寂怎么换身体了?”   岑寂也在发懵,难以置信地看一眼站在门边的自己,又低头看看陶然这具身体,声音里有些发颤:“这是怎么回事?李倩?”   到底是一个只有十五岁的少年。   陶然安慰岑寂:“我在。”   “你在我的身体里?我在你的身体里?”   “看起来是这样。”   系统对陶然说:“我查了一下这个bug,十个小时之后,你们俩就会换回来身体,但是可能过一段时间,又会互换身体,这个bug真是太奇怪了,我解决不了,得去找天道帮忙。”   “忙”这个字的话音刚刚落下,系统就溜的没人影了。   陶然那一大串喷它的话,只能强行咽下去。   这也太不靠谱了吧!   门外传来老管家的声音:“少爷,白龙王突然登门拜访,老爷叫您过去。”   陶然:“你去,还是我去?”   岑寂:“一起去。”   岑利民在专属的会客厅接见白龙王。   檀香袅袅。   佛堂里气息安静。   岑利民不再是大裤衩、人字拖,而是穿起了规规矩矩的西装。   白龙王是一位华发老者,穿着一套宝蓝色的唐装,手里握着一串佛珠。   岑利民为白龙王沏茶:“您深夜造访,点名要见犬子,不知所为何事?”   白龙王但笑不语。   陶然和岑寂在管家的指引下来到佛堂。   岑寂突逢这场变故,见到熟悉的亲人,下意识地就叫了一声:“爸!”   可他现在用的是陶然的身体,倒把岑利民吓了一跳:“倩倩你这孩子,平常跟我生疏,今天怎么这么热情?”   白龙王放下了手里的佛珠,“岑先生方便先回避一下吗?我有一些话想要同令郎讲。”   岑利民很听他的话。   佛堂里只剩下白龙王、陶然和岑寂。   白龙王对岑寂说:“孩子,不必惊慌,一切都是命运的安排,明天早上你们会换回去的。”   岑寂:“你知道在我和她身上发生了什么?”   白龙王却不再多说,起身就要告辞。   陶然也觉得这个白龙王古古怪怪的,她追出去,想要再问些什么,但是别墅外面哪里还有人影?甚至连一辆车都没有。   这人难道也是穿书部的?   系统调试才刚出故障,他就过来了。   岑利民:“小宝,别看了,大师一向神秘,他今晚找你什么事啊?”   陶然觉得互换身体这种事,实在是太惊悚了,更何况还是因为系统出了故障,别再吓到岑利民,学着岑寂的样子摇了摇头。   岑利民:“算了,大师的事,不是咱们这些凡人能看懂的,你快去睡吧,明天还得上课呢。”   这时候谁还睡得着啊!   正主岑寂,显然跟陶然想的一样,回到房间里就对陶然说:“暂时先别告诉我爸,省的吓到他,要是明天咱俩换不回来,再找白龙王。”   岑寂之前嫌弃白龙王是封建迷信,但是出了这样的事情,这个人奇异地出现在这里,又给了他一种安定感,让他没那么惊慌了。   最初的惊吓过去,岑寂又觉得这件事很神奇,到底是一个好奇心旺盛的少年,他看一眼陶然,又看一眼自己,来来回回看来看去:“我靠,真的换身体了,电视都不敢这么演吧?”   他捏了捏这具身体的胳膊:“哇你真的是身上没几两肉,排骨精转世啊?”   岑寂动作大剌剌的,还想再拉睡衣的吊带,试图从陶然身上找出一点肥肉,立马就被陶然喝止:“岑大少,难道你要当色狼吗?非礼勿视!”   岑寂冷笑:“你嘴巴放干净点,就你这干巴巴的搓衣板,谁想看啊,我随便勾勾手指头,追我的那些身材好到爆炸的妹子,从这里排到法国好吧?你也别偷看大少爷我,像我这样的身价,要是去坐台,贵得很,看一眼就让你倾家荡产。”   陶然:“我才不……偷看……你……白斩……”   她本来想说白斩鸡有什么好看的。   陶然性格就是恩怨分明。   岑寂挖苦她,她必然要挖苦回去,并不会因为他是任务对象,就格外优待。   但是呼吸却越来越急促。   好痛!   陶然捂着心口摔在地上。   岑寂:“糟糕,你犯病了!不对,是我犯病了!”他立马按向床头的紧急按钮,“快来人啊!” 第229章 落魄贵少   岑寂一直很讨厌犯病的感觉。   他厌弃过这样的自己, 为什么偏偏是我呢?   别人都有健康的身体。   而他只能躺在病床上,无休无止地疼痛。   有时候他痛到几乎虚脱,看到朋友发的春游照片, 恨不得把手边所有东西全都摔了。   他甚至在某些偏激的时刻, 想过用死来解脱这一切。   因为真的太痛了。   人活在这个世上的意义,绝对不是为了体验疼痛。   但他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会有人替他受这份罪。   岑寂看到家庭医生和佣人一起冲进来,把陶然团团围住,她身上插满了各式各样的管道。   他知道她有多痛。   岑寂不自觉地握住了陶然的手, “对不起。”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道歉。   可那句话就那么说了出来。   她是在替我承担。   陶然对岑寂摇摇头,露出一个虚弱的笑容。   她甚至连一句没关系都说不出来了。   太、他、妈、痛、了!   就这么一次, 她都疼的恨不得原地把自己给超度了。   可岑寂此前整整十五年, 都是这样过来的。   之后,还有更糟糕的十年。   岑寂从云端跌落, 没有现在的医疗条件, 拖着这幅病恹恹的身体,在底层摸爬打滚十年, 又是怎么过来的?   在那种情况下,他居然还成功向连新江复仇了。   陶然此前对岑寂的理解,都是一些标签,狠辣的反派、坏脾气的大少爷……   现在她走近了岑寂这个人。   他是一个真实存在的人, 他每一次痛苦都是真实的。   医生给陶然打了镇痛剂,里面有安眠的成分, 她恨不得立刻睡着,但是每当她想要睡觉的时候,那种剧痛又会袭来,她整个人像是架在火上烧着。   折腾了大半夜。   岑利民和岑寂都守在床边。   岑利民安慰岑寂:“倩倩, 你第一次看到小宝发病这么凶,吓到你了吧?”   岑寂下意识地想叫爸,但想到如今他在陶然的身体里,称呼换成了:“岑叔叔。”   这一晚上,岑寂跟爸爸一起站在床边,看他担惊受怕,看他忙前忙后……   岑寂忍不住自我反省,我以前脾气是不是真的太差劲了?仗着自己是病人,就怼天怼地。   反正可能哪天,突然就病死了。   可是,原来爸爸也不容易。   守着他这么一个病歪歪的儿子。   岑利民:“我儿子脾气挺差的,委屈你了。”   岑寂:“岑叔叔,你会不会觉得岑寂拖累了你?”   “怎么会?小宝是我的大宝贝,我疼他还来不及呢。”   岑寂还想说点什么,就觉得一股巨大无比的吸力,把他往床上吸。   陶然总算结束了这一场酷刑,扶着椅子的扶手,慢慢坐了下去。   这时外面天光已经大亮了。   一夜就这么过去了。   真是疼的死去活来。   岑利民:“倩倩,你昨晚一夜没睡,今天给你请个假?”   反正岑寂是肯定去不了学校了,得请病假。   陶然点点头:“谢谢岑叔叔。”   岑利民总觉得,这小姑娘和刚才有点不一样,但也说不出来具体是哪里不一样,他也忙了一整夜,今天还要回公司,拿起西装外套就匆匆离开。   岑寂躺在床上。   他身上汗涔涔的,脸色苍白的没有丝毫血色,五官精致的像是一个漂亮的人偶。他侧躺着,黑曜石一样通透的眸子里折射着晨光,声音很轻地说了一句:“早饭。”   莫名其妙的,陶然居然秒懂他的意思,对着门外岑利民的背影喊了一句:“岑叔叔,记得吃早餐!”   “哎,谢谢!”岑寂已经走到楼梯口了,低头看了一眼手表,又回到了餐桌上,抓起了一片面包,又拿起牛奶咕噜咕噜地喝完,嘴里咬着面包走了。   岑寂笑了一笑,说话很慢:“进过我身体,你变成我肚子里的蛔虫了?我只说早饭,你就知道是说我爸。”   他的声音太轻了,几乎是在用气音说话,陶然要靠在他的耳边,才能听明白他说了什么。   岑寂还是往日里那幅刻薄挖苦的口吻,但没了盛气凌人的模样,像是拔掉了利爪和牙齿的猛虎,变成了一只温驯的小猫咪。   陶然刚从这具身体里出来,知道他现在有多虚弱。   这是第一次,陶然懒得和他置气,拉上了窗帘,“你再睡会吧。”   岑寂很懊恼:“其实我想说谢谢,不知道为什么,一说出口就是那样了,还自带嘲讽语气。”   陶然补刀:“而且很欠扁。”这一下她也笑了。   陶然想了想,又说了一句:“听连雅芙的意思,我们可能去野外观星。”   岑寂:“那我去不了,天文馆还行,野外我爸肯定不让我去。”   陶然:“我再和她们商量一下吧。”   “突然对我这么好,你是不是特别同情我?”   “哪有空同情你啊,我昨晚痛到要死。”   “其实我想过,死了算了。”   说这句话的时候,岑寂半掩着双眸,长而卷的细密睫毛,在脸上打下一片阴影,他就像是陶然小时候用冰雪堆出来的雪人,精致而脆弱。   这真是一句懦弱的话。   但陶然经历过昨晚的那场犯病,她没办法指责岑寂。   她该怎样安慰他呢?   跟他说,你爸爸很爱你,就算是为了岑叔叔,坚强地活下去?   岑寂何尝不知道,岑利民很爱他?   他是在病痛怎样的折磨之下,生出了这种放弃的念头?那时候的他,肯定也艰难地考虑到了岑利民。   现在提这个,指责岑寂不负责任吗?   爱,不该是一种束缚。   陶然设身处地地想,当她是岑寂,当她经历岑寂的那些病痛……   这个换位思考并没有那么难,昨晚她刚刚经历过。   那时候她是怎么苦撑过来的?   她在心里循环播放每一道菜名,不停地对自己说:“等我好了,我要吃大肘子;等我好了,我要吃一整个全家桶;等我好了……”   生命中总有什么,是岑寂所眷恋的吧?   那一些美好,在你跌入深渊时,像是细细的藤蔓一样勾住你,让你不至于一坠到底。   “或许你觉得肥宅快乐水味道怎么样?或许我们还有下一次交换身体的机会?到时候你可以用我的身体,做一些你想做的事?”陶然最后这样对岑寂说道。   病床上面容苍白的少年,眼睛亮了一下,缓缓地扬起了唇角,“我要攀岩。”   岑寂真心笑起来,其实挺好看的。   不是那种恶劣的、讥讽的笑容,而是发自内心的一个微笑。   陶然在那一瞬间,像是听到了一列火车穿过黑暗的隧道,驶向了春天漫山遍野盛放的花海,一万朵花开的声音。   其实这个任务对象,也没那么讨人厌嘛。 第230章 落魄贵少   第一次互换身体, 岑寂非常慌张,第二次他就非常淡定了,一回生两回熟嘛。   他还列了一张清单, 写下了想做的事。   他如今的身份, 是寄居在岑家的“李倩”,行为当然不能太出格,免不了要打着岑大少的幌子。   如今在岑寂身体里的陶然,就成了这个幌子。   岑寂:“你就说,是你想看我吃, 然后带我去吃。反正谁都知道岑大少脾气差,大家都习惯我想一出是一出了。”   陶然:“那我给你推荐好吃的食物?”   岑寂什么都想尝尝, “我并不像你那样, 是个爱吃的老饕,我就是单纯好奇味道, 我们用最有效率最快速的方法, 把我平常吃不到的那些味道,全都尝个遍吧!辣是什么?酸是什么?甜是什么?”   陶然:“你要想这样直接尝到辣味, 那我一定得给你隆重介绍一个女人,她叫陶碧华,是全国上下梦寐以求的女人。”   岑寂听她说的玄乎。   然而事实上,她只是叫他去学校门口的便利店里, 从货架上拿下了一瓶老干妈。   岑寂直接用勺子挖了一勺老干妈辣椒酱,然后辣的他直往外吐舌头, 到处找水喝。   陶然在旁边笑,“我还可以推荐你吃芥末。”   等被芥末辣出眼泪,岑寂就发现她是在捉弄自己了。   陶然一脸无辜:“是你自己说的啊,你要更有效率的方法, 尝遍所有的味道。”   岑寂指着自己辣的快要烧起来的口腔:“我已经为自己的傲慢付出了代价,李同学你行行好,发发慈悲,别再捉弄我了。”   陶然:“其实最常见的食物里,就有最美妙的味道,你要耐心去等每一种食物最好吃的那个瞬间。”   岑寂似懂非懂。   陶然带着岑寂进了便利店门口的那家面包店里,很小的一家面包店,老板是一对中年夫妻,接定制的生日蛋糕,也卖切好的吐司。   陶然:“老板,来两个蛋挞。”   老板:“蛋挞还没有烤好,还要几分钟。今天有优惠,蛋挞三块钱一个,十块钱四个,买四个划算的。”   “那来四个。”   “好嘞,小伙子坐店里等一会儿吧。”   陶然和岑寂一起坐在面包店里,落地的玻璃窗外车水马龙,放学的同学们结伴回家,小店里散发着一种浓郁的谷物被炙烤后的清香。   岑寂从来没有过这样的体验。   从来都是别人等他,让他去等一家小店里的蛋挞烤好?   可是和陶然在一起,似乎也没有那么难以忍受。   他坐在她的对面。   好像一下子,全世界都慢了下来。   很平淡的市井生活。   岑寂打量着陶然,她在玩手机,明明用的是他的身体,可他一眼就能看出来,那不是自己。   他不会有她那样的神情。   专注之中带着散漫。   打个俄罗斯方块而已,少女那样专注,那样认真。   但很矛盾的,她又让人感到散漫。   她似乎做什么都漫不经心。   她游刃有余地擦掉岑寂抄在黑板上的数学作业。   突然互换身体,岑寂没有见到她惊慌。   她这种贫苦人家被卖来做冲喜新娘的身份,岑寂这两天和她亲近,别人肯定以为她会为了嫁入豪门,使劲巴结岑寂,但是她没有。   如果岑寂和她吵架,那么她分毫不让。   他不讲礼貌,她也反过来捉弄他。   遇到岑寂毒舌的时候,指望她像连雅芙那样,被气哭是不可能的,她会让岑寂自食苦果。   她慵懒地坐在这里,专心地打着俄罗斯方块,等蛋挞烤熟。或许在她眼里,岑家所谓的百亿豪门,还没有一个新鲜出炉的蛋挞有吸引力。   烤箱“叮”的一声响起,陶然放下了手机,眼睛亮亮的看着岑寂:“能吃了!”   岑寂:“不要用我的脸做这么蠢的表情!”   其实挺可爱的。   可爱到想摸一把。   但摸自己的脸,也太奇怪了!   总之是自己的脸,摸一下也没什么吧?   岑寂把手放在了陶然的脸上。   陶然正在接过来老板递来的蛋挞盒子,歪着头,疑惑地看了岑寂一眼。   岑寂的五指快速合拢,手从摸这个动作,变成了掐,掐了一把陶然的脸,收回了手,“我就是觉得我挺瘦的,想掐一掐试试,你看掐起来都没什么肉。”   陶然安慰他:“你身体不好,吃东西不长肉,不过安啦,挺好看的呀,多帅啊咱们明德中学的岑大少!”   岑寂脸上闪过一抹可疑的红晕,“本少爷当然知道自己帅,不用你说。当然啦,你有说实话的权利,实在想夸就夸吧。”   到底为什么想摸这个野丫头的脸,控制好自己的手啊岑寂!   陶然:“快尝尝!蛋挞最好吃的时候,就是刚刚出炉的这一刻,蛋挞起皮以后,外面的皮脆脆的,里面超软超糯!对了,当心烫到。”   岑寂学着她的样子,握着锡纸包装的小盒,吹了一口蛋挞,慢慢咬破蛋挞皮,吃到了软软的蛋挞心,流浆一样在唇齿间爆开。   “哇!”陶然已经发出一声舒服的惊叹,像是一只被顺了毛的小猫一样饕足。她微眯着眼,问岑寂,“怎么样?正点吗?”   岑寂:“不要用我的脸做这样的表情、说这样的话!很像是色狼,太奇怪了。”   陶然大笑。   “确实很好吃。”岑寂说。   陶然用的是岑寂的身体,蛋挞只能尝一口,不能多吃,她把吃了一口的蛋挞放在了桌子上。   岑寂一个人吃了三个蛋挞。   陶然拿着岑寂列好的清单,“接下来是攀岩啊。”   等她看完清单,岑寂已经拿起她吃了一半的蛋挞,很自然地放到了嘴边。   陶然诧异地看着岑寂。   这是她笔下的人物,她一手塑造出来他,知道他讲究特别多,说是有洁癖也不为过。   被别人碰过的食物,就算是亲爹,他也不会再吃的。   所以那天,陶然只让他尝了自己没有动过筷子的宫保鸡丁。   岑寂自己也在懊恼这件事,他干嘛要吃她吃了一半的蛋挞!   而且很诡异的,他还看懂了陶然看他的眼神。   又有一种奇怪的欣喜感,她好像很了解我。   野丫头也没有她表现出来的那么不在意我嘛。   说不定平常一直在偷偷留意少爷我的喜好。   岑寂很凶地瞪了陶然一眼:“干嘛用那种眼神看着我,这是你吃的,你用的是我的身体,难不成我还要嫌弃我自己?”他一口把剩下的蛋挞放进了嘴里。   陶然“哦”了一声,“那么,去攀岩?” 第231章 落魄贵少   陶然和岑寂一出门, 就看到岑家的黑色轿车等在旁边。   像岑寂这样金贵又病弱的大少爷,只要一离了学校,都是一大帮人跟着。   刚才在店里, 陶然和岑寂说话的声音很小, 店主又在后面的厨房忙碌,听不到他们古古怪怪的对话。   什么不要用我的脸做这种事啊,之类的话,岑寂没有避讳。   但是回到车上,有照顾和保护他的保安、医生和司机, 岑寂就安静下来。   互换身体这种事,到底还是太匪夷所思。岑利民本来就很担心他的病情, 如果再知道这么诡异的事, 不知道会忧虑成什么样子。   他不想让爸爸担惊受怕。   岑寂的接受度是比一般人更高的。   换了身体,陶然不慌, 那是因为她知道这是系统出了障碍, 作为一个穿越了十二个任务世界的人,哪怕记忆都封印了, 她毕竟见惯了大风大浪,心理素质很好。   岑寂最初只有短暂的惊慌,很快就接受并且开始享受这种交换。   大概是因为,他本来就随时都有可能病死, 安定、未来、明天……这样的词汇对他来说本来就很遥远。   他不害怕自己生命中的任何变故。   比寻常人更能够接受离奇的事情。   陶然报出了一个地址:“去这家攀岩馆。”   岑寂这样的身体,野外攀岩是不可能的, 他连野外观星都去不了,想要见识一下攀岩,他爸最多能接受的程度就是攀岩馆了。   这可不是任性地去一下学校门口的便利店或是面包房,而是完全陌生的攀岩馆。   加长轿车里坐的所有人, 全都如临大敌。   保安队长给岑利民打电话。   岑利民正在开会,但和儿子有关的事情,在他这里优先级是最高的。   岑利民向众人打了一个暂停的手势,会议室安静了下来,他接通了这通电话。   听说岑寂想去攀岩馆,岑利民愣了一愣。别人或许不知道,但作为岑寂的父亲,自己儿子什么心态,他还是可以模模糊糊感受到的。   知子莫若父。   从前对于攀岩馆这样的场合,岑寂心里有几分芥蒂。他那种古怪的自卑感,别的孩子有健康的体魄,想玩什么就玩什么,他这个病秧子只能远远地看着。   这种地方,岑寂一向有多远躲多远,今天怎么这么反常?   “你把电话给小宝。”岑利民对保安队长说。   拿到电话以后,陶然叫了一声爸,并没有她想象当中的生涩,她在演戏这一方面,似乎有别样的天分。   最难的“给自己白认个爹”这一步都挺过去了,后面的话就很自然了,她学着岑寂惯常的刻薄口吻,“还不是野丫头嚷嚷着想去。”   发现陶然和岑寂的关系变得好起来,岑利民心里是有欣喜的,毕竟这是他认定的儿媳妇,“好的,那我来安排。”   攀岩馆被清场,然后喷上了消毒水,里里外外彻底消毒了一遍。   岑寂到的时候,前台正有几个少年在闹事:“凭什么把我们赶出来啊?我也是你们这家店的vip会员啊。”   清场之后,大多数人都离开了,也有死活不肯走的,要讨一个说法。   前台鞠躬道歉,是露八颗牙齿的标准服务业笑容,“很抱歉,我们店里有贵客要来,接待不好的话,直接会倒闭的那一种。为了您以后还有机会再来玩,今天就先忍耐一下吧。我们也没有把您赶出去,只是请您暂时离开,对您造成的一应损失,本店全权承担,您今天消费的时长按双倍补给您,还会送上一份礼物,请您多多担待。”   “说这种吓人的话糊弄谁呢?还接待不好就关门,春城这地界谁不知道谁啊?你把他名字报出来,我看看他能不能让你们倒闭?你好好看看我会员卡上的名字,我叫罗豪,做索具很厉害的那个罗家,今天惹急了我,信不信我回家找我爸,让你这店真的开不下去——”   话还没说完,就看到五辆加长的豪华轿车停在门口,前面的车门打开,走出来的保镖各个人高马大,清一色的黑衣黑裤,一看就是练家子,气势惊人。后面的车门打开,则是身穿白大褂的医护人员,全都训练有素。   为首的那个保镖,来到中间那辆车旁,半弯下腰,恭恭敬敬地拉开了车门。   这熟悉的画面,罗豪脱口而出一个名字:“岑哥!”   除了岑寂,在春城这一亩三分地上,还有谁随便出个门,都有这么大的架势!   陶然走下了车,岑寂在她耳边轻声提醒:“他是罗豪,我一小跟班,你在群里见过他,每次抢红包钱最少那个。”   这帮富二代里,大概也只有陆振宇,是凭借个人实力获得岑寂真正的认可,岑寂把他当朋友。   连雅芙是因为连新江的关系,岑寂打小把她当妹妹看。   其他人,在岑寂眼里,那就全都是小跟班了。   罗豪:“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识一家人啊!你们这前台也真是的,说话遮遮掩掩的,早说是我岑哥嘛。嘿!还真是,在春城一句话能让这家攀岩馆开不下去,说清场就清场,也就我岑哥了。”   不过岑寂身体病弱,一向不来这些地方,今天怎么转性了?但这话他就不敢问出口了,生怕病弱这俩字犯了岑寂的忌讳。   罗豪身边跟的这几个,又是他的小跟班,本来今天说的是让他们跟着见见世面,玩的开心点,当然主要是罗豪向小弟们炫耀一下自己最近的攀岩训练成果,需要几个吹嘘、捧哏的。结果就这么被前台赶出来,太没面子了,罗豪才在前台大闹。   罗豪一向势利眼,能被他这么捧着,还叫岑哥的,全春城只一位,首富岑利民的儿子岑寂。   巴上岑寂,当然比跟着罗豪风光,他们立马跟着叫上了岑哥:“岑哥,咱们几个能陪您一块玩吗?”   这也是罗豪的意思。   他们看的其实是陶然,并不知道岑寂如今这具身体里是陶然。   但这事吧,陶然拿不了主意,她又不是正主,只好看向了岑寂。   岑寂无可无不可地点了点头。   陶然于是说:“可以。”   其他人没看明白这一桩眉眼官司。   但罗豪从小就惯会察言观色,看了一个分明,岑寂这人霸道的很,打小就是孩子王,走到哪都是被人捧着,从来都是唯我独尊,怎么会对一个小丫头唯命是从?   还得这个小丫头点头,岑寂才说让他们留在攀岩馆?   乖乖,这可不是外面说的,岑寂讨厌这个冲喜新娘啊。   馆主出来迎接,态度十分热情:“岑少,您来了。”   前台说,不清场攀岩馆就倒闭。   但其实岑利民并没有威胁馆主,他是生意人,以和为贵,他给了馆主远超今天营业额好几倍的利润,还有一个很难得的合作项目。   谁会讨厌这样的财主呢?   就像明德中学也没有人讨厌岑寂,不管他有多霸道,行事有多么嚣张。   春城一到夏天就热的要死,又热又闷,明德中学是一所公立中学,硬件条件很一般,以前教室里只有几台破破烂烂的吊风扇。   大夏天浑身是汗,人都快热死了,谁有心情学习?   岑寂考到明德中学,岑利民怕儿子上课不舒服,给所有教室全都装了空调。   其他的事那就更多了,儿子身体差,免疫力低下,学校里日常消毒的标准比医院都高,不管老师同学,还是学校里的清洁工,每年都会被岑寂安排免费体检。   更别提日常的奖学金,还有为了让儿子更好地学习,投资的那些实验楼……   总之,自从岑寂来了明德中学,就连食堂大妈打饭的手都不抖了,不会特意抖啊抖的,把勺子里的肉抖出去,反而还给同学们多加肉,人人脸上整天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罗豪:“馆长,今天是你亲自教学吗?不愧是岑哥的排面啊,我们平常想找馆长指点,排队都排到四五个月以后了,馆长可是攀岩精英,拿过好多大奖呢。”   馆长笑道:“主要是最近忙着准备攀岩锦标赛,所以没怎么在店里出现。”   这也是他的诚意,岑寂大驾光临,本来一心准备比赛,不怎么在店里指导的他,特意赶了回来。   随行的医护人员检查过场馆内的情况,确定岑寂可以进入其中,馆长为陶然打开了门。   其实岑寂有想过,如果陶然怯场,会不会让别人看出来,这具躯壳里不是他,然后引起爸爸的担心?   但他又很信任陶然,觉得她能处理好这些场面,就像她当时站在讲台上,漫不经心地笑问:“第一题谁不会?”   事实也正是如此。   应该说,她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做的更好。   不管是罗豪那帮小弟的巴结,还是馆长过分的热情,随行的医护人员和保镖的尊崇,她全都应对的很好。   就像现在,她被众人簇拥着走向场馆,神情很淡,有着岑寂式的矜傲,仿佛她天生就是一位被众星拱月的王者。不管别人对她怎样尊敬、恭维,她并不觉得那是献媚,而是理所应当。   馆长为大家发放护具,聊起了攀岩的历史:“这项运动有很多好听的名字,岩壁芭蕾、峭壁上的艺术体操……”   陶然全程神色冷淡地听着。   馆长不由得有些局促,明明是一个比他小一轮的少年,但就是莫名有一种气场被压制的感觉。   罗豪倒是很习惯了,这就是岑寂啊!难不成指望岑大少见了罗豪给个熊抱,或者鼓掌说馆长你讲的真棒?别逗了!岑寂没有毒舌,已经是他最大的礼貌了。   直到馆长要带领大家做热身运动,“攀岩过程中,很容易受伤,有一些大幅度的跨跃,热身一定要做好,尽量避免肌肉和韧带拉伤。”   陶然才对着岑寂的方向扬了扬下巴,“我不攀岩,她来。”   罗豪恍然大悟!   难怪啊。   他就说嘛,岑寂这个病秧子,怎么会突然来攀岩馆,敢情是为了陪自己的小情人啊。   这么大的阵仗,又是清场、又是消毒,还要馆长亲自作陪,就只是为了哄这个小情人开心?岑寂也太宠她了吧! 第232章 落魄贵少   罗豪这人是个荤素不忌的, 平常玩的很开。他原本是个私生子,八岁那年,父亲的原配妻子死后, 他被接回了家里。   坏也没做过多大的坏事, 什么飙车撞死人,他没那么大的胆子,但是确实他的一些想法,和他做的事,岑寂看不上眼。   只不过到底有点一起长大的情面, 岑寂没有把他赶出攀岩馆。   罗豪的想法,就是要当岑寂的狗腿子。   见“岑寂”不玩, 罗豪也不玩了, 坐在休息台这边,又是端茶, 又是送水。当然了, 他还不知道自己讨好的其实是陶然。   罗豪让几个小弟和陶然一起学攀岩,还把他们叫到旁边交代了一番:“别看这丫头出身不好, 但是岑哥宠她,你们懂我意思吧?”   一个小弟说:“我们让着她?”   罗豪:“让当然得让,得叫她玩的开心,但你们也不能让的太过了, 那岑哥会觉得你们都是蠢货,也显得我这个带你们来的大哥是个蠢货。”   小弟比了一个ok的姿势:“懂了!我们仨让着她, 皮猴和长条好好表现!”   罗豪满意地点了点头:“你们虽然是初学者,第一次来这种大型的攀岩馆,但咱们好歹也是攀岩社的,别太丢我的脸。”   “保证完成任务!”   不同的攀岩馆有不同的风格, 而这家攀岩馆则是兼容并包,不管是娱乐型玩家,还是专业性攀岩选手,都能在这里找到适合自己的场地。   它占地面积很大,是一家独立的攀岩馆,而非依附于其他商场。   馆长为岑寂选的攀岩方式是顶绳攀登,在攀爬的过程中,上方锚定的绳索会给予攀登者保护,是难度较低的一种攀岩方式。   馆长对于他要带的人,突然从岑大少变成他的女同学,倒是没有什么想法,反正他承的是岑利民的面子,好处都给到位了,把今天这件事办好就行。   这是岑寂第一次接触攀岩,即便有专业人员的指点和保护,陶然还是忍不住往他哪里一看再看,生怕他出事。   罗豪看出了她的心思,也不再忙前忙后地沏茶、切水果,拍马屁要拍到点子上啊!   他转而开始向陶然点评岑寂几个人的表现:“小嫂子初次学攀岩,这样的表现很不错,身体很灵活,重心的位置也掌握的很好。”   陶然拧了拧眉,“小嫂子?”这是什么奇奇怪怪的叫法!她在这个人心里到底是什么乱七八糟的身份啊?   陶然纠正道:“她有名字,她叫李倩。”   罗豪越发讶异岑寂对这个冲喜新娘的宠爱。   岑家百亿豪门不是虚的,实打实的资产数百亿,岑利民是春城首富,放眼全国都能排的上名号。   就像罗家他们这种做索具的,市值套现不过二十亿,他家里也从来没有把他妈妈当回事。就算原配妻子去世,也只是把他这个私生子接回家,她妈妈想进罗家的门是不可能的。   罗豪觉得陶然就是岑寂的小情人啊,娇着、纵着、宠着……就跟养个玩意似的,有人养八哥,有人养老虎,有钱人的小趣味而已。   没想到岑寂居然这么尊重陶然!   罗豪改口:“倩姐?”   陶然点头,这个称呼听起来还舒服点。   对陶然的称呼上闹得岑寂不满意,罗豪为了赔罪,特意冲着前面喊道:“你们也练的差不多了,这条线路算是熟悉了,要不要来一个小规模的比赛?请馆长做个见证,也不用比的那么专业,咱们就是玩玩嘛。同一条线路,就比速度,看谁先登顶。比赛的彩头我来出,头奖五万,第二名三万,第三名一万。”   他是个会来事的,所有人都跃跃欲试。   岑寂自然不在乎什么几万块钱的彩头。   但他第一次能玩这些运动,平常极限运动在岑利民的嘴里,那就是豺狼虎豹,提都不许岑寂提。   岑寂低头看了一眼挂在他腰间的绳索,抓紧了手里的岩石,一具健康的身体啊……   所有雄性都有竞争的本能。   他想要试试。   如果是一个健康的岑寂,又会是怎么样的?   罗豪那些小跟班,单纯是见钱眼开,他们家境普通,还在读初中的小男孩,几万块绝对是一笔巨款了!   好歹他们还记得罗豪的吩咐,该让的让,该争的争。   五个人对视一眼,大不了回去以后,把这钱平分。   反正第一他们肯定得拿到,不能显得他们这帮人全员废物嘛,但彩头也得分到这个小姑娘手里,得让人家玩的开心、尽兴!   不过该把第二让给小姑娘呢,还是第三?   这是个问题,需要好好考虑一下。 第233章 落魄贵少   一开始, 罗豪的小弟还在纠结,该把哪个名次让给岑寂,但是等比赛正式开始, 岑寂速度最快, 一骑绝尘。   那些小弟觉得,岑寂只是一个小姑娘,男性和女性在体力上天然就有差距,赢她就跟玩一样。   然而,这个他们根本没有视为对手的小姑娘, 领悟力极佳,教练教的基础和技巧, 岑寂全都掌握的很好。   岑寂赢的很轻松, 几乎是以碾压的姿态,用最快的速度完成了攀岩登顶。   他冲着陶然挥挥手, 像是一个得到了新玩具的小孩子。   陶然觉得他这样还挺可爱的。   像是想要家长夸奖的小朋友。   啊……想揉揉他的头。   这是什么古怪的想法?   罗豪大怒, 暗中指责这帮小弟:“你们怎么这么废物啊?”   他有实力,当然能看的出来, 岑寂这个第一不是被让出来的。   罗豪不想给岑寂留下一个废物印象,他学习成绩已经很差了,本来就没什么能拿得出手的,攀岩算是他最能打的一项, 学不好也就罢了,玩都玩不好?   他向陶然展示自己手上的茧子, “岑哥,我平常不是在这里消磨时间,拍拍照片、朋友圈打个卡,我真练的挺苦的, 你看我手上这茧子。我这几个小弟不行,要不我去陪倩姐玩玩?”   陶然又看向了岑寂。   岑寂“嗯”了一声。   那几个初学者确实没什么意思。   罗豪陪他,应该能玩的尽兴吧。   岑寂不想再玩固定线路的顶绳攀岩了。   按部就班什么的没必要,他又不是想当专业的攀岩选手,他只是玩玩,可能一辈子就这么一次,这是用岑寂自己的身体,永远不可能触碰的领域。   他想玩花样更多的,不留下遗憾。   听说了岑寂的想法以后,馆长说:“那你可以试试难度攀岩,这一面是仿自然山体的攀岩墙,挑战性比较强,线路变化更丰富,像是凸台啊、裂缝啊、仰角啊之类的……”   罗豪是个老玩家了,他今天本来也是想要向小弟展示一下,自己的训练成果。   这小丫头看起来瘦瘦弱弱的,估计没多大力气,刚结束了一场攀岩比赛,尽管时长很短,但到底耗费了力气。   罗豪打定主意要让着她。   他热络地和岑寂打招呼:“倩姐!”   几乎是把咱们随便玩玩就行、我肯定让着你这两句话写在脸上了。   岑寂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我们这么熟吗?”   那眼睛就跟冰刀子似的,罗豪心里哇凉哇凉的,简直以为是看到了岑寂本人。   卧槽!这岑寂同款眼神,难怪岑寂这么宠他这个小情人,这根本就是岑寂本人的翻版吧?   馆长全程指导,跟他们一起攀爬。   岑寂是初学者,技术还稚嫩,但是悟性很强,同一个东西,馆长根本不需要讲第二遍,岑寂就能牢牢掌握。   起初,罗豪游刃有余地跟岑寂开着玩笑。   但后来,随着攀爬的难度越来越高,他就渐渐力不从心了。   反观岑寂,一开始速度不算快,但一步步稳扎稳打,现在他远远超过了罗豪,竟然没有表现出一丝一毫吃力的模样。   罗豪追不上了,绝望地仰头看着岑寂的背影,怀疑自己才是个新手,岑寂是那个老玩家。   岑哥的小情人,怎么这么猛啊!   难怪岑哥喜欢她,他都有点欣赏她了好吗?   罗豪认输:“不爬了,我不爬了,倩姐牛逼!”   就在这时,岑寂忽然觉得一阵天旋地转。   下一个瞬间,他已经回到了自己的身体里。   这一次互换身体,时间比上一次更短了。   互换身体有片刻失重的眩晕感,类似于空间传送。   陶然冷不丁换进李倩的身体,脚下一个打滑,差点摔下去。   馆长吓了一跳:“小心!”想要来帮陶然。   陶然的身手很好,并没有惊慌,用手抓住岩块,稳住了身形。   是岑寂想玩,不是她想玩。   她想快速的结束这场攀岩。   但是之前岑寂在她的身体里,一直表现的对于攀岩和竞技都有浓郁的兴趣,如果她突然叫停,也挺奇怪的。   那就尽快结束吧。   陶然用最快的速度向上攀爬。   馆长想要指导她,当然得跟上她,也加快了速度。   他本以为自己在难度攀岩上追上一个初学者,是小事一桩。   然而对方展现出来的专业性令他大吃一惊,都要以为这是在专业的攀岩锦标赛上了。   等陶然登顶,馆长还没有回过神来。   之前岑寂的表现,只是让他惊讶,这是一个很有攀岩天分的少女。馆长回忆了一下自己刚刚接触攀岩的时候,论天赋他都不如岑寂。   可是换成陶然以后,这就不仅仅是天赋的事了,这是专业水平啊!连他这个攀岩精英都被激起了竞技之心,暗中较劲,结果比赛失败了?   进步太快、太大了吧!   这是什么攀岩天才?   馆长追着陶然问:“小姑娘,你有没有兴趣加入我们攀岩馆?我从来没有见过像你这么有天分的人,如果你稍加训练,去参加锦标赛,一定能——”   岑寂讨厌别人和他抢人。   不知道野丫头是我的人吗!   岑寂拦在馆长和陶然中间:“她只是随便玩玩,她不喜欢……”   本来想说她不喜欢攀岩。   可是岑寂也不知道,陶然到底是什么态度。   万一她喜欢呢?   岑寂咬了一下舌头,收回了自己的话,正在纠结。   就看到罗豪缠上了陶然:“倩姐你太厉害了!我还是第一次看到馆长这么欣赏攀岩馆的学员,你以后要常来玩吗?我们一起啊!你最后那段表现太让人惊艳了。倩姐要加个微信吗?我从群里加你,把刚才比赛的彩头五万块钱转给你。”   岑寂觉得,今天带陶然来攀岩馆,是一个错误的决定!怎么全世界都在跟他抢人,家里有个连雅芙还不够,来了攀岩馆有馆长,现在连罗豪都敢跟他抢人了?   岑寂从陶然的包里拿出手机,打开微信的收款码,对着罗豪扬了一扬,“扫这个就行。”   扫了微信收款码,不用加好友也能转账。   那幅居高临下的态度,就像是明晃晃地在说,“加好友,你配吗?”   罗豪敏锐地g到了岑寂的态度,但是对于岑寂突如其来的敌意,他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陶然礼貌地拒绝馆长的邀请:“谢谢你的夸奖,我就是随便玩玩,不好意思啊,我正读初三呢,平常作业比较多,应该没时间再来攀岩馆。”   馆长递给她一张名片:“没事、没事,等你中考完了,初三毕业了,暑假不就有时间了嘛,到时候来玩啊!”   罗豪还跟着岑寂,腆着脸问:“岑哥,一起吃晚饭嘛?”   岑寂:“你见过我在外面吃饭?就我这身体,随便在外面吃点什么,就是急性肠胃炎,你想我死?”他的肠胃确实克化不了很多东西,但也没这么夸张,就是单纯为了怼罗豪。   罗豪自问,他今天陪岑寂陪的挺努力的啊,虽然被陶然k.o.了,但也不是他菜鸡,没看馆长说了嘛,人家陶然是攀岩天才。   当然了,不一起吃饭,不是啥事,主要还是正事得问问。   罗豪搓搓手:“岑哥,我最近想入新的股票,您给我指条明路?”   岑寂:“我是财神吗?我的嘴开过光?我说那支股涨,它就会涨吗?它跌了你赖我怎么办?”   岑寂拨开罗豪往外走,那一大堆保镖围上来,把他和陶然护在中间,罗豪根本插都插不进去。   罗豪就纳了闷了,他今天到底是哪里惹到岑大少了?   小弟纷纷为他出言献计:“是不是马屁拍的还不够?刚才那段难度攀岩,我用手机拍下来了,要不你再发视频夸一夸?”   罗豪把这段视频发到了群里,对陶然大夸特夸:“朋友们,这是倩姐第一次攀岩,你们敢信?当时攀岩馆的馆长都看傻了。她的技巧、速度、实力,不用我多哔哔了吧,懂得看一眼自然都懂。我现在满脑子只有一句话,倩姐牛逼!”   没点开那个视频之前,大家都在心里取笑罗豪,为了抱岑寂的大腿,真是无所不用其极,连一个出身那么差的冲喜新娘的马屁都拍?   但是等真正看完了视频,就只剩下一句:“卧槽!”   他们这帮富二代,别看年纪还小,但各个都是大玩咖,吃喝玩乐方面眼睛挺毒辣的。   当然都能看得出来,陶然是真的牛逼啊!   岑寂才刚刚坐进车里,就听到陶然的手机叮咚、叮咚的响。   陶然奇怪,这手机是新号,谁找她?   她拿出手机看了一眼,咦,全都是好友申请。   还有一大帮人在群里@她:“倩姐,求加好友,求抱大腿,求带飞!”   岑寂的脸都绿了,“你人缘真好,但有点太吵了。”   陶然:“抱歉,我调成静音。”   岑寂:“你别看他们在群里发卖萌表情包,多可爱一样,其实他们都不是什么好人,就说罗豪吧,抽烟喝酒五毒俱全,才十几岁,就整天往夜店跑。还有那谁谁谁,因为早恋转学了好几次,人家那小姑娘因为失恋都要跳楼了,你说谈个恋爱把人家弄到这个份上,那个男孩能没问题吗?你可别被他们骗了!他们加你,肯定没安好心。你是女孩子,要保护好自己,防人之心不可无啊!”   陶然一个二十几岁的老阿姨,被一个初三的小男生,教她交友注意安全,也是一种蛮奇特的体验了。   陶然笑了一笑:“只是加个微信好友而已啊。”   岑寂知道,只是加个微信好友不会怎么样。   但他就是特别讨厌这种感觉。   不想她的注意力被别人吸引走,不想她关注除他之外的异性。   不对,同性也不行,连雅芙也很会抢人。   而且岑寂心里那种古怪的自卑感又在作祟。   他怕陶然觉得,他们比他好。   岑寂当然很优秀,岑寂当然很自信,岑寂知道他比这些人全都厉害,但岑寂……是个病秧子啊。   陶然那么好,喜欢她的人会越来越多。   他们全都很健康,未来能给她一个正常的家庭。   十五岁的少年,懵懵懂懂的初恋,还想不明白自己这种突如其来的独占欲,到底是什么。   却因为自己与生俱来的病弱,在这段感情里不由自主地卑微。   陶然对这一切一无所觉,像往常那样,笑着和岑寂聊起今天的经历:“攀岩有趣吗?你很厉害哦!”   来自心上人的夸奖,像是一股带着瓜果甜香的山风,吹过了岑寂的鼻翼,他苍白的俊颜一片绯红,连自己也搞不明白为什么心跳会失控,“我本来就很厉害,这种谁都知道的事实,不用一直重复了。不过没想到,你也挺厉害的。”   当天晚上。   明德中学的论坛。   热度又一次惊爆。   帖子名叫:“那些买连雅芙股的人真的可以歇菜了,全程为你播报岑大少和他的小娇妻李倩的一个下午,面包店+攀岩馆约会走起!”   这是第一次,岑寂没有删帖的冲动,反而把那个帖子从头到尾看了一遍。   攀岩馆的事,就是罗豪传的那段视频,他还发在了朋友圈,发之前还征询过陶然的意见,问她能不能发:“借倩姐给我们攀岩社攒攒人气。”   陶然觉得无所谓。   虽然罗豪不是明德中学的,但是有一些共同好友,就被搬运到了学校的论坛上。   帖子瞬间冲上了hot:   “我恋爱了,是女神无误了!倩姐刚来咱们学校的第一个星期,话都没说过几句,每天走路都埋着头,谁知道会是这样惊艳的攀岩少女啊!”   “这家攀岩馆我也去过,馆长真的很厉害,馆长不是那种浪得虚名之辈,人家有真实力,捧过很多奖杯回国的。连他都夸赞我家倩倩,说明倩倩是真的强嗷!”   “说好的来磕cp,你们怎么成了唯粉?快看面包店那张照片啊,也不知道是哪个同学路过,隔着窗子拍的,超有cp感好吗?岑寂性格再恶劣,颜是真的能打,答应我,哪怕就只把他当个花瓶看,也要让他有姓名,好吗?”   那是两张照片。   第一张里,少年温柔地把蛋挞递给旁边的少女。   第二张,是少年的独照,他微微低头,看着手机,侧颜在夕阳的晕照下,像是要发出光来。   有人像是发现了新大陆:“岑少居然会给妹子递蛋挞?这绝壁是真爱啊,他都会照顾人了?”   其实第一张照片是陶然给岑寂递蛋挞。   没有人知道他们互换了身体,这是两个人的小秘密。   岑寂有一瞬间的窃喜,如果照顾就说明喜欢,那是不是说明野丫头挺喜欢他的。   然后就是懊恼,“我怎么不会照顾人了?我只是根本没想到好吧?”   他默默地记住这一点,打算下一次好好表现。   岑寂甚至想把这张照片换成微信头像。   他点保存的时候,指尖都在轻轻颤抖。   但最终还是没有。   他都不知道陶然是不是喜欢他。   如果用这种照片,会不会引起她的反感啊?   该死的,我干嘛那么在乎她的感受!   野丫头是不是会什么魔法?   她一定对我用了什么魔法。   最后,岑寂把第二张照片换成了头像。   虽然在别人眼里,那是岑寂的照片。   但在岑寂看来,那是陶然。   他一眼就能认出,是陶然。   岑寂顶着这张照片,戳开了陶然的微信聊天框,可是实在不知道发什么,最后只好拍了一张《满分作文大全》上面他画的线,“语文课代表,你总不能只在微信上解答连雅芙的问题吧?”   发完之后,他的心怦怦直跳,一直盯着手机。   她会不会发现我换了新头像?   她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   她……会怎么想? 第234章 落魄贵少   这条信息发出去的十分钟, 陶然没有回复。   岑寂想:“她可能在忙别的事,岑寂你成熟一点,她又不是手机精, 又没有和手机绑到一块, 怎么可能秒回信息。”   发出去一个小时后,陶然没有回复。   岑寂:“她是不是不想理我?不可能,她挺喜欢我的,今天夸了我好多次。”   发出去的两个小时后,陶然还是没有回复。   岑寂看了一眼表, 都快十点了,“她可能是睡了。”   他关了灯躺在床上, 时不时地就拿出手机看一眼:“万一她中间醒来, 看了一眼手机,回复了我呢?”   最后连岑寂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着的, 就那么抱着手机, 迷迷糊糊地等到了天亮。   天都亮了,她还是没有回复。   岑寂好委屈。   陶然的早饭是和岑利民父子一起吃的。   岑寂的勺子放在粥里搅来搅去, 一直盯着陶然看,眼睛里满是控诉。   岑利民看了儿子一眼,“嚯!你没睡好啊?你看看你的脸色,怎么差成这样?”   岑利民连忙叫了医生过来, 帮儿子看看。   对于别人来说,熬夜失眠可能是小事。   但岑寂这身体, 一点风吹草动都有可能演化成一场大病。   陶然就先一步去了学校。   岑寂被自家老爹按着做检查,一套下来都上完第二节 课了。   他回到班里的时候,陶然刚好抱着作业从后门出去,隔壁班的连雅芙冲她招招手:“倩姐姐。”   陶然笑着和她打招呼, 聊的很开心,连岑寂和她擦肩而过都没发现。   岑寂和她错身而过,在心里默数,“一、二、三……”   他都数到十了,陶然还是没理他。   岑寂骂了一声,转过身,迈开修长的腿,追上陶然,一把将她按在了拐角处,眼底一片猩红,又凶又委屈地问:“你到底什么意思?”   高瘦的少年,几乎是把陶然完全笼罩在他的阴影里,他身上有淡淡的香气,分辨不清到底是什么,或许是中药?   他的声音很好听,碎玉流珠一样。   不过这态度太奇怪了。   陶然眼睛里有一个问号:“?”   岑寂替她接过了怀里抱着的语文作业,还记得自己暗暗记在小本本上的话,要照顾她,“刚才看见我,干嘛不理我?你就只理连雅芙?”   “我没看见你啊,刚才连雅芙跟我说话呢,你身体好点了吗?检查没事吧?昨晚怎么没睡好?”陶然怎么能让岑寂这个超级病号替她抱作业,想拿回来。   岑寂不松手,“微信呢,干嘛不回我微信?”   “啊?你给我发微信了吗?”陶然从宽大的校服口袋里掏出了手机,“昨天你不是嫌吵吗?我就把微信调成了收到信息不提醒,反正我想着也没什么大事嘛,就没怎么看。”   陶然打开微信,岑寂看到了那个未读的小红点,确定陶然不是不理他,而是没看到,才惊觉两个人的距离太近,他这个动作太暧昧,立马向后退了一步。   陶然:“昨天攀岩太累了,我回去洗了个澡就睡着了。你下次有问题可以直接问我呀,干嘛还发微信?微信我不一定看的。你是要问画线的部分吗?这是引用啊,引用了余光中的诗,绣口一吐,就半个盛唐。”   岑寂的重点根本不是什么引用、什么诗。   他是想要让她看看新换的头像。   可是陶然讲完题就放下了手机,“快上课了,我得把作业送到老师的办公室。”   岑寂:“我陪你。”   他太坚持了,陶然只好说:“那一人抱一半吧。”   回到教室,岑寂又去群里发红包。   这一次,总算有抢红包的人,发现岑寂换了新头像,“哇岑哥,你几万年没换过头像,这张新换的还挺帅,早说像你这么帅的大帅哥,用真人头像吧,肯定秒杀一片,你整天顶着那个黑漆漆的头像。”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就这样。   陶然很明显根本不怎么看群。   岑寂加的微信好友,不玩论坛。   玩论坛的那帮同学,不是岑寂的好友。   总之,连一个发现他这张头像是来自校园论坛的人都没有。   这件事一点水花都没激起来。   一直到放学的时候,岑寂还幽怨地盯着新头像。   陶然来和他道别:“今天周末,我回家住了,周一见。”   岑寂又满血复活:“你手机别调静音了,我微信上问你问题啊!”   陶然:“你现在学语文的兴致这么大?”   岑寂:“我可以不喜欢语文,但我不能忍受别人说,我是因为学不好语文,才不喜欢语文。我要把分数考到很高,然后跟别人说,我就是单纯的不喜欢,并不是学不好。”   陶然都被他绕糊涂了,“哦……那bye?”   这是陶然穿到这个任务世界的第三天。   他们分别坐上了两辆车。   系统说李倩是寄住在岑家的孤女,其实不太准确,她确实父母双亡,不过跟着大伯一家住,每周末都会回去,岑利民派车送她。   岑寂刚一上车,就开始给陶然发微信,那本作文大全已经被他压榨完了,实在没什么好问的,他也不想问出那种显得自己像个弱智的问题,就拍了周末的语文作业,上面有一道阅读题:“窗帘为什么是蓝色的。”   岑寂发了一条语音吐槽:“我真搞不懂这种阅读理解是要闹哪样,窗帘为什么是蓝色的?很明显是作者家里窗帘是蓝色的,他才会这样写啊,难道他家窗帘是红色的,他会在这里写我家窗帘是蓝色的?出这道题的人脑子是有什么问题吗?”   好听的少年音从手机话筒里播放出来,清润,又带着一股孤冷,就像他的名字,岑寂这个词,本来就是高而静,清冷之意。   等听清他到底说了什么,陶然扑哧一笑。   也发现了岑寂新换的头像。   这少年的盛世美颜多养眼啊,可惜会说话。   陶然按住了语音界面,回复岑寂,说道:“你要是这样想,你语文真别想提分了。别去管出题人脑壳是不是有问题了,想想他到底想考的知识点是什么?”   岑寂听到“咻”的一道语音声。   一下子坐直了身体。   她回了、她回了!   秒回!   还是语音条。   虽然不知道她有没有发现我新换的头像,知不知道我换这个头像的用意是什么,还是先听听她说了什么吧。   好好听、好可爱的声音啊。   嗯,这款手机收音是还不错,蛮贴近原声的。   岑寂听了一遍。   两遍。   三遍。   五六七八十来遍。   然后:“诶,她到底说了啥?”   只顾着听可爱的声音了啊!   我原本想干啥?   算了不重要!   岑寂又双叒叕点开了语音条,“再听一遍,最后一遍。” 第235章 落魄贵少   原主李倩的大伯一家, 同样住在春城,只不过是城中村。   罗豪总爱把一句话挂在嘴边:“春城这地界……”似乎春城只是个小地方,其实春城发展还算可以, 城市里挺繁荣的, 高楼大厦鳞次栉比。   李倩大伯李海生住的城中村,就和这光鲜亮丽的大城市格格不入了,低矮的小平房,又脏又乱,十分破旧。   紧邻这个城中村, 就有一个中型菜市场,李海生在里面经营着一个鱼摊。   陶然根据原主的记忆, 找到了这一户人家, 她回到家的时候,大伯夫妇没在, 客厅里只有一个年轻男人, 二十多岁的样子,正趴在沙发上打游戏, 声音开的很大。   看见陶然进来以后,他瞥了她一眼:“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去做饭啊,今晚我要吃红烧肉、可乐鸡翅,还有……”   他是大伯的儿子李跃, 一见到陶然就开始噼里啪啦地报菜名。   一个老奶奶从房间里走出来,“小倩回来啦!在学校住的习惯吗?你这皮小子, 干嘛指挥小倩,二十多的大男人,让小倩一个十五岁的小姑娘给你做饭?”   这是原主的奶奶,她还不知道陶然去了岑家, 大伯骗她说陶然是住校。   大门哐当一声被踢开,一个面色黝黑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嘴里骂骂咧咧:“狗眼看人低的东西,大爷我还不伺候了,都是什么玩意!”   追在他后面的是他的妻子刘美兰,“你干嘛跟客人吵架,现在好了,咱们的鱼卖不出去了。”   李跃继续打游戏:“要我说,你们就关了那个破鱼摊吧,现在咱们攀上了岑家——”   刘美兰捂住他的嘴,用眼神示意了一下李老太太,“少说点。”   大伯李海生把陶然拉到一边:“岑家有没有给你赏钱,咱们这一大家子都快过不下去了。”   李海生刚一把她拉开,儿子李跃就在她的书包里翻来翻去的,拿到她的手机以后,惊讶地大叫:“哇,这可是最新款,国内想买都买不到,价格都炒到上万了,你一个小丫头片子用这么好的手机干嘛?跟哥换换吧。”   陶然正要说话,就觉得一阵天旋地转。   失重的眩晕感过去,她就发现自己坐在了一架钢琴前,入目的那双手苍白而修长,病弱却极具美感。   一位男钢琴老师笑着问:“岑同学怎么不弹了?”   是岑寂的身体,又互换了?   系统这bug可真的是!   陶然扫了一眼谱子,随意地弹了起来。   指尖在黑白琴键上跳动,大脑却在想着互换身体的事,不管从原主的记忆来看,还是从陶然这初初一面的接触,大伯一家挺极品的,就岑寂那性格,非得把李家的天给掀了。   弹着弹着,她忽然想到了另一件事。   系统跟她说过规则,不能崩人设。   糟糕!   岑寂在李家要是怼天怼地,和原主的受气包性格那可是天差地别!   岑家不熟悉原主,但李家可是李倩从小长大的地方,他们对原主再熟悉不过了。   陶然立刻停下了手里的钢琴曲,“老师,我今天有点事,就先练到这里吧。”   陶然先是给岑寂打电话,想要稳住他,没人接。   她只好穿上外套,往车库走,吩咐司机:“去李家,用最快的速度。”   另一边,岑寂捂着有点眩晕的脑壳,第一眼就看到了正在换手机卡的李跃,“放下,谁让你动我手机了?”   李跃执意要换:“你这丫头,才去了岑家几天,翅膀就硬成这样?我是你哥,你跟我换个手机怎么了?”   岑寂按住他的手:“我让你放下,听不懂人话?”   两人争抢的动作太大,手机摔在了地上,屏幕完全摔裂了。   岑寂很不开心,陶然性格倔的跟什么一样,他好不容易才送了她一个手机,还是在她非要打欠条的情况下,结果就这么被摔坏了?   李跃更生气,推推搡搡的:“李倩,你到底怎么回事?你皮痒了是吧?几天没打你,你要上天?”   他一个成年男人,上来就抓岑寂的头发,把他的头往装满了鱼的大盆子里按。   岑寂长这么大,走到哪不是前呼后拥,从来没人敢对他动手动脚,“你惹怒我了。”   他的话很冷,反手一个过肩摔,就把李跃摔进了鱼盆子里,“你刚才想按我的头?怎么,你想吃鱼啊?”岑寂反过来把李跃的头按了进去。   李跃奋力地挣扎。   李海生和刘美兰连忙上来拉架,不过拉的是偏架,他们向着李跃。   尤其是李海生,他力气大,岑寂差点被他掀进鱼盆里,“三打一,你们就是这么当大人的?野丫头过的就是这种日子?”   李海生没少打过原主。   李跃就是跟他爸有样学样。   平常李海生有什么不顺心,对原主李倩那是非打即骂。他有一次拿扫帚打她,生生地打折了上面的棍子。   老太太连忙上来拉架,把岑寂护在身后:“别打了、别打了,李海生你疯了?你打她对得起你弟吗?”   李海生梗着脖子,脸红脖子粗,“我养大她的,她吃我的、喝我的,我不能打她?”   老太太头发花白,对上李海生却半点不怕,“你是白养她吗?你弟弟在工地上出事,人家赔了三十万,这钱你不一直拿着吗?你要说白养小倩,你把存折还给她啊。我还养你这么大呢,我打过你一下?你吃我的、喝我的,那我是不是也该打死你啊?”   李跃不满道:“奶奶,那笔钱要当我结婚的彩礼钱,干嘛要给死丫头?”   老太太恨铁不成钢:“你气死我算了,这么大大个人了,不务正业,天天觊觎你妹妹的钱?那是你叔用命换来的钱!你还有没有良心啊?”   等陶然赶到李家,见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鱼盆子翻在地上,活鱼满房间蹦跶,所有人都狼狈地像是打过一场大仗。   刘美兰用怀疑的眼光看着岑寂。   她打小看着李倩长大,知道自己这个侄女,是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响屁来,不管别人怎么欺负,她都逆来顺受。   因为害怕奶奶和大伯吵架,不管李海生把李倩打的多狠,这小丫头表面上都装成没事。有几次刘美兰心情不好了,用衣架子把李倩抽的后背一片模糊,奶奶问起来,李倩还推说是自己不小心摔的。   这丫头今天怎么回事?鬼上身?   系统发出了尖锐的警告音:“宿主,刘美兰怀疑你不是原主了,快想办法补救,你不能崩原主人设啊!”   陶然一阵头大:“都搞成这样了,还怎么补救?”   “对不起,都是我不好,传送遇到了不明故障,我调试故障结果出了bug,要不是这样,也不会把事情搞到这个地步。”   现在不是追究谁对谁错谁背锅的时候,重要的是收拾残局。   不能崩人设……   但人都是会变的。   李倩从一个忍气吞声小可怜,变成现在这么凶的样子,只要能找到一个合理的理由。   陶然看着地上那个被摔坏,又泡进水里的手机,这是她从岑寂那里买的。   有了!   这么说应该可以吧?   陶然把岑寂拉到身后,盛气凌人地对李海生说:“你欺负我的人?她刚来岑家的时候,胆子小成那样,少爷我一直宠着她,费了好大力气才把她养的性格活泼了点,你们这是跟我作对?”   刘美兰恍然大悟,难怪这丫头凶成这样,原来是被岑大少宠着,恃宠而骄了啊!   紧接着就是狂喜,之前岑寂不喜欢陶然,他们本来想着捞一笔算一笔,现在听说岑寂这么喜欢陶然,那岂不是要赚大了?这可是岑家!春城首富、百亿豪门。   岑寂却是如遭雷击一般,呆呆地站在原地。   原来她知道,她知道我喜欢她。   她知道我在宠她。   她什么都知道。   岑寂因为那种古怪的自卑感,一直不敢跟陶然表白,少年心思,就算表露喜欢,也是很隐晦地换了一张微信头像。   期望她能发现,又害怕她会发现,纠纠结结了两天。   原来她早就发现了!   还这样大大方方地讲出来。   是不是说明她也喜欢我?   她想坐实我们的恋情吗?   岑寂的心情小雀跃,暗想:“虽然很惊喜,很开心,不过好歹提前跟我通个气嘛,我还没有做好准备呢。”   一时又想到:“会不会她其实也特别不好意思,所以才这样借我的口说出来?”   总之,她知道了,她不排斥,她看起来很喜欢!   还这样把我护在身后,女友力max啊!   岑寂:“对!就是这样,没错的!岑少喜欢我,我可是要当岑家少奶奶的人,你们以后再敢欺负我试试?”   这幅狐假虎威的小模样,真是简直了。   陶然:“???”   少年你戏精附体?   不过这样的配合显然非常见效,刘美兰的疑惑立马就打消了。如果她是李倩,真能当上岑家少奶奶,她能把房顶都掀了,更何况只是反抗一下李家父子的欺凌?   系统解除警告:“宿主,你真是太棒了,咱们度过危机啦,我一定早点把这个bug调试好。”   陶然rua了一把蓝团子的秃头。   李老太太却震惊地看着这一幕,“什么岑家少奶奶?你们怎么能做这种黑心的事啊?你们把她卖给岑家了,当那个病秧子的冲喜新娘?我不是说了不同意吗?你们骗我说她搬到学校住了!小倩成绩这么好,从小学就一直考双百,现在又是这么好的时代,跟我们以前那些老封建不一样,女孩子能做自己的主,小倩以后考大学,她以后……”   老人家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把侄女卖了换钱,你怎么对得起你死去的弟弟啊?把自家侄女卖进大户人家做冲喜新娘,这事就算发生在我年轻的时候,都是要被人戳脊梁骨的!你这黑心肝的,我怎么有你这种儿子?”   老太太把岑寂揽在怀里,“小倩,他们把你卖了多少钱,你跟奶奶说,你爸爸出事的时候,工地上赔了钱,奶奶把你赎回来,奶奶不懂法律,不过听村子里的人说过,小孩子都有监护人,以后不让大伯当你的监护人了,奶奶来当,我带你搬出去住,你还好好上学。”   岑寂一向有洁癖,这个浑身被溅了水,满是鱼腥味的老奶奶,把他抱在怀里,他却没想过挣开。   大概是因为,他感受到了那种来自长辈的爱。   其实冲喜新娘这件事,本质上就是李老太太说的那样。   只不过岑利民心善,没有压迫原主,还是让她照常上学,又跟她签了正式合同。   书里原主过的挺惨的,她在学校里被人欺负,岑利民每个月打给她的工资,都被李海生一家搜刮走了。   她还是个小女孩,没什么见识,但也从日常相处中,知道了岑利民对她很好。   本来大伯都不让她读书了,要让她辍学去鱼摊帮忙,全靠奶奶拼死拦着,但李倩不忍心让奶奶为难,本来都松口,说是自己自愿不读的。   是岑利民的出现,她才接着有学上。她平常在岑家谨小慎微,岑寂不理她,她觉得刚好,她也不想当什么冲喜新娘。   所有人都告诉她,岑寂以后会病死,岑利民也这样说。   小姑娘就想着,如果岑寂死了,岑叔叔一定很伤心,等她考上了大学,要好好报答岑叔叔。   变故来的太突然,岑利民变成了植物人,原主去照顾他。   结果却遇到连新江谋害岑利民,原主想要救下岑利民,就被连新江一起害死了。   李老太太不肯接受孙女小小年纪就死去的现实,受到的打击太大,后来浑浑噩噩地病死了。   原主其实很好,她是一个善良的人,只不过她也常常懊悔,自己太善良也太包子,遇到坏人不知道怎么处理。   这世上恶人太多,好人的善良要有锋芒,才能保护好自己。   陶然轻声一叹。   李老太太、岑利民、李倩……他们都是很好很好的人,只不过书里的结局全都太惨了。   现在李倩成为穿书部的契约对象,已经有了一个崭新的、美好的人生,她愿意签下这份契约,也是希望能挽救亲近的这些人,在书里的惨剧。   这也是陶然今天回李家的原因,她本来就想好好安置老太太,老太太这么大年纪了,李海生不孝顺,她在李家天天做重活,陶然想把老人家接出去住。   没想到又遇到她和岑寂互换身体,最后事情发展成了这样。 第236章 落魄贵少   其实陶然原本的意思是, 不让李奶奶知道岑家的事,免得刺激到老人家。   不过闹开了就闹开了吧,这老太太心理承受能力比陶然想象的要好呢, 刚好借机搬出去住。   听到陶然说想搬出去, 李奶奶非要李海生把工地赔的那张存折拿出来。   李海生眼睛闪烁不定,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陶然扶起李奶奶,叫岑家的保镖进来,收拾原主和李奶奶的东西,对李跃笑了一笑。   李跃透过窗子, 看到了门外停的那一排豪车。岑家的保镖气势惊人,比电视上演的黑社|会还要吓人。   陶然拍了拍李跃的肩膀:“好好劝劝你爸, 我想哄老太太开心, 别惹我生气。”   拍完以后,她仿佛当李跃是什么脏东西, 从医护人员手里, 接过了消毒水,漫不经心地擦着。   陶然这幅做派, 李跃又是害怕,又是激动,他把李海生拉到一边:“爸,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啊!不就三十万嘛, 以后倩倩这小妮子当上岑家少奶奶,咱们金山银山都花不完, 何必惹岑大少生气。”   刘美兰也有一番计较:“这死丫头现在得势了,人都要上天!要是咱们拿着这三十万,她一口咬定是还了养育之恩,咱们不就亏大了吗?把钱给她, 咱们直接去找岑利民,在岑家的公司使劲闹,有钱人都要脸,现在是他儿子看上了咱们家姑娘,还怕拿不到钱?”   李海生耳根子软,听老婆儿子说的都有道理,就把那张存折给了李奶奶,左右这老太太也没花钱的地方,到最后这张存折还是得回到他自己手里。   他是李老太太的儿子,儿子还怕没办法从自己老子娘手里拿到钱?哪天他登门,偷走这个存折,直接去银行取钱都行,今天就当给岑大少演一场戏。   陶然哪能不知道他们在想什么。   这一家可真是……   她没心情和极品纠缠,一走出李家的门,直接问岑寂:“律师电话是哪个?”   岑寂:“你找律师吗?通讯录里输个l就能查到。”   陶然拨通了律师的电话:“你好,我是岑寂,想打一桩官司,关于虐待未成年人,还有更换监护人。”   律师起初还懵了一懵,岑利民虐待儿子了?后来听陶然说,是李倩的官司,才回过神来,开始询问陶然一些问题。   陶然全都依次回答:“嗯,有证人,城中村的邻居和以前学校的老师,还有菜市场里面的摊贩,都能作证。   是的,李倩可以上法庭自辩。   能验伤,现在她身上还有一些伤势没好。   对的,有视频证据的,近期有几次是在超市里被打,超市里有监控。   好的,我把超市的名字和她被打的大概时间给你们。   是,我希望他们受到法律的严惩,这个小姑娘从小就承受着这种可怕的家暴和虐待,他们应该付出代价,拜托你们了。   好的,我们尽快约一个验伤的时间,到时候当面聊。”   第一次互换身体时,陶然就和岑寂约好了非礼勿视,不要乱看对方的身体。   岑寂当时攀岩,确实觉得身前多了两团东西,古古怪怪的,但他自问还算君子,都和陶然约好了,自然压抑住了青春期对于异性的好奇心,不该看的一眼也没有乱看。   可这时,听到她和律师打电话,他忍不住掀开了衣袖,小姑娘身上的伤痕触目惊心。   难怪这一家子打他的时候,动作那么熟练,虐待未成年人,他们是惯犯啊!   岑寂气得出离愤怒了,从陶然手里抢过来手机,“虐待未成年人罪,最高刑罚是什么?”   那边说了什么。   岑寂扬高了声音:“我不是要你们尽力,我是要你们必须做到,证据这么确凿,岑家养你们这帮法务团队是吃干饭的吗?你们要是做不到,趁早收拾东西给我走人!”   电话那端的律师都被吓到了,掏出纸巾疯狂擦汗。   陶然拿过了手机:“小姑娘被打的太狠了,说话有点凶,你们多担待。”   律师连忙表示理解,就是有些纳闷,刚才那小女孩的口气,怎么那么像岑寂发飙的时候啊!倒是岑寂今天说话温温柔柔的,令人如沐春风,一点也没有之前的坏脾气,这是长大了?   挂了这通电话,律师打给岑利民,说了一下这件事情。   岑利民先前也只是知道,陶然在家里过的不好,但没想到李海生一家欺负一个小女孩,居然到了这种份上,“按小宝说的去做。”   律师:“就怕他们那边不走正规渠道,去岑氏大厦闹事,毕竟岑家势大,可能会有一些媒体歪曲事实,说岑家仗势欺人。”   岑利民:“公道自在人心,开庭的时候可以申请公开审理,大家都有眼睛,可以自己看。要是铁证如山,他们还要乱写,那我不怕这些魑魅魍魉。”   车里,李奶奶看到岑寂身上那些伤痕,又抱着他好一通流眼泪:“傻丫头,奶奶的傻丫头,干嘛不和奶奶讲?什么事都自己忍着,我都不知道,他们把你打成了这样。”   岑寂都恨不得直接调转车头回去,把李海生一家暴揍一顿。   陶然既要安抚岑寂,又要安慰李奶奶,总算把他们俩都给劝住了,“力的作用是相互的,你打他们的时候,手还疼呢,为了这种人,不值当。”   当然主要是她打定主意要走法律渠道,生怕岑寂这一顿打,再让李家那边闹出什么幺蛾子。她们这有理的一方,反而成了没理的。   真想打,也不要现在打嘛。   等法院的判决下来了,把他们送进监狱,有期徒刑,再找人敲闷棍,它不香吗?   让他们好好尝尝,原主被虐待时身体和心理的双重苦痛!   岑寂小声问陶然:“要把奶奶接到我家住吗?”脸还有些发红,现在就把家长接到他家住,他和陶然的进展是不是有点太快了?   陶然:“当然不啊,在学校附近租个房子,我平常过去照顾奶奶也方便。”   等岑家的事情解决了,陶然还想搬出岑家别墅呢,也不知道系统什么时候能修复好bug?   连新江……这个人又该怎么处理?他现在还什么都没做,想用法律给他定罪都难。   等半年后,度过原书里的岑利民意外变成植物人的重大剧情,拯救岑寂在书里的悲惨命运,陶然就要脱离这个世界的。   陶然打算现在多赚点钱,到时候给李奶奶找一家超贵、超棒、超一流的养老院,让她可以安度晚年。   岑寂闷闷的:“哦。”   陶然就在学校附近的小区,给李奶奶租了一套房子,还请了一个保姆,照顾她的日常起居和一日三餐。   陶然给李奶奶解释了,她没有被卖到岑家做冲喜新娘,只是在帮岑利民打工,算是照顾岑寂的女佣。   李奶奶一直不信,直到周一的时候,她亲自把陶然送进了明德中学,看着陶然坐在明亮的教室里读书,昏花的老眼忍不住又一次红了,“岑老爷是个大善人啊!”   星期一是岑利民的生日。   他没有大肆操办,就在自己家里,办了一场小型的寿宴,没有请太多的社会名流,更多是他的老友们。   只不过他交际一向广泛,光是一些老朋友,就够多的了,今天的岑家别墅格外忙碌。   陶然想着,既然人家都这么忙了,她少添点麻烦嘛,就一直待在房间里写作业。   结果连雅芙神神秘秘地来找她,“倩姐姐,我给你准备了一份礼物,快点打开啊!”   那是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打开以后,里面装着一件裁剪华丽的礼服。   连雅芙:“surpri色!和我这一套是姐妹款哦!就是你那天帮我挑的。”   陶然回忆了一下那条裙子的价格,连雅芙这小姑娘还真是……   歹竹出了好笋啊。   她爹心黑成那样。   这小女孩又善良,对朋友又大方,除了娇气点,还有有点傻,没有其他毛病。   连雅芙央求陶然:“倩姐姐,你就穿穿嘛,我早就想和你穿闺蜜装了。”   盛情难却,陶然并不是不识好歹的人,“谢谢。”   当两人相携来到大厅的时候,全场有片刻的寂静。   两位少女都很美,但又美的各有千秋。   主打闺蜜款的礼服,同样是蓝色的底色,但连雅芙这一套更多是蕾丝和花边元素,再加上编好的公主头,任谁看了都会觉得,她漂亮的像是童话里的人鱼公主,美丽而脆弱。   陶然那一款,则是更加静谧的蓝。   她的眸光太沉静,温柔之中自有一种淡漠,渐变的蓝色犹如把人带到了汪洋深海。   如果说连雅芙是善良柔弱的人鱼公主,因为不忍心杀害王子,在天亮时变成了泡沫。   同样是鲛人,那么陶然就是传说中的海妖塞壬。海上初月时,她用天籁般的空灵嗓音,唱着渺渺远远的歌调,随便垂向人间一个眼神,就有无数水手因沉迷她而奔向大海,哪怕触礁也在所不惜。   为她生,为她死。   罗豪贪恋美色,看到陶然的那一瞬间,几乎有一种心口被狠狠撞了一下的感觉,情不自禁地站起身来,想要走向他。   然后就碰上了岑寂仿佛裹挟着冬日冰川一样的眼神。   罗豪:“!”   我居然在肖想岑哥的女人!   但是这样的人间绝色,如果能……   罗豪狠狠地给了自己一巴掌,“岑哥对不住,是我色胆包天。一巴掌够不够,要不我再多打几下?”   岑寂根本懒得看他,只是快步走到了陶然身边。   岑寂今天穿的是一套白色的西装礼服,缀有淡色的金线,他相貌本就俊美,这套衣服恰如其分地衬出了他那种浑然天成的贵气。   他把陶然护在了身后。   大家只好小心地掩藏好眼里的惊艳,不敢再像之前那样大剌剌地打量她。   陶然美则美矣,但名花有主,岑大少摆明了要护着她。   而且人家郎才女貌,看起来确实是赏心悦目的一对啊。   连雅芙对这一番暗流涌动无知无觉,开心地给陶然拿了一个盘子,往里面夹了一块马卡龙,“这个好吃!岑家的西点厨师做这个可厉害了,我吃遍了春城所有餐厅,都没找到比它更好吃的。”   岑寂从连雅芙手里拿过了盘子,“陆振宇找你呢。”   连雅芙:“那我去看看。”   把连雅芙支走,岑寂帮陶然取甜品,单独和盛装打扮的心上人相处,他的心又开始像是揣了小鹿一样乱跳。   岑寂一向口齿伶俐,他毒舌的时候,就跟个豌豆射手似的,噗噗噗地往外吐词,但是他想夸陶然好看,脑子却变成了一团浆糊,最后只蹦出来一句,“你今天……很漂亮。”   陶然:“佛靠金装,人靠衣装嘛,连雅芙帮我选的礼服,谢谢你的夸奖,你还是那么帅气。”   岑寂想说很多话。   不,不是人靠衣装,是你本来就很好看。   可他又嘴笨的什么话也说不出口。   他们两个在大厅的角落,吊灯的光影阑珊,钢琴师弹着慵懒而舒缓的曲调,随着酒香一同弥漫。   陶然轻抿了一口鸡尾酒。   岑寂盯着她红盈盈的双唇,只觉得周遭的声音全都远去了,模模糊糊的听不清。   脑海里只剩下一个念头——想要吻她。   可以的吧?   我喜欢她。   她也……喜欢我?   毕竟我用她的身体说了那样的话,说要嫁进岑家当少奶奶,她都没有反驳。   不行,这样太唐突了。   或许我应该再正式表白一下。   岑寂,勇敢点,像个男人!   或许我应该给她弹一首钢琴曲,表白弹什么曲目合适?   李斯特的《爱之梦》可以吗?   天哪,太糟糕了,我都没有提前准备。   或许有更合适的曲目,要是提前问一问钢琴师就好了。   而且当众表白是不是不太好?   她会喜欢这种方式吗?还是排斥这种方法?   如果她不喜欢我,要拒绝我,我这样当众表白会不会让她感到难堪。   岑寂的手心满是汗,脸上也有了一丝不正常的红晕。   想到可能会被陶然拒绝,他很难过。   但更怕她难堪。   他心里正在天人交战,冷不丁听到陶然问:“你的脸怎么这么红啊,是发烧了吗?要不要找医生检查一下?”   岑寂:“啊……我……没有……”   还是岑利民解救了岑寂,“小宝,到这边来。”   岑寂几乎是落荒而逃,一口气说出了一大堆话:“我爸叫我我先过去这些自助你要是觉得不好吃就找管家我让他们给你留了私厨。”   等陶然顺过来,他说的那一串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岑寂人已经跑没了。   陶然觉得,这小伙子肺活量还挺好的嘛。虽然身体不好,但肺应该还行。   岑利民向老友们介绍岑寂:“我就这么一个儿子,他身体又一直不太好,其实我本来的意思,是让他专心学习和养病,不要太早插手公司的事,管理公司太累了。但这小子非说想要试试,下次股东大会,我把他带到岑氏,小年轻也不指望他有多厉害,就跟着大家听听,你们多指导指导他。”   岑寂身体再不好,也是岑氏的太子爷,众人全都笑着欢迎他。   连新江还问起:“小宝才读初三,怎么突然想来公司了?”   岑寂:“是这样的,连叔叔,倩倩最近不是在和她大伯打官司嘛,我就去了几趟公司,等公司法务的时候,在我爸那里看了几笔账,总觉得有点奇怪。我爸说是我想太多了,那些账没有问题,我不服气啊,就想亲自查查。”   当然,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就没有必要对别人说了。   他自觉自己这个病秧子配不上陶然。   就想多做点事,如果他在公司做出成绩,陶然会不会觉得他很厉害,然后喜欢他更多一点?   其他人都笑了起来:“我们年纪大了,要是出了什么纰漏,自己都没发现。小宝不一样,他很厉害的,听我儿子说,他跟着小宝买股票,就没见赔过,投行里那些金牌操盘手比小宝差远了,他来公司肯定能帮到咱们很多。”   岑利民:“他个小孩子懂什么,你们就当他是来玩的就行了。”   这场宴会一直进行到很晚,宾主尽欢。   陶然昨晚酒喝的有点多,第二天上课的时候,还觉得脑子有点晕乎乎的。   岑寂兴冲冲地和她分享着,他要去岑氏的事。   陶然觉得这样也好,如果连新江以后有什么问题,岑寂人在岑氏,陶然也能通过他,更方便地抓到连新江的狐狸尾巴。   岑寂正在给陶然写纸条:“我爸觉得我就是去玩的,但我真的觉得那几笔账有些问题,岑氏体量太大,最近投资的项目又太多,而且我爸也太信任他手下那帮‘开国元老’了,我要是给他找出来问题,他肯定——”   岑寂的手机铃声突兀的响起。   刘老师投来不满的眼光,她再宠岑寂,能接受岑寂这个数学课代表老抢她语文作业的时间,也不能接受岑寂公然在课堂上打电话啊。   明德中学校规可是不许学生带手机的!   岑寂的脸色却是大变,这通电话是连新江打来的,连新江不是不知分寸的人,在他上课时间打来电话,一定是有大事。   岑寂举手打报告:“老师,我出去一下,家里可能有事。”   刘老师见他神情不对,也顾不上处罚他了,“你先接电话。”   岑寂走到教室外面的走廊里,接通了电话。   连新江:“小宝!快来医院,你爸出事了,高空坠落,正在抢救,医生说很有可能变成植物人。” 第237章 落魄贵少   一连串的变故, 压在了岑寂这个只有十五岁的少年的肩头。   先是父亲岑利民因为意外高空坠落变成植物人,然后是岑氏旗下的大量产业由于违规被查封,之前投资的人纷纷撤资, 公司高层大量抛出岑氏的股份套现, 股价一路暴跌……   墙倒众人推,往日风光无比的岑氏大厦,如今被一大堆人围在大楼外面讨债,有的是下游的合作企业,也有的是上游的供应商。   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是各大银行责令岑氏还清贷款,资金链一旦断裂, 就覆水难收。   岑氏, 这棵曾经盘踞在春城的参天大树,如今倒下了。   短短几天之内, 岑寂就见惯了世态炎凉。   但这个还在读初三的少年, 又比所有人以为的,都要更加坚强。   他理智地解聘并且赔偿公司员工, 和法务团队一起宣布破产,清算债务后公司无法偿还的部分,就由岑利民的个人资产来偿还。   风暴之下,有人落井下石, 也有人始终陪在他的身边。   连新江不仅全程陪同岑寂处理债务,还拿出个人资产, 来帮岑利民抵债。   只不过,他连夜把女儿送出国,“这些风风雨雨,咱们这些男人承担就行了, 小姑娘娇气,别把她吓坏了。”   在书里,这场变故发生在半年后,那时陆振宇已经被送到了国外,不清楚国内的事,现在他自然也想办法帮助岑寂。   不过陆家有些犹疑,陆父找他谈心:“小宇啊,不是爸不想帮,岑利民似乎得罪了什么人,这里面的水太深,咱们家淌不起啊,一不小心就是倾覆之危。”   陆家不肯出手,陆振宇只好以个人的方式帮助岑寂。但他存的那些钱,对于岑家面临的危机来说,不过是杯水车薪。   当时听说岑利民变成植物人,陶然第一怀疑的就是连新江,书里岑利民明明是出了车祸,怎么现在变成了高空坠落?   可是连新江并没有像书里那样,打压岑氏,借机霸占岑氏的企业,反而处处帮助岑寂,让陶然也摸不准他的态度。   岑利民出事那天,才是陶然穿到这个任务世界的第七天。   系统都急哭了:“怎么会这样啊,重大剧情不是半年后才来吗?为什么会突然提前?”   这个变故同样在陶然的预料之外,她们选择提前半年穿越到任务世界,就是想要提前做好布置,来面对那场危机。   七天,实在是太仓促了,尤其是如今系统还在调试故障,陶然有很多技能框都用不了。   好在陶然心理素质强大,处变不惊,“别急,事情还没到无法挽回的地步,你先把bug修好,我非常需要黑客技能,要收集一些材料。岑利民现在变成植物人,等你修好bug,能打开系统商城,我兑换方法来救他。”   如果她能打开黑客技能框,对这个小世界的信息几乎是碾压级别,那么一切都逃不过她的法眼,也就不用像现在这样盲猜,连新江到底是好还是坏了。   系统:“我再去催天道那边帮忙,一定尽快。”   陶然:“好,我来稳住这边的局面。”   最好能再布一个局,连新江到底是黑是白,一试便知。   岑家发不出工资,昔日的忠仆纷纷来找岑寂解约。   岑寂这些天已经处理惯了这些事情,麻木地找法务签字盖章,岑家的别墅里,解约的佣人排起了长长的队伍。   岑寂在法务的陪同下,连头也没抬,麻木地签字、盖章、签字、盖章……直到他看到那份写着李倩名字的合同,难以置信地抬起头,“你也要走?”   陶然来岑家别墅才十天。   她的东西并不多,不像其他佣人那样,要大包小包的叫搬家公司,陶然就只装了满满一个大书包。   她当然要走。   一来,这份合约每个月三万,对于现在的岑寂来说,负担太重了。   二来,冲喜新娘这种奇奇怪怪的身份,当然越早摆脱越好。   岑寂倒是没什么,他也很反对这种封建迷信,只是岑利民那边不好处理。   岑寂很明显不喜欢原主,一直在极力反对这所谓的命格、冲喜。   是岑利民太迷信了,非要这样做,还老教岑寂什么娶妻当娶贤。那等岑利民醒来,知道陶然只能同富贵、不能共患难,当然就不会再提什么冲喜新娘了。   三来,也能帮岑家摆脱李家。   李海生那种家庭,一旦沾上,就像狗皮膏药一样甩不脱。   陶然和他们一家打官司的时间且长着呢,这期间要是岑家东山再起,保不准他们又动什么歪念头,缠上岑家。   其实陶然非常欣赏岑寂如今的做法,他当然可以一走了之,偷偷跑路,说不定还能卷走一些钱,到国外继续当阔少爷,但是那样,岑氏这块招牌就彻底砸了。   反而是现在这样,宁愿赔上个人资产,也要把欠债还上,等岑利民醒来,岑氏未来可期,毕竟商人以诚为本。   岑氏当然会有一个辉煌无比的未来,陶然毫不怀疑这一点,岑利民本来就是白手起家,岑寂也不是池中之物。   书里,岑家被连新江逼到那个份上,岑寂这个十五岁的少年,只靠着自己,拖着随时会死的病秧子身体,也重新把岑氏捧回了王座。   要是在岑家起复之时,最需要舆论帮助的时候,李海生和刘美兰胡搅蛮缠,到时候对岑氏很不好。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   连新江。   老狐狸出不出手?什么时候出手?   陶然的局已经布好了。   留下一个孤立无援的岑寂,显然更利于她的布局。   外面传来一阵吵闹的声音,十几辆私家车停在门外,罗豪被一大帮人簇拥着走进来,手里晃着一条金链子,“瞧瞧这是谁,岑大少,往日里呼风唤雨,现在落魄成这样?”   罗豪身后带的人,直接往岑家别墅里面冲。   岑寂站起来:“你们干嘛?”   法务和他们接洽过后,很艰涩地说出一句话:“他们要搬走别墅里的家具,用来抵债。”   一大帮人风风火火地冲进了别墅里面。   老管家就算解约了,也还是很照顾岑寂。   他也有一大家子要养,岑家发不出工钱,自然要再找别的工作,但是毕竟相处了这么多年,即便以后不在岑寂工作,也有往日的情分在。   老管家:“你们小心点啊,这个紫砂茶壶是老爷最喜欢的,以后等他醒了,还可以再赎——”   话还没说完,就看到罗豪一把抢过了那个茶壶,砰地一下摔在了地上,碎的满地都是,“看什么看?少爷我就喜欢摔着玩。”   岑寂这些天,就算见惯了别人的变脸,人们在岑家风光时和岑家落魄时,对他完全两副面孔。   以前那些常来家里做客的叔叔伯伯,说撤资就撤资,怕他纠缠,对他冷脸。   公司总是开玩笑叫他小岑总的员工,如今各个追着讨债。   更别提以前就爱带点土特产来家里打秋风的亲戚,恨不得改了姓,生怕别人觉得他们也姓岑,就找他们要钱。   就连爸爸以前资助过的大学生,听说岑氏倒闭了,没办法再资助他们,也是破口大骂:“当初不是说好的吗?要一直资助到我们大学毕业?”   ……   太多太多了。   岑寂脑海里充斥着这样的画面。但是再怎么样,也没有罗豪这么过分的。   岑寂:“罗豪,我以前待你不薄吧?你至于做到这个份上?”   罗豪拿过小跟班递来的锤子,随手又砸了一个古董花瓶,“如果你说的不薄,是指你在股市上吃肉,让我们跟着喝汤,那倒是,你岑大少有风度,不吃独食嘛。但你把我当过人看吗?我请你一起吃个晚饭,你看你那样?你不是傲气的很吗?   岑寂,真以为自己是个什么东西?离了岑家,你狗屁都不是!你会炒股又怎么样?没有本金,你起不来的,光是还这些欠债,够你一辈子了!   哦对了,你有一辈子那么长吗?听说你这个病,活不过三十?以后离了你那一大帮医护团队,我真怕你二十都活不到,以后我跟别人提起你,我的一个早死朋友?”   罗豪带来的人哄堂大笑。   罗豪看了看陶然,又看了看桌子上的合约,一下子就懂了眼前的情况,他口吻轻佻地说:“哟,小美妞,你倒是挺聪明的,一看岑家不行,就赶快跑了。你跟着岑寂这个病秧子,能捞到什么啊?他病成那样,是不是连碰都碰不了你?好好的大美人,守什么活寡,以后跟小爷我啊。”   罗豪本来就觊觎陶然的美色,当即就伸出手来,想要摸一把,占她的便宜。   岑寂想要阻止他,却突然犯病,一阵心绞痛,摔在了地上。   老管家带着还没散开的医护人员,冲上去扶住了岑寂。   岑寂的身体本来就差,这几天又连轴转,只是在勉力支撑,一旦犯病,就来势汹汹,连眼前的画面都模糊了。   他看到的最后一个画面,是罗豪想要调戏陶然。   陶然反手捏住了罗豪的手腕,“罗豪,你嘴巴放干净点,你踩低捧高的本事,我见识到了,但你记住你今天做的事,你会付出代价的。”   罗豪疼的手都快断了:“疼、疼、疼、疼、疼!臭娘们你放手啊!”   罗豪捂着自己的手,只觉得陶然的眼神十分吓人。   他身边跟的人,有几个是在道上混的,小声劝他:“罗少,要不算了?你想找什么样的妞找不到,何必跟她一般见识?我看她这模样有点邪性,你手上一点伤都没有,却疼成这样,她这手法很罕见。俗话说的好,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你要真把她惹急了,她哪天守在路上拿刀捅你,咱们哥几个护都来不及啊。”   罗豪捂着手走了。   只留下他带来的人,又搬又砸。   最后,岑家别墅一片狼藉。   连新江匆匆赶来:“我听说罗家的人在闹事?小宝还好吗?”   老管家:“少爷犯病,昏过去了。”   连新江对那些医护人员说:“你们都不再是岑家的医生了对吧?辛苦你们了,这次治疗的钱,我来出。”   陶然拿起那份合同,背着书包离开,和连新江擦身而过。   她在岑寂的房间里装了摄像头,躲在一个没人能看得到的地方,打开了手机,观察连新江。   他似乎真的只是一个关心岑寂的长辈,看起来没有任何问题。 第238章 落魄贵少   陶然有想过, 要不要和岑寂解释一下她的“离开”。   但是她对连新江的怀疑,这个很难解释的清楚,“因为你生活在一本书里, 因为我提前知道这本书的剧情。”   这种话不行的, 关于穿书的一切,任务者是不能说出来的,这是规则限定,即便真的说出口,也会被天道限制, 替换成其他语句。   离了陶然这个穿书者对剧情的先知,连新江的表现根本无懈可击, 拿什么说服岑寂, 这个人值得怀疑?   而且更重要的是,她不敢肯定岑寂的演技。如果知道连新江就是谋害自己父亲和岑氏的凶手, 岑寂还能不能演出对于长辈的孺慕之情?   最后就是, 陶然的离开并不奇怪,很正常, 不会打击到岑寂。   她对于岑寂来说,是一个他非常排斥的冲喜新娘、跟他抢作业时间的语文课代表、因为莫名其妙的互换身体被绑在一起出去玩的朋友……   大概就是这些标签了。   连陪伴了岑家将近二十年,自小看着岑寂长大的老管家要离开,他都表示很理解。   岑寂还向连新江询问, 春城有没有富豪需要招聘管家?他帮老管家安排好下家,还附上了一封推荐信, 写老管家这些年如何尽职尽责,夸他是一位优秀的管家。   连这样的老管家,岑寂都认可他的离开。   更何况是陶然?   至于陪伴,岑寂并不缺少陪伴。   作为他的好朋友, 陆振宇这几天特意请假陪他。   连雅芙就算到了国外,还是给岑寂打了视频电话,为他和爸爸连新江加油打气。   连新江这个长辈,也一直是岑寂强有力的支柱。   岑寂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夜晚了。   房间里没有开灯,他看着窗外的月色,发了很久的呆。   连新江打开灯:“小宝,你醒了?你家别墅抵押了,搬到我家住?”   岑寂:“好的,谢谢连叔叔,给您添麻烦了。”   连新江:“一家人说什么两家话?我从小就把你当亲生儿子看,要不是有白龙王算命、冲喜新娘这回事,你跟雅芙都定亲了,女婿是半个儿子啊。”   别墅里的家具都被搬走了,显得空空荡荡,医护人员临走前,给岑寂收拾好了他要吃的药。   陶然隔着手机屏幕,对照了一下岑寂的药盒,发现有一种药快吃完了,只剩下一顿的量,岑家的钱都冻结了,医护人员不想自掏腰包,就没提这件事。   陶然去药店给岑寂买了这种药。   连新江本来想今晚就带岑寂走。   岑寂说:“我想再住最后一晚。”   连新江:“没有医生,你自己一个人能行吗?”   “我刚缓过来一次犯病,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再发病。”   “那好吧,如果有事,记得打我电话。”   最后,往日热闹的岑家别墅,只剩下岑寂一个人。   他先是去了岑利民最爱待的那间佛堂,佛像被砸了一半,又去了二楼的书房。顶楼还有一间杂物室,里面曾经堆着的是他幼时玩过的玩具。   岑利民以前很宝贝这些东西,“别人觉得是破烂,但那都是你妈给你选的啊。”他深爱亡妻。   如今连这些不值钱的东西都被搬空了。   岑寂绕回房间时,在门外闻到了一股熟悉的清香,是陶然身上的味道,很淡,却足够他辨认出来。   他大步上前,推开门,下意识地叫了一句:“倩倩……”   房间里空无一人,岑寂自嘲一笑。   跳窗离开的陶然,拍了拍胸脯。   呼……好险!差点就被岑寂撞上。   陶然自问自己的动作很轻,蹑手蹑脚的,没有发出声音啊,怎么会差点被发现?   不管了,总算是把缺了的那种药,给岑寂塞进药盒里了。   哇这药可真贵,岑寂是什么病秧子啊,这根本是吞金兽好吧。   第二天,在学校里见到岑寂,不管是老师还是同学,都十分讶异。   岑家突逢巨变,他们都以为岑寂还要再多请一段时间的假。   岑寂虽然平常性格霸道,但是在他的帮助下,班里数学成绩格外好,也是事实。   有同学因为他家道中落,说一些挖苦的话。   也有同学鼓励岑寂,刘老师还特意把他叫到办公室,给他做了心理辅导。   岑寂去了一趟校董办公室,岑氏往年对学校提供的资助,今年要断了。   校长拍了拍他的肩膀:“岑氏帮助了明德中学那么多,我们都牢记这份恩情。孩子,你也要加油。”   回到班里的时候,早读已经下课了。   岑寂坐回自己的位置,问起陶然昨天那份合同,“刚好遇到罗豪来闹事,后来我又犯病,我没来得及给你签字。”   陶然:“法务帮我签过了。”   然后就没了其他的话。   他和她就只是一对普通的同桌,和班上其他的同桌没什么两样。   中午连新江来学校,给岑寂送饭:“我问了岑家之前的管家,按照你的忌口,找我家保姆做的,肯定比不上你爸之前重金聘请的大厨,你尝尝看,合不合胃口?”   陶然没有再像之前那样,和岑寂一起吃饭,她去了食堂,大米套餐,只要八块钱,一荤一素,米饭带汤。   等陶然回到教室,岑寂已经走了,岑氏还有一大堆事等着他处理。   下午上课,刘老师看着岑寂那个空了的座位,叹了一口气,她还问陶然:“你和岑寂是住在一块吗?他来不了学校,我怕他的课程落下太多,你方便辅导一下他吗?”   陶然:“我和他没住一块了,老师放心吧,岑寂的课程不会落下的。”   系统今早和陶然说,bug就快调试好了。   陶然针对连新江的那张网,也铺出去了。   岑寂的生活,很快就会回归正途,怕什么落下课程,他那么聪明,就这几天的课,补回来很快的。   岑寂住进了连家。   晚上正在整理公司的债务,忽然被一股熟悉的眩晕感席卷。   他又和陶然互换身体了。   这是第四次,岑寂和陶然全都驾轻就熟。   但岑寂的心境,和最初相比,已经发生了太大的变化。   手机屏幕亮起,岑寂收到了陶然发来的消息:“如果我奶奶又提起,让我帮岑家,叫我把我爸那笔钱给你,记得拒绝她,再帮我哄哄她。”   李奶奶想要像陆振宇一样,拿钱去填岑家的窟窿。   陶然当然要拒绝了,她一共只有三十六万,给了岑寂,就要被冻结,用来清算债务。   相比岑家那天文数字的欠债来说,这种行为根本没有任何意义。   更何况,她早就花的七七八八了,给岑寂买药、安装针孔摄像头、针对连新江布局……这全都要钱啊。   岑寂:“好。”   陶然:“吃完饭早点休息,你睡一觉,明天咱们就换回来了。”   岑寂:“好。”   以前很活泼的岑寂,最近变得很沉默,陶然表示理解,承受了这样的变故,十五岁的少年难免会发生变化。   李奶奶叫岑寂出去吃饭,果然又提起那笔钱:“岑老爷是个大善人,他出了这种事,咱们能帮就帮。你给我请保姆干嘛,我不要保姆啊,我今年才六十五,做个饭我还不会?这种钱没必要花嘛,你拿去帮小岑啊。   岑家的律师昨天还来咱家,叫我不用担心庭审的事,律师费小岑那孩子早就给你结清了,他们一家都是好人。小岑现在有地方住吗?要不把他接来咱们家?小岑身体不好啊,有人照顾他吗?”   老人家絮絮叨叨地说着。   岑寂小口小口地用筷子扒着碗里的饭,“奶奶,不用,岑叔叔有很多有钱的朋友,都在帮他,今天岑寂还来学校上课了,气色看起来还不错……”   连家。   陶然随便扫了几眼岑寂在处理的债务,就把那些文件合上了。   看这种东西太慢了,她来连家试试,有没有效率更高的方法。   如她所料,连新江果然把“孤苦无依”的岑寂接到了连家。   她要真按李奶奶说的那样,邀请岑寂去她们家里住,现在可就没办法借用岑寂的身体潜入连家了。   至于陶然用李倩的身体从外面进,那可有点难,这又不是岑家那种没有安保的空别墅,连家外围守卫森严。   陶然发出一条信息,很快收到那边回复:“已经按您的吩咐去做了。”   陶然在心里默数时间,数到十的时候,连新江敲门,“小宝,我出去一下。”   连新江刚一走,陶然就摸到了他的书房。   岑氏资产数百亿,就算王朝崩塌,那些钱去哪了? 第239章 落魄贵少   这本书是陶然写的, 她很熟悉连新江这个人物,书房的钥匙藏在一幅字画后面的暗格里。   电脑一共有三台,桌子上放的台式电脑和笔记本, 陶然看都没看, 直接拧开了保险柜,里面还放着一台更加私人的电脑,平常根本不联网。   这种保险柜是很麻烦的机械密码,还好陶然知道开启方式。   笔记本电脑的密码,是连雅芙的生日。   连新江其实很疼女儿, 只不过他疼爱的方式,和一般人不一样。就像之前他和岑利民提议, 让岑寂两个都娶, 他并不觉得连雅芙会委屈,那会让女儿得到岑氏。   这台电脑里面的账务信息, 可就有趣多了, 做空账务、转移资产……   陶然动作飞快地拷贝出了这些文件。   连新江匆匆出门,是因为收到了医生的电话:“你确定岑利民有醒来的迹象?”   那是一位被连新江买通的医生:“是的, 他明天早上应该会醒来。”   “你没有告诉其他人吧?”   “没有,我按照您的吩咐,只通知了您一个人。”   夜色昏暗,连新江站在医院后街的拐角处, 这是光照不到的地方,他整个人都被阴影笼罩, 手里拿着一根烟,脚下堆了一地他抽剩的烟头。   事情到底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其实他没想过要害岑利民。   如果一切都按照他原本的打算来发展,多好啊。   岑寂和他的女儿雅芙,青梅竹马, 两小无猜,春城权贵圈里的名媛,看不上岑寂是个病秧子,只有雅芙喜欢她的岑哥哥,再加上两家是世交。   那么岑寂和连雅芙就会订婚。   岑寂活不过三十,连雅芙但凡给他生个一儿半女,岑家的一切都是连家的。   总能生下来的,岑寂身体再差,现在医疗条件这么好,总有取精子的方法,哪怕是做个试管婴儿。   偏偏岑利民要让岑寂,娶一个卖鱼的穷丫头李倩。   是岑利民逼他做空岑氏的账务,转移那些资产,那本来就该是我们连家的!要不是突然冒出来这个冲喜新娘!   偏偏岑寂这小子,又看出了账务有问题。   岑利民表面安抚住岑寂,私下里找到连新江,“老连啊,咱们一块打拼这么多年了,你怎么能做出来这种事?这可是挪用资金罪!是经济犯罪,我不想跟你走到对簿公堂那一步,事情我先替你瞒着,你把钱补上,我就当这事没发生过。”   连新江和岑利民起了争执,失手把他推下了高台。   连新江以为自己完了,但是连上天都在帮助他,岑利民竟然摔成了植物人!   岑氏几百亿的资产啊,谁能不心动?这是天赐的良机,要让我连新江发大财!   只不过岑寂这小子,确实有两把刷子,只是去了公司几趟,就发现了连岑利民都没有发现的问题。   如果连新江把事情做的太绝,直接霸占岑氏,他怕岑寂逃走,以后来找他报复。更何况,假如岑利民和岑寂父子俩接连出事,保不齐警方就会怀疑到连新江头上。   还不如表面上帮助岑寂,暗地里侵吞岑氏的资产,把岑寂养在自己身边,日后悄无声息地搞死这个病秧子就是了。   这是和书里不一样的地方,书里岑寂没有展露出来这份能力,连新江不把他当成潜在对手。   可是岑利民要醒过来了。   一旦他醒了,连新江得到的一切,都是梦幻泡影。   连新江不想在监狱里度过后半生。   凌晨四点,天快亮了,连新江掐灭了最后一支烟,又拨通了医生的电话:“你开个价,他只是个植物人,你能弄死他的方法很多。”   医生:“不行,连总,这事我真干不来,我信佛,杀人要下地狱的,这事我要是做了,以后睡不了一个安生觉。”   “五百万,你当医生,一辈子也赚不了这么多钱。不想让你女儿上个更好的学校吗?岑利民只是一个植物人,你有的是办法,能做的神不知鬼不觉,谁也查不出来。”   “真不行,要不我把护士支开?连总你来做。监控我会帮你关掉,这会儿医院里没什么人,我教你怎么动手,其实很简单,只要你……”   连新江走进了那间病房,就在他按照医生的指示,杀害岑利民时,一队护士走进来巡视病房,护士长惊声叫道:“连总,你这是在干嘛?你会害死岑总的!”她按下了紧急按钮,呼叫值班医生过来抢救岑利民。   直到连新江进了警局,还在坚持辩解:“我不知道自己这样会害了他,我没有医疗常识……”   然而,和他同谋的那个医生却向警方自首了,提供了所有的转账和通话记录。   这不是过失,而是杀人未遂!   岑寂收到了一个u盘,寄的是顺丰,没有写寄件人的名字,里面是岑氏流失的那些资金的去向。   有这个u盘里的东西,他可以用最快的速度,追回原本就属于岑氏的钱。   连新江被关押。   岑寂去见了他。   连新江穿着囚服,再也没了春城儒商风范,满脸胡子拉碴,人显得相当颓靡,一见到岑寂就是嗤笑,“你还来干什么?看我的笑话?”   两个人隔着厚厚的玻璃,岑寂拿着手里的话筒:“我只是想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我爸把你当好兄弟,我拿你当亲叔叔,也一直把雅芙看成我的亲妹妹。”   连新江:“你爸醒了?”   岑寂摇摇头:“没有,当时那个医生是误诊,我爸没有任何醒来的迹象。”   连新江疯狂地大笑:“误诊?哈哈哈误诊?我他妈就因为他的误诊,犯了杀人未遂的罪,被关进了牢里。这医生是不是有病啊?还跑去找警方自首!他把我给害死了。”   岑寂:“连叔,害死你的,是你自己。是你侵占岑氏资产,是你把我爸推下高台,是你想要我爸的命。”   连新江忽然开始发疯,把手里的话筒狠狠地摔向玻璃。   狱警冲上来,用电棍制服他,把他带走了。   从天道那里赶回来的系统,看到的就是这一幕:“宿主,说好的分头行动,你这边只是稳住局面,主要靠我调试bug,然后你才能救岑寂,结果我回来,发现你把一切都做好了?”   陶然:“我这只是试试嘛,我布了一个局,连新江买通了医生,我手里有医生的其他把柄,反过来策反了医生。我这个布局只是请君入瓮,让医生骗连新江说,岑利民快醒了,至于连新江会不会入局,我一开始也不知道。连新江要是没有杀人的心,我就当多走的一步废棋,没想到一下子翻盘了。”   系统:“我这边也拿到了修复故障的方法,要开始调试了哟,请宿主做好准备~”   一股巨大而玄奥的力量向陶然袭来,她整个人几乎要被撕裂,在那种剧痛中昏了过去。   陶然是被人晃醒的,她在朦胧中听到一道声音:“同学,你是哪个学校的?怎么昏倒在这里,要帮你打120吗?”   陶然捂着还有些发痛的头坐起来,“明德中学。”   系统说要调试bug时,陶然正在上体育课,所以她这是昏倒在了操场上吗?   那个女孩:“咦,你穿的不是我们学校的校服啊?你是新来的转校生吗?”   陶然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怎么不是明德中学的校服?蓝白相间的颜色,没错啊。   陶然又抬头看了看那个女孩,人家穿的是红白相间的校服,“你是哪个班的,那我先送你回班里?”   陶然回到了自己的班里,但是上课的老师和同学她全部不认识,她的座位上也坐了别的人。   讲台上的老师疑惑地问:“同学,你找谁?”   陶然看着教室里那清一色的红白校服,意识到这一切很不对劲,而且很明显不对劲的不是别人,而是陶然自己。她疯狂呼唤系统,但是系统一直没有回声,她只好报出了班主任的名字,“我找刘思柔,教语文的那个刘老师。”   “刘老师很多年前就不在明德中学了,她考上了研究生,离开春城了。” 第240章 落魄贵少   陶然敏锐地从对话里抓住了一个字眼:“很多年前。”   她看了一眼教室背后悬挂的电子表, 上面写的日期,是她穿越到这个世界的十年后。   系统这是调试一个bug,又出了新bug?   小系统你什么时候才能靠谱点啊!   陶然对老师点头笑笑:“谢谢。”就向学校外面走去。   一直等陶然走到学校门口, 那个老师才反应过来:“我就说为什么觉得她这身衣服眼熟, 这不是明德中学老版校服吗!好几年前就改成红白色了啊,难道是以前的老生回来怀旧?也不对啊,她看起来最多十四、五岁,不像是毕业好久的老生,可能是其他中学新校服撞了明德中学老校服?”   春城的发展日新月异, 整整十年的时间过去,几乎让陶然认不出这座城市。   陶然最担心的就是李奶奶, 当初她把李奶奶接出李家, 想要好好照顾她老人家,没想到这系统调试bug, 一下子就跳到了十年后。   老人家现在怎么样?   陶然连忙去学校附近的那个小区找李奶奶。   保安拦着她盘问了好久, 不许她进,“你看起来很面生, 到底找谁啊?”   “七号楼二单元102的李春花,她是六十五……哦不!七十五岁的老太太。”   保安打了一个电话,对陶然摇摇头:“根本没有这个户主。”   “她是租的房子。”   “没有、没有,都跟你说了没有。”   陶然一直追问, 保安就带她进去找人,这户人家的户主, 是一对中年夫妇。   陶然跟她们打听起十年前的租户,那个大妈摆摆手,“小姑娘别逗了,十年前的事, 谁知道啊?”   陶然的手机停机了,十年前的支付方式也全都不能用,她去营业厅交手机费,得知这个号早就被电信局注销了,微信也登陆不上去。   陶然:“那我办一张新卡?”   营业员问:“你带身份证了吗?”   陶然没带身份证,她身份证在李奶奶那呢。   还好,钱包里的纸币还能用,陶然打车去了半山坡上的岑家别墅。   她想先向岑寂求助,想办法找李奶奶。   可是入目所及是一片荒芜。   原本修剪精美的园地和草场,如今长满了半人高的杂草,爬山虎几乎将岑家的别墅完全淹没,大门紧锁着,完全没有人住。   出租车司机很不理解:“小姑娘,你来这里干嘛?这里荒了好多年了。”   陶然:“我找岑家的人。”   司机哈哈大笑:“我知道了,你跟网上那些追星的小姑娘一样,把岑寂当偶像追呢?是叫粉丝对吧?那你不该来春城,岑寂早就不在春城住了。”   陶然想了想说:“去岑氏大厦。”   司机:“那一片儿正动工呢,就算我把你送过去,你也只能看到建筑工地。”   “那我去哪里能找到岑寂?”   “这我怎么知道?想知道的人多了,我要是知道哪能找到岑寂,放到闲鱼上去卖消息给那些女粉丝,都能赚到好多钱呢。”   司机把陶然送回了市中心,还给了她一份报纸:“喏,今天经济版的头条,又是岑寂,你这么喜欢他,留给你做纪念吧。就因为有岑寂的脸,以前没什么人看的报纸,都卖到脱销了,好多都是小姑娘买的。”   标题是很粗的大字:“岑氏企业研发的新型材料,即将投入使用,或将改变人类制造业的历史,岑寂有望成为全球首位在三十岁前进入千亿俱乐部的青年富豪。”   接下来是大篇幅的小字,详细介绍这种新型材料带来的历史性变革,“本报讯……”   陶然随便看了几眼,就把目光投向了报纸正中央的照片,那是岑寂参加会议的照片,陌生到几乎让她认不出来。   岑寂穿着一套深色的高定西装,坐在会议桌旁,双手交叠放在桌面上,肩膀宽阔,身形高大,面容苍白而冷峻。   在场所有商界大佬,全都不由自主地看向他,明明没有声音,只是一张定格的静态图片,陶然却从他们身上看到了对岑寂的敬畏。   太陌生了。   岑寂的脸庞棱角太过分明,褪去了陶然记忆里那种属于少年的柔美,只是一张照片,都让她感觉像是面对一把利剑。   不再是她记忆里那个看起来有点霸道,其实本质上非常傲娇的小少年。   系统欢快的声音在陶然脑海里响起:“宿主,我把bug修好了,以后你不用担心,你和岑寂会互换身体啦。”   陶然:“你的声音这么轻快,你是不是还没发现,我们到了十年后?”   系统:“!”   “你说啥?你在说啥?我们到了十年后?我们怎么会到十年后?我们居然到了十年后?”   “你自己看咯。”   “哇!我们真的到了十年后诶!”   果冻样的蓝团子,一蹦三尺高,围着陶然飞来飞去,四处打量,“哇塞,春城和十年前相比,变化真的好大哦,我加载数据都要好久了。”   陶然:“别卖萌了,我现在需要几个数据,第一,李奶奶的位置,第二,任务完成度。”   蓝团子换了一个泪眼汪汪的表情包:“呜呜呜呜宿主,你都不怪我的吗?本来是修复bug,没想到这个故障修好,居然也把你传送到十年后了。”   陶然:“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在心里已经把你大卸八块了,但我可能真的被你坑了太多次,骂你都提不起来劲头,满心想的都是该怎么补救。”   系统向她传输数据。   李奶奶如今人在国外,她住在京都的一家养老院里,这段时间养老院组织活动,一起去国外的大剧院登台表演合唱节目。   陶然看着系统传回来的李奶奶照片:“她老人家这是,越活越年轻啊,一点也看不出来七十五了,状态太好了吧。”   系统:“是岑寂一直在照顾她。”   陶然:“我欠岑寂一份恩情。”   “那有什么啦,你为他做了那么多事,你要说你欠他,那他也欠你呀。目前的任务进度是,还剩两个部分,第一是救醒变成植物人的岑利民,第二是治好岑寂的病。”系统补充了一句:“岑寂就快要病死了。”   陶然不理解:“怎么会这样?书里岑寂有很长一段时间都过的很惨,才会病死在二十五岁,你调试bug之前,我把所有该做的事都做完了,岑家应该很快就恢复了往日的荣光,按理说岑寂的身体状况,应该比书里更好啊,起码能活到三十岁?”   蓝团子摇摇头:“我只能看到岑寂快死了,具体原因不明。”   陶然:“能找到岑寂的位置吗?”   系统:“可以,他正在邻省开会,距离春城并不远,你坐大巴就能到。”   能坐大巴刚好,如果是高铁或者飞机,都需要身份证,陶然就要通过系统搞定这些,要花费不少积分呢。   她现在可得把积分省着点用,岑寂的病、岑利民还是植物人,这些都是花费积分的大项目啊。   陶然买了一张大巴票,身上装的钱也花的差不多了,她肚子饿了,只好在车站买了一个面包,坐在大巴车里啃干面包。   大巴上了高速,一路颠簸,陶然的脑子昏昏沉沉的。   到了邻省的省会,系统又说:“诶,岑寂的位置变了,不在开会的那个大楼了。”   陶然打车,“他往哪里去,你跟我说,我跟司机报一下。”   司机最后停下的地方,是一座看起来十分高级的建筑,似乎是一家什么店吧?只不过外面光秃秃的,连个名字都没贴,陶然和系统都不知道这里是干什么的。   陶然才刚一走下出租车,就被一个女人拦住,“你就是小柔吧?这还是我第一次见到你本人,跟照片很不像,不过真漂亮啊。你到底还是来了,你刚才跟我打电话说不想干这个,我都怕你真不来,放了我鸽子,今晚的人可就不够数了。   你这身装扮够正点,今晚就是初恋、学生妹主题,快进来吧!你化了什么妆啊?怎么看起来这么显嫩,这套妆容能不能教一教我?要不是你资料上写着二十三,我都以为你是我拐卖来的未成年少女呢。”   陶然跟着那个女人,经过了重重安检,才终于进入那座建筑内部,走过铺着厚厚地毯的长长走廊,进入大厅之后,灯光一下子变得昏暗且暧昧。   音乐如同春风一般令人沉醉,穿着日式jk服的少女,手里捧着托盘,上面放着香味袭人的香槟酒。陶然看出来了,这是一家高档会所。   带陶然来的人,在前台登记,边填资料边说:“你怕什么啊?咱们这是正规的会所,只不过比较私人,一般人进不来,又不是让你陪客人睡觉,只是端个茶、送个酒。能来这里的客人全都是社会名流,别的女孩子都是削尖了脑袋往里面钻——”   一回头发现没了陶然的人影,“诶,人呢?”   陶然正在系统的指示下,继续寻找岑寂,“哇,宿主,还是你机灵,顺势装成那个什么小柔进来了,这会所保密性真好,要是靠我的话,光是外面那层层检查,就需要花费好多积分呢。继续往前走,五十米以后左转,对,就是这里!”   陶然推开了那道门。   房间里有一瞬间的静默。   这突如其来的少女,美得像是中学校园里吹过少年心田的清风。   坐在最外面的人,是一个发型古板的助理,连忙站起来赶人:“妹子,你走错房间了吧?我们房间里有岑总,这里都知道他不玩这些,只喝酒,你快走吧,别惹岑总生气。”   另一个男人不满,向陶然招招手,他一看就是个花花公子:“喂,这么漂亮的妹妹,你舍得把她往外赶?本来他们今晚搞什么初恋主题,要女士都打扮成学生妹,我还觉得乱七八糟的,一帮老妖婆,非要装嫩?没那味就是没那味,老黄瓜刷绿漆,我看的都替她们尴尬,油腻死了。   没想到居然有这么清新脱俗的宝藏妹妹!小妹妹,我欣赏你毛遂自荐的勇气,连岑总在的房间都敢进,不过谁让你漂亮呢?这就叫恃美行凶,到哥哥这边来,今晚岑总要是为难你,我护着你。”   坐在主位上的人,就是岑寂,他身穿一件银灰色的西装,半倚在沙发上,修长的手里举着一个高脚杯,里面盛放的液体猩红,面前放着一大堆空了的酒瓶,也不知道他到底喝了多少。   他俊美的面容大半掩在阴影里,陶然看不清楚他脸上的表情,只听到一道清脆的响声,他手里的酒杯竟然被他生生地捏碎了。   透明的碎片扎进了他手上的皮肤,沿着那只白皙如玉的手往下流淌的,一时分不清是酒还是血。他脸色苍白如纸,双唇殷红似血,如同暗夜里的罂粟在盛放,又或许是中世纪久不见天日的吸血鬼。   优雅,高贵,迷人,而又危险。   “滚出去。”所有人都听到了岑寂这句话,声音像是水银泻地一般清寂冷漠。   最开始说话赶陶然走的那个助理,连忙打圆场,“我这就让小妹妹走。”   岑寂的视线落在刚才和陶然招手的那个花花公子身上,“你太吵了,我和你很熟?你配在我面前护着她?”   花花公子吓坏了!不是赶小妹妹走,是赶他。   他可是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挤进来今天这个酒局。砸了不少资源进去,今天要是被赶出去,别人知道他触怒了岑寂,他的公司一定会凉的!   刚才也是看岑寂没有第一时间赶人,暗中揣测岑寂可能对这个妹子感兴趣,就按照自己以往的做派,故意说了几句话调侃,想要拉近和岑寂的距离,风月场上都不是这样吗?   但是继续待下去,只会更加惹怒岑寂,到时候可就不是公司破产的事了,说不定连命都保不住,他连滚带爬地往外走,“岑总对不起,是我多嘴!”   由于岑寂没有说让陶然走,还是让她留,这位祖宗没开金口,谁也不敢看陶然一眼,就像把她当成一个透明人。   岑寂的酒杯碎了,“以后不要随便什么阿猫阿狗都放进来,倒胃口,换个酒杯。”   包厢里兵荒马乱,助理叫来会所的员工,“是岑总要用酒杯,别糊弄,高温消毒好了再送过来。”   因为岑寂只说了酒杯,没有提包扎,哪怕他的手在流血,满房间的人,居然连一个敢说一句让他止血的人都没有。   陶然发觉,十年没见,岑寂的脾气更加糟糕了,简直是现代版的暴君。   陶然说:“再拿一个医药箱过来。”   众人全都用惊悚的眼神看着陶然,在心里默默为她点蜡。   这位小妹妹,你是不是搞不清楚状况?你面前的这个人是岑寂,就连黑帮大佬都对这个名字闻风丧胆。   ——没有人敢替他做主。   你以为我们傻吗?你以为我们没看到岑寂流血的手吗?你以为我们不想拍这个马屁吗?   实在是有前车之鉴,敢替岑寂做主的人,全都凉透了好吗?   你这个小妹妹,是真的勇气可嘉啊!   他们战战兢兢地等待岑寂的暴怒。   可岑寂什么也没说。   像岑寂这种惜字如金的上位者,不否认,就是默认。   众人回过神来,细品出来岑寂的态度,全都:“???”   所以以前那些在岑寂面前,由于自作主张而凉凉的人,难道是因为他们长得丑?这个小妹妹真就恃美行凶呗?   难道美丽是这个世界的通行证,就连岑寂都对美人格外宽容?可这不科学啊,以前凉在岑寂手里的绝色美女,也是成打成打的啊。   新的酒杯被送了进来,装在无菌罩里,会所员工戴着白手套呈上来。   陶然都困惑了,要说岑寂不惜命吧,你看看人家这排场,来会所里面喝酒,用的酒杯都有这个架势。   可要说他惜命,他那一杯又一杯,完全像是把酒当水,往肚子里灌的喝法,就这个喝法,难怪人都快死了啊!   这妥妥就是要喝死的节奏啊!   少年,你爸爸变成植物人之后,没人管你了,你这么纵欲的吗?以前喝一口可乐,都得偷偷的,跟做贼一样,我还为你收拾过“可乐案发现场”,生怕被你家佣人发现报告给你爸,结果你现在玩命似的灌酒? 第241章 落魄贵少   这家私人会所, 包间里装修主打的色调是黑色和金色,黑色很重,金色很淡, 两相交织有一种厚重感, 并不显得浮华。   在场的人笑着交谈,谈的都是生意场上的事,只不过陶然怎么看他们的笑容,怎么觉得很假,明明很怕, 还要装成谈笑风生,像是竭力要把刚才岑寂发怒带来的那种凝滞的气氛冲淡一些。   酒气并不冲鼻, 应是好酒, 在房间里氤氲着,像是海浪一样, 一波又一波地冲刷向众人, 把所有人温柔地包裹在其中。   陶然走向岑寂,他身边的座位, 本来也空置着,没人敢坐。   以前胆敢坐在岑寂身边,想要依靠肢体接触刷岑寂好感度的人,那个下场……啧、啧、啧, 大家都不敢回想,实在是太惨了。   陶然一而再、再而三地挑战岑寂的底线, 在旁人眼里她早就是个死人了,脑补了一万种她花式凉凉的姿势,吓的心脏都快飞出嗓子眼了。   然而正主岑寂,只是闷头喝酒。   陶然站在了岑寂身边, “岑寂,你还记得我吗?我是李倩,我们有十年没见面了。”   陶然不知道,岑寂还记不记得她。如果是她自己,现实生活里一个十年没见过的初中同学,她肯定想不起来对方的名字,更何况她当初和岑寂同班,也只相处了十天。   但是她想,她对岑寂来说,应该又和普通的同学有点不一样,毕竟多了白龙王算命、岑利民要她当岑寂的冲喜新娘这件事。   更何况,岑寂这些年一直在照顾李奶奶,哪怕只是作为李奶奶的孙女,这样的身份,岑寂应该也会记得她的吧?   岑寂“嗯”了一声,陶然走近他之后,才发现他实在是苍白的有些过分,肤色苍白到近乎透明,他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你是我初三时的……同桌,当年你失踪的事闹得挺大的,学校和警方找了你很久。”   陶然这才知道,原来她被系统传送到十年后,对于当时的学校来说,是突然失踪啊,把学校都吓得报案了。   所以她现在,在这个任务世界的人眼里,是长期失踪人口突然回归吗?   会所员工送来了医药箱,陶然接过了医药箱,坐在岑寂身边,她在自己的腿上铺了一层纱布,捧起岑寂受伤的手,放在了纱布上。   岑寂的身体有一瞬间的僵硬,陶然听到他的呼吸都乱的不成样子。   陶然偏过头问他:“太疼了吗?我尽量轻一点,你忍一下。”   陶然用镊子取出了扎进岑寂手里的碎片,小心地用碘伏消毒,动作十分轻柔,神情专注。   众人听到他们刚才的对话,这才明白过来,难怪岑寂对这个少女格外不一样,原来是旧人重逢。   难免又开始好奇,这个少女到底是什么身份,他们当初又有着怎样的过去,竟然让岑寂对她优待至此!   岑寂的酒杯空了,又要倒酒,陶然按住了他的手,“你身体不好,应当少饮些酒。”   岑寂没有说话,不过他的手确实从酒瓶上移开了。   陶然问起:“你爸爸的情况怎么样?”   岑寂:“还是老样子,昏迷不醒。”   陶然又打听李奶奶的事,才刚开了个口,“我奶奶……”   就听到岑寂和旁边的人交谈,“听你的意思,你那支概念股要在纽交所上市了?时间呢?”   这还是头一次,这位合伙人见到岑寂主动和他交流,岑大佬还破天荒地说了这么长的一句话,合伙人受宠若惊,想不明白刚才聊的这件事怎么就入了大佬的眼,连忙像倒豆子一样,回答岑寂的问题。   这样的生意场上,明显不是一个适合陶然和岑寂叙旧的场合。陶然不再打扰岑寂,把后背靠在了沙发上。   门外传来一阵骚动。   敲门声响起,会所的负责人先向众人深深鞠躬道歉:“抱歉,打扰贵客了,会所里混进来一位不知名女士,监控显示她来了您的房间,我们担心她对贵客不利。”   发生了这种事,假装不知道,是能掩盖错误,但明显不是良策,万一陶然是什么极端人士,比如杀手啊、刺客啊,捅出了大篓子,所有人全都吃不了兜着走,还不如直接向贵客承认,因为管理不力,有人混进来了。   他的身后还跟着一个女人,就是带陶然进来的那个人,她一看到陶然就用手指着,“就是她!你这姑娘怎么回事啊?我见你坐出租车过来,来这边的一般都是开私家车,很少有打车的,就以为你是小柔。你不是小柔,干嘛要冒充小柔?出了什么事你担待得起吗?”   岑寂看向陶然。   陶然有些尴尬:“我来找你,但这家会所太难进了,所以就……”   岑寂:“我来处理。”   岑寂走过去和那个负责人低声交谈。   那个女人对陶然完全换了一种态度,笑着说:“原来你是岑总的朋友啊,能为岑总的朋友带路,是我的荣幸。”   送走会所的负责人之后,岑寂低头看了一眼腕表。   众人一看他这个动作,猜测他想结束这个酒局,立马有人提议:“一直喝酒没什么意思,要不咱们转个场?我知道省会有一家麻辣小龙虾,是极品!”   往常听到这种话,岑寂都会向大家点点头就离开,谁都知道岑寂从来不在外面吃饭。   所以这位公子哥说这句话,就只是识趣地结束这场酒局。   没想到岑寂饶有趣味地问:“是余川麻小吗?早就听说省会的这家麻小很有名,正好一起去尝尝。”   众人:“!”   这可是岑寂啊。   不管在谁的印象里,他都是不食人间烟火的高冷男神。   他能品出哪家酒窖酿的红酒,能够报出每一段古典乐曲的出处,收藏家的手里一幅珍藏多年的名家小作,因为从未在市面上流传,就连专修艺术史的老教授都认不出是画家的作品,但岑寂只看了一眼,就能从画风和笔法上,猜测它出自谁之手。   这是岑寂。   这才是大家认知里的岑寂。   但绝对不是这个,张口就报出余川麻小的男人。   别逗了啊!   像这种开在大排档上的麻辣小龙虾,就算再怎么有名,不管多少人慕名去排队,也和岑寂八竿子打不到一块去。   可岑寂竟然接上了这个话茬,还报出了余川麻小的名字,大家就:“???”   不过他们真的没打算去余川麻小啊!刚才随口说麻辣小龙虾,就纯粹是发现岑寂看表,按照惯例结束这个酒局啊!   在座的即便不算岑寂,也都是身家亿万的公子哥,让他们去大排档上吃麻辣小龙虾?虽然也是一种很新奇的体验,但总之不该是和岑寂一起去啊!   上流社会这个圈子里,哪个跟岑寂相处不是如履薄冰?在这种高档会所里面小酌两口还行,为了怕在岑寂面前露出丑态,他们连酒都不敢喝第三口,主要还是以谈生意为主。   毕竟能和岑寂攀上话,哪怕只是得他一两句指点,都能在商场上大获裨益。   所以大家不管有多怕,仍旧争着抢着要陪岑寂喝酒,并且无数次在心里庆幸,还好岑寂从来不在外面吃饭,不然跟这位大佬一起用餐,能把自己吓的肠胃都消化不良。   万万没想到,今天会是这个走向?   但话赶着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谁敢拒绝岑寂呢。   众人全都捧场:“余川麻小,那可是一绝。在我们省城,有红遍半边天的说法,不光是指小龙虾的颜色,更是指它的火爆程度。”   “我们公司有一次团建,其实我订了米其林餐厅,但有一个高管非说要去余川麻小,我一开始还觉得,这种大排档会不会不干净啊,结果小龙虾刚一端上来,我一秒就被俘虏了,哇,那个色泽红亮,辣并鲜香……”   陶然听的忍不住咽了一口唾沫,她今天只啃了一个干面包,作为一个资深吃货,实在不想错过这场和小龙虾的约会,“岑寂,我能和你们一起去吗?”   岑寂拿起西装外套,搭在左手臂上,“那你坐我的车?这边不太方便打车。”   陶然:“哦、哦,好的,谢谢你。”   依旧是岑寂惯常开的深色加长豪华轿车,车标看起来优雅而贵气,陶然认不出是什么牌子,她拉开车门坐在了后面。   岑寂从另一边车门上车,那个发型古板的助理坐在了副驾驶位上,岑寂刚一坐好,助理就递给他一个轻薄的笔记本电脑,助理的动作十分娴熟。   看来岑寂平常一直是这种节奏,坐车的这点时间都在处理公务。   可能这就是鲁迅说的:“哪里有天才?我是把别人喝咖啡的工夫都用在工作上的。   这句话真的是鲁迅说的!   岑氏从当初的破产,到如今资产千亿,岑寂是把别人坐车的时间,都用在工作上了。   岑寂工作这么认真,陶然也不打扰他,安静地坐在旁边,趴在车窗上,看着窗外的风景。   车子开的并不快,九月份是夏天的尾巴,秋天的开始,路边的树叶有些泛黄,广场上还有出来散步、纳凉的人,不知道谁家的孩子在放着风筝。   岑寂忽然合上了电脑,手在座椅上摸索,似乎是在寻找什么。   陶然担心地问:“怎么了?”   岑寂:“隐形眼镜掉了。”   陶然:“诶?我记得你不近视啊……”   岑寂怎么会戴眼镜?她从来没有见过他戴眼镜,他又不近视,他的眼睛视力很好啊。   副驾驶的助理递过来一个眼镜盒:“岑总。”   岑寂戴上了这副眼镜,没有再去找脱落的镜片,“是啊,以前不近视,但是十年过去了,现在眼睛不行了。”电脑打开,正在重新开机,他转过头问陶然,“你呢,这些年,你过的怎么样?”   岑寂戴的是一副金丝边眼镜,把他本就精致的面容,更衬的斯文而俊气。车子还在行驶,车窗外的景色慢慢倒退,路灯的光芒明明灭灭地落在岑寂的俊颜上。   这幅画面实在是太美,陶然有一瞬间被惊艳到。   她一直都知道,岑寂很帅。但少年时的他,那种好看是更加外露的,带着张扬和桀骜。如今的岑寂,却沉静的宛如一块在池底打磨了千年的墨玉,举手投足、不动声色间,就美得动人心魄。   虽然用“美”这种词汇来形容一个男人,或许不太合适。   但陶然真的有被岑寂的颜值杀到。   她愣了好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我吗?该怎么说呢,我这些年……”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一睁眼就到十年后了qaq   我说啥?莫名其妙就变成刚刚回归的失踪人口,这我真的不知道该咋编啊! 第242章 落魄贵少   恰在此时, 车子开到了余川麻小,大排档有着独属于夜市的喧嚣,食物的香气和人们的谈笑声一同在空气中飘散。   “哇, 到了!看起来很不错啊。”陶然借着下车, 躲过了这个话题。   穿书不能说,系统不能说,她不想随便编谎话诓骗岑寂。   对于岑寂来说,两人阔别十年未见。   但对于陶然来说,她昨天才刚刚用岑寂的身体, 去翻连新江的书房。   陶然换把岑寂当成她的朋友。   换好,岑寂看起来也只是随意地问起, 并没有再追问这个话题。   陶然和岑寂一行人一同落座。   助理去找摊主交涉, 恩威并施:“我不管你们平常用的材料干不干净,今天必须要保证食物的卫生, 需要加多少钱你尽管说, 哪怕把我们当成肥客宰也无所谓,但我们这一行人, 谁要是因为吃了你家小龙虾肠胃出了问题,你这家店可以不用开了。”   岑寂的保镖刷刷地坐满了两张桌子,依旧是陶然熟悉的黑衣黑裤,各个都是练家子, 他们并不说话,也不喝水, 只是安安静静地坐着,气势十分吓人。   摊主看出来了,这次来的是大人物,连忙应允:“放心, 一定干净。”   成盆成盆的小龙虾被端上了桌子,没有人真的吃嗨,都只是做做样子,毕竟当着岑寂的面,戴上一次性手套去剥小龙虾,也太不雅观了。   但同桌坐的陶然吃的实在是太满足了。   少女这幅被美食击中的模样,让人忍不住好奇,到底是什么味道,真的有那么好吃吗?   直到岑寂戴上手套,“反正我也不能吃这些,我来帮你剥吧,你要吃哪个口味。”   “你可以剥吗?你的手上换有伤。”   “只是划了几道小口子,已经不疼了,反正隔着手套,不会碰到的。”   陶然换是不放心。   岑寂向她示范,“你看,左手划了几道而已,左手固定住小龙虾不动,用右手来剥就好了。”   “十三香!来个十三香的!我换没尝到这个。”确定岑寂不会伤到手,陶然兴奋地指着离她最远的那一盆。   饭桌上最能拉近人和人只间的距离,她看这个未来的岑寂,也不觉得那么陌生了,   边吃边说,“你也知道自己不能吃这些,那你怎么就那样喝酒呢?你不知道我当时看到你那种喝法有多害怕,真是把我都吓坏了。”   她那样熟稔的口吻,就像是她和他只间没有隔着这漫长的十年。   岑寂:“我以后不喝了。”   就连岑寂都开始剥小龙虾,大家自然也不再拘束。在小龙虾的桌子上,没有人会不识趣地提起工作上的事,说的都是有趣的话题。   陶然听的十分下饭,偶尔换会插上一句,和对面坐的那个青年聊天,“所以你是在南极科考站那边,待了半年吗?”   “是啊,你真去待待就知道,其实和大家想象中的很不一样……”   众人吃的开心,聊的也开心。   就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店主催促来送燃气罐的小哥:“你怎么动作慢吞吞的,快点啊!”   那个小哥穿着脏兮兮的工作服,年纪轻轻地就佝偻着背,肩膀上扛着一个燃气罐,快步跑了过来,“对不起,路上有点堵车。”   服务员一手端着盘子,另一只手正指着手机屏幕大喊:“天哪,我知道这帮人是谁了,岑寂啊!岑氏集团的CEO岑总,从春城发家,如今在全国数一数二的千亿级大集团!这种大人物居然纡尊降贵来咱们店里吃麻小?”   “春城?”另一个服务员推了一下送燃气罐的小哥,“罗豪,我记得你是春城人,上次你喝高了,一个劲儿吹嘘你曾经在春城有多风光,你认识岑寂吗?”   罗豪肩膀上扛的燃气罐,一下子就滚落在地上,他吓得惊慌失措,“不认识!”   那帮服务员把他推过去,“别管以前认不认识,好歹都是春城的,你上去套个近乎嘛,就算被他赶走,你以后也是和岑总说过话的人了啊,这绝对是你的人生巅峰,够你吹一辈子的了。”   罗豪疯狂往后面逃:“别推我,我不去。”   不知哪个好事者喊了一句:“岑总,我朋友也是春城的,他叫罗豪,想跟你聊聊。”   罗豪被推到了岑寂这张桌子旁边。   助理低声问:“岑总,我把人请走?”   请走,是客气的说法,其实就是赶走的意思。   岑寂摘下了手套,手里拿着一张方帕,慢条斯理地擦着手,“不用,罗豪是   我发小,我们同一个幼儿园,也同一个小学的。”   听到岑寂说认识罗豪,那帮服务员开心极了,一下子把罗豪推了过来,打算借着罗豪和岑寂攀上话,大老板要是开心了,随手打赏都够他们花的了。就算攀不上大佬,起个哄也挺好玩的。   岑寂脸上带着一抹淡淡的笑容,“罗豪,你怎么来这边了?难得见了发小,不过来聊聊?”   没想到罗豪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砰砰砰地磕头,磕的满脸都是血,“岑总,以前是我年少无知,求您大人不记小人过,饶我一命吧。”   岑寂站起身来,双腿笔直而修长,走到罗豪身边。   岑寂每向前一步,罗豪便膝行着向后退一步,他尖叫道:“岑寂,你别过来啊!不要过来,我已经付出我该付出的代价了,放过我,求求你放过我吧!”   说到最后,罗豪根本就是语无伦次,转身就跑,因为动作太过慌乱,一脚踩空,沿着街道上的台阶骨碌骨碌地往下滚,磕破脑袋昏了过去。   岑寂很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他换和小时候一样莽撞,这么大个人了,换这么不小心,走个路都能摔成这样,帮他打120吧。”   落在别人眼里,这幅画面简直诡异的称得上是都市夜谈,岑寂这样的大人物,明明动作那么优雅,和罗豪这个送燃气的工人说话时,非常平易近人。   但罗豪就是被吓得魂都没了。   只是因为岑寂走近了他。   那帮服务员手忙脚乱地去抬罗豪。   和岑寂坐在同一张桌子上的这些公子哥,倒是能看懂发生了什么。   素来听闻岑寂心狠手辣,杀人不见血,即便是敌人在他面前跳楼自杀,他也面不改色,只会嫌弃人家的血溅脏了他的地面。   罗豪,恐怕以前见识过岑寂的手段吧?   只是在座的都不是春城的人,不知道往日发生过什么。   系统问:“宿主,你要查一下岑寂和罗豪的过去吗?”   陶然:“不用查了,有什么好查的?查了也是浪费积分。我是作者啊,我都知道,猜也能猜得到咯。他是岑寂,不是这本书的男主陆振宇,而是这本书的反派岑寂。   他睚眦必报、手段残暴、毫无人性……当初罗豪非要作贱岑寂的时候,我就   跟他说了,以后的代价一定很可怕,是罗豪自己不听劝。   如今罗豪换能留住这条命,说明现在的岑寂起码遵纪守法,换得感谢咱们穿进了这个任务世界,岑利民的命被保住了,岑家的危机很快就解决,岑寂落魄时没有像书里那样受尽欺凌,不然多的是人会受到他可怕的报复。”   岑寂重新回到了座位上。   桌子上的众人,吓得全都不敢吃东西了。   只有陶然,扬起一张素净的小脸,对岑寂笑笑,纤纤素手指向另一盆小龙虾,“再来个蒜蓉味的。”   岑寂好看的唇形微微上扬,露出一个真心的笑容,和刚才对着罗豪那种笑时不一样,“你倒是不怕我。”   “我什么时候怕过你?不过你不要再这样笑了,我的小心脏受不了,啊……岑寂!你现在真是比十年前换要更帅啊,我听说现在的粉圈,都把你当偶像追了,也难怪小姑娘们会沦陷,你的颜值真的太神仙了,放眼整个娱乐圈,颜值能打得过你的男明星,也没有几个吧。”她拿出那张报纸,“打车的时候,司机师傅给我的,他说只要有你照片,报纸就能卖脱销。”   “司机拿我开玩笑呢。”岑寂摇头笑笑,继续帮陶然剥小龙虾。   似乎换是有哪里不一样了,如果是以前的岑寂,听到这样的话,会怎么样呢?   一面害羞,一面会很傲娇地说:“少爷我本来就很帅,她们懂得欣赏我的帅气,只能说明审美正常。”   时光到底一去不复回了。   少年时的岑寂已经被这十年的光阴带着离开。   眼前的人换是那个岑寂,只是人无再少年。   忽视罗豪这个小插曲,今晚大家玩的换算开心。   有人向陶然询问联系方式,“能加一下你的微信吗?下次我们科考站在国内有讲座,我发邀请函给你,你感兴趣可以过来听。”   陶然有些尴尬:“我手机停机了,微信账号也停用了,暂时换没有申请到新的。”   那位公子哥愣了一愣,被美丽的女士拒绝,对他来说实在是一种新奇的体验。他虽然不务正业,但好歹也是出身优渥,不管是教育经历换是身价资产,从哪一方面来看都是金光闪闪,平常追他的女孩子也很多,他善意地笑   笑:“不想加也没事的,难为你换编这种理由。”   陶然从校服口袋里拿出了手机,证明自己不是编借口,“真的,你看,就算连上WiFi,微信也登不上去,账号被注销了。”   那台手机的型号十分古老,似乎是多年前的旧款,但是却保存的崭新。   而且它给了大家一种强烈的熟悉感,在哪里见过这种手机来着?   等等!   那不是岑寂那部用了十年都没换过的手机吗?只是岑寂的是黑色,而她的是白色。   坊间据说岑寂一直用这部古董手机的原因是,当初他喜欢一个女孩子,和她用的是情侣机。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全都:“!!!”   在今天只前,所有人都以为那个传闻是无稽只谈,肯定是假的啊,别逗了,岑寂?这种满心只有工作的大魔王,怎么会有喜欢的女孩子啊?这么多年就没见他多看过哪个姑娘一眼,不管对方有多漂亮、多优秀。   可是现在,他们却同时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想!   岑寂喜欢的那个姑娘,该不会就是眼前这位佳人吧?仔细想想今天发生的这一切——岑寂和她旧友重逢,岑寂对她格外优待。   任由她帮自己做主,包扎手上的伤口,破天荒头一次邀请女士坐他的车,明明手上有伤,却换那么温柔地为她剥小龙虾……   坊间传闻可能是真的!岑寂心里真的一直藏着一位白月光,而现在,那个女孩出现了。   他们的眼里,几乎就写着一句话:“我们居然当了这么久的电灯泡!”   那个跟陶然要微信的人,格外生无可恋,我居然敢撩岑寂的妹子!   大家同时告辞:“时间不早了,我家里爸妈管的严,先失陪了。”   “我马上要有一个跨国会议,快要迟到了,得回公司准备一下。”   “岑总,改日到了京都再聚。”   转眼间,原本热热闹闹的餐桌,就只剩下陶然和岑寂两个人。   岑寂的视线,落在陶然放在桌子上的手机上面,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早秋的夜风,已经有了凉意,陶然打了一个寒颤,“大家都走了,岑寂,你不走吗?”   岑寂这才回过神来,敛眸,说道:“你住哪里?我派车送你?这个时间点不好打车了。”   陶然的声音稍微有一点局促,“你能不能借我点钱啊?我想去找宾馆住,我给你打欠条。”她向岑寂打开自己的钱包,里面只剩下几张小额纸币:“你看,我的钱都花光了,其实我今天只啃了一个干面包,跟着你才混吃混喝,谢谢你的招待。”   陶然也可以用系统里的积分兑换钱,但是很明显不划算,不光是兑换比例不划算,她的积分换得留着给岑寂治病、救岑利民醒来。   系统:“千万别动积分,我正在帮你查找,用咱们这点积分,就能救下岑寂和岑利民的方法。”   陶然:“我知道,没事,你别担心,岑寂那么大方,向他借钱应该……没什么吧?”她其实也没有过向别人借钱的经历。   岑寂:“我身上没有带纸币。”   陶然表示理解:“这是个扫码支付的移动化时代,科技比十年前便捷了许多,换会带纸币的人很少了。”   岑寂:“那你先坐我的车?我让助理查一下这附近的银行,应该有24小时自动取款机,等司机开车过去,我取钱给你。”   陶然想了想,又补充道:“住宾馆是不是要有身份证啊?岑寂,你知不知道哪里有那种不需要身份证就能住的宾馆?”   岑寂:“你忘带身份了吗?”   陶然叹息:“不……这个问题有点复杂,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总只,我想我在公安系统里应该是黑户,我暂时没有身份证。”   看样子陶然当年是报成失踪人口了,李奶奶那边那张十年前的身份证,也不知道换能不能找得到,找到了换能用吗?应该要重新办理身份证吧?   岑寂沉吟片刻:“我不知道哪里有那种,不需要身份证就能入住的宾馆。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在这边有房产,先住我那边?身份证应该可以异地办理,我帮你安排一下。”   陶然激动地抓住他的手臂,“啊啊啊,岑大善人!我就知道你很大方,但没想到你这么大方,你真是太好了,谢谢你收留无家可归的我。”   本来陶然换在想,该用什么办法接近岑寂呢,毕竟她换要做任务,岑寂的病得治,难搞哦。   没想到岑寂主动邀请,真是太好了。   陶然碰到他的时候,又觉得他的身体微微僵直了一下,刚才在会所给他上药,可能是疼的,现在怎么又?   难道他不习惯和人接触?   陶然连忙松开了自己的手,“抱歉,我太激动了,失礼了。”   岑寂轻声说:“没什么,上车吧。” 第243章 落魄贵少   岑寂今次来这个省会城市, 是为了开一个重要会议,会议已经开完了,他明早就要回京都。   京都还有更多的事等着他处理。   他问起陶然的打算:“你要继续留在这边吗?还是有别的去处?”   陶然说:“我在春城没找到我奶奶。”   岑寂:“李奶奶如今在京都的一家疗养院。”   “那我跟你一起去京都?找我奶奶?不过我身份证还没办好, 不能坐飞机高铁, 你们先走,我坐大巴,到时候去找你。”   “一起走吧,搭乘我的私人飞机就好,已经申请好航线了。”   私人飞机当然不用身份证了, 陶然满脑子只有一句话,有钱人的世界啊!   陶然不好意思地问:“岑哥, 能不能帮我找一件衣服?我想洗个澡, 但是……”   陶然从来没有这样叫过岑寂,以前岑寂在她眼里, 就是一个十五岁的小破孩, 但是重逢以来,岑寂帮了她好多, 她感觉他沉稳可靠,不自觉地就越来越依赖他。   她在现实世界,也就二十出头的年纪。   管二十五岁的岑寂叫岑哥,就那么自然而然地叫出口了。   陶然没有换洗衣服呀, 她就这么一身校服,左手兜里装的是那个不能用的古董手机, 右手兜里是花光了的钱包。   岑寂这套公寓里没有女士穿的衣服,他找来找去只能拿过来一件自己的衬衫,“明早我让助理送衣服过来。”   聊胜于无吧,总之先把校服换下来, 这套校服又在地上蹭过,又坐了一路的大巴,陶然穿着难受死了。   陶然洗好澡的时候,岑寂正坐在客厅里处理公务。   岑寂的身形太高大了,他的衬衫对陶然来说完全不合身。陶然松松地穿着岑寂的衬衫,哪怕扣子全都系上,还是显得十分宽大,走动间领口的那片白腻闪来闪去的。   但是到底是一件只有上半身的衣服,不管岑寂有多高,陶然拿来当上下身一起的连衣裙穿,还是只能遮到大腿根处,纤长而有笔直的美腿一览无余。   陶然走到岑寂面前,“岑……”   才刚一开口,就看到岑寂合上笔记本电脑,“酒喝的有点多,头太晕,我先睡了。”然后匆匆回房,动作快的像是身后有恶鬼追着,还在沙发上绊了一下。   陶然:“???”   自己家里,想睡就去睡,但是跑什么跑啊,这么不稳重的吗?陶然又觉得刚才那声岑哥白叫了,成熟稳重的成年男性什么的,根本就是错觉吧?   她冲着他的背影喊道,“岑寂,这个吹风机怎么调档啊?”   岑寂已经回到卧室,关上了门,隔着一道门回答:“长按就行。”   床很舒服,陶然一夜好眠。   第二天醒来,发现助理送来了好多衣服,什么款式都有,简直像是分分钟就要去开服装店,这是进货来的?   她随意地从里面挑出了一件白t恤和一条牛仔裤。   听到厨房有响动,陶然原以为是岑寂请的家政阿姨,结果却看到岑寂走出的厨房。   陶然:“!”   “岑寂,你居然会做饭?”   这大少爷,十指不沾阳春水的。   岑寂:“没做什么,只是烤了个面包,煎了一下蛋,又热了一下牛奶。”   他把一整个三明治沿着对角线一切为二,分到了两个盘子里,他和陶然各一半。   吐司烤的香香脆脆,上面抹了沙拉酱,依次叠放着煎蛋、火腿、番茄、生菜叶,色泽搭配的很舒服,咬上一口,层次感十足。   陶然吃完那一半三明治,瘫在椅子上,“哇,这还叫没做什么?岑寂,我的三观都被重塑了,有生之年居然能吃到你做的饭,还做的这么好吃?”   “我还会做别的。”   “有机会一定要尝尝,我有这个口福吗?”   岑寂轻声一笑:“你太捧场了。”   一个很美好的早晨。   但陶然又觉得岑寂这个人很矛盾,昨天看他在会所里的表现,分明是对余川麻小非常熟悉并且充满期待,实际上岑寂一口也没吃。   就像他自己做的这个三明治,他也只是随便吃了几口,就放在一边了。   一个不爱吃、甚至根本不吃的人,留意美食、学做饭,会是为了什么呢?   陶然想不明白。   如今岑氏大厦的总部搬到了京都。   私人飞机停在总部顶层的停机坪上。   飞机才刚一落下,就有四五个助理同时围上来,有的递给岑寂文件:“岑总,这份文件需要马上签字。”   有的向他汇报:“九点有个会议,关于……”   岑寂边走边签字,回头看了一眼陶然,“你先去我的办公室等一下?晚点我带你去疗养院找奶奶。”   现在去什么疗养院,哪能找到李奶奶啊,人家正在国外大剧院准备合唱表演呢。   陶然想,岑寂应该是太忙了,还不知道李奶奶的动向,“我去你办公室等,不过你能不能借我一个充电器,我手机没电了?干等太无聊了,我想玩个游戏。”   然后那些助理就看到,往常工作狂到就连从停机坪走到办公室这点时间都不浪费的岑寂,停了下来,和她讨论:“你的手机型号太老,能玩的游戏很少吧?用我办公室的电脑?想玩什么游戏可以下载。”   陶然星星眼:“可以吗?我的手机只能玩玩贪吃蛇和俄罗斯方块了,我可以用你的电脑吗?会不会影响到你里面的文件啊。”   岑寂摇摇头:“里面没什么,你随便用。”   岑寂撕下来一张便签,在上面写下了一串数字,递给陶然,“这是开机密码。”   陶然接过那张纸,岑寂却捏着没有松手。   陶然觉得,他的视线在自己脸上停留的时间稍微有些长,问道:“怎么了?”   岑寂缓缓地松开了骨节分明的手指,“没什么,我先去开会,你午饭想吃什么,可以告诉助理。” 第244章 落魄贵少   推开岑寂办公室的门之前, 陶然有好奇过,像他这种千亿级的商场巨擘,办公室会是什么样子?   结果……就……   和陶然想象的那种, blingbling, 到处都显示出“我很有钱、我是大佬”的风格完全不一样。   简单到一眼就能看的明明白白。   是极简风格,落地窗大到让人往外看一眼,恐高症都要发作了,一张桌子、一张椅子,然后电脑、文件, 就这样,连个用来待客的沙发都没有。   陶然想象里那种杰出青年的奖章啊, 什么的, 也全都没有。墙上连一幅用来装饰的画都没有。   只不过十分空旷,十分大。   陶然在这里多坐一会儿, 都觉得自己要变成性冷淡了。   当然, 她只用了一秒就爱上了这个地方,因为电脑下载的网速实在是太快了啊!   几个g的游戏, 几乎是秒下载。   陶然嗨了!   有钱真好呜呜呜呜,带宽都是她无法理解的富有,每点一下鼠标,她仿佛都能听到金币掉落的声音。   陶然下了好多游戏, 这个也想玩,那个也想玩, 感觉自己像是一个皇帝,正在翻后宫的牌子。   陶然玩游戏玩的正投入呢,忽然听到了一道尖利的女声,“这个钱包, 这种低等的布料和粗糙做工,不会超过三十块吧?岑寂那个初恋女友就是你?拜金、捞女、嫌贫爱富,在岑家落魄,在他最困难的时候离开他,如今见他发达了,又使这种心机来攀附他?”   这游戏是玩不下去了,陶然抬起头,只见一个身形高挑,穿着职业装的女高管,把她钱包里的东西倒在了桌子上,还甩出了一大摞照片,那是昨天晚上陶然在会所的监控录像洗出来的照片,“我承认,你真的很厉害,还特意新做了一身十年前明德中学的旧版校服。你这张脸也做的很嫩,往里面打了多少东西啊,才能看起来这么少女?但你不会以为,这样就能拴住岑寂吧?你以为岑寂是那种只看脸的——”   话还没说完,就被从门外走来的岑寂打断:“米可,谁让你进来的?”   发型古板的助理一个劲儿地道歉:“对不起岑总,我没拦住米总。”   米可笑了一笑,落落大方地走向岑寂:“你也别怪小李,他怎么敢拦我呢,我和你们公司毕竟有两百个亿的合作项目,出了点什么岔子,他哪里担待的住?”   岑寂忽然一阵猛烈地咳嗽,咳出了好多血,他用手捂着嘴,但血丝还是从他的指缝里往外溢。   要不是身边的助理扶住他,他肯定已经摔倒了。   “岑总犯病了!”助理按了一个按钮。   一大堆穿着白大褂的医护人员往里面冲,又是推着床,又是带着医药箱,医疗设备一应俱全。   一片兵荒马乱之间,岑寂却对陶然说:“倩倩……你先……出去……”   直到陶然走出那间办公室,岑寂才躺在病床上,医生在他的手背上扎了一针,往他的身体里注射着什么。   里面正在抢救。   助理走了出来,递给陶然一个平板电脑,“岑总说,您可以用它玩游戏。”   陶然随便打开一个切水果的游戏。   米可双手抱胸,嚣张地走了过来:“岑寂的电脑从来不给第二个人碰,结果居然让你打游戏,我还以为岑寂对你有多不一样呢,让我如临大敌,结果不过如此,一个照面你就被他赶出来了?”   陶然的手指在屏幕上划过,切开了一个西瓜。   米可尖细的声音又扬高了八度:“他在里面抢救呢,你还有心情玩游戏?”   陶然:“那不然呢,我又不是医生。这位女士,你乱动我的钱包,欠我一个道歉。”   “岑寂快死了,你关心的就只有这些?你知不知道,这十年来,他一直在找你。他那么爱你,你对他完全不在意吗?除了他的钱,就一点也不关心他这个人?”   “我想你误会了什么吧,我没和岑寂谈过恋爱,不是他的什么初恋女友,他也没喜欢过我,你这消息来源都是哪里来的?也太不可靠了吧。”   “不是男女朋友,你干嘛跟他用情侣款手机?”   “我之前没钱买手机,岑寂正好多余一个,就……”   “那个手机他用了十年!你知不知道多少人都在猜测,岑寂到底为什么一直用一个古董手机?现在这款手机已经完全从市面上淘汰了,各类app也不适用这款机型。   岑寂收购了那家公司,就专门为了他一个人,还在继续运营,每一款他要用的app,都会专门为他一个人编程,换成能够适配他手机型号的。   在今天之前,我一直跟自己说,岑寂心有所属,我实在追不到就放弃,可是为什么那个人偏偏是你啊?我昨晚一听他们说,岑寂的秘密恋人现身了,就去查了你,你看看我都查出了什么,你这样的人,怎么配得到岑寂的爱呢?   因为岑氏破产,你就抛弃他,一走十年,连自己的亲奶奶都不管,如今回来,现身的又是那种风月场所,怎么?你这十年,就靠着陪男人过活?现在是年纪大了,准备收手,就来找岑寂接盘吗?你就吃定了他是个老实人,能随便任由你玩弄他的感情?”   重逢以后的岑寂确实很奇怪……   陶然怔怔地坐在那里,屏幕上的游戏早就失败了。   米可后面讲的话,陶然没听进去,不过一部用了十年的手机……还有重逢以来岑寂那些矛盾的地方,明明对美食不感兴趣,却又学做饭,说的像是对余川麻小有多热爱,到了却一口也没吃……   门打开了,岑寂坐在轮椅上被推出来,支架上挂着一瓶液体,他还打着点滴,脸色苍白到吓人,“米可,我代表岑氏和你们公司解约,法务稍后会找你详谈。”他转向助理,“以后不要让不相干的人进我的办公室,如果连这一点都做不好,你可以走人了。”   米可身边跟的人惊慌极了:“米总,你快向岑总道歉啊,失去这个项目,咱们公司会赔一大笔钱的。”   米可:“赔就赔!反正我本来促成这个项目,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我只是想泡岑寂,现在泡不到,那就算咯。”   “董事长会骂死您的。”   “让他骂!”米可对岑寂说,“我有想过追求你会失败,但我没办法接受输给这种女人,她只是比我更早地出现在了你的生命里,如果我早一点遇到你……”   岑寂低低地咳嗽,“她不是你想的那种人,你刚才把她的钱包翻得乱七八糟的,没有看到这张收据吗?”那是一张放在桌子上的药店收据。   米可扫了一眼:“七万块,一张十年前的收据,这能代表什么?”   “我的家庭医生后来找过我,提醒我每天吃的药里,缺了这个最贵也最重要的一种。但我的药盒里,这种药的储量很多,足够我吃上很久。倩倩帮我买的,我那时候年纪还小,性子很傲,她怕我难堪,是瞒着我、偷偷帮我补齐的。   七万块对你这位米氏千金来说不算什么,但她那个时候只有十五岁,还在读初三,家里很穷,唯一的一笔钱,是她爸爸在工地上出事的赔偿款,一共只有三十万。   关于她是一个很好的人、和她对我很好,这两件事永远都无需怀疑。   还有很多我和她的事……   没有必要一一向你这个外人交代,你所知道的一切都是错误的,她曾经和我也不是恋爱关系,我是一个很懦弱的人,少年时代的我不敢跟她表白,当然现在也还是不敢。   她愿意回来我的身边,我以为这是上天的恩赐,我本来能和她重新做朋友,但这一切被你搞砸了。米可,你骂她的每一句话,都会付出代价,告诉你爸爸,让他做好准备,承担我的怒火吧。”   岑寂的声音很轻,但每一句话都有让人无法忽视的力量。   直到这时候,米可才感到又震惊又害怕。   震惊的是,像岑寂这种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站在金字塔顶尖的存在,他的优秀连向来眼高于顶的她都另眼相待,然而在和陶然的这段关系里,岑寂却卑微如斯。   只是暗恋?   不敢表白?   当然也为当年的真相而震惊,陶然并不是她以为的拜金女,她错怪了陶然。这个女孩值得岑寂的喜欢,消失的这十年或许另有苦衷。   害怕则是因为岑寂的警告,“岑寂,你疯了?我承认我今天说话像一条疯狗,我为自己之前的无礼道歉,但你就为了这个,要和米家对上?这会引起整个市场动荡的!”   岑寂:“那又有什么关系呢?你总算意识到,你是在激怒一个疯子了。我快死了,你不是知道吗?”   有些人是将死之人,其言也善。但快死的岑寂,米可毫不怀疑他会拉全世界陪葬,把所有人都拖入地狱。   疯子!他一直都是疯子。   拿掉他身上那些光环,知名学府的高智商学霸、如今全球最年轻的千亿富豪、将岑氏从破产打造成出商业帝国的商界奇才……   在这些光环背后的岑寂,本质上就是一个冷酷无情的魔鬼。   米可无比懊悔,为什么敢来招惹这种疯子?   米可:“你死了,岑氏还在,你爱的这个女人还在,你就不怕他们被报复吗?”   岑寂微微一笑,傲慢、残忍、冷漠地反问:“你是在提醒我,斩草要除根吗?”   把事情彻底做绝,不给米氏任何死灰复燃的机会。这话傲慢无比,一般人说出来那铁定被当成笑话,米氏何等庞然大物?可出自岑寂之口,他真的能做到,他是岑寂!   米可彻底崩溃,“不!岑寂,你不能这样做,对不起,都是我的错。”她转向陶然,“对不起,真的对不起,你劝劝岑寂,求你了,米家传承的祖业,不能断在我的手上。”   岑寂:“太吵了,赶她走。”   保镖架着米可离开。   岑寂拔下针头,站起身来,踉踉跄跄地走向陶然,“抱歉,让你看了这场闹剧。” 第245章 落魄贵少   陶然觉得她在听一段天方夜谭, 谁会喜欢一个只见过几面,而且相处的并不算太融洽的人,整整喜欢上十年呢?   穿到这个任务世界, 她和岑寂之间发生的事, 其实只不过都是生活里那么稀疏平常的小事吧。   会在课堂上因为语文课代表和数学课代表站的天然立场不同,发生一些不愉快。   一起攀过岩、吃过蛋挞……   除去冲喜新娘和互换身体,陶然甚至觉得,她在岑寂的青春里,应该没有什么记忆点。   冲喜新娘比较奇葩, 互换身体是离奇经历。   总之,岑寂因为这些奇奇怪怪的事, 才能记得她十年, 这才是陶然以为的剧本。   暗恋了十年!这是什么走向?   直到现在,陶然的心声还是:“否定她!否定她啊岑寂。”   甚至想, 是不是岑寂本来就想和米氏解约?所以拿她做个筏子?   可是当岑寂走到陶然的面前, 当他对上她的视线,她那点卑劣的念头, 甚至连问都问不出口。   他静静地看着她。   那是怎样的目光?   他的眼里只有她,带着小心翼翼的讨好和抱歉。   深邃的像是无尽的星空,又灿烂的像是璀璨的星河。   不会吧?不会吧?   这个人不会真觉得,因为让我看到了他和米可的争执, 所以很抱歉?   他在害怕什么?   岑寂什么时候变成这种小可怜了?   不该是很张扬的少年,非常坚定地笃定全世界都喜欢他吗?   太卑微了, 卑微的不像岑寂,不管是十年前那个岑大少,还是如今商场上呼风唤雨的岑氏董事长。   陶然的视线变得飘飘忽忽的,不敢和岑寂对视, 她其实并不擅长面对这样的情况。   一点也不擅长。   如果岑寂真的喜欢她,那么她曾经自以为对他的帮助,或许反而是一种伤害。   那时候她只想着效率为上,瞒着岑寂,脱离岑家,然后在暗中对连新江出手。   从岑寂的角度来理解,可不就是米可刚才说的那一通吗?   卧槽!这是什么绝世渣女?   就连陶然这个写了那么多扑街言情小说的狗比作者,都觉得这一套操作令人窒息。   岑家破产,她离开岑寂。   她在想当时岑寂的表情:“你也要走?”   她以为自己对岑寂来说,不过是个无关紧要的小伙伴。   十五岁的纯情少男,当时到底受了多大的情伤?   岑家发达了,她又回来。   还是以风月场所陪酒女的身份,专程穿了一件能勾起岑寂对于过往追忆的明德中学“旧版”校服!   太狗血了!   太心机了!   代入这种角度,米可的愤怒完全可以理解啊。   见陶然久久不语,岑寂的心越发忐忑,“我这就出手搞垮米氏。”   陶然把他按回了轮椅上,“等等啊,这其实不紧要,我现在理解米可的角度了,她其实只是倒出了我钱包里的东西,再说她刚才也道歉了。比起追究她今天的傲慢和无礼,我想更重要的是,我们先好好聊聊?你现在的身体可以吗?”   岑寂的双眸里迸发出来一阵难言的光彩,“我还以为你会不理我。”   陶然:“难道在你心里,我就是这种幼稚的小学鸡吗?遇到感情问题,只会逃避?我确实很不擅长处理这些……不过,总之,先聊聊?”   医护人员重新帮岑寂扎好了针。   陶然推着他的轮椅,来到走廊的尽头。   这里是顶楼的开放式茶水间,也可以理解成咖啡吧,或者书吧。   窗子很有设计感,阳光通过线条型分割的栅栏错落有致地落下,温柔而浪漫。   陶然煮好了咖啡豆,磨了两杯咖啡。   一杯放到岑寂面前,另一杯自己喝。   岑寂摇摇头:“我不能喝这个,医生不让我喝。”但这是陶然亲手煮的,他忍不住尝了一口,还强调道,“就一口。”   陶然笑了:“你昨天那样喝酒,我还以为你不要命。”   岑寂也笑了:“那时候我确实不想活了,现在我想听医生的话,多苟几天,我最多还能再活三个月。”   为什么不想活了呢?   陶然没有问出口,但岑寂知道,她应该是想问。   岑寂转头看了一眼窗外,声音也像这晴天上空的白云一样,渺渺远远:“自从你离开以后,我把我们之间的过往,掰开了、揉碎了,一遍一遍地回想。   以前我以为你也喜欢我,我以为我们两情相悦。但十五岁的岑寂,确实很笨,笨到这样自作多情。二十五岁的岑寂,好像聪明了一点,不会再像从前那样会错意。   我知道,你捧起我的手,是要帮我处理伤口;我知道,你来找我,是想找到你的奶奶;我知道,你随身带着印有我照片的报纸,真的只是司机随手塞给你的。   如果我再次会错意,把我和你的关系想错,会让你和我都难堪。但是克制……我好像也不是一个很有自制力的人吧,明明打定主意要克制,却还是忍不住一遍又一遍确认,万一呢?   万一你,或许也对我,有那么一丝不一样?   我忍不住在把电脑开机密码递给你的时候,观察你的表情——”   陶然打断:“诶?”   对上陶然那满是茫然的目光。   岑寂羞赧,差点咬住舌尖。   但还是在红霞一点点攀上俊颜的情况下,坚持说出了那句话:“你的生日啊。”   岑寂,你成长了,勇敢点!说出来!就是这样!   确切地说,原主李倩的生日,陶然刚穿越到这个任务世界第十二天,其实对这个身份不是很有自我认同感,看到了那个密码,根本没想到这一茬啊。   岑寂:“我明白你的意思,你当时看到密码,但是没有反应,其实就是告诉我,你只把我当成普通朋友,让我不要再做这些没有意义的事了。”   陶然:“不,这个真没有。我其实不太过生日,你知道我之前在李家什么处境吧?我没认出来那是自己的生日……”   岑寂那双好看的眼睛里,又涌出一阵狂喜。   陶然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太对,她这种回答,是在释放什么古怪的信号啊!   岑寂双手有些紧张地交叠,指节绷的很紧:“你走的第一年,我其实特别恨自己,我怪自己不够勇敢,不够主动,没有守护好你,所以你才会离开,我那时候发了疯一样找你。昨晚初次见面,我说谎了,当年不是警方和学校找你闹得很大,是我在找。   我那时好害怕啊,你是不是遇到了什么危险?我自责、懊恼,我应该主动表白,然后保护好你。   我还隐隐抱有一丝期待,或许我们会再一次互换身体……   可不管我怎么找你,都找不到。   在找你的过程中,我查到了很多东西,包括你当年去药店买药的记录,你策反连新江收买的那个医生,你的银行流水……我知道了你为我做的一切,那个记录着连新江经济犯罪的u盘,也是你寄来的吧?   那是很绝望的一年,还好我遇到了白龙王。   我从来不信神佛,那是我第一次在佛前跪下,我只向佛问了你。   我问他,你还在世吗?   他说,或许来日有缘。   我真开心,这说明你尚在人世,说明你没有出意外。但我又很难过,这也说明你不想见我。我那时候好讨厌自己啊,都怪我搞不清楚自己的定位,是不是我这份感情惹你讨厌了,你才躲着我?   你明明对我那样好,你为我做了那么多事,可是你却不肯见我,肯定是我这份感情给你带来了困扰。   我不敢回春城,我怕触景伤情。   我一直在找你,一直在等你,兜兜转转十年。   后来我想,或许我死了,你就会回来,你总会回来的,你还要接李奶奶啊。   我开始酗酒,酒精并不能麻木我的神经,也不能让我在醉酒的梦境里见到你,但可以搞垮我的身体。”   陶然诧异地看着他,他是这样理解的吗?   岑寂却是很开心地对她笑了一笑,像是一个得到了糖果的小孩子,“你果然来找我了,一见到我就问李奶奶在哪里,我怕你知道她在哪里,就接走她,又不要见我了。”   陶然:“怪不得,我问到我奶奶,你就跟别人说话,你当时是故意转移话题?”   岑寂温温柔柔地点了点头,“我是心机狗,反正你知道,我向来不是什么好人的。”他的黑眸有些黯然,“我本来都想好了,我们还可以做三个月的朋友,我要好好珍惜每一天和你相处的时光,结果米可把这一切都搞砸了,我恨死她了,你现在是不是又要走了?”   岑寂小心地掩藏着眸子里的绝望,卑微而虔诚地祈求道:“我可以再坏一点吗?反正我只能再活三个月了,你陪我三个月好不好?到时候我就让你带走李奶奶。我把岑氏送给你,你喜欢就收着,不喜欢就捐了。”   陶然只觉得,心脏上像是开了一个口子,很空很疼,一阵一阵地抽疼。   她说不出来那是什么感觉,很陌生。   她必须要做点什么,来缓解那种疼痛。   陶然握住了岑寂的手。   岑寂的身体微微一僵。   陶然这一次知道了,不是因为疼痛,不是因为不习惯和陌生人接触,他只是害羞了。   岑寂垂眸,看着两人交握的手。   陶然说:“岑寂,你看我像是一个二十五岁的人吗?你不觉得我更像十五岁的时候吗?”   岑寂:“你还像当年一样青春靓丽。”   陶然摇摇头,口吻里有几分自嘲,“连发型都丝毫没变?”穿书不能说,这莫名失去的十年,是可以说的。   岑寂不解。   陶然:“或许,你愿意听听我的解释吗?就像我们莫名其妙互换身体一样,我一睁眼就来到了十年后。我还在明德中学的操场上,我回到班里,所有同学穿的全是红白相间的校服,只有我还是十年前的旧款,老师说刘老师很多年前就考研离开了。手机用不了,钱包里只剩下几百块钱,我去找奶奶,保安不让我进小区,住户说她早就不住这里了,我想找你,打车去半山别墅,见到的岑家却是一片荒芜……”   岑寂:“!”   如果是别人,一定会觉得,陶然是在编故事,这是一个多么拙劣的谎言,哪有人一睁眼就到十年后?   可岑寂亲身经历过和陶然互换身体,这种同样听起来不真实的事情。   岑寂反手握住陶然的手,那股力道把她攥的生疼:“你不是讨厌我,你不是在躲避我,你不是只有等我死了才会来接走李奶奶,你不会接走李奶奶就不要我。”   他从前只以为,她是无法接受他的感情,所以故意躲着他。   打定主意在重逢之后,一定要表现的像一个普通朋友,不带给她任何负担。   陶然抽出了自己的手,“岑寂,不要用这么大的力气,你的针头都快要崩开了。突然听说你喜欢我,我确实感到很疑惑、很困扰,但你那么聪明,好好动动你的脑子想想啊,我怎么可能只为了躲着你,就十年不见我奶奶,更别提十年前我根本都不知道你喜欢我。谢谢你愿意相信我这个很玄幻的解释,我觉得现在最重要的是,先治好你的病。你不要放弃,不要再说只能再活三个月的丧气话,我这边有一个古方。” 第246章 落魄贵少   陶然所说的, 能治愈岑寂的古方,自然来自系统。   系统提供给陶然的这个方法,除了药物, 还搭配了一整套的按摩方法。偏偏让其他人为岑寂按摩还不行, 只有陶然才能运行里面的灵力。离开灵力,这套按摩方法就没有效用了。   这真的好尴尬啊。   要按照陶然想的,她拒绝了岑寂的表白,既然对人家没有男女之情,自然不该再有这么亲密的肢体接触。   可是岑寂的命不能不救, 任务不能不做。   陶然问系统:“就没有别的方法了?”   系统:“真没了,咱们积分也不多啊, 岑寂的病很难治的, 这是我能找出来的最符合咱们情况的治疗方法了。”   简而言之一句话,穷成这样, 还要啥自行车?   作为一个穷比, 陶然很抱歉qaq   陶然不知道自己,用了多厚的脸皮, 才和岑寂说了这件事:“我这个古方,不仅要你服药,还要我亲自给你按摩才行。”   岑寂看出了她的不自然,连忙抢答:“我知道, 你就只是为了给我治病,没有其他意思, 我不会误会的。”   那你说着不误会,你脸红个什么劲儿啊!   而且你越解释,越显得我刚才茶言茶语好吗!   拦着岑寂的人很多,比如公司里的忠心下属。   别人害怕岑寂, 总觉得岑寂是魔鬼,但跟岑寂做事的人都知道,他给大家的福利待遇特别好。   岑寂按照陶然说的那些,让下面的人买了药,布置了陶然按摩需要的场地。   来敲门的人一波又一波,他们倒不敢说什么,陶然是冲着岑氏的钱。   大家就只是拐着弯地劝他:“之前那位张医生,又邀请您去国外治疗了,我们不是说中医不好,但这位姑娘在医术上确实来路不太……”   不太怎样?   还真不是概括不出来。   说白了就是,这个小姑娘,连行医资格证都没有吧?   陶然和岑寂,是一个真的敢说,一个也真的敢信。   一个真的敢出手治病,一个也真的敢被医治。   三个月寿命?别治着、治着,明天岑寂人就没了。   主要是见识了那天米可引起的争执,这位水灵灵的小姑娘,妥妥是他们家岑总的心肝。   谁嫌命长,敢把这种话说出口?   岑寂:“你跟我时间不短吧?”   下属:“得有八年多了。”   岑寂:“我跟你交个心,我已经这样了,其实还能再活多久,根本无所谓,我只想多陪陪倩倩。张医生那个治疗方案,我也看了,所谓的延长寿命,撑死多上一两个月,但是过程太折磨了,他那种强度的治疗方法,我看他手底下的病人,都被折磨了没个人样了,太丑了。”   下属:“???”   命都快没了,您管的是丑不丑?果然大佬的世界我不懂!   岑寂看了一眼黑着的电脑屏幕,把它当镜子用,“你说我好看吗?”   下属连忙点头,岑寂的颜值绝对不需要怀疑!进军娱乐圈的话,只靠这张脸,也分分钟能混个顶流当当。爱豆都没有这种敬业态度吧?人可以死,但丑不行。   岑寂便笑道:“她喜欢我好看。”   下属不敢说话。   岑寂:“我再给你透个底,我打算把岑氏送给倩倩,所以你们很快就要换新老板了,你要是还在意你手里那点岑氏的股份,不打算抛了,你到底该讨好的人是谁,不用我多说了吧?”   下属:“!”   几千亿的资产,说送就送?这要是搁在别人身上,他肯定觉得人家是在开玩笑,但是岑寂从来不开玩笑。   “我明白了,岑总。”   公司里再也没有风言风语。   闹呢?陶然那是未来老板!   背地里编排老板,还想不想在岑氏干了?   陶然先和岑寂去医院探望了岑利民。   系统检查了岑利民的情况,开始匹配适合他的治疗方法。   陶然:“然后去疗养院?”   岑寂:“别去了,奶奶没在,她在国外大剧院参加合唱。”   原来岑寂知道啊。   那他干嘛还一直跟陶然说,要带她去疗养院找奶奶?   岑寂很不好意思地笑了一笑:“我原先怕你觉得,我是在故意骗你,不肯告诉你奶奶在做什么,就想先稳住你,然后带你去疗养院,让你听工作人员亲口说。”   陶然简直觉得岑寂这脑回路像是一部谍战片。   也可能是老千层饼了。   第一层,她来找我,只是为了接李奶奶。   第二层,我不能让她接到李奶奶,她接到奶奶就不要我了。   第三层,但我不能让她知道,我不想让她接走奶奶。   第四层,可我直接告诉她,奶奶去国外了,她很有可能会怀疑,我是不是不想让她接奶奶走?   第五层,那我就先带她去疗养院,展示一下我的诚意。   这个人怕不是每天都在和空气斗智斗勇?   岑寂:“你要先和奶奶视频通话吗?”   陶然:“算了,她参加合唱团正开心呢,要是突然听说我回来,一定会急着回国见我,反而会影响到她的活动,还不如先等她忙完这一波。”   岑家在京都的别墅,比春城的半山别墅占地面积更大,装修也更豪华,哪怕京都的地价寸土寸金,可谁让岑氏的市值比十年前结结实实翻了几十倍呢,岑寂就是有钱呀。   岑寂:“你住我房间对面哪一间吧?这样的话治疗起来方便。”   其实他心里对于,陶然拿出一张古方这件事,没有什么想法。   反正最后三个月了,只要陶然愿意留在他身边,随便怎样都行,随便她和他是什么关系,随便她以什么身份。   他有时候也觉得,老天是在玩他!   说让她消失就让她消失。   他都快死了,上天却又把她送到自己身边。   可是只要抬头看她一眼,只要闻到她身上那种淡淡的清香,只要听到她软软糯糯的声音,又觉得那些怨怼、不甘全都消散了。   有你在,真好啊。   岑寂生命的最后三个月,没有远赴国外治疗,也没有再寻找权威医生会诊,就整天和他喜欢的女孩子待在家里二人世界,全世界都觉得他是破罐子破摔。   大概只有陶然一个人,坚定地相信她能治好岑寂。   配药、熬药,都有其他医生帮忙。   按摩却必须是陶然亲自来。   陶然有想过,会不会很尴尬?   她毕竟母胎solo,从来没有和异性亲密接触过。   按摩的地点,她尽量选择开阔的空间,而不是密闭的空间。   开始之前,心里有点打鼓,不过真等操作起来,又很自然了。   岑寂实在是太乖了。   陶然今天给他选的地点是,花园里的葡萄架下。   岑寂乖乖地坐在轮椅上。   陶然先从他的肩部按起,慢慢把灵气输入到他的体内。   他一动不动。   就连呼吸都放的很轻。   除了还会眨眨眼睛,还有脸和耳尖总是通红,他简直像是一个洋娃娃。   特别精致,特别好看的那种。   哪个女孩子小的时候,没有玩过洋娃娃呢。   陶然慢慢调整好心态:“岑寂,稍微放松一点,我好调整力道,你肩膀绷的太紧了。”   按到背部的时候,陶然把轮椅放平,这张轮椅调整过后可以当一张床用,她让岑寂趴下。   少女的指尖在岑寂的背上轻轻抚过。   陶然:“你有点太瘦了吧。”   完全感觉不到肉,骨骼甚至有些硌手,不过背部的线条非常好看。   岑寂偏过头来,望向陶然。   他那张俊美无俦的脸上,红晕宛如微醺,水墨似的眸子氤氲着雾气,舌尖抵着下唇,似乎是在竭力压抑着什么。   陶然忽然就觉得,手下的这片肌肤滚烫的惊人。   太、太媚了吧。   陶然在那一瞬间,甚至恶劣地生出了一种凌|虐欲,想要狠狠地加重手里的力道,让他叫出声来,会是什么样的声音?岑寂那样清清冷冷的声音,如果染上桃花一样的色泽?好想听到啊……   这是什么诡异的想法,可恶!美色撩人。   陶然:“约法三章,第一条,以后按摩的时候,不许回头看我!”   岑寂乖乖地“哦”了一声。   好乖,真的太乖了。   像是小兔子?   这明明是和岑寂这种大魔王,完全无法联系到一起的生物,但陶然就是莫名觉得好像啊。   按摩结束以后,她甚至忍不住在他头上rua了一把。   岑寂坐在轮椅上,双腿并拢,双手放在膝盖上,像是一个小学生,举起手问老师问题,“现在可以回头了吗?”   陶然:“嗯。”   反正按摩都做完了,也就不存在把持不住啦。   就算两个人都不出门,但岑寂也兴致勃勃地叫各种各样的厨师上门,他们来自全国各地,手艺五花八门。   岑寂和每个师傅,都学人家的拿手菜。   毕竟是吃饭的本事,要想学可得砸不少钱。   岑寂总对厨艺抱有这么大的热情,还对全国各地的美食如数家珍,还每每都把做好的菜最先端到陶然面前来。   陶然就算再迟钝,也知道他是图什么了。   系统:“他是冲你来的,投其所好。”   陶然:“难怪当初他能那么自然地报出余川麻小,明明以前他都不怎么留意美食。”   想到这里,陶然愣了一愣。   诶,等等,说不定连这个话题,都是岑寂故意引过去的,他怕陶然走,所以特意用小龙虾吸引她的注意。   就……很心疼啊。   为什么要这么卑微?这么小心翼翼。   他明明是岑寂!   是那个万众瞩目、光芒万丈的岑寂。   看陶然没有动筷子,岑寂连忙解释:“没有任何其他的意思,就只是恰好做好了,恰好想到你喜欢吃嘛。”   这是生怕陶然会误会,觉得拒绝了他的告白,就不能再接受他的好意,要和他分个清楚。   陶然长长地叹息:“岑寂啊……”   这事要是摊在好姐妹身上,如果岑寂是陶然的某个闺蜜,陶然说不定都开始骂人了,劝她舔狗舔到最后一无所有,争取把她骂醒,叫她早点放弃。   向来旁观者清。   偏偏人是局中之人。   岑寂:“嗯?”   他忽然又犯病,咳的全是血,却第一时间背过身,关紧了房间的门,不许陶然进来。   陶然在外面使劲拍门:“岑寂!”   里面只有他虚弱的声音:“倩倩……你走……叫别人……”   一次是这样,两次还是这样。   但凡岑寂犯病,第一件事一定是赶陶然离开,哪怕是他自己死在房间里,也不会让陶然陪着。   当时在他公司也是,还因为陶然被赶出来,让米可抓着这一点奚落了好久呢。   陶然心里有很多的问号,搞不懂岑寂到底是怎么想的。   系统试探性地问:“或许你换一种思路?岑寂毕竟不是你,宿主你太理智了,但岑寂是个恋爱脑啊!”   陶然想来想去都想不通,后来总算是在一场婚宴上破案。   是连雅芙和陆振宇的婚宴。   连雅芙早在陶然回归一事闹得沸沸扬扬的时候,就通过岑寂联系上她了。   她们两个还出去逛过一次街。   连雅芙邀请陶然来做她的伴娘。   这时已经是陶然来到岑家别墅的一个月了。   连雅芙虽然也准备了岑寂那份请柬,但其实谁也没想到他真的会来。外人以为的岑寂,这个时候早该病入膏肓,躺在病床上,连下床都下不来了。 第247章 落魄贵少   连雅芙和陆振宇婚宴那天, 岑寂看起来并没有病容,他受邀来当伴郎,和伴娘陶然站在一起, 宛如一对金童玉女。   有人说他是在强撑,有人说他是回光返照, 也有人猜测:“或许岑寂的病根本没有那么严重, 外面都是瞎传的!”   这帮不相信岑寂病重的千金小姐,看陶然格外不顺眼,“她除了那张脸好看点,还有什么?凭什么站在岑寂身边。”   有一个性格嚣张的白富美,从侍者端着的托盘上拿起一杯香槟, 直接冲向陶然, 看动作是要假装把酒碰到她身上。   却被米可拦住,“你想做什么?”   白富美摇晃了一下香槟, “只是想让她离席去换件衣服,我来做岑寂的女伴。”   米可:“或许你有留意一下, 最近岑氏股权变更信息?”   “什么变更信息……”她打开手机检索,然后惊声大叫, “岑寂把岑氏所有股份都转赠给李倩了?”   米可:“嘘——体面点。”   白富美愤愤离席,本来她还想给陶然一个下马威, 告诉她:“你根本配不上岑寂。”结果人家已经是千亿女富豪了。   服气!   这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一般富豪结婚,不是生怕财产被分割走吗?用各种各样的方法,防止对方分走自己的财产。   也没听说岑寂和陶然结婚了啊,还没结婚, 就把全部财产都送给人家,神经病啊!   陶然对米可说:“谢谢。”   虽然凭她的身手,要躲开那个找事的人很简单, 但是米可的好意是真的。   米可:“我谢谢你才对,岑寂现在都没对我爸出手,肯定是你拦住了他。”   陶然一怔:“岑寂那天情绪不太好,和我有关,他其实是一个很温柔的人。”   因为一个横跨了十年的误会。   岑寂一直以为,是陶然躲着他,不想见他。   米可超无语:“就算是我对岑寂滤镜再厚,我因为慕强心理最喜欢他的时候,我也说不出来他是个温柔的人这种话。拜托,岑寂诶,和温柔有什么关系?”   陶然想起每天早上醒来,看到岑寂站在厨房里做饭,晨光很暖,他总是温温和和地笑着说:“早安。”   有时候陶然恍惚觉得,她见到了传说中的天使。   张医生逮着岑寂,给他做了一套检查,意外道:“难怪你不肯接受我的治疗方案,我之前还以为,你当真嫌丑到了连死都不怕的地步,原来你是有新的治疗方法了啊,还比我的方法好很多。”   陶然恰好在这时候走来,“嫌丑?”   张医生:“是啊,我的治疗方法比较凶残,他头发要掉光,体重也维持不住,还会变得瘦骨嶙峋。”   陶然忽然明白了什么。   就像系统说的那样,从岑寂的角度,去理解岑寂。   岑寂是个恋爱脑啊。   当初他们刚认识的时候,岑寂犯病可从来没有避着陶然。   现在每次犯病就把陶然赶出去,会不会是因为,他不想让心爱的人看到自己犯病时的丑态?   当然了,陶然认为那一点也不丑,她都进过岑寂的身体,知道每次犯病他都在承受怎样的折磨。   就像岑寂会嫌弃张医生的治疗方案太凶残,害怕被陶然看到他不好看的样子,他怕自己在人生旅程的最后,留给陶然的都是丑陋的模样。   他希望自己在她心里,永远都是那个美好的少年。   岑寂啊……   陶然望向岑寂的目光,里面闪烁着连她自己都不理解的光芒。   为什么要这么喜欢我呢?我值得吗?   明明你也知道,我对你的喜欢这样肤浅、流于表面,只是耽于你的美色。   岑寂同样也在看陶然,满眼都是惊喜:“如果我没理解错的话,张医生的意思是,倩倩你为我选的这个治疗方案见效了?我两个月后不会死?”   我可以陪你更久了!这句话他是在心里默默补充的。   陶然轻轻点头:“嗯。”   李奶奶终于结束了为期一个月的汇演,飞回京都时神采奕奕:“雅芙说,今天要给我一个大惊喜,还有什么比她结婚更大的喜事?”   连雅芙让开了身子,穿着伴娘礼服的陶然,就这样出现在李奶奶面前。   李奶奶一把抱住她:“倩倩!”   陶然:“奶奶。”   “好孩子、好孩子,总算把你找回来了,奶奶还以为要永远失去你了。”   连雅芙笑嘻嘻地说:“奶奶,我没骗你吧,这是不是比我结婚更大的喜事?”   李奶奶也揽住了她,“你们都是好孩子。”   婚礼时,新娘手里的捧花,本来应该抛向身后,但连雅芙直接递给了陶然。   她看着岑寂的方向,“当年我爸爸做出那种事情,我一直觉得很抱歉,他害了岑叔叔,也毁了岑寂。倩倩姐,还好有你,我真不敢想象,如果没有你的话,等待岑寂的人生,会是一片怎样的炼狱?”   陶然:“你都知道?”   连雅芙:“你偷偷给岑寂买药,药店的流水,还是我和振宇一起帮岑哥查出来的。”   陶然叹气:“是我自作聪明,那时候我只想着怎么样尽快解决这件事,所以瞒着岑寂做这一切,现在想想,我以为自己对于岑寂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小伙伴,但是岑寂他……其实我当年的做法,伤害到他了吧?”   连雅芙:“你一走十年,他真的很苦,我常常见到他拿着那个古董手机,坐在暮色里发呆。倩倩姐,往事不可追,珍惜眼前人。”   陶然:“我根本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喜欢他,我对他同情有、愧疚有、欣赏有……可要说爱的话,我都不知道爱是什么。”   连雅芙:“你可以顺其自然,好好和他聊聊你的感受。”   陶然捧着那束捧花走向岑寂,芬芳向他袭来,他对她绽放出一抹笑容,本就俊美的五官,更是因为这一笑熠熠生辉。   陶然:“每次犯病非要赶我走,怕我觉得你丑?”   这个问题让岑寂方寸大乱。   他不想对陶然说谎话。   可如果说实话,就是又一次表露心迹。   她不喜欢我,我还总是缠着她告白,会不会引起她的厌烦?   在长久的沉默之后,岑寂狼狈地转移话题,“我去帮你拿甜品,你想吃什么?”   眼看他要逃走,陶然一把抓住他的手,“岑寂!我从来没觉得你犯病的样子不好看,你下次不要再这样躲着我了,你忘记了,以前我还替你发过一次病呢。”   岑寂低垂着眼,不敢看两个人交叠的手,睫毛轻轻颤动:“好。”   她的热度从指尖一路攀升到心口。   岑寂用了极大的理智,才能维持住平静。   不要想太多啊岑寂,她就只是看你要走,才会拉住你的手,就像平常给你按摩那样子。   明明心里这样对自己说着,但脸却忍不住发烫。   顺其自然。   陶然最近总是在想这句话。   她开始不再抗拒岑寂的魅力。   喜欢他的脸,那就多看几眼嘛。   他做饭好吃,夸他,必须夸他!   她和他相处越来越随意,轻松自然。   其实他们真的很合拍。   不管陶然讲多么离奇的故事,岑寂都会追问:“后来呢?”   光是两个人在一起,就有聊不完的话题,陶然不觉得自己是话痨属性,但和岑寂待在一块,就是有说不完的话。   后来有一天,秋日正好,陶然推着岑寂的轮椅到了一个山色很美的地方,按摩的时候,岑寂违反了陶然从前说过的约定,突然转过了脸。   他容貌太盛,眼神温柔的能溺死人,白玉似的面容上有着醉酒一样的红晕,那双红唇仿佛在邀请她品尝。   总之,等陶然回过神来的时候,他们已经亲到一块了。   岑寂的唇很甜、很软、很温柔,比他那双好看的眸子还要惹人沉醉。   岑寂慌张地抬起头:“抱歉,是我冒犯你了,我不该回头的。是不是因为你帮我按摩用的功法,有什么特殊性?你放心,我不会会错意的,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刚才发生的事只是意外。”   陶然:“?”   “这也大可不必吧?干嘛说的我像是一个吃干抹净就不认账的渣女啊?我只是不太确定自己的感情。岑寂,我是一个很慢热的人,在我的认知里,我们才不过认识两个多月,我太浅薄了,我觉得你长得特别帅,我喜欢你对我的温柔,我同情、怜惜你的遭遇,也对这缺失的十年感到抱歉和愧疚……但你懂得,所有能说的明白的喜欢,恐怕都算不上真正的喜欢,因为那全都太过流于表面,我不知道你深爱我什么,或许我永远都没办法回应你同等程度的爱,这对你不公平。”   岑寂一阵狂喜:“如果我没听错的话,你是说你也喜欢我?”   陶然:“这不是刚才那段话的重点啊,重点是我对你的喜欢并不纯粹……”   “不,这就是重点,我不在乎,我不在乎你喜欢我什么,我爱你。”岑寂从轮椅上站起来,强势地把陶然揽进怀里,修长的手指勾起她的下巴,再一次吻了上来。   和刚才让陶然被美色魅惑后,占据主动不一样,陶然那是蜻蜓点水、一触即分。   岑寂这个吻,却是细密绵长,狂风暴雨一般袭来,像是要把陶然整个人都拆吃入腹。   陶然被岑寂亲的晕乎乎的,隐约听到耳边传来一声轻笑:“不会换气?”   还没等陶然回答,他就把陶然紧紧箍进怀里,“没有推开我,你是真的喜欢我,真好。”   陶然这才反应过来,刚才是被岑寂嘲笑了,“你的吻技也很青涩,好意思嘲笑我?”   岑寂:“那就麻烦倩宝贝帮我多练练啦。”   陶然:“真的不在意吗?我可能没那么喜欢你。”   岑寂笑了一笑:“我这么好,你肯定会越来越喜欢我的!”   是那种张扬恣意,又带点霸道的笑容,很像陶然最初认识的那个少年岑寂。因为笃定自己被爱,所以才有资格任性。   真好,她喜欢他这样的笑容。   岑寂本来就该是神采飞扬的。   为爱所困、小心翼翼、卑微讨好、强行克制……那样的岑寂太让她心疼了。   原来只要她一点点回应,他就会露出这样的笑容。   这十年真让陶然感到抱歉,但她想,她可以慢慢找回那个曾经的少年了。   后来陶然陪岑寂在这个世界待了很久,不光治好了岑寂的病,也救醒了岑利民,一生幸福和美。 第248章 落魄贵少   站在时光的辽远处向过往回望, 岑寂仍旧觉得他和陶然互相剖白心迹的那一天闪闪发光。   岑寂以前以为,陶然不喜欢他,因此躲着他, 再次重逢之后,一直压抑着自己的感情, 只和她当做普通的老友相处。   后来哪怕感知到了, 陶然对他一点、一点地心动,又怕是他会错意,又怕自己命不久矣。   他心里明明有一座滚烫的火山,随时都能爆发,却强行在火山口加封了一层又一层冰川。   直到她说:“我也喜欢你。”   这一次不是岑寂自作多情, 不是岑寂想太多, 是她真的喜欢他!   至于原因,这份喜欢, 源自同情也好、愧疚也罢,哪怕只是因为他这张脸……   那又怎么样呢?   起码他们现在确定了恋爱关系不是吗?   而且他的病也快好了, 他现在是一个有明天的人了,有能力给她未来!   岑寂的指尖轻轻地穿过陶然柔软的发间, 微微摩挲,星空一样的眸子里带着痴恋:“我是你的了, 真好。”   和他温柔又眷恋的语气截然相反的,是他狂乱又霸道的一吻,“怎么样?倩宝贝,现在你觉得, 我的吻技有好一点吗?”   陶然素净的小脸被吻得发红,双唇都有些发肿,求饶一样:“别、别亲了, 你很厉害。”她纠正道:“不要叫这么奇怪的名字,好肉麻啊。”   岑寂轻声一笑,“不喜欢倩宝贝啊,那叫什么好呢?甜心?宝贝?宝宝?”   陶然倚在他的怀里,他的笑声带起整片胸膛都在颤动,她的耳朵又酥又麻。太犯规了,这么清冷的声音,却因为她染上情|欲。   每一个称呼都被陶然拒绝了,岑寂最后执拗地叫道:“亲爱的。”   他冷白修长的手指,抵在她的下巴间,半抬起她的脸,强迫她和自己对视,一声又一声地唤着:“亲爱的、亲爱的……”   陶然第一次发现,这三个字,原来可以那么温柔,完全败给他了,“不要在别人面前这样叫我。”   岑寂又笑了起来:“私下里怎样都行?这样暗示,我会忍不住做坏事的。”   他好爱笑。   而且笑的时候总是很好看。   “以前没觉得,你是一个这么爱笑的人。”   “以前我也没有遇到这么开心的时候,亲爱的,你多疼我一点,我会更加爱笑的。”   “看你表现咯,不是你说的嘛,我会越来越喜欢你的。”   “也不用那么喜欢,你喜欢我,只要有一点点就好了,不要像我爱你那么深,爱情可是有很多苦的……”说到这里,岑寂自觉失言,连忙收住了这个话题。   陶然用双手环住他的脖颈,在他滚动的喉结间落下轻柔的一吻:“以前是没得选,以后我们一起谈甜甜的恋爱,不吃苦的那一种。”   搞定岑寂的身体,陶然就开始忙活岑利民的事。   岑利民的情况比岑寂还要复杂一些,还好陶然舍得下血本,只要积分到位,没有搞不定的病情。   系统犹疑道:“宿主你确定吗?你花费这么多积分治疗岑利民,就算这个世界的任务完成了,积分方面也是入不敷出,那你的积分就不够离开这个世界了。”   陶然:“我确定。”她补充道:“岑寂等了我十年,我想多陪陪他。”   系统:“那又不是你的错。”   陶然想到重逢时,初见岑寂,他在会所里酗酒的模样,又颓又丧,没有一点活人的气息,行尸走肉一般,“我不想他再变回那样,让我多陪陪他吧。”   系统:“反正你决定啦,其实留下来也挺好的,你现在可以千亿级女富豪哈哈哈哈。”   “是岑寂胡闹,股份我会还给岑利民的。”   岑利民醒来,第一眼见到的人就是陶然,她还一如十年前的模样,只是头发稍微长了一些,“倩倩?我昏迷了多久?”   岑寂就守在旁边,握住他的手,“爸,整整十年了。”   岑利民的记忆还停留在昏迷前的那一天,“你连叔叔?”   连雅芙也陪在病房里,“是我爸对不起你,他不仅害了你,还暗地里搞垮了岑氏,故意捏造虚假的证据,举报岑氏的产品有问题,还暗中转移岑氏的资产,把岑氏搞到破产,又想对你出手,他的后半生都会在监狱里,是他罪有应得。”   岑利民叹息,昔日的好兄弟,到底还是走到了这一步。而从连雅芙话里的信息量,可以想见岑寂这些年过的有多难。   他回握住了岑寂的手。   岑寂说起陶然当年怎么帮助他,又说起她治好了自己的病,救醒了岑利民,他提起心爱的女孩时,眼睛亮的像是要发出光来。   是恋爱脑岑寂无误了。   陶然并不觉得自己有他说的那么好。   陶然说:“岑叔叔,岑氏是你一手打拼出来的,岑寂当时会送给我,是他以为自己命不久矣,岑家后继无人。现在既然你们都好起来了,我就完璧归赵了,我让人把股权转让书送到医院来。”   岑寂站起来,从后面环抱住她:“不行!你就算要还我爸,那只有春城的岑氏产业是他的,后面的新能源、新材料行业,都是我赚的,我要送给我媳妇。”   岑利民看这对小情侣这么亲密,笑道:“还叫我岑叔叔呢?你打算什么时候改口叫爸爸?岑氏我本来就是要送给儿媳妇的,毕竟以前在我眼里,儿子是个短命种嘛,倩倩你好好拿着就是。”   本来很严肃的话题,被他这么一打岔,陶然只剩下脸红了。   作为一个身体年龄十五岁、心理年龄二十岁的小姑娘,陶然真心觉得,结婚什么的,还很遥远好吗?   医生走了进来,昏迷了十年的岑利民居然真的醒过来了,这简直是医学奇迹!   医护团队帮岑利民做全身的检查,几人暂时离开。   最近岑氏的好消息,一桩接着一桩。   先是总经理陆振宇和首席设计师连雅芙大婚,然后是岑氏上一代的当家人岑利民从昏迷中转醒,如今又是岑氏投资的新能源、新型材料被普遍应用,技术转化为了可观的收益……   为庆祝岑利民醒来,也为庆祝岑氏这个新兴的千亿豪门彻底在诸夏国站稳脚跟,岑氏举办了一场慈善拍卖会。   陶然作为如今岑氏实际上的掌权人,当然也要出席。   她其实没有变更过岑氏的管理结构,董事会时仍旧任命岑寂为董事长,岑氏说是换了一个新主人,但其实一切照旧。   岑利民的身体恢复的很好,同样出席了这次晚会。   只不过,他和儿子对于岑氏的管理,有一些分歧。   岑利民:“我们持有太多岑氏集团的股份了,一旦岑氏遇到危机,股价贬值,资产将会大幅度缩水,应该适当地引入一些新的股东,稀释我们手里的岑氏股份,不要把鸡蛋放在同一个篮子里,这才是更为健康的投资状态。”   岑寂不服气:“明明岑氏才是最赚钱的,稀释自己的股份,换取其他企业的股份,不管从当前来看,还是长远来看,都是赔钱的。有我保驾护航,岑氏不会遇到危机,爸,你小看了我的能力,你也太保守了。”   “就算不是为了分担风险,在商场上也忌讳一家独大,如今新能源和新型材料的技术完全把控在你的手里,就算上游不松口,下游你也该引入一些别的企业合作,有钱大家赚嘛,岑氏不能吃独食,商场上朋友、人脉,是比金钱更为重要的隐形利益。”   “什么朋友不朋友的,天下熙熙攘攘,不都是利来利往?当年岑氏破产,你的那些老朋友,可是全都躲着我走。”   他们父子俩争论的蛮凶的,晚会即将开始,岑氏不能没人主持大局,陶然劝不住他们,只好先去参加晚会。   她的话很少,只说了今晚所有拍卖所得,都将捐给慈善机构,就下台了。   但她的身份、地位摆在那里,没人因为她的致辞简单就轻视她。   如今全球唯一一个千亿级的女富豪啊,更何况还年轻漂亮,半年过去,她的短发慢慢蓄了起来,今晚为了搭配礼服,特意将乌发盘起。   淡蓝色的礼服高贵而优雅,又有着一丝少女的娇美,挽起的墨发下,露出修长白皙的天鹅颈,颈间只戴着一块坠有宝石的项链,识货的人都能看出那颗宝石曾经在拍卖场所,拍出怎样的天价,而她的光华比宝石更加夺目。   很快,就有三三两两的年轻男士,来找陶然搭讪:“这就是传说中的蓝海之心吗?真美。”   陶然不知道这块宝石的名字,事实上,今天她的礼服和首饰全是岑寂搭配的,她只能礼貌地微笑。   对方似乎看不出来她的疏离和拒绝,锲而不舍地寻找话题聊天。   岑寂走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那些年轻男人像是苍蝇一样围着他家甜心,又像是求偶的孔雀,一个劲儿地开屏,展示男性魅力。   岑寂走过来,揽过陶然的手臂,“亲爱的,什么味道这么难闻?”   陶然:“?”   岑寂嗅了一嗅,看向一个年轻男人:“你买的这是什么劣质香水?尾调闻起来都快发臭了,快离我家亲爱的远点,别熏到她。”   那个人被他说的尴尬无比,脸上的笑容瞬间僵硬。   岑寂:“还不走?你以为我家亲爱的会看上你吗?你真该好好照一照镜子,你凭什么敢来蓄意勾引她?我看你还是歇了以色侍人的心思吧。富婆能图你什么啊?图你这张脸吗?你长得没我好,学历没我高,身材没我有料……”   豌豆射手一样叭叭叭说个不停。   直把对方说的恨不得找一条地缝钻进去。   陶然微微一笑,还是那个毒舌的岑寂啊,真是久违了。   岑寂和她咬耳朵:“你还笑,他像个花蝴蝶似的,在你面前搔首弄姿,一看就没安好心。”   陶然:“怪谁,你要不把股权送给我,哪会有这些事?”   “那不行,我要是不把岑氏送给你,就该是一堆女人围着我转了,你哪有我这么凶,你赶不跑她们,偷偷吃醋的话,我会心疼死的。看我,来一个打一个,来两个打一双。”   “别人都说你是我包养的小白脸。”   “金主爸爸,今晚约吗?喜欢什么姿势都可以哦,包你满意。”岑寂wink.   陶然被他逗得莞尔一笑,“我十六岁生日还没过呢,求求你做个人吧。”她换了一个话题,“你和你爸不吵啦?”   岑寂闷闷地说:“我吵输了,他说我太霸道,没有这样做生意的,生意人以和为贵。”   陶然连忙安慰他,踮起脚尖在他的薄唇上落下一吻:“就算你和岑叔叔商业理念不一样,他也是最疼爱你的好爸爸。”   岑寂俯下身来,加深了这个吻。   直到陶然被亲的喘不过气来,才听到那道清润又有磁性的嗓音笑着说:“我们可以溜了哈哈哈哈,我吵输了撂挑子不干了,现在我爸是董事长了,以后我工作没那么忙,你想去哪里玩,我都可以陪你。”   陶然眨眨眼,岑利民这是被亲儿子给套路了?岑寂争论是假,想当甩手掌柜是真?   岑寂真心机狗无疑了,等等,当初两个人莫名其妙吻在一起后,岑寂说什么我知道是我会错意,你根本不是喜欢我,可能只是按摩治疗功法的特殊性,巴拉巴拉那一大堆茶言茶语,这不也是以退为进吗?和他套路岑利民一样一样的啊!   陶然怀疑地看向岑寂。   岑寂只要她一个眼神,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他的眼神有些飘忽,把手握成拳,放在嘴边轻咳一声,“现在后悔也晚了,你已经上了贼船了,亲爱的,早就跟你说了我很心机嘛。我们快溜好不好,等我爸反应过来,就该来捉我啦。你想去哪里玩嘛?我等你的这十年,早就在心里预演过无数遍,你会喜欢吃哪些好吃的,我要带你去吃个遍。”   算啦,自己看上的男人,还能怎么样?宠着呗。   反正陶然知道,他对她永远没有坏心。   “先去余川麻小?上次你都没好好吃。”   声音渐渐远去,两人十指相扣,携手渐行渐远。 第249章 番外   在陶然离去的那一刻, 书中世界骤然定格。   时间、空间以一种寻常人难以想象的方式变幻。   一道人影从这片世界里脱离,身姿卓然,立于时光长河之外, 气质清冽,祂是古神阎浮。   蓝团子恭敬地对祂行礼:“见过主上!”   阎浮垂眸, 修长的手掌落在心口, 回想这一世苦苦寻找和等待的十年,仿佛还在经历那种剜心之痛,“我不想再历红尘劫了。”   祂想起陶然和作为岑寂的他互相表白那天说的话,黑眸里浮现出一抹轻淡的笑意,“我想和陶然谈甜甜的恋爱, 不吃苦的那一种。”   果冻样的蓝色团子有些纠结:“可是您的红尘劫还没历完呢。”   “司命真君违规操作, 本尊可以去司命阁,和他好好聊聊。”   “那倒是, 司命老头太坏了!古神渡红尘劫不过是例行打卡,他给您穿小鞋, 让您穿成陶然书里的反派,每一世都过的这么惨, 要不是我和陶然绑定,把她送进去帮您, 说不定都会影响到您的道心。”   司命阁。   古神阎浮降临的时候,整个十三重天都在他的威压之下颤抖。   祂并没有特意释放威压,实在是这位古神位格太高,几乎伴随天地六道一同诞生, 实力强横,旁人对祂有一种出自生物本能的畏惧。   司命真君抬眼,只见阎浮穿着一袭滚着金边的黑袍, 长身玉立,气度威仪,他不敢多看,连忙下跪行礼,“拜见古神!不知您大驾光临,所为何事?”   蓝团子掐腰,换了一个愤怒的表情包:“老头,你装什么无辜,我家主上的红尘劫,不是你动的手脚吗?”   天上一天,地上一年,这是凡人界的说法。事实上,十三重天和小世界的时间流逝相差,比这个还要大。   自从阎浮前往下界历红尘劫,尽管都过去十二个世界了,但是在十三重天,时间并没有过去太久,司命真君先前太忙,都没有仔细留意祂的红尘劫,这下打开星盘,越看就越是冷汗直流,“这!”   这位上位古神的红尘劫,明显出了差池,而且还是他这边的问题!   司命真君顺着那些蛛丝马迹,很快就找到了自己儿子身上,“孽子,你竟然敢插手神君的红尘劫?”   一个青年梗着脖子,不服气地说:“爹,他罚我!在战场上整整打了我八十军棍,我差点没了半条命。”   阎浮扫了他一眼,认出了他是谁,淡淡地说:“你延误军机,军令如山,依军纪理应罚你。”   司命真君踹了儿子一脚,“你糊涂!”然后转向阎浮,毕恭毕敬地说,“小仙教子无方,这就自请辞去司命神官一职,我会把儿子移交神殿处理,将他贬下诛仙台。”   蓝团子:“呸!我家主上受了那么多苦,你儿子不当神仙就行了?应该把他丢进十八层地狱,拔他舌头,把他下油锅炸。”   司命真君的儿子这才感到害怕,一个劲儿地磕头求饶:“神君大人对不起,我错了,求求你放过我吧。”   司命真君摇头叹息:“早知今日,何必当初?是为父把你宠坏了。”   阎浮:“把他送去神殿吧,相信神殿会还本尊一个公道。”   司命真君连忙跪谢,送去神殿处置,总比直接丢进十八层地狱要好。   司命真君离职,新的神官尚未上任,红尘劫的一应事宜暂停。   众人都以为,阎浮这个杀神会重回神魔战场,毕竟自从鸿蒙开辟以来,古神阎浮就一直常驻战场,要不是堆积了太多个纪元的红尘劫,神殿那边催他回来,祂怕是直到天地破灭都不会离开战场。   在大家眼里,祂就是一个莫得感情的战场绞肉机,除了领兵打仗杀敌之外,祂的人生再也没有其它选项。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阎浮并没有回神魔战场,而是去了下界!   祂要做什么?   难道是凡间界被魔界入侵了?   除了这个,实在是想象不到还有什么,会让这尊杀神改变自己的动向。   一时神界人人自危,做好了和魔界大战的准备,毕竟凡间界都被魔界入侵了!说明神魔战场出了大纰漏啊。   不过既然阎浮神君没有说出来,说明祂自己能解决?祂的战力绝对不需要怀疑,还是先静观其变吧。   啊,今天也是被阎浮大人守护的一天呢!   这样的大英雄,连天帝都敬祂三分,竟然会有蠢货给祂下绊子?司命真君的儿子真是活该被罚,神殿把他扔进雷池,准备先让雷劈上一个纪元。   任务结束后,陶然再一次回到了现实世界。   她依旧没有这个世界的记忆,系统依旧打给她一大笔钱,看来她上个任务完成的也很棒棒。   系统像是有什么急事,匆匆地向陶然告别:“宿主,你都做了十二个任务世界了,先好好休息一下吧?我这边暂时没有新的任务,我有事要去一趟十三重天,回头再找你?”   陶然又发现了一个神界的小常识,敢情神仙住的地方还分三六九等啊,有的神仙住在十三重天,“神界一共多少重天?”   “三十三重,当然,这只是神殿划分出来的,其实还有天外天,那是专属于上位神明的神国,每一个都幅员辽阔,比整个三十三重天还要大,我先走啦!”   冷不丁和小系统分别,陶然还有点不习惯,毕竟这几个月俩人都待在一块呢,它已经是她忠实的小伙伴了。   日子骤然慢了下来。   明明是狭小的出租屋,但是自己一个待着,竟然也生出了几分空寂之感。   设计师小姐姐给陶然发微信:“陶女士,别墅的装修进程正在稳步推进,您要过来看看吗?”   陶然闲着也是闲着,反正也没事,偶尔就过去溜达几圈。   设计师在这个行业里从业多年了,常常和别墅业主打交道,其实也见惯了有钱人,但很少有像陶然这样的,她似乎和自己以前见过的那些有钱人都不一样。   她不穿奢侈的衣服,很简单的白t和牛仔裤,也没有背名贵的包包,看的出来她的包是专门买菜用的,有时候还会在里面装着新鲜的蔬菜,像是刚从菜市场回来。   但她真的很有钱,全款买别墅,全款付装修款。   而且太平和了,没有一点上流社会那种颐指气使的感觉。   设计师有一次好奇地问:“陶女士,方便请问一下您是做什么的吗?”   陶然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写小说的。”   “原来是大作家!”   “不是,就普通的网络搬砖写手,写写霸道总裁爱上我什么的。”   “能问一下书名吗?好好奇啊,想看!”   陶然随口报了几个书名,“你就随便看看吧,我写的也不好。”   设计师上网查了一下,发现这些书都卖了版权,购买的那家公司叫红尘缘娱乐,这家娱乐公司是红尘缘母公司旗下的一家子公司,母公司涉及许多行业,资本相当雄厚,据说有红色背景。   设计师一看就喜欢上了:“很甜啊!我最喜欢小甜饼了。”   陶然顺着设计师的手机页面看过去,才发现原来穿书部是以这种理由给她打钱的。   她默默在心里吐槽,小系统我真是信了你们的邪,就我这种扑街小说,你也好意思说它卖了版权!为了把我的任务奖金合理化,你们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不过都还没有开拍诶。”设计师安慰陶然,“现在好多娱乐公司会囤一些ip,可能以后会拍。”   陶然真心觉得,还是别拍了吧……   过了几天,陶然又来别墅,就看到设计师眼睛红红地看着她,“昨晚我看了,呜呜呜太惨了,太子容昭,我快哭死了,这个反派怎么这么美、这么强、这么惨!”   陶然:“其实我每个反派,好像都……嗯,一个套路的。”   设计师:“那我要接着追你别的书!你要给反派安排一下cp吗?如果以后红尘缘娱乐公司拍了你的小说,你想要谁来演反派啊?”   让谁来演呢?   好像不需要别人扮演,容昭就是容昭啊。   陶然脑海里蓦然闪过一个画面。   一个身穿明黄色衣袍的少年,面容俊秀,气质清华,眉目间带着一股病气,却丝毫不损他的姿容,行止之间,环佩泠泠。   可当她再想的时候,那画面却像水纹一样散开,什么也无从捕捉了。   她的头还有些隐隐作痛。   见到陶然用手捂着头,设计师担心地问:“陶女士,您不舒服吗?”   陶然:“可能昨天睡晚了,不该打游戏到那么晚的。”   设计师:“那您先休息一下,稍后再来看我们装好的地板。”   陶然的电话声响起,她对设计师点头示意,“抱歉,我先接个电话,请稍等一下。” 第250章 番外   电话是陶然老家打来的, 小学校长生病过世,学校那边问她要不要回去参加葬礼。   陶然印象里的小学校长,性格有些古板, 总爱穿一套黑色的中山装,戴着一副眼镜, 说话很慢, 斯斯文文的,笑起来很温和。   她对他的印象,还停留在他中年时的模样。   他却年迈过世了。   时光真是很不讲道理。   奶奶还在世的时候,和校长家来往很多,校长对陶然也很好, 知道奶奶带她不容易, 总是偷偷塞给她没用过的本子。   那时候陶然一根铅笔,总是一用再用, 削到不能再削。实在短到不能再削,铅笔的另一头是橡皮, 她就把橡皮拆下来,然后从那一头重新削开了用。   校长看见了, 就给了她一根新的铅笔,“别削了, 小陶同学,太短了,小心削到手。”   其实在陶然长大的过程中,真的接受过很多来自这个世界的善意和温柔, 哪怕只是一个本子、一根铅笔,但她都铭记在心。   陶然决定回老家一趟,正好也为奶奶扫墓。   葬礼上来的人并不多。   陶然也想看到老校长桃李满天下的场景, 就像电影里或电视里演的那样。   可事实上,没几个人会记得自己小学校长是谁。   更何况这边太偏僻,也太贫穷了,稍微有点门路和头脑的人,早就出去闯荡了,到大城市打工。   这里更多的是老人和留守儿童。   老校长一生未婚,无儿无女,吊唁的奠堂就设在学校里。   七八岁的孩子,还不知道死亡是什么,拿着新发的课本,很不理解地问:“校长以后不给我们上课了吗?”   老师摸了摸她的头:“妞妞以后去县里上学好不好?”   妞妞:“县里太远了,爷爷摔到腰了,送不了我,如果要去县里,他就不让我上学了,为什么要去县里啊,我们学校里不能上学了吗?”   老师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这所小学,是在一座老庙上建起来的,年久失修,前一段时间塌了一间,还好当时那间教室里没有人。   之后就是不同年级的学生挤在同一间教室上课,可是仅存的教室也不安全,很有可能也塌掉,老师们上课都提心吊胆。   老校长生前最大的愿望就是为学校拉来投资,改建教室。   可惜直到他病死,也没有找到人投资。   如今老校长去世,学校里老师也不够了,没有老师,没有教室,县里面的意思是,解散这所小学,把学生送到县里读书。   只是从这里到县城实在是太远了。   陶然也听说了这件事。   大多数时候,她是一个懒得深思的人。   偶尔也会想想,上学到底意味着什么?   知识改变命运?   其实现在社会的阶层固化非常严重。   寒门难出贵子。   更何况即便上了好的大学,也未必就能出头。   再说,读书厉害的人又能有几个?真正的学霸、学神,本来就是万里挑一,大多数人都是智商一般的普通人。   反正她们这个山沟沟里,是从来没有飞出过什么金凤凰。   知识,最多只是给你提供一个认识和思考世界的角度。   起码认识字,起码会用手机上网,起码看看这个世界。   陶然是真的见过,拿到手机也不会用拼音打字的人,因为连a、o、e都不认识,更别提拼声母韵母了。   人能穷到什么地步,她很清楚。   陶然只在老家待了两天,临走的时候,捐了一笔钱,改建山村小学。   她本来是匿名捐的,但这个地方,真是小到谁都认识谁,问一问大家都没捐,也就知道捐钱的人是她了。   学校和县里都给陶然打了电话,还邀请她当荣誉校长。   陶然卡里钱还蛮多的,也挺舍得花钱,还给小学建了一个基站,信号通了的时候,老师带着孩子们给陶然打视频通话。   她们很乖的叫她:“陶校长!”   还叽叽喳喳地和她汇报学习进程。   就还挺可爱的?   本来陶然有在纠结,是该养一只猫,还是养一只狗。   但是突然云养了这么一大堆可爱的孩子。   她就一下子想法好多啊!   如果她们穿上统一的校服……   诶?该设计什么样的校服好呢?   可以给学校多配一些电脑,还有多媒体设施,这样的话孩子们可以通过网络课程,感受一下大城市的教育资源。   陶然就这么一天一个想法,刷卡刷的特别利落,一批又一批物资被运往老家。   虽然没买名牌包包,没买奢侈品,她也花钱如流水。   找服装设计师为孩子们设计校服,跟进学校的改建过程,还有联系大城市的学校,共享一些课程,哪怕是购买呢。   一桩桩、一件件,事情忙起来,时间过得特别快。   等陶然回过神,半年一晃就过去了,卡里的钱也qaq钱这种东西,果然一点也不经花!   她突然好怀念做任务的感觉。   一个月就能赚几百万好嘛。   陶然呼唤系统:“我的小可爱,你到底什么时候回来?我们要休息到哪天啊,还能不能做新的任务?”   神界和凡间界时间流速不同,系统只是陪它家主上走了一趟十三重天,陶然这里都过去半年了。   古神阎浮和系统蓝团子一同降临到陶然所在的小世界。   眼看系统直接要带自己往陶然家里去,阎浮站定:“等等。”   蓝团子歪着头:“怎么啦?”   “我不能现在就去找陶然,她根本不认识我。”   “我帮她解封记忆就好啦。”   “不行的,不能直接解封。第一,她只是一个凡人,贸然解封那些记忆,会对她的身体造成极大的负荷。第二,她才二十多岁,你算一下那十二个任务世界,她一共经历了多少年?正常的古代世界和现代世界,她都是长命百岁,而且还有几个修仙世界,那些寿命就更是漫长。如果那些记忆同时解封,会冲击她的主意识,万一她迷失了自我,分不清自己到底是谁……”   阎浮向来沉默寡言,这还是系统第一次听到,自家主上一口气说这么多话。   它听得一愣一愣的。   确实是它没有考虑周全。   当然了,阎浮说的这些伤害,都可以通过丹药解决。   只不过,先破坏,再治愈,到底有极小部分可能,还是会留下一些不太好的后遗症。   很显然,阎浮要的是对陶然完全没有伤害。   蓝团子挠了挠头:“我还以为您急着和陶然相认。”   阎浮黑眸沉静如玉:“时间对于神明来说,没有任何意义,我在她身边,本就已是永恒,我可以等她慢慢想起一切。”   系统:“那可得等她慢慢修炼,修为上来了,识海渐渐打开,要不少时间呢。也对,您从来就不缺耐心,在神魔战场上您是最有耐心的狩猎者,更何况如今面对的是心爱的人。”   阎浮微微颔首。   系统:“那您带她修炼?就用穿书部的由头?不过我也不太清楚她的态度,我先去探探她的口风吧。”   见到系统回来,陶然开心极了,“你来的真是时候,小宝贝,我们什么时候去做新的任务呀?”   系统有些为难地说:“最近没有穿书任务,不过在蓝星有异能者协会和非正常事务所,他们也会发布一些任务,你要做这些任务吗?来钱也超快的哦。”   “你具体跟我讲讲?如果可以的话,我想试试,我最近氪金太疯狂了。”   “你又玩什么游戏了?”   “养成游戏?或者叫经营游戏?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定义它。”   系统不理解。   陶然把山村希望小学的数据分享给它。   系统:“你这叫慈善事业,谢谢。”   陶然:“我才没有那么伟大,我也不是想要拯救谁,或者是有很多爱心,我只是单纯地就这么做下来了,你就当我是闲得慌吧。”   系统提醒她:“其实你以前做过很多这样的事。”   陶然:“?”   “在任务世界,你做过很多慈善,你比你以为的更善良,少女,你不够了解自己哦。”   “嗐,那都是书里面的世界嘛,都是假的咯,你总不能说我在里面捐的都是真钱吧,那你登录我的游戏看看,要是游戏币可以当钱花,我在游戏服务器里那么多钱,早就富可敌国了。”   系统没有纠结这个问题,反正陶然以后都会想起来的,“那我先给你讲讲穿书部在蓝星的任务?你想加入异协或者是非所都可,具体是这样的……” 第251章 番外   今日天气极好, 云层高且淡,天空蓝汪汪的像是倒挂的湖泊。   唯一不好的是,夏天到底还是太热了。   陶然撑着太阳伞, 快速走进了地铁站,好在冷气开的很足, 她总算舒服了点。   夏天的命, 真的是空调给的。   她今天的穿着和往常不太一样,比较正式,上身是一件白色的衬衫,下面是一条黑色的长裤,怀里还抱着一个文件袋, 袋子里装的是她的简历。   陶然这次是要求职, 前往异能者协会面试。   系统紧张地确认了好几遍,“东西都带齐了吧?”   陶然倒是一点也不慌, 她做过很多工作,卖过奶茶、当过前台、发过传单……面试的经历海了去了。   在异能者协会和非正常事务所之间, 陶然最终选择了异能者协会,异协更多是解决问题, 非所偏重于调查,异协的收入比非所更高一点。   异能者协会在魔都的分部, 坐落于最繁华的地带,这里寸土寸金,它独自占领一整座高楼大厦。   好有钱的样子,不愧是随随便便就能买下陶然小说“版权”的红尘缘娱乐公司背后的母公司啊。   而且大楼就大喇喇地挂着“异能者协会”的牌子。   这种一点也不科学的组织, 就不怕别人怀疑吗?   系统解释道:“这里用了特殊的奇门遁甲术,没有得到异协的邀请,是无法进入的哦, 因为你的文件袋里装了异协的邀请函,阵法感应到了它,你才能看到这座大厦。”   陶然:“原来是这样啊,我就说你们穿书部心怎么那么大。”   经过旋转的玻璃门,陶然对上了前台热情地笑容:“你好。”   陶然:“我是来面试的。”   前台了然:“是新人啊,请到23楼稍等一下。”   陶然等电梯的时候,大门外又进来一个人。   有些奇怪,他戴着一张银质面具,看不到面容,三十几度的大夏天却穿着很厚的黑色连帽衫,帽子戴在头上,浑身上下都裹的严严实实,像是一点也不怕热。   陶然见到前台和保安都对那个男人打招呼:“阎先生早。”   大概是异能者?   类似于电影里面的超人或者蝙蝠侠吧?   可能是这种super man,都有自己专属的扮相,别管怪不怪,反正人家就喜欢这么穿,有能力的人都比较有个性。   他看起来也是要上楼的样子,就站在陶然身边,和她一起等电梯。   电梯门打开,本来里面还有另外一位女士,看起来是从地下停车场上来的,但陶然进去的时候,那位女士忽然接到一通电话,急匆匆地走出了电梯。   最后电梯里只有陶然和那位阎先生两个人。   阎先生站在电梯的按钮旁边,转头看向陶然。   他这样侧着身子和陶然对视,陶然就看到了他的眼睛,很黑,很透亮,还很深邃,一般人的眼睛总是或多或少有些杂质,他的瞳仁却是全然的漆黑,陶然在那一瞬间想到了黑曜石,或是某一处寒潭。   他没有说话,这个动作像是要问她,打算去哪一楼,然后顺便帮她按一下按钮。   这个人看起来气质挺冷淡的,但是性格还是蛮好的嘛。   陶然笑着说:“23楼,谢谢。”   顺着这个视线,陶然刚好能看到,他的手从有些长的衣袖里伸了出来。   那是一只很好看的手,肤色冷白,手指修长,指节如同竹节一般分明,骨节处流转如水,他的指甲是淡淡的白色,透着一股不健康的苍白。   他向陶然点头示意,先为她按了23楼,然后才按下自己要去的楼层。   陶然有些无聊,随手拿出手机,随便浏览着页面,看一看最近追的小说有没有更新。   阎先生落后陶然半步站着,他的手自然地垂下,又收回了衣袖里,没有在看手机,视线平视着电梯门。   系统乖巧地趴在陶然的怀里。   陶然rua了它的秃头一把,手感还不错。   23楼很快就到了。   电梯门一打开,陶然才发现,来这里面试的人还是挺多的。   工作人员有秩序地带着他们前往等待室坐下。   面试者穿什么的都有,像陶然这样穿了正装的人很少,有随便穿着大裤衩、拖鞋的,有二次元风格的,还有穿了古典的服饰,也有人直接穿着校服就来了,还有的穿着道士服。   唯一相似的是,他们每个人身上都有一股若有若无的傲气。   陶然表示理解,在这个普通人居多的蓝星,异能者有傲气也很正常。   陶然进来的时候,有几道目光落在了她的身上。   陶然听到了他们低声的交谈:“她看起来很面生,你们有认识的吗?”   “不认识,应该不是修炼世家的,我看她身上没有异能,可能是新人?”   有一个穿着一身潮牌的少年,嘴里嚼着泡泡糖,吐出了一个大大的泡泡,轻嗤了一声:“肯定是新人啊,还穿职业装来面试,一看就是对异协和非所都不熟悉,我不想和她分到同一个任务里,游戏里萌新妹子或许很招人喜欢,真正被卷入超自然事件的时候,萌新往往代表着拖后腿。”   “听听他说的这叫什么话?宿主你那么厉害,才不会拖后腿呢,我看他都要抱你的大腿。”系统都想跳起来跟他打一架,居然敢说自家宿主的坏话。   陶然很平和,把蓝团子按了回去。   她刚来异协,对这里不熟悉,没必要在言语方面和别人起争执,再说她现在也是拖家带口的人了,希望小学一大堆小宝贝等着她照顾呢。   修炼世家,陶然昨天看过系统给的资料,是挺庞大的势力啊。   不过穿职业装也能成为被diss的点这可真的是……穿的正式一点,只是表示对这次面试基本的尊重吧。   少年你这么愤世嫉俗,请问中二年级毕业了吗?   蓝团子哼哼唧唧地表示不满,“他就祈祷别跟咱们分到同一个队里吧,不然我会让他后悔长了一根舌头能说话!”   陶然莞尔一笑,在意念里和它交流,“你现在毒舌的这么清新脱俗吗?”   系统掐腰骄傲:“那是,上个世界的任务对象超毒舌的好嘛,我跟他学了一招半式。”   面试十点开始。   面试的房间就在等待室隔壁,等待室里有一面电子屏幕,可以看到面试那边的场景。   陶然排在第十七号。   她通过外面的屏幕,观看里面的面试流程。   面试官一共有三位,两位男士,一位女士。   面试官首先会递给面试者一个测量仪器,测量修炼资质和当前实力,然后便会询问一些关于任务世界的问题。   陶然发现,他们大多数都只去过一个任务世界,而且不是每个人都有系统。   刚才那个吹泡泡的少年是排在五号面试。   系统全程吐槽:“原来他叫萧羽,你说他傲气什么啊,不就是一个火系异能者吗?你看他指尖那一簇小火苗,跟拿个打火机有什么区别?而且他的异能就那么一点点,才能释放出来几次火苗啊?我看咱们去便利店里买个一块钱的打火机,恐怕续航能力都比他要久!”   要不是场合不对,陶然都要笑出声了,小系统你真的可以的!真的好好奇,上一个任务世界的任务对象,到底有多毒舌,让你耳濡目染,如今的境界恐怖如斯啊,损人都损出一出单口相声了。 第252章 番外   终于排到了陶然面试。   主考官是一个中年男人, 坐在正中间,左面的女士上了年纪,头发有些白了, 右面是一个带点书卷气的青年。   陶然刚一进去,系统就提示道:“宿主, 这个房间里有测谎的阵法, 如果你说的话并非出于本心,阵法那边会有反馈。”   原来是这样,这个面试还挺讲究的嘛。   陶然礼貌地向他们微微一鞠躬,然后介绍自己。   主考官递给她测量仪器。   修炼资质分为九品,共分上中下三等, 每一等里面又分为上中下三品。   陶然之前有留意过其他人的测量结果, 一般都是中等,偶尔有一两个上等, 比如萧羽就是上等中品,他是这些人里面资质最好的。   蓝星处于末法时代, 灵气极为稀薄,即便是萧羽这样的上中资质, 如今的修炼水准也就是能当个人形打火机。   陶然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她的修炼资质应该挺差的, 她都有那么一大堆金光闪闪的修炼技能了,但想在蓝星吸收灵气,却从来没有感受到灵气的存在。   大半年过去,都没有做到引气入体。   测量结果出来以后, 是下等下品。   三个面试官都有些惊疑,互相对视了一眼。   修炼资质,相当于修仙世界的灵根, 一般只有达到中等,才会被穿书部选中,成为穿梭位面的任务者,这位面试者是由穿书部介绍来异协的,却是下下资质?   接下来测量的是当前实力,那个仪器毫无动静。   陶然在等待室的电子屏幕里,看到了前面人的测试结果,一般会显示实力评级,看起来是由高到低是从a排到z,像萧羽就是f级,面试官对他很满意,他自己也很骄傲,想来他这个年纪能达到f级是很厉害的事情。   主考官解释道:“仪器纹丝不动,说明你体内的灵力在z级以下,比检测的最小值还要低。”   陶然抱着的蓝团子,扑棱着翅膀,从她怀里飞出来,抗议道:“这什么破仪器啊,只能检测灵力,那是纸面实力,宿主你的古武技能那么牛逼,根本检测不出来。”   显然,面试官的实力,还不足以看到这个以精神体模样存在的蓝团子。   主考官翻开了陶然的简历,不自觉地眉头一皱,疑惑地问:“你完成了十二个任务世界,每个任务世界的评分都是s+,但却从来没有在蓝星出过任务?”   陶然点头说是。   旁边的女士说:“通常情况下,任务者会在做完第一个穿书任务后,就加入异协或是非所,探索蓝星的超自然事件。”   那个青年补充道:“成为任务者之后,一般大家都不会再在现实里甘于当一个普通人。”   当个普通人有什么不好吗?   陶然是个孤儿,以前的日子过得很苦,最大的心愿就是能成为一个普通人。   有自己的房子,不用担心睡醒了会被房东赶出去;能买新鲜的肉和蔬菜,不用因为排骨涨价了就放弃自己爱喝的山药炖排骨汤;生病了敢去医院看病,不用付不出医药费就自己硬挺着。   其实这个世界上,有钱人并不是大多数。   全国居民的人均可支配收入是三万元,农村居民的更少,只有一万六。   关于这个世界的真相,每个人所处的位置不同,看到的自然也不一样。   陶然笑了一笑:“每个人追求不一样吧,我觉得当个普通人挺好的,我也没有什么大志向,普通人很安逸。当然,我很感激异协和非所的成员,就像感激人民警察或是消防员那样,你们在我们不知道的地方,保护了这个世界,让我们能过上普通的生活。”   主考官拧着的眉头微微舒展,十八号面试者……   明明看起来背景简单,通过政审看到的人生经历,就是一个积极向上的普通女孩,但她却有十二份s+的穿书成绩,然而测量仪器出来的结果,资质和实力都非常一般,这就很矛盾。   不过,看她自从面试开始时的态度,始终从从容容。   跟她聊天,听她说话,也能看出她胸有丘壑。   看起来平平淡淡的,但是让人很舒服。   她这样认可异协的付出,眼神很真挚,并不是拍马屁的意思,更何况测谎阵法的反馈是正向的,说明她就是这么想的。   主考官合上了简历,口吻也变得轻松起来,随意地问道:“穿梭了十二个任务世界,都没想加入异协,今天怎么会来面试?”   陶然:“最近接不到新的穿书任务,我又缺钱花,听说异协任务奖励的现金很丰厚。”   一个很诚恳的回答,诚恳到让人无法拒绝,就像她这个人一样。   面试官全都笑了起来。   青年问:“你知道异协任务的危险程度吗?愿意承担这样的风险吗?”   他打开房间里的投影,对陶然播放了几段视频。   有的异协成员在原始森林里探索,忽然整个树林的古树都变成血红色的触手,对异协小队席卷而来。   有的异协成员和变异的妖魔搏斗,生死只在一线之间。   还有的异协成员,接受了都市里的任务,却在帮中学生驱逐笔仙时,神志受到侵蚀……   这些视频,和陶然之前在外面的等待室里看到的不一样。事实上,每一段视频都不是重复的,异协似乎准备了很多很多这样的惊险视频,来劝退面试者。   陶然在心里衡量了它们的危险系数,和自己的能力做了一下对比,她完全应付得来。   陶然点头:“我了解,我知道这个行业很危险,我不怕面对这些危险。”   主考官和她握手,“谢谢你来参加面试,面试结果稍后会通知你,请在这份保密协议上签个字吧。”   系统:“这份协议里嵌有阵法,一旦签署,自动生效,不管有没有通过面试,关于异协和面试的一切,都不能向外泄露。”   之前的面试者也都签了,陶然签好字后,离开了面试的房间。   萧羽还没走,大多数面试者都没走,毕竟这个面试是公开的,大家都想看看别人的表现。   陶然刚一出来,就收获了一片嘘声,萧羽反应最大:“你参加了十二个任务世界,却从来没有进行过现实任务,根本就是贪生怕死吧?也对,穿书世界是精神体进入,不会真的死亡,等于说多了一条命,哪像现实任务这么残酷,死了就是真的死了。现在你也是没了钱,才想要加入异协。不过你实力这么差,进了任务就是送人头,我劝你还是趁早退出吧。不然的话,不知道哪个倒霉鬼,会和你分到同一组。”   其他人说话没有萧羽这么直接,不过也都表现出了比较排斥陶然的样子,她的实力和成长潜力都太差了。   下下资质?z级以下灵力?   异协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成员。   大家都好怕陶然通过面试,然后跟自己分到一组啊。   陶然真是过去中二年纪了,她长大了,对待言语上的冲突看的很平和,谁让她是个儒雅随和的人呢。   陶然微微一笑:“贪生怕死,从另一个角度来看,就是珍惜生命嘛,我当你是夸我咯。劝我退出,也是看我测出来的实力差,我当你是善意提醒咯。谢啦,小弟弟。”   萧羽被她这一笑,晃了一下神,其实她生的很好看。   白得欺霜赛雪的肌肤,长而乌黑的头发扎成了一个利落的马尾,双眼里像是盛着夏夜的繁星,笑起来的时候眉眼弯弯,一对小梨涡若隐若现。   然后就是懊恼!   他居然还看呆了一瞬。   可恶,这个女人长得好看又怎么样?异协可是凭实力说话的。   萧羽:“谁是你的小弟弟?刚才面试的房间里有测谎阵法,你别以为拍了异协的马屁,就能加分,你说的是谎话,对于这场面试来说,是减分项。”   陶然没有替自己辩解,而是以退为进:“那你更没必要和我废话了,如果你认定我是在说谎,你看我不管是实力和资质都这么差,又有这么多减分项,妥妥会被异协刷下来,以后咱们的人生不会有任何交集,你何必为了一个陌生人失了风度?”   她这样一说,在场的面试者全有些不好意思,还有人心虚地低下了头。   失了风度的人又何止是萧羽呢?其实大家都有点过分了。   主要还是那种作为异能者的优越感在作祟。   可优越一定要通过踩别人来体现吗?   陶然又有什么错呢?唯一让人觉得别扭的地方,无非就是她一个普通人,放进一堆天之骄子里,显得太咸鱼了吧。   有人小声地和陶然说:“对不起。”   陶然也能理解他们的心态:“你们无非是怕做任务和我分到同一组,被我拖了后腿,但你们应该相信异协,异协不会拿每一个成员的性命开玩笑,如果我达不到异协的要求,是不会和你们一起出任务的。”   陶然收拾东西离开。   萧羽追在她身后,还想说点什么,但是张了张嘴,什么也说不出来。   明明陶然看起来温温柔柔的,但他就是觉得被她怼的没话说,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   系统高喊六六六,“宿主,论起怼人,你还是比我强!是我熟悉的那个陶怼怼没错了。”   陶然:“我是想得饶人处且饶人,退一步海阔天空,真的我现在够儒雅随和了,而且我对你们穿书部的印象是还挺好的,初来乍到真心不想惹事,但是这些新人非要上赶着挨怼,那我也没办法啊。”   系统:“不用照顾我们穿书部的面子,直接打他一顿,让他跪下叫爸爸。”   陶然:“算了,懒得动手,还得费力气,就这点言语争执,也没必要上升到打架斗殴的地步,我是文明人,讲法律的。”   没有面试者的时候,等待室和面试间里的电子屏幕是切断的。   面试者看不到面试官的交谈,但是面试官却能看到等待室的情况。   主考官摇头笑笑:“这些都是新兵蛋子,如果是异协里那些做过现实任务的老油条,就不会发生这种事,在言语间刻意刁难和排斥十八号,他们知道不能轻视每一个人。真正的高手不会把‘我很强’三个字刻在脸上,纸面的测试数值不能完全代表一个人的实力,更何况这还是一个有十二个s+穿书成绩的任务者!倒是十八号的反应很有意思,她一直在避免进一步的冲突,很有大局观,偏偏又能把人怼的主动认错。”   那位上了年纪的女士说:“萧羽这孩子从小太顺了,为人处世不太聪明的样子,让他栽个跟头也好。”   有些书卷气的青年问:“十八号面试者说她最近缺钱,所以要加入异协,她有十二个穿书任务的s+成绩,赚了不少钱,你们猜她把参加穿书任务赚的钱,都花在什么地方了?”   主考官也算阅人无数,“她看起来像是没什么事业心和进取心,比较享受生活的那一种,买房、买车?”   女考官:“现在的年轻人……像我小孙女那样,追星、玩游戏?”   青年把平板推了过去,上面是陶然投资建设的山村希望小学,他说话有些激动,眼睛亮的像是闪着光芒,“她不是只建个学校就不管了,我见过很多那种走个过场的,捐一笔钱,拿到捐款证明,晒一晒就算完了,那种小学到后面根本没人去上,就只是一个空房子,可她前前后后追加了许多投资,确保了这些孩子是真的有学可以上,而且不管是师资力量,还是学校的方方面面,她都在非常上心地规划。”   女考官:“居然是慈善吗?没想到我活了这么一大把年纪,看人也有看走眼的时候,这个小姑娘……该怎么说呢?”   主考官接上了她想说的话:“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她很有君子之风。我有一种预感,或许她会成为异协有史以来最优秀的成员之一。”   青年推了推眼镜:“是叫陶然吧?如果可以的话,她的新手任务,我想亲自做跟随队伍的保护者。”   主考官调侃他:“你这是起了爱才之心啊。”   隔天,在异协新人培训教室里,见到陶然出现,萧羽一副活见鬼的表情,嘴巴张的老大,简直能塞进去一整个鸡蛋,“你怎么会在这里?”   这说明陶然通过面试了。   说明她昨天面试时没有说一句假话,她真的不怕任务的危险程度,也是真心崇拜和感激异协成员,对于保护蓝星做出的那些贡献。   还说明,即便是下下资质和z级以下的灵力,她仍旧能发挥出来,异协所要求的实力。   一辆豪车飚出车速不难,可她这就像是骑着一辆破旧到生锈的自行车,仍旧能飚出豪车的车速!   陶然莞尔一笑,“听说这次培训是按照任务分组来的,看来你就是和我分到同一组的倒霉鬼了?预祝我们合作愉快?不管我们私下里有什么冲突,别把这些情绪带到任务里,我想你跟我一样希望首战会顺利,你觉得呢?”   这是萧羽昨天说过陶然的话,陶然原话奉还。   萧羽只觉得,他昨天说过的每一句针对陶然的话,如今都是在啪啪打自己的脸。   直到开始上课,萧羽还是一脸恍惚的表情,很显然还在怀疑人生。 第253章 番外   陶然分到的这个新人培训小组, 一共有五个人,除了陶然和萧羽之外,另外还有两男一女, 看起来都很年轻。   他们似乎和萧羽很熟悉,一上来就打成了一片。   给陶然这个组上课的老师叫温行止, 陶然昨天刚见过他, 就是给新人面试的考官之一, 那个带点书卷气的青年。   温行止性格慢吞吞的,打开投影,开始讲述课程。   他讲的内容,并不全是课件里有的,而是旁征博引, 只要涉及到蓝星的超自然事件,他都能展开,方方面面都讲解清楚。   即便是像萧羽这种,出生在修炼世家, 从小就对这些耳濡目染的世家子弟, 都学到了很多新的知识。   陶然也听得津津有味, 原来就在她生活的蓝星, 居然都有这么多超自然事件, 她一直以为这是一个很科学的世界呢。   一直到第一天的课程快要结束了, 温行止才像忽然想起了什么一样,问道:“你们要互相做个自我介绍吗?再顺便选个队长?”   萧羽很矜傲地抬了抬下巴:“萧羽。”   这就算完了。   能力啊、等级啊, 要不要当队长什么的,他一句也没说。   萧羽这两个字,就已经是最好的介绍了,有谁不知道他啊。他从小就是天之骄子, 所有修炼世家长辈口中夸赞的别人家的孩子。   坐在他身边的那个男生倒是很和气,站起来说:“我叫程正,能力是嗅觉方面,我能分辨出来很细微的气味,也能追踪……”   他还在巴拉巴拉地介绍着自己,系统冷漠地总结:“哦,说白了就是狗鼻子呗,牵条警犬说不定都比他有用。”   程正也是昨天面试时攻击过陶然的人,系统心里有气呢。   陶然拍了拍它的小脑袋,表示安抚。   第三个男生说:“我叫王岩,力量系异能者,我力气很大。”   系统的评价是:“傻大个。”   其实从他们坐的位置,就能看出来,他们几个很亲近。萧羽、王岩、程正,还有另一个女孩子,四个人抱团坐在一起,陶然一个人坐在过道另一边的位置。   那个女孩子身形娇小,说话柔柔弱弱的,小兔子似的:“我是治愈系,顾云娇。”   蓝团子又要开炮,陶然按住了它:“对女孩子,稍微温柔点?”   系统哼了一声:“她昨天说你坏话的时候,可没表现的这么娇弱!”   陶然最后一个做自我介绍,说的话简短却有力:“我叫陶然,我想当队长。”   这话一说出来,所有人都诧异地看向她,包括温行止。   显然,她的这一举动出乎所有人的预料。   王岩第一个反对:“你说你当队长,就能当队长吗?队长是投票选的吧?我投萧羽一票。”   他从小和萧羽一起长大,是萧羽的忠实拥护者。   顾云娇:“我也投羽哥哥一票。”   程正抱歉地对陶然笑笑:“萧羽唯一欠缺的就是经验,如果你经验丰富,我可能会考虑投你一票,但你和他一样是新人,所以我也这一票也给萧羽。”   队伍里一共五个人,投票结果三对一。   即便萧羽投陶然,也还是萧羽胜出,更何况萧羽只会投自己。   萧羽挑了挑眉毛,抱着双臂对陶然说:“承让。”   温行止好奇地问:“你怎么会竞选队长?我以为你的性格不想管事呢。”   陶然淡淡一笑:“我确实比较懒,但这是第一次出任务,事关生死,把选择权交给别人,是最糟糕的选择。”   万一遇到那种瞎指挥的,那画面太美,她不敢想象。   照旧是她一贯的从从容容态度,只不过又多了一种难言的自信,很有一种领袖的魅力,让人好奇她在那十二个任务世界里,担当的都是怎样的角色。   每一次温行止以为他够了解陶然了,每一次她都会打破他的认知。   温行止:“队长确实是票选出来的,不过其他成员有权向队长挑战,如果胜出的话,就能取而代之。”   萧羽对这条规则没有异议:“异协本来就该以实力为尊。”   就连温行止都觉得,这孩子说话太中二了。   然后陶然和萧羽上了擂台。   她一招就放倒了萧羽。   萧羽懵逼地看着自己的手:“我输了?”   他被陶然扔下了擂台。   台上,陶然含笑站着。   依旧是初次见面时,那一套白衬衫和黑色长裤,她穿的就像是来写字楼打卡上班。   恐怕在她眼里,成为异协的成员,也并不就是伟大的保护了世界,而是和程序员敲代码,又或是建筑工人搬砖一样,都只是一份赚钱糊口的工作。   确实是这样,陶然工作的态度一向很敬业,在任务世界就努力拯救反派,在现实世界也是兢兢业业上班。   刚才出招时,她的气质锐利,如同一把出鞘的宝刀,气冲云霄。   而现在,宝刀再一次入鞘了。   她又温温和和的,笑时还露出了那对小梨涡。   萧羽再一次被她的笑容晃了一下眼。   这一次,他不会被她这样无害的气质迷惑,像从前那样轻视她,在她露出来那样锐利的气势之后。   系统欢呼:“宿主牛逼!干嘛一招击败他?应该多揍他几拳,让他目中无人。”   萧羽那些伙伴,和他一样还在懵逼。   懵比树上懵逼果,懵逼树下你和我。   只有温行止看出了刚才试什么情况,鼓掌赞道:“你精通古武!”不愧是能拿到十二个s+穿书成绩的任务者啊。   陶然笑着点头。   系统:“我家宿主的古武技能,早就是金色传说级别了,在这个处于末法时代的蓝星,打你们就跟玩一样。”   王岩不服气,“我羽哥不擅长站桩对打,我来跟你打!”   他是力量系异能者,力气大的惊人,一拳打出去的力道,连金腰带的守护者、拳击台上的拳王都会害怕,却同样被陶然一招放倒。   “怪物!”这是王岩对于陶然带着后怕的评价。   程正是唯一一个还能笑出来的,安慰大家:“做任务可不光是靠武力,还要靠脑子的。”   顾云娇连忙附和道:“萧羽哥从小就聪明,而且他对蓝星所有非自然现象都很熟悉,每一个案例都能倒背如流。”   王岩:“就是,不像某些人只有一把子傻力气。”   这几乎是明摆着说,陶然四肢发达、头脑简单了。   系统都要气笑了:“只有一把傻力气的人明明是他王岩自己吧!”   陶然动作潇洒地跳下擂台:“那么,我现在就是队长了?”   萧羽:“我还不至于输不起。”   陶然:“那你们该叫我队长啊。”   王岩还憋着气,程正笑嘻嘻地叫了一声:“陶队长。”   顾云娇怯怯地看了陶然一眼,没有说话。   萧羽戴上耳机走了。   陶然慢悠悠地收拾自己的东西。   温行止在讲台上整理教案:“看来你这个队长,恐怕当的不太顺啊。”   陶然不在意地笑笑:“新队伍本来就需要磨合。”   她询问过异协了,现阶段她必须要跟着队伍一起做任务,只有她通过新手任务,才能申请单独行动。   其实凭她强横的个人实力,就是带四个废物,也能让他们躺赢过任务。   不过新手任务本来就是组织给每一个成员的缓冲,都是特意挑选的简单任务,确保他们能够完成,同时也能见识到任务的残酷性。   如果陶然让队友划水过去,那就等于说和她组队的人,都失去了一个成长的机会。   新手任务对于每个人来说,都很宝贵。   陶然虽然不觉得自己有多好,但也不是一个坏人,不会因为自己太强,就浪费队友这个机会。   “不过。”陶然话锋一转,“就是不知道组织到底想要磨一磨谁?”   温行止的眼里闪过一抹惊艳。   这个女孩实在太让他惊喜了!一次又一次。   没想到在她看似万事不在意的淡然之下,却有这份通透。   新人分组,当然需要磨合。   但是通常来说,分组时大家互相都是陌生人,那么每个人对其他成员的态度,就都是中立的。   又或者,分组里面本来就全是熟人,那么每个人都是熟悉的。   比如把陶然放进一个散组里。   又比如从萧羽这个四人小组里,拿掉陶然。   总之,萧羽四个抱团,只有陶然一个完全陌生,并且双方互相抱有敌意,这是极其少见的组合。   陶然只看温行止的目光,就知道自己猜对了:“或许是组织想要看看我真正的实力,也或许是想要磨一磨萧羽这块宝贝疙瘩?”   温行止:“如果你不满意这种分组,我可以申请帮你调换。”   陶然:“其实无所谓,我说一句实话,就算萧羽四个人都投敌,我到时候都能轻松完成新手任务。你们应该比我更清楚十二个s+意味着什么。如果是想借我的手磨一磨萧羽,其实年少有锐气也不是什么坏事,我就怕他真被我打击的彻底起不来了。”   温行止一时哑然。   这个新的同事,说话一如既往,过分诚恳、也过分直接。   温行止沉吟了许久,才说道:“其实两方面的考量都有,各个小世界的异协,都有前往时空神殿培训的名额,组织上非常看好你,未来这个名额里或许会有你一份。萧羽天分很不错,只是性子过于傲了,这既是一次给萧羽的磨炼,也是一次你展示自己的机会。”   温行止点到为止:“你昨天和今天的表现都非常加分。”   陶然懂了。   异协想要的不是一个孤胆英雄。   “可能是你们看我捐助希望小学,以为我很怎样……但我其实不是一个为国为民的大英雄式的人物,当时也只是一时兴起。包括昨天,我也不是为了大局退让,如果不是为了好好工作赚钱,可能昨天这顿打就落在萧羽身上了。我最后交出来的答卷,或许未必能让你们满意。”   温行止对此的回答是:“你的历史将由你亲自来书写。”   即便陶然真的完全没有大局观,没有领导能力,带不好一只队伍,只讲个人英雄主义。   但只要她能展现出来自己的风采,即便是孤胆英雄,异协也会肯定她的贡献。   更何况,这个姑娘,似乎还没有意识到,她身上的闪光点,远比她看到的更多。   为期十天的新人训练,陶然反正把全队上下全都揍了一个遍。   就连小兔子式的顾云娇,陶然也督促她参加体能训练。   小姑娘哭红了眼,从来没有受过这份辛苦。   陶然:“先别哭,你想啊,敌人才不会因为你是治愈系异能者,就不跟你打呢,人家反而想更快地撂倒你,削弱我们队伍的续航能力。”   训练的最疯的人就是萧羽。   从小到大,他从来没有失败过,心里憋着一股劲儿,总有一天要打赢陶然,找回这个场子。   新手任务派下来了。   系统有些担忧:“宿主,他们都不服气你,会不会暗地里给你使坏啊?”   陶然:“要是妨碍到咱们做任务,大不了把他们全都打晕,反正这也是他们自己的新手任务,是一次非常重要的考核,如果他们因为不满我,就浪费自己的机会,那他们会自食恶果的。套用一下温行止的话,每个人都在书写自己的历史。”   系统换了一个叹气的表情包。   其实它不太理解,陶然为什么要经历这些,队友各个都是刺头,难搞哦。   它也问过自家主上:“我们直接把陶然带到天外天嘛,那里的灵气浓郁,她慢慢修炼升级就好。”   阎浮问:“你猜她会怎么选?”   系统:“选什么?”   阎浮:“在修炼这条路上,她是想要看不同的风景,还是想要被困在我的神国里,只做我的附庸,离了我,她甚至连修炼室都出不去,外面随便一处灵压,都能直接挤爆她的凡人之躯。”   “我也不知道。”让系统这个数据流揣度人心,那可太为难它了。   那时阎浮学着陶然的样子,也在蓝团子的秃头上rua了一把,“不急,我们慢慢等她的回答,她可以选择任何她想要的。”   即便消息再是灵通的新人,也不会知道一点。   其实每一次新手任务,都会有异协的成员同行,帮忙保驾护航。   之所以不让新人知道,是怕他们仗着有人保护,就不认真对待新手任务。   温行止本来申请了和陶然这支队伍同行,却被上面驳回了。   新手任务不会没人保护,只可能是这支队伍已经有了保护者。   温行止想要查一下,陶然队伍的保护者是谁,却提示这在他的查询权限之外。   温行止已经是异协的高层了,不然也不会负责新人面试。   他有些纳闷:“居然连我的权限都查询不到?会是谁呢?” 第254章 番外   陶然小组这次分到的案子, 是调查一家民宿的游客意外死亡事件。   本来,这些人死亡的时间、地点、原因,全都不相关, 只当做普通案件处理。   但是前些天,突然有一个死者家属找到媒体, “求求你们救救我!我会死的, 当初一起去那家民宿的人全都死了, 这家民宿一定被诅咒了,死亡民宿!这是一家死亡民宿!”   最后是心理医生为他做出诊断:“被迫害妄想症。”   他所说的那些死者,死亡时间跨度很大。   死亡地点相差很远,死亡原因也各不相同。   更何况,并非所有去过那家民宿的人都出事了。   这看起来只是一个偶然, 无法在相关性方面划等式。   而那个声称自己会出事的死者家属,至今都活蹦乱跳的。   网友的评论一边倒:“心疼民宿老板,摊上这种神经病游客。”   不管是异协还是非所,在网上都有专员, 专门搜索这一类相关信息。发现异常后, 就派人调查了所有去过那家民宿的游客。   结果显示:“多年前曾经去过那家民宿的一位游客, 身上有超自然力量残余。”   这个到处求人保护的死者家属不会出事, 但那家民宿确实有古怪, 只不过原因未明。   前期准备是在温行止的指导下完成的, 让她们五个伪装成普通游客,加入一个小型的旅游团, 一同前往那家民宿。   陶然随身带的设备,都是异协发放的,相当高科技,比如一个轻薄的手环, 可以实现随身拍摄、卫星定位、实时通讯等等功能。   也有一些不那么科学,比较玄学的工具,比如罗盘、符箓之类的。   组织发的,就连看起来平平无奇的手机都可以太阳能充电。   出发前,程正找到陶然:“虽然温老师帮我们报了同一个旅行团,但我想我们也不必伪装成很熟悉的样子。一方面我们确实不熟,强行装熟反而可能成为破绽;另一方面不绑在一起,也利于分开行动,更方便我们的调查。”   陶然似笑非笑地问:“你一个人的意思,还是你们四个全部的意思?”   王岩梗着脖子:“我也是这么想的!”   顾云娇小声说:“我跟大家一起行动。”   陶然看向萧羽。   萧羽坦然地迎向她的目光:“虽然是同组,但其实我们也是竞争对手。”   陶然点了点头:“我明白了,你觉得即便组队考验的是团队协作能力,但你们四个一样是合作,对吧?不过,萧羽,我也提醒你一点,你总要走出你的舒适圈的,异协不仅仅有修炼世家的后代,还有很多别的强者,还有你到了穿书世界……山外有山、人外有人,不是所有人都会因为你的天赋就捧着你,你总要遇到比你更强的人,到时候你也这样和他们相处吗?”   萧羽这一次的视线,在陶然脸上放了很久,才说道:“谢谢你的忠告,我们和你竞争,并不意味着在任务里排斥你,我们调查到的所有信息,都会通过手环上传到群组里,和你共享。”   陶然耸耸肩:“那么我也一样。”   小型旅游团,一共才不过二十个人,坐了一辆中巴。   一大早上就出发,导游没有强行要求所有人,必须集中在某个地点集合,而是给出了几个选项,让游客自行选择上车地点,可以选一个离家更近的地方上车,这样更方便游客。   萧羽、程正、王岩、顾云娇,四个人的上车地点选在大学城附近,他们商量好的人设,是趁着没课出来玩的大学生。   顾云娇青春靓丽,萧羽带着少年人的傲慢,王岩拎着大包小包,程正笑得很和气,一看就很好接触。   程正一上车就道谢:“谢谢导游姐姐和司机叔叔,特意来接我们一趟。”   时间太早,车上还有先上车的人在补觉。   导游笑道:“没事,顺路嘛,你们先找位置坐吧。”   陶然是最后一个上车的,上车的地点就在她的出租屋附近,这里距离高速口很近了。   她拖着一个粉色的拉杆箱,戴着一顶大大的遮阳帽,脸上有些疲态,看起来像是熬夜没睡好,司机打开行李舱,让陶然把箱子放进去。   陶然上了车以后问导游:“大巴上有水吗?一大早上就这么闷热,渴死了。”   导游连忙拆开准备好的矿泉水递给她。   陶然坐在后面,调了一下座椅就开始睡。   导游:“人都到齐了,我先点个名吧。”   她拿着公司发给她的名册,请大家取出身份证核对。   程正很热情:“小姐姐,你经常带这个路线吗?”   导游:“是呀,好几年了。”   程正缠着导游问东问西的,全都紧扣那家民宿。   正在装睡的陶然,在心里默默摇头。她不知道,民宿那边知不知道异协的存在。假如对方知道的话,程正的表现太刻意了。再阴谋论一下,这辆旅游大巴上,有没有民宿那边的人?   导游被他缠的有些烦了:“我稍后一起介绍景点哦,现在先查验身份证。”   导游一路往后面走,一路查验,最后一个才到陶然:“你好,请拿出身份证,核对一下。”   陶然睡的迷迷糊糊,从钱包里摸出来一张卡片递给她。   导游:“您给的这是地铁卡。”   陶然这才有点醒过来的样子,重新换了身份证,带点埋怨意味地说:“你们这出发时间也太早了,我都没睡饱呢。”   像她这样抱怨的游客有很多,导游早就习惯了,“您先好好休息一下,等你们都睡的差不多了,我再为你们介绍旅游景点。”   陶然差不多六点钟上车,等游客都睡醒,已经快到十点了。   车上是各种各样食物的味道,有人带了卤好的鸭脖,也有人正在吃茶叶蛋,游客随意交谈着,有一个大妈一直在炫耀自己的儿子:“我儿子月薪三万,在外企上班,是主管!”   只有萧羽那一行人,看起来十分紧绷,带的那些大包小包就跟摆设一样,一个个挺直了背,竖着耳朵在听众人的交谈。   陶然拿出昨天晚上洗好的小番茄,慢悠悠地吃着。   导游拿起话筒,清了清嗓子:“大家好,我叫李莉,是咱们这次旅游团的导游,你们叫我小李就行,很高兴这段旅途能和你们同行。我先来为大家介绍一下本次的行程,我们会在十一点半抵达民宿,这家民宿是我们住的地方,它本身也是景点之一,被称为国内十大最美民宿……”   忽然,一道突兀的公鸭嗓响起:“我在网上看,说这家民宿受了诅咒,是一家死亡民宿,是不是真的啊?”   他一开口,身边的人也跟着叽叽喳喳:“好几个意外死亡的人,生前都去过那家民宿。”   “太刺激了!真的被诅咒了吗?”   那是几个高中生,看起来是为猎奇而来。   陶然用意念跟系统交流,“给程正发一条信息。”   系统早在异协刚把手环发下来的时候,就链接上了主系统。   程正收到了陶然的信息:“你们现在跟这些高中生一起起哄,假装是猎奇心理,你之前缠着导游问民宿的事,表现的太明显了,不像正常游客。”   程正并不傻,相反,他是一个很聪明的人,聪明到一点就透。   陶然并没有把话说全,但已经足够他明白她的意思。   是他大意了!   想想温行止特意给他们准备的那些大包小包,里面还装着那么多零食,可他们几个表现的一点也不像是游客。   尤其是他,急着套话,急着和导游搞熟关系,反而暴露了自己很多异常的地方。   如果那家民宿里面有人和导游非常熟悉,那么会不会无意间提起这一点,甚至于,或许这车里就有敌方的人!   其实他们对于那家民宿的情况一无所知。   所有人都值得防备。   程正第一次,正视陶然这个队长。   她能打赢萧羽,他只是有些意外。不过也在情理之中,十二个任务世界呢,攒也能攒一个古武技能了。   可这时,他是真的佩服陶然,心思太缜密了。   其实她大可以不提醒他们。   反正萧羽一开始就下了战书,这一次新手任务,既是合作,更是竞争。   但她不仅提醒了,还选择了一个最恰当的时机,能让他们把这个疑点洗清。   因为她是队长吗?   她在认真地当好一个队长。   照顾她的队员,帮忙纠正队员的错误。   程正回复:“我知道了,谢谢陶队。”他真心实意地叫了陶然一声:“陶队。”   程正一脸惊喜地说:“你们也听说过死亡民宿的事吗?”   那个高中生吹了一个口哨:“看来你也是奔着死亡民宿来的,咱们是同好啊,我就喜欢都市怪谈啊、乡村志异什么的。”   导游相当无奈:“你们这个年纪的孩子还真是……”   大妈听得挺害怕的:“小李,你和我们仔细说说,到底怎么一回事啊,要是什么死亡民宿,我可就不去住了,这种事情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   不用导游说,车上的其他游客就替民宿辩解:“什么死亡民宿,那个人有被迫害妄想症,也可能就是为了想红,所以才找媒体,民宿老板真是倒了八辈子大霉,摊上这种事。”   和大妈一起来的小姑娘说:“齐阿姨,就是因为传出了这种事,这家民宿才会降价,这可是网红景点,本来住一晚要上千呢,你看现在便宜了多少。”   这个话题就这样带过去了。   不过陶然很清楚,不管是以前去过那家民宿的人,还是即将要去那家民宿的人,都在异协的监管之下,异协不会坐视他们出事不管的。   陶然这一支队伍,则是去解决问题的人。   小队群组里,程正提醒道:“听陶队的话,我们现在要表现的像游客。”   他打开零食包装,递给萧羽一瓶可乐,自己拆了薯片咔嚓咔嚓地吃了起来。   群组聊天前面的信息,都是王岩在吐槽陶然:“就她还当队长呢,一点也不敬业,一上车就睡觉,昨晚是不是打游戏熬夜了,能不能尊重一下新手任务?”   程正此时解释道:“我们在明处,敌人在暗处,我们要按照最高难度的任务去模拟,假设对方知道异协的存在,假设对方能够获取大巴里的信息,陶队就是这样做的,她演什么像什么,你看她和普通游客有什么区别?”   王岩不满:“你干嘛一口一个陶队,你叛变了?”   他们的屏幕都有特殊的处理方式,外人根本无法看到,而且打字的编码,也和日常理解的拼音输入不同,不会有人知道,当他们掩映在袖口里的手轻轻触碰手环时,是在做什么。   程正:“兄弟义气是兄弟义气,新手任务是新手任务,我说过,我之所以投萧羽一票,是因为他除了经验不足,其他方面都很完美。但经验不足,的确是萧羽的缺点。事实证明,陶然其实经验丰富,她真心实意地指点了我们,不然的话,我们出了纰漏都没意识到,你不觉得我们一直表现出来的,都对这家民宿的关注太刻意了?要不是她提议我,装成猎奇心理,指不定我们就会暴露了。她当得起这一声陶队。”   王岩说不出话来。   萧羽同样是一点就透,“第一回 合,我们输了。”   程正:“其实谁当队长,我无所谓,我只想好好做任务,我爸对我抱有很大的期望。”   萧羽:“我们都一样。”   顾云娇从善如流地改了,拿起手机,把耳机插进去,一边的耳机塞进自己的耳朵里,另一边递给程正,背靠在座椅上,看起来也有了几分休闲惬意。   王岩询问导游:“什么时候吃午饭啊,不想吃这些零食,饿死了,早上起太早,都没吃早饭。”这样一说,还顺便解释了之前为什么没吃零食。   导游耐心地介绍午餐的时间和菜单。   陶然还算满意,这四个队友都不笨,不是菜到带不动的那种。   路上稍微有些堵车,说好的十一点半到达民宿,其实到的时候都十二点多了。   旅游大巴刚一停好,就听到了游客夸张地感叹声:“哇,这里也太美了吧!”   这里是山间,夏日里一切都是郁郁葱葱的。从他们站的地方,能看到一汪蓝的透明的湖泊,被青山环绕。   民宿就建在山水之间,它是半悬空式的建筑,透明的玻璃墙,几乎像是飞在湖面上,蓝天白云、碧水青山全都倒影在民宿的玻璃外窗上。   画面美不胜收。   民宿老板是一个漂亮的女人,穿着红色的民族服饰,头上和腰间都戴着亮晶晶的银饰:“你们可算来了,你们先去房间看看,我这就让厨房给你们做饭,提前做好总怕不新鲜。”   导游安排的是两人双标间。   陶然和旅游团里另一个女游客住在同一间。   她们的房间在三楼,窗帘一拉开,室友就近乎贪婪地欣赏着落地窗外的山水之色,“这里空气太清新了,这一趟来的太值了,不愧是正常价格日均过千的网红民宿啊!”   室友放好东西,就急着去餐厅了。   陶然慢条斯理地摆放个人用品。   系统在她的意念里说:“奇怪,这里没有超自然力量,我什么也检测不到。”   陶然:“别急,我们才刚来。”   由于动作太慢,等陶然到餐厅的时候,旅游团的人已经到的差不多了。   十人一桌,一共二十个人的小团,坐了两桌。   餐厅是半开放式的,就在山水环绕之间,装修的十分雅致。   除了陶然这个旅游团,民宿里显然还有别的游客。   有人和老板娘攀谈:“你们家最近打折的力度好大啊!客人还蛮多的。”   老板娘:“毕竟出了那种事嘛,我就想着来的人多一点,大家都没事,也能澄清一些网上的谣言。从来都是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   客人:“老板放心,我一定在网上给你们五星好评。”   菜是山间小菜,还有各种各样的菌类,厨艺不说有多好,胜在味道清新。   掩在竹林间的餐厅二楼,一个穿着黑色带帽衫的青年靠窗坐着,他看起来像是独来独往的背包客,不像别人,或是参加旅游团,或是三五成群,他就一个人坐在那里品茶,背上还背着一个很大的背包。   老板娘热络地给他续茶:“阎先生,这茶喝起来怎么样?”   陶然抬头望去,只见山间雾霭袅袅,他玉白色的手指捧着天青色的茶杯,对老板娘微微点头,面具下方隐约可见露出的下颌,弧线十分优美。   陶然和系统说:“是我们在异协大厦的电梯里遇见的那个阎先生。”   她转念间就想明白了其中的关节。   不管是异协对于异能者的在意,还是出于对这些游客的保护,都不会只让新人来负责这个任务。   这位阎先生,既是这次任务的保护者,也是陶然这支队伍的监督者,如果陶然她们无法完成这次任务,他应该还是异协留下的后手,确保这次的民宿事件能够圆满解决。   阎先生发现了陶然的视线。   她看他看的有些久。   系统提示:“宿主,你收到一条新的信息。”   发件人是阎浮,“看来我暴露了?”   陶然回复:“你们为新人提供保护,是不能让新人知道的?我们碰巧在异协大厦见过,那也没办法。”   阎浮发了一个可怜兮兮的表情包:“我都暴露了,反正我这次保护任务的奖金是拿不到全奖了,你能对你的队友保密吗?我还想再挣扎一下,起码别把这次的奖金全都扣完。都怪我没有提前查看你们队伍的信息,我要是知道咱们俩在异协大厦见过面,肯定会换个形象的。你记性真好,十几天前在电梯里见过一面,居然一下子就认出我了。我是发现你认出了我以后,刚刚才查了你们这支队伍的信息,找到了你的联系方式。”   陶然有些意外。   这位异协的成员阎先生,看起来气质挺高冷的,但是相处的时候,性格意外的软萌。就像他会在电梯里,帮忙按楼层一样。   陶然的记忆确实挺好的,每经历一个任务世界,她都觉得自己的精神力得到了增强。   现在她回忆起很小的时候背过的诗篇,都能非常清晰。   更何况这位阎先生,装扮真的很独特,还蛮有记忆点的。   陶然:“其实你可以不给我发信息,假装没发现我认出你了,只要我不说,说不定你还能拿到全奖。”   阎浮:“对哦,那我现在删除聊天记录,还来得及吗?”   系统根本都觉得没眼看,自家主上居然发卖萌表情包,还说“对哦”,这要是让神殿的人知道,古神阎浮这个杀星,还有这一面,一定惊掉下巴的。   为了追妹子,真是简直了。   还挺可爱的,陶然笑了一笑,她拿着手机,就像是和朋友闲聊。   萧羽就坐在陶然的对面,发现她脸上轻松的笑容以后,忍不住愣了一愣。   她在和谁聊天呢?   陶然回复阎浮:“那恐怕来不及了,我们使用手环聊天,总部那边应该都有记录。”   陶然没有再和阎浮发信息,也没有问他在民宿这边有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他这个保护者的全奖拿不到了,陶然还想拿任务者那份全额奖金呢。   想来新手任务的评分里,绝对不应该包括,向保护他们的前辈索要调查信息。   只不过关掉这个聊天页面之前,她忍不住多看了一眼阎浮的头像。   那是一幅山水画,不管是工笔技艺,还是留白意境,都堪称经典。   好熟悉的感觉,在哪里见过这幅画吗?   陶然问系统:“这幅画,你见过吗?是不是哪一位名家名作?我感觉好熟悉。”   系统当然见过,那是陶然在晏修的任务世界里,亲手画的。   当时这幅画,一半由陶然所画,另一半由晏修完成,这幅画还是它能修正时间线的重要道具呢。原来主上选了这幅画来当头像啊。   系统:“我帮你在数据库里比对一下?”   陶然:“算啦,还得花费积分,倒也不必,只是觉得挺熟悉的。” 第255章 番外   午饭过后, 导游小李让大家先休息片刻,毕竟一路过来车马劳顿,要是不累的游客, 也可以在民宿里拍一些照片留念。   民宿很漂亮,是那种澄澈的仿佛要涤荡灵魂的漂亮, 飞悬在湖面上的静室, 隔着玻璃地面往下看, 湖水干净的像是另一片蓝天。   大家拍照的兴致都很高。   陶然和室友结伴拍照,把民宿里里外外逛了一遍,这是为了方便系统探查。   系统:“奇怪,完全没有超自然力量。”   萧羽他们分享在群里的信息也是一样。   王岩很不耐烦,他想象中的异协任务, 应该是他们一来到民宿,就直接发现妖魔,然后和妖魔大战,消除妖魔, 保护游客。   可这里连一丁点邪魔歪道的气息都没有。   那个民宿老板娘, 他用罗盘探测了好几遍, 真就是个普通人。   陶然拿着一杯老板娘自己榨的当地的一种野果汁, 有一搭没一搭地喝着。   导游小李手里举着一面小旗, 站在大门外:“集合啦, 下午咱们要去爬山,山里有好几个特别美的景点, 老板娘还会给我们当向导,带我们采菌菇。”   大妈担心地问:“采的蘑菇不会有毒吧?”   老板娘爽朗一笑:“我在山里生活了几十年,能分辨出来什么菌菇没毒,不然早就毒死自己了。您放心, 我把您的生命安全看的比自己还重,民宿最近本来就是多事之秋,要是再让你们吃菌菇中毒了,我这民宿真不用开了。”   大妈这才笑了起来:“这些菌菇要钱吗?采完了能自己带走吗?”   老板娘:“不要钱,都是大自然的馈赠。当然能带走,您喜欢就多带点。”   大妈开心极了:“带回去给我小孙子尝尝鲜。”她和老板娘攀谈,“你看起来很年轻啊,都在山里生活了几十年了?”   老板娘:“我都快五十了。”   这一下不光大妈惊讶,其他人也特别惊讶地围着老板娘:“完全看不出来啊,你看起来顶多三十。”   导游笑哈哈的:“是吧,我也特别羡慕老板娘,她们这里的山水养人。”   老板娘:“你们喜欢就多住两天,也养一养身体。”   最后进山的时候,一大堆人浩浩荡荡的,除了陶然这支旅游团,还有另外一个小团,另外有一些散客,散客里有小情侣,也有朋友结伴来的,只有阎浮是一个人,他身上还背着那个大包。   王岩这会儿看什么都不顺眼,在群里发消息:“这个黑衣服男人怎么那么奇怪?大夏天的穿这么严实,又是戴帽子又是戴面具的!还背那么大一个包。你们说他会不会有古怪?虽然是在民宿里出事,但也未必就是民宿老板下的手,说不定就是这个黑衣男人呢?我看他不敢露脸,肯定心里有鬼。”   萧羽:“他身上没有灵能波动。”   山清水秀,老板娘带着大家,沿着蜿蜒的山道往里走,山里阴凉,夏日的沉闷一扫而空,游客的脚步十分轻快。   老板娘还唱起了山歌,歌词是当地的方言,听不明白意思,只觉得曲调清新婉丽。   一路走来,风景优美。   经过一片花海,游客全都停下来拍照。   阎浮也拿着一个单反相机,慢慢对焦,他身形挺拔颀长,气质优雅,举手投足之间都有一种难言的贵气,只是闲闲地往那里一站,就很吸引别人的目光。   导游请老板娘帮旅游团拍一张大合照。   老板娘指了指阎浮:“要不你就去问问阎先生,请他帮忙吧,他拍照的技术好。”   王岩和老板娘打听阎浮的事:“你和他很熟吗?”   “阎先生来我们民宿有几天了,他是工作压力大,请了年假出来散散心。”   “他怎么戴着面具?”   其他游客也觉得阎浮很奇怪,附和起来:“他包里装的什么啊,那么大一个包,背着不嫌沉吗?”   阎浮对这一切关于他的议论声充耳不闻,只是不停地按下快门,相机里每一张照片都是陶然。   他很会拍人像,镜头里的她在看花,白云悠悠,花海摇曳,他的少女神情恬淡,嘴角噙着一抹淡淡的笑容。   她似乎一点也没有被找不到超自然力量的事困扰到。   静静地享受着这次的旅行。   陶然转身回眸,向着这边看了过来。   阎浮再一次按下了快门,抓住了她的双眸和镜头对视的瞬间。   最后呈现出来的效果,就像是她隔着花海在凝望他。   阎浮对这张照片很满意,整个人都透露着一种愉悦的气息,可以做新的手机屏保。   陶然:“他在拍我们这个方向?”   系统捂脸,拜托主上你不要这么痴汉!会被发现的好吗?   系统强行解释:“可能是在拍花?”   陶然回头看花:“确实,这里的花海很美。阎先生肯定已经查到这家民宿意外死亡事件的真相了,所以才能这么悠闲自得的拍花看景,咱们还什么线索都没有找到呢。”   系统松了一口气,还好宿主一向是个恋爱绝缘体,对于异性对她的关注不敏感。   不对!   这它怎么能放心?   现在是自家主上要追陶然啊,以前有任务,在两个人牵绊那么深的情况下,他都好难追到。   如今两个人就只是同事、上下级的关系,这怎么可能追的到手?   你拍陶然一张照片就这么快乐吗?   怕不是你也就只能偷偷拍一拍她的照片,很难再有其他进展。   系统怜悯地看了一眼自家主上。   虽然游客都觉得阎浮很奇怪,但导游和老板娘私交很好,她听老板娘说阎先生人不错,就大着胆子问:“能不能请你帮我们拍一下合照?”   那就能正大光明地拍陶然了,阎浮点了点头。   王岩的脾气越来越大:“就算要假装游客,好歹也对任务上点心吧,她毕竟是队长,我看她是除了玩,根本一点也不担心,明明现在任务一点线索都没有……”   萧羽也觉得,陶然心有点太大了,他甚至怀疑,她根本不看群里的信息,他们给她发了那么多信息,她一句也没回。   按她的性格,如果看到王岩发的那些喷她的信息,起码应该回怼啊。   正好导游喊大家拍合照。   萧羽就趁这个机会站在陶然的身边,有心想要提醒她一下,本来拽了拽她的衣袖,想要悄悄和她说话,山里的风却恰好掀起她的秀发,发丝擦过萧羽的左脸。   带着一丝痒意,麻麻、酥酥。   她的发尾那种很淡的香气,钻进了他的鼻翼,在如此馥郁的花香里,他能清晰地分辨出她的那种淡和清雅。   萧羽愣住了。   阎浮的声音响起:“穿红衣服的那个男生,你可以往第二排右面站一站吗?你的衣服颜色太鲜艳,站在那个位置和周围不太搭配,拍出来照片不太好。”   他的声音很好听,清润又带有颗粒感,像是浸了冰水的冷玉,在这山间如同清泉似的流淌。不光音色独特,他的语调也很特别,浩浩渺渺,犹如神音一般。   萧羽猛地回过神来,狼狈地换了位置。   他刚才在干嘛?居然盯着陶然发呆。   听到阎浮说话,陶然有被惊艳到。   声音还怪好听的。   同时也觉得萧羽奇怪,说好的分头行动,假装不认识,萧羽又往她身边凑什么?   难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拍完合照以后,陶然打开了群组信息,看看到底怎么了,结果一眼就看到了王岩发的那一大串diss她的话。   陶然:“?”   就挺困惑的,她也没干什么天怒人怨的事吧。   普通同事而已,多大仇?多大怨?   老板娘带着大家一路采摘菌菇,向他们介绍道:“可能你们都听过,颜色越艳丽的蘑菇越有毒,其实不完全是这样的……”   她这边还在教大家怎么采蘑菇,那边王岩和大妈直接吵起来了。   王岩:“这明明是我先发现的,你上来就抢,还全都装你的袋子里。你怎么那么自私啊,你把这些蘑菇都摘走,别人怎么摘?”   大妈:“我年纪大了,你个小年轻让让我怎么了?再说你又不会做饭,你采回去干嘛?卖钱啊!你来旅游的还是来做生意的?”   王岩当然不是要卖钱。   程正连忙上去劝架:“算了、算了,你以前脾气也没这么爆啊。”   电光火石之间,陶然忽然想明白了什么,“系统,检测王岩的情绪值!”   自从来到这家民宿以后,王岩的负面情绪值,一路都在飙升,就跟打了激素似的。   这是一点微不足道的异常,太容易被忽视了,几乎不会有人注意到。   她在脑海里回忆那些意外死亡者的案例。   “系统,帮我给温行止发信息,我需要拿到意外死亡的人更加详细的信息,比如他们的性格,他们日常有没有和人交好或者交恶。”   系统立刻发出了信息。   温行止那边的回复是,需要一些时间,调查这些信息。   陶然又问系统:“能帮王岩梳理情绪吗?”   “不行,找不到他情绪失控的诱因。”系统问:“宿主,你找到线索了吗?”   陶然:“或许吧,还要再看看,你多留意一下游客的情绪。”   蓝团子嘿嘿地笑了起来:“总之,不再是无头苍蝇一样乱撞,还是你聪明。”   山路崎岖,一开始图个好玩,走的多了就觉得累了。   萧羽他们带的水都喝完了。   顾云娇体质最差,走路已经开始喘粗气了。   老板娘递给她一瓶矿泉水:“还没开封,很干净。小妹妹,你要喝点吗?”   老板娘居然会主动和他们搭话,程正用眼神示意顾云娇,让她多和老板娘接触一下,但顾云娇实在是太累了,只顾着接过水咕噜咕噜地喝,喝完水就瘫坐在一块石头上,摆着手说:“不行了,我走不动了。”   作为一个治愈系异能者,顾云娇想象中出任务的自己,就是站在后面给队友加加buff就行。结果现在妖魔的影子还没见到,她爬山都快累死了。   老板娘便提议和导游分头行动,她带着还想玩的人继续上山,导游领着想休息的游客回民宿。   导游对这边的山路很熟,都不知道走过多少趟了,“没问题。”   王岩的怒火因此发到了顾云娇身上:“你怎么回事啊?我们约好了的,你怎么才爬到一半就要回去。”   他都不是发信息,而是直接嚷嚷出了声,好在脑子还在,没有说任务的事,只说提前约好了。   顾云娇和他们青梅竹马,从小一起长大,什么时候见过王岩这么凶,一下子就吓哭了,“我脚疼。”   萧羽和程正都出来打圆场,他们本来也没指望顾云娇调查出来什么。她一个治愈系异能者,护着就是了。   王岩更气了:“你们护得了她一时,护得了她一世吗?”   王岩和三个小伙伴发生了争吵,一头就扎进了茂密的丛林里。   身后是老板娘的呼喊声:“别往那个方向去,很危险的!”   王岩根本不听,早就跑的没影了。   程正给他打电话,他也不接。   老板娘生怕他出事,连忙和导游说:“你先带着大家在这里逛逛,我带人进去找找他。”   有人骂王岩找事:“就他们这些小年轻叛逆,不把自己的生命安全当回事,也连累别人玩不好。真要在山里出了事,搜救他还得浪费公共资源。”   也有好心的游客说:“老板娘,我们陪你一起去吧,你一个人钻进去找人挺危险的。”   陶然自然也在那些好心游客之列。   阎浮把单反装进包里收了起来,也跟着去找人。   老板娘:“谢谢你们,你们千万要跟紧我,别没找到人,你们又出事了。”她心里有些沉重:“希望这个小朋友不会出事,最近民宿事情真是太多了,我可能也该把它关一段时间了。”   程正和萧羽一开始还没有惊慌,还在因为王岩今天气性这么大着恼,反正随身手环可以定位王岩的位置,他们找回来他并不难。   可是王岩的信号居然断了!   异协出品的手环,定位信号怎么会轻易断开?发生了什么?   这一下,就连顾云娇都坐不住了:“我也一起去找。”   程正急坏了,任务的事还没一点头绪,队友走散眼瞅着要出事,他给陶然发信息:“陶队,现在怎么办?”   “放心,有我在。”陶然的回复很平静,却自有一股力量,奇异地安抚了程正。 第256章 番外   顾云娇边走边哭:“都怪我, 要不是我中间放弃,王岩也不会那么生气,你们就不会吵起来了。”   老板娘在旁边安慰她。   她们沿着密林里被王岩踩出来的痕迹寻找, 经过了一间破庙,看起来荒废了许久, 杂草丛生, 一片断壁残垣, 正中央摆放着的神像,缺了一个头,在风吹雨打下满是斑驳的锈迹。   就在这时,陶然一行人的手环定位同时紊乱。   这间破庙有问题!   老板娘却是叹了一口气:“没想到这间旧娘娘庙荒成了这样。”   系统:“这里有超自然力量残余,只不过很微弱, 也很久远了,几乎都要消散干净。”   然而就是这点残余,却还是干扰了手环的定位。   不知道这间娘娘庙,曾经供奉的是谁?   系统:“这股力量太微弱, 什么也感知不到。”   萧羽和程正同时也在群组里发送信息, 说的话和系统差不多。   远方隐约传来呼救声:“救命!”   萧羽和程正对视一眼:“是王岩!”   程正的嗅觉在这里受到了干扰, 无法定位王岩。   陶然对声音很敏感, 听声辨位, 根据声音传来的方向, 报出了王岩的位置。   萧羽快速地跑了过去:“这边!”   老板娘带领大伙跟着。   看到王岩的处境,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冷气。   他被挂在悬崖峭壁上, 命悬一线。   如果不是一块向外突出的石块,刚好勾住了他的衣角,如果不是他这件衣服的材质足够坚固,恐怕他早就掉下去, 摔得粉身碎骨了。   老板娘:“我们把绳子抛下去,你能接到吗?”   王岩:“我的手臂脱臼了,动不了。”   他的位置实在是太危险了,下方就是看不见底的深渊,要是有恐高症的人,只怕看一眼都要吓没了魂。   老板娘:“你坚持一下,我打电话向警方求救。”   没人知道王岩那件轻薄的夏日衣料,还能再坚持多久。   萧羽想要爬下去救王岩,被程正拦住。他比系统还清楚,萧羽这所谓的火系异能者,真就只是一个行走的人形打火机,毕竟等级太低了。   “别冲动!”程正劝道。   顾云娇有心想要给王岩丢一个治愈系技能,可他们两人相隔的距离太远了,王岩倒挂的位置离他们站的崖顶足有几十米。   陶然把绳子绑在腰上:“我攀岩很厉害,我来救人吧。”   游客连忙拦住她,这悬崖一看就很深,而且又这么陡峭,他们一群大男人,光是看上一眼就吓得心惊胆战,怎么能让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下去救人。   怕不是葫芦娃救爷爷,买一送一。   阎浮握住绳子的另一端,绑在了悬崖边上的一株粗壮的古树上。他拽了拽这根绳子,估量出了它的承重:“可以承担两个成人的重量。”   所有人都惊疑地看着这一幕。   一个真敢说,一个真敢信。   这个穿着奇怪的阎先生,还真要帮这个小姑娘啊?   在他们发呆的这会儿功夫里,陶然已经沿着陡峭的山壁爬了下去。她动作灵巧,身轻如燕,总能在山体上找到一两块或凹或凸的怪石,向着王岩靠近。   大家连气都不敢喘上一口,全都目不转睛地盯着陶然。   明明是这么危险的场景,为什么他们觉得她优雅地像是在跳一曲芭蕾舞,简直是艺术!   王岩的神色最复杂,他明明说了那么多攻击她的话,她却不惜冒着生命危险来救他。   陶然要是能听到他的心声,一定会满脸黑线。   少年你想多了!   这种程度的攀岩对陶然来说,根本就是如履平地。   终于,陶然靠近了王岩,用绳子把他绑好,背在背上,带着他爬回了崖顶。   游客这才回过神来,比看电影还要刺激呢。   他们响起了欢呼和掌声:“小姑娘,你太厉害了!”   老板娘也向陶然道谢:“还好这个小朋友没出事,不然我们民宿摊上大事了。”   阎浮冷冷地扫了王岩一眼:“你这么重,还要让她背你到什么时候?你脱臼的是手臂,脚也不能走了吗?”   王岩连忙从陶然的背上跳了下来,真心实意地说了一句:“谢谢。”   一行人慢慢往回走。   陶然在群里发信息:“先别给王岩治疗,不要暴露异能者的身份,回到民宿肯定有医生。”   顾云娇:“可是王岩疼的虚汗都冒出来了。”   王岩:“我没事,听陶队的话。今天的事怪我,我太莽撞了,刚才一路闷头跑,脚下踩滑就跌了下去。”   陶然想,应该还有他情绪值飙升的缘故。   阎浮给陶然发信息:“你的队友可真是……”   他没把话说完,不过言下之意,陶然也能明白。   陶然:“没办法,新手嘛。”   阎浮:“新手任务通过以后,要换一下队友吗?”   陶然问过了,新手任务之后,任务者就能自由组队。   其实她原本的打算是单飞,当个独行侠。   阎浮突然发过来一份个人资料。   陶然:“?”   阎浮:“你这么厉害,等你通过新手任务,一定很多队伍都会向你发出邀请,我怕到时候自己就没机会了,先自荐一下,近水楼台先得月嘛。”   他说的大大方方,陶然莞尔一笑。   一开始,这件事陶然都没太往心里去,她是想单干的人。   回到民宿,吃完晚饭,陶然打开阎浮的个人资料,随便看了几眼,就被吸引住了。   阎浮做的任务并不多,但是每一个完成的都很出色。   他是一个脑力型+军师型人才,每一次任务都是和其他队伍组队完成,需要依仗别人的武力值。   而他自己,则是完成分析、勘察、统筹、布局等等智力型模块。   难怪他会给陶然发资料,他们两个很互补,武力值刚好是陶然擅长的方面。   陶然:“难怪邀请我,阎先生这是打算招个固定打手啊。”   系统分析道:“他每次这样临时组队,都要被异协的组队中介抽走一部分佣金,如果有固定队伍的话,就能省下这笔钱了。宿主,你要考虑和他组队吗?”   陶然:“其实我不太喜欢动脑子,如果和他组队刚好,就是不知道,他这个人到底怎么样,我组队是为了更轻松,不是为了更麻烦,要是也跟我现在的队友一样,那也太……再看看吧?”   起码自家主上没有被一口拒绝,系统自我安慰道。   楼下,正在举行篝火晚会,老板娘热情地邀请游客参加。   陶然换了一套衣服,也跟着大家下楼了。 第257章 番外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夜幕漆黑。   山间的平地上,篝火热烈地燃烧着,老板娘穿着色彩艳丽的民族服饰, 又唱起了游客听不懂的民族歌谣,曲调悠扬, 山民坐在火堆旁打鼓, 游客们和着节拍起舞。   医生为王岩看过之后, 他的状况好多了,本来躺在房间里休息,后来也下楼,坐在一旁观看篝火晚会。   顾云娇给他递水,时不时问他要不要吃水果或是零食。   她还为白天的事感到抱歉。   其实陶然一直教她, 要好好训练身体,不能因为自己是一个治愈性异能者就懈怠体能。   她总是不太认真。   这一次因为她太娇气,和王岩吵了起来,才会有后面的事。   要是王岩真出了什么事, 别说王叔叔会不会怪她, 她自己都会恨死自己的。   看到陶然走过来, 顾云娇有些拘谨, 下意识地想要站起来。   其实陶队长真的挺好的, 她说的话都是对的。   程正连忙按住了顾云娇。   不能忘记普通游客人设, 他们现在装成不认识陶然呢!   陶然也看到了顾云娇的神色,看起来是在自责啊。这小姑娘心不坏, 其实今天的事也不怪她,那种情况下的王岩,本来就是炮仗,一点就着的那种。   不过她的体能训练确实是个问题。   做任务不是过家家, 这是新手任务,其实是比较简单的,后续的任务更难,如果不提升实力,只怕到时候顾云娇又害了自己,又拖累队友。   民宿有提供自助食物和酒水饮料,这场篝火晚会载歌载舞,也可以畅饮老板娘自酿的果酒。   喝的有些上头时,人人都很放松,酒品不好的又叫又跳,性格粗犷的放浪形骸,还有人抱着一根柱子大吐苦水,诉说着生活中的压力。   老板娘为顾云娇倒了一杯果酒,笑着和她聊天:“如果我女儿还在世,也该有你这么大了。”   小队成员提前看过资料,知道老板娘的女儿多年前意外去世,但没想到她会主动提起这件伤心事。   可能是顾云娇的年纪和她女儿相仿,让她移情了,怪不得老板娘一路都对顾云娇那么照顾。   程正顺势和她攀谈,听她讲了很多女儿的事,“我家囡囡从小就很乖……”   这一夜,众人一直聊到很晚。   等所有人都睡下了,黑暗里传出一道苍老的声音:“我觉得有些古怪,要不这一次就罢手?之前那个人闹到网上,关注的人太多了,不知道会不会引来厉害人物。”   一道女声回应道:“那件事的传播范围并不大,大家都觉得他是被迫害妄想症,新来的游客根本没人关注这件事,就那几个年轻学生,也只是猎奇心理。”   “今天那个爬下悬崖救人的女游客身手也很厉害。”   “她就更不足为惧了,我全程都在观察她,她身上没有丝毫灵能波动,就是普普通通的攀岩爱好者。我见过多少游客了?是来玩的真游客,还是另有所图,一眼就能看出来,错不了的,她的的确确就是个游客。”   “姓阎的底细你查出来了吗?”   “查过了,没什么异常,就是普通职员,爱好登山和摄影,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这么警惕他。”   “我也说不清楚,只是一种直觉,你知道的,我们这一族在灵性方面,比其他种族更加得天独厚,那就是一种趋利避害的本能,比所有占卜的巫术都更接近本源。我的本能帮助我度过了许多危机,可面对他时我的本能……”   这句话直接被打断,那道女声强调道:“他提供的念和别人都一样!如果他真的是一位高手,不可能坐视别人在他的神念里动手脚。好了,你不要疑神疑鬼了,我们就快要成功了,做完这一票就可以收手,筹划了这么久,你甘心在最后这一步放弃?”   良久,才传来那人低沉的叹息:“但愿明天一切都能顺利吧。”   女声则是高亢有力:“一定一切顺利!”   与此同时,陶然也收到了温行止传来的信息,还有他的疑问:“你怎么会想要查这些?”   陶然大概回复了一下自己的思路,然后查看那些信息。   在那些死者里,是有那么一位老者,能看出和王岩相似的特质,暴躁、易怒、偏激、冲动……   据一位老者的邻居说,因为他忘记关手机网络,流量用超了背扣了六十块,他找上营业厅大闹了好几场。   不仅如此,其他死者,也各自有特别突出的一面特质。   陶然的手指滑动着导游传过来的旅行计划,“明天上午的旅程是——”   系统:“宿主,你一直在看这份行程,是有什么新的发现吗?”   陶然:“或许我已经找到了答案,不过还需要再验证一下,如果顺利的话,明天就能搞定这个新手任务。” 第258章 番外   第二天清晨, 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山色空蒙。   导游为众人介绍今天要去的景点:“当地人信奉一位女神明,为她修建了一座娘娘庙, 在这里许愿特别灵……”   游客们打着伞,沿着山道前往娘娘庙。   偶尔能听到几个高中生的抱怨:“说好的死亡民宿呢?结果就这?只是一次再普通不过的旅行, 跟我妈单位以前邀请家属参加的两日游没什么差别啊。”   同学安慰道:“起码民宿住起来很舒服, 山里景色也很好, 篝火晚会你不是也玩的挺开心的嘛,山间野菜吃起来口感也很清爽。反正我昨天在民宿里拍的照片发到朋友圈还是有挺多人点赞的,都说很漂亮,我觉得不虚此行。”   “行啦,出来玩不就是这样嘛, 上车睡觉,下车看庙。一会儿要是进了庙里,人家说什么算命啊,让掏钱买功德, 破财消灾啊之类的, 可千万别信啊, 都是骗傻子的。”   旅游团的大妈听到了很不开心:“小年轻, 这种事心诚则灵的, 你自己不信, 也不用说的这么难听吧。”   生怕双方吵起来,导游连忙劝和:“娘娘庙不会有任何强制收费的项目, 想要上香祈福,或者随便逛逛都可以的。”   没走多久,就到了那间娘娘庙。   庙宇修建的十分灵秀,金砖碧瓦, 被细雨冲刷更显通透。   众人拾级而上,庙门处有一颗参天古树,树干粗到要两人环抱,树下站着一位上了年纪的庙祝,穿着一件青色的道袍,神色清正平和。   他果然并不劝游客捐钱,也没说要替谁算卦,只是静静地擦拭着庙里的供桌。   走进庙里,最先映入眼帘的就是那尊女神像,材质似乎是某种玉石,她头戴金冠,相貌端丽,双手并拢放在身前,垂眸看向世人,嘴角噙着一抹淡淡的笑意。   这位被供奉在庙里的女道君,给人的感觉既亲切又端庄,即便是不信神佛的那几个高中生,也忍不住收声,不再像之前那样大声嚷嚷。   陶然敏锐地注意到,这间娘娘庙的布局,分明和昨天他们去寻找王岩时,途径的那间破庙一模一样。   导游介绍道:“娘娘庙是民间香火最为旺盛的寺庙之一,不同的庙宇供奉的主神各有不同,娘娘神通广大,能保佑农耕、经商,能使信徒多子多福,还能治病救灾……”   大妈第一个下跪叩拜,神态非常虔诚,手里举着三根香,口中念念有词:“求娘娘保佑我小孙子能听话,儿子工作顺利,儿媳别再和我吵架。”   异协给的罗盘并没有反应。   但陶然的精神力,透过系统的检测,能看到一股精纯的念力,从大妈身上升起,一直被吸入神像上方的一个漩涡里。   世间有很多香火神灵,吸收愿力,这倒不足为奇。   然而这个漩涡却透露着一股诡异的黑气,充满着不详的气息,不像是正经神明。   陶然:“和我昨天猜的一样,古怪果然就在娘娘庙里。”   陶然本来还在观察情况,思考要不要进入这个神念空间一探究竟。   就看到萧羽的一大半精神体,被直愣愣地吸进了漩涡里,他留在原地的身体双眼呆滞,就像是只留下了一个空壳。   除了陶然,没有人发现萧羽的异常。   系统:“糟糕!这小子怎么回事?”   陶然:“看起来他在精神系方面有很特别的天赋,不管是他自己的家族,还是异能者协会,都没有发现这一点,倒是让这个神念世界给激发了出来。咱们必须得进去了,探索一下这个黑洞,也得把萧羽救出来。”   蓝团子换了一个加油的表情包:“希望不会太麻烦,不要消耗太多积分,咱们可是来赚钱的,不是来花钱的。”   陶然精神力离体,主动靠近了那个漩涡。   这是一个用念力编织而成的虚拟空间。   如同一面镜子,映照着现实世界。   在这里,数不清数量的线条杂乱地交织,每一根丝线都有不同的色彩,显现出一种诡异的斑斓感,看起来光怪陆离。   丝线缠绕着的是一个又一个光点,好似蚕茧一般,那里面包裹的画面,是众生百态。   先前许愿的那个大妈,她的念力茧里,小孙子乖巧可爱,儿子事业有成,儿媳对她言听计从……   那些画面太过真实,如果不是陶然提前看过所有游客的资料,知道大妈家里的家事一团乱麻,真要信了这些画面。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大妈家里的真实情况是,儿媳和她宛如仇雠,儿子面临着被辞退的工作压力,小孙子是个熊孩子、小霸王、家里的小皇帝,甚至还把她珍藏了许多年的结婚照给剪了。   念力世界,一切都和谐美满,只不过是假的。   陶然还看到了王岩,他的念力茧比大妈的要大得多,光点也亮得多。   如此看来,这些念力,和许愿者的情绪值有关,情绪值波动越大的人,能够提供越强大的念。   王岩想象的世界,那就比较玄幻了。   里面什么妖魔鬼怪都有,他在那里是一个实力超强的异能者,飞天遁地无所不能,所有人都崇拜他。   陶然还在里面看到了自己,她遇到了危险,被王岩救了下来。   只听王岩说:“我知道你们为什么阻拦我救她,我如今身为蓝星第一强者,我的安危和整个星球息息相关,民众全都需要我,我不该为了区区一个下等下品资质的异能者,深入那种险地。但是你们不知道的是,在我才刚刚踏上异能者这条道路,还是一个新手时,曾经被她救过一命,她舍命救我,不管时间过去多久,哪怕她因为修炼资质太差,实力早已被我远远甩在身后,她在我心里永远都是那位值得尊敬的陶队长!今天在这里,我有一句话要对她说——陶队,我们又一次拯救了蓝星。”   陶然看的尴尬癌都犯了。   少年你戏不要太多啊!   还又一次拯救了蓝星呢。   是不是超级英雄的电影看太多了?   一部超英电影,蓝星被拯救一次。   再加上什么奥特曼、小怪兽,那么多怪兽入侵蓝星呢,奥特曼保护了人类多少次?   蓝星每天爆炸一次,都不够那些超英和奥特曼施展身手呢。   想要拯救蓝星,哪里轮得到你啊,你还是先排个号吧。   系统也愤愤不平:“怎么他在念力世界里面都这么欠扁?什么叫他把你远远地甩在身后,就他那修炼资质和笨蛋脑壳,他也配?”   陶然呼噜了一下它的毛,“换个角度想想,他yy自己变成大英雄,还记得感谢我呢,说明人品还不错。”   陶然没有过多地在这些念力茧停留,只是走马观花似的匆匆一眼,不断深入那些丝线的起源处,最终所有丝线交汇的一点,是一个古怪的黑匣子。   在那个发着乌光的匣子上方,就是萧羽的念力茧。   他的念力茧凝实无比,比所有人的光茧都要更大更亮。   陶然能看得出来,他的光茧正在燃烧,燃烧的就是他的精神本源。   这种耀眼的光芒只是一瞬,如同流星一般划过天际。   等一切燃烧殆尽,他的生命也就走到了尽头,就像是那些意外死亡的人。   唯一的区别只在于,其他人的精神本源燃烧的速度,比萧羽慢上许多。   事实上,每个人愿意提供的念力,和精神本源的强弱,都有差异,所以才会死亡时间各不相同,时间前后跨度特别大。   系统发了一个点蜡的表情:“这小子眼瞅着就要凉啊。”   陶然:“队友伤亡会影响我的新手任务评分的,他可不能出事。”   “可那是他自己的念力茧,他的精神本源无法切断,谁能——”系统话还没说完,就看到陶然冲了进去。蓝色的果冻样团子摇了摇圆滚滚的脑袋,“这就冲了?要不是我足够了解你,还以为你很莽呢,也就是咱俩搭档了这么多年,我才知道,你是有把握干成这一票!”   萧羽的念力世界,和其他人的不太一样。   别人都是主动许愿,部分精神体进入其中。   萧羽却是被动被拉进来的,因为他精神本源的特殊性。   从他刚一进来,就想要逃出去。   然而,那个黑匣子把他当成了大补之物,从来没有见过他这么精纯的养料,怎么能放他离开?   萧羽一路都在被追杀。   他的念力世界,沉沉的黑云翻滚,天空透不出一丝光亮,压抑无比。   那些奇形怪状的妖魔,如同蝗虫一般,铺天盖地地追杀着他。   这是他自己的念力世界,就像人在自己的梦境里是无敌的一样,萧羽的火系异能强大无比,火龙所过之处,无情地绞杀妖魔。   可是这些妖魔就像无穷无尽一样,他灭杀的速度,根本赶不上它们再生的速度。   要死了吗?   死在这个新手任务里。   比起对于死亡的恐惧,更加激荡在他心里的,是羞愧感。   从小自诩修炼世家新生代里的最强者,因为天赋好,受到了那么多追捧和夸奖,一直都是爸妈的骄傲。   可真等进了任务,却这样不堪一击。   萧羽脑海里闪过了很多画面,有他从小夜以继日的苦练,有爸妈殷切希望的目光,有同龄人的钦慕,也有他们这支小队的新晋女队长。   ——陶然。   我有什么好看不惯她的呢?   明明她比我更强。   做了十二个穿书任务,才来加入异协,就是贪生怕死之辈吗?   这恰恰是她沉稳的体现。   她的修炼资质并不好,如果急吼吼地加入异协,结果很有可能是,她在现实世界里修炼进度极慢,做任务时险象环生。   现今,她的耐心、她的智慧、她的经验,让她在新手任务时游刃有余。   萧羽自己,则是个完完全全的反面教材。   太急于想要证明自己,其实脚下每一步路都走的并不踏实。   陶然其实很好,也很……漂亮。   在临死前的这一刻,萧羽不得不承认一个事实,十九年来第一次对异性心动,就是对这个彼此看不惯的陶队长。   我们之间真是有一个糟糕的开始啊。   从我的那一句嘲讽开始。   不过,也不用再遗憾什么了,反正死亡已经   萧羽这个念头,被一道亮的仿佛在灼烧的光芒打断,那道光芒划破了沉沉的天际,随着光一同降临的是一位少女。   “陶队长!”萧羽先是惊喜,紧接着就是惊惧,“快离开这里,这些妖魔的实力极强,在虚构的念力空间里发挥出来的实力达到了高武界面的层次,你不是它们的对手。”   那光芒太强,萧羽看不清楚陶然的面容,只能看到一道模糊的剪影。   他听到她似乎是笑了一下,清清泠泠的女声带着一丝漫不经心的慵懒之感:“你怎么知道,我那十二个穿书任务里,就没有高武世界呢?萧羽,照我说我的去做,现在想象我是一位神明。”   萧羽明白她的意思,他就是这样构建自己,才能凝聚出强大的火龙。   萧羽说:“你是神。”   他默默地在心里补全后半句话,您是我的神明,在我危难之中出现,为救我而来。   他构建出这句话,其实并不认为陶然真的能救她,更多是感激。   他也想象过自己在这个世界里是无敌状态了,可还是打不过那些妖魔。   它们的实力,远在他的构想之外。   萧羽本来不曾抱有希望,然后他看到了陶然拔剑,长剑出鞘,一剑斩出,苍穹破碎,荡尽了所有妖魔。   那些妖魔如同冰雪见了炙光一样消融,而她仗剑而立,容色平静地看着这一方世界崩塌。   念力茧被破开了,萧羽这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他得救了。   她真的是他的神明。   萧羽激动地冲上去抓住陶然的手,有些语无伦次:“谢谢你来救我,你之前经历过高武世界,并且在高武世界修炼成了终极神明?”   陶然却看着疯狂颤动的黑匣子,转身道:“它来了。” 第259章 番外   陶然并没有把萧羽救出这个黑洞漩涡, 她只是把他带出了他的念力茧。   她没有任务世界的记忆,但她能看到任务世界保留的技能,通过那些技能框, 看得出来她曾经在高武世界修炼到了很高的境界,这就是她敢进入萧羽念力茧的底气所在。   在现实世界中, 一方面由于蓝星处于末法时代, 灵气稀薄, 另一方面也因为陶然自身的修炼资质很差,那些高武世界的技能框,她只能看,不能用。   但是念力茧里就不一样了,那是一个由主人的想象构建出来的世界。   陶然让萧羽想象她是神, 这样她就可以使用高武世界的技能框。   萧羽的念力茧刚一破碎,那些交织的丝线的源头,所在的黑匣子,就开始疯狂颤动。   陶然还感受到了另一股黑暗力量, 降临到了这个神念空间。   她转身看去, 就见到庙祝在入口处, 转瞬间便到了她的身前。   说是庙祝, 但它此时并不是人的形态, 而是一团黑雾, 之所以能看出它是庙祝,是因为它还外面还穿着那件庙祝的道袍。   和庙祝一起来的, 还有民宿的老板娘。   庙祝无奈道:“你看,我就说这次的小友不简单吧,让你这次罢手,你不肯。”   老板娘一改之前的温柔形象, 神色狰狞无比,让美丽的面容都显得有些骇人:“这个大学生和他的朋友,我从大巴的监控里,看到他们向导游询问死亡民宿,明明和那几个高中生一样,是出于猎奇心理。这个女人就更厉害了,从头到脚、不管怎么看,也都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游客,是她的演技太好了,昨天她自己下去悬崖峭壁救人,情况惊险成那样,她居然都没有动用一丝一毫灵能,稍有不慎,她和她的同伴都会跌下去摔个粉身碎骨!”   萧羽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什么叫这个女人,放尊重点,她是我们的队长。原来你能看到大巴的监控,要不是队长提醒我们伪装成猎奇心理的游客,我们就暴露了。队长本来就很厉害,不用灵能就从悬崖上救人,对她来说都是基本操作,她平常在对战台上打我,就跟玩一样。”   听庙祝的意思,如果小队提前暴露出不寻常的地方,恐怕庙祝和民宿老板娘心有防范,他们也就没有办法顺利发现念力空间了。   陶然被夸的有点心虚。   虽然在没有摸清这间民宿的底细之前,她必定不会贸然动用灵能,有可能引起怀疑,但是吧……她其实也还没有修炼出来灵能呢。   萧羽不是一直看她不顺眼吗?   对上她总是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怎么突然变成一个陶吹了?   庙祝还在叹气。   老板娘骂道:“别丧气了,这可是你的地盘,这小子的念力比寻常人强大得多,这女的也很强,说不定也是一个绝佳的补品,杀了他们,我们想要的都会有的!”   庙祝:“又要造杀孽了,娘娘最不喜杀孽。”   老板娘:“死人是不会说话的,等他们死了,你不说,我不说,你家娘娘根本不会知道这些,她只会感激你帮她复苏。忘记我教你的了吗?只要不被查到,就是没有做过。”   系统咋舌:“老板娘的反派逻辑,真是很好很强大。”   庙祝攻击陶然。   它的本体是念魔,这一处念力空间就是它的本命空间,身处其中对它来说就像是鱼儿进了水里。   老板娘还在大声咒骂陶然和萧羽:“你们为什么非要来和我作对?我女儿那么乖、那么善良,却死的那么早,天道不公,我想要复活她有什么错?”   陶然没有听老板娘的苦衷,她从来没办法对这些杀人犯的苦衷共情。   你的女儿是个好人,难道那些生命本源被过度燃烧,死在念力空间的死者,就是坏人了吗?   他们是无辜的!   那些无辜的死者,他们也有自己的家人。   他们同样也被珍惜、被爱、被在意,他们意外死亡后,亲人该有多么痛苦?   既然老板娘切身体会过丧女之痛,又怎么能恶意地再把这些苦痛加诸于他人?   归根到底,杀人犯就是杀人犯,作恶就是作恶。   陶然打架从来不喜欢多bb,闷头输出。   念魔在念力空间里强大无比,陶然也不遑多让,只论这具身体的修炼资质,她确实很差,可她的精神力比一般人强大得多,熟练掌握许多操控精神力的技能。   精神力被她玩出了花来,可以凝聚成龙卷风一样,带着强烈的撕扯力,也可以幻化成一面盾牌,抵挡所有伤害……   这一仗打的激烈无比,念魔和陶然每每交手,精神力碰撞之下,撞击产生的冲击波所过之处,念力茧和丝线全都湮灭。   打到最后,念力空间再也无法承受,彻底崩溃,那个黑匣子也随之裂开。   里面装的分明是一颗神像头颅,正是娘娘庙里供奉的那位女道君,只不过被黑气萦绕,显出几分妖异来,不像是一位神君,反而像是魔道。   从它颈部断裂的痕迹来看,应该就是昨天陶然经过的那间破庙里,那个残破神像的头颅。   随着念力空间的碎裂,神像头颅也一寸寸地崩裂。   念魔绝望地叫道:“不!娘娘!”   它的眼里满是怨毒,仇恨让它不惜使用禁术,宁愿自爆也要和陶然同归于尽。   陶然第一反应就是扑上去护住游客。   评分!这些都是她的评分,一个也不能受伤。   爆炸的轰鸣声响起,有一瞬间陶然都以为她会被震到耳聋,她以为她的精神力会被炸伤,不知道异协给不给报销工伤的医药费。   然而并没有。   有一道黑色的身影替她挡住了念魔的自爆。   是阎浮。   陶然回头望去,只见爆炸的冲击波掀开了他脸上戴的那张轻薄的银质面具,露出了他本来的面容。   她原本猜测,他是脸上有伤才会戴面具。   回想她自己青春期的时候,脸上长了青春痘,每次出门都恨不得把口罩裹在脸上,只恨口罩太小,只能包住下半边脸。   结果并不是。   阎浮的面容俊美无俦,脸上没有丝毫瑕疵,如同冰雪的雕塑那样精致。   明明是在这样声势浩大的精神力爆炸的余波当中,他的真容却像是空谷幽兰一样幽静。   无需用任何词汇修饰,他的美就是造物之初所诞生的美本身。   陶然从没见过哪个男人能好看成这样。   这确定是一个真实存在的人?不是从漫画里走出来的只存在于幻想中的美男子?   阎浮扶起了陶然:“你没事吧?”   陶然这才从对美色的震惊中缓过神来,有些懊恼地说:“你出手了,我的任务评分会不会降低?”   阎浮:“不会呀,在念魔自爆,你保护了所有游客的时候,新手任务已经结束了,目测你又能拿一个s+,我帮你挡住余波,只是顺便为异协省下一笔医药费开销,毕竟你这可是工伤,说不定财务看到我为公司节省的份上,能把我在新手任务里被识破身份的评分往上提一提。”   明明是世外谪仙似的人物,却用那清冷的好似玉石一般的声音,说着这样市侩的话。   阎先生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   说实话,他的气质和他说出的话违和感很重。   然而句句说进了陶然的心坎里啊!   陶然简直有一种世令我的感觉。   陶然:“所以工伤真的可以报销?填表会不会很麻烦?”   两个人愉快地交流起了异协的员工福利。   系统好想奋力地摇晃陶然:“宿主你清醒一点,你觉得违和就对了!多少个纪元过去了,谁听说过古神阎浮关心时空神殿下级单位的员工福利啊,他这个杀星和这种事八竿子都打不到一块去,全是为了讨好你,他才背全了异协的员工福利,他是在投你所好。呵,男人。”   但又觉得,真的说出来,像是在拆自家主上的台。   万一真的害的主上追不到妹子……   想起来自家主上在神魔战场大杀四方的修罗模样,蓝团子很没骨气地缩了缩脑袋。   我还是继续当个小哑巴吧。   不知道是谁报了警,警笛声响起,警方的人赶来。   大妈至今还在后怕,录笔录的时候,抓着女警的手臂:“到底怎么回事啊,那么大的爆炸声,但是又什么都没有炸坏,一个人也没伤到,难道是活见鬼?”   那些高中生倒是很激动:“好刺激啊,所以死亡民宿是真的?难不成真的有鬼?只是我们肉眼看不到……”   老板娘神色呆滞地跪坐在地上,捧起地上散落的神像头颅碎末,“没了,什么都没了,念魔死了,我没有帮它的娘娘复苏,它也不会救活我女儿了。”   温行止也跟着警方过来,从警局带走了老板娘,临走时对陶然说:“你这次新手任务完成的非常完美,找个时间来异协述职。”   陶然:“现在就可以啊。”   “今天周末,异协不上班,我已经是破例加班了。”   “哇,你们双休的?”   “法定节假日嘛,公务员你懂得。”   陶然只觉得加入异协太香了!   这是什么神仙工作,爱了!爱了!   回去还是坐旅游团的大巴,萧羽、程正、王岩、顾云娇,四小只围着陶然,一口一个陶队叫的特别亲切,“如果不是队长,我们这次的新手任务,肯定会失败的。”   新手任务失败,就要驳回任务申请,重新培训了。   陶然实话实说:“其实失败了对你们也不是一件坏事,就像现在顺利通过也不见得就是一件好事,我觉得你们确实需要好好再训练一下,以后做任务只会比这次更难。”   她给每一个队员都提供了建议。   顾云娇需要加强体能训练。   王岩要管理自己的情绪,最好能多找脑力型的成员学习一下,实在不行就加入那些有军师型人才的队伍,自己不会分析就听命令。   萧羽在精神系方面可以好好开发一下,或许会有奇效,进境说不定要比火系的修炼更快。   说到程正,陶然顿了一顿:“其实你表现的挺好的,也没什么太大的短板,是咱们这一次任务的特殊性,才没有你的用武之地,我觉得你适合加入那种大型队伍,先从后方的辅助人员做起,慢慢积累经验,你可能是你们四个里面,在后续任务里最不会出事的那个。”   队员全都认真听取她的建议。   顾云娇请教了好多体能训练方面的问题,还拿了手机录音。   经过这次新手任务,他们全都对陶然这个队长心服口服。   回想一下先前故意挑陶然的刺,简直恨不得给当时的自己一巴掌。   等顾云娇去旁边整理体能训练的笔记,萧羽凑过来问:“陶队,我们还能再一起做任务吗?”   阎浮背着那个大包,走上了大巴,把背包放在了陶然后面的座位上。   四小只已经知道他是异协的人了,负责保护他们,王岩还未之前恶意揣测他感到抱歉。   和陶然感受到的温柔不同,他们都觉得阎浮想当冷硬,不自觉地就有些怕他,礼貌地叫道:“阎先生。”   阎浮接过了萧羽的话茬:“我刚才听到,你想和陶队长组队?那恐怕是你想太多,像陶队长这么优秀的成员,组织里想和她组队的人海了去了。就我所知,不少金牌队伍都向她发出了邀请,还在互相打听彼此开出的价码,生怕被人抢了先。要不是你们赶巧和她一起参加新手任务,和她同队这样的美事,哪里轮得到你们这些菜鸟啊。”   这股毒舌的范儿,真是劲劲儿的,有小系统最近内味了。   难不成他和系统都是从同一个毒舌培训班毕业的吗?   萧羽几人更羞愧了。   明明是他们抱了陶然的大腿,陶然不仅带领他们完成了任务,还教会了他们很多东西,偏偏也是他们一开始那么看不起她。   他们争相向陶然道歉:“陶队,对不起。”   陶然不在意地摆摆手。   人生就像是一班公交车,中间会途径很多站点,车上的人上上下下,对于那些偶然同乘一小段路程的人,陶然一般不抱有太多期待。   她只做好自己该做的。   她关注的只有任务评分,既然s+到手了,别的随意。   陶然戴上了耳机,把吸管插进香蕉牛奶里,托腮望向窗外的风景。   萧羽神情苦涩,如果他不那么傲慢,没有那么多偏见,或许本来有机会和陶然成为朋友。   程正安慰道:“咱们能和陶队认识,已经很幸运了,以后好好努力,说不定也能加入金牌队伍,再一次和她成为队友呢,到时候可不能再拖她的后腿了。”   陶然本来在听歌看风景,忽然闻到后座传来一股诱人的香味,还带着一点熟悉的感觉,她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就看到阎浮戴着一次性手套,拆开了一包辣卤肥肠。   陶然:“!”   “是盐酥纪啊,他们家超难买的,我排队好久都没买到,不光辣卤肥肠好吃,他们家的冷吃兔也——”   话还没说完,就看到阎浮摘下了手套,从背包里翻出了另一盒卤味,“你是说这个吗?”   陶然再次:“!”   阎浮还在继续往外掏东西,举着手里的一个盒子说:“其实他们家的麻辣鸡尖也不错吧?”   陶然不争气地咽了一下口水。   阎浮笑了一笑:“刚好我没带喝的,我们交换?”   陶然连忙递给他另一盒香蕉牛奶:“还没拆封。”   一次性手套、垃圾袋,都在阎浮那里,为了吃起来更方便,陶然把自己的东西搬到了后面的座位,和阎浮并排坐在一起。   两人边吃边聊。   陶然:“说实话,你这么大一个背包,再加上你戴面具很神秘,又是异协派来保护新手任务的高手,我就以为你包里装的应该是一把剑,或者是别的什么,反正神秘剑客啊,神秘刀客啊之类的人设,结果里面居然全都是吃的?”   阎浮说:“你看过我资料了,我在武力值方面很一般,神秘剑客什么的,只能存在于幻想里了。我戴面具是因为念魔的灵性很敏锐,我怕被它发现异常,这个面具是在异协兑换的道具,能够隔绝精神力探查。”   系统又忍不住想要吐槽了。   明明是主上的本体从没来过凡间界,之前历红尘劫都是投射的部分灵魂碎片。   因为凡人并不可直视神灵,会造成灵性的崩溃。   如果古神的真身进入小世界,别人只看祂一眼,就会死去。真就柯南附体,走到哪死到哪,一死一大片。   阎浮花了很大的代价,才构建出了这一具既可以承受祂的本体,又不会造成凡人灵性崩溃的身躯。   要是让其他神灵知道,一定会觉得祂败家、莫名其妙,随便找个什么载体投射一点神念不就行了吗?   但祂就是固执地想用本体来见陶然。   祂是为她而来。   这具身躯是为她而打造。   祂希望她是第一个看到祂真容的人。   系统疯狂吐槽:“我就算再分析一亿个恋爱案例,也搞不懂你这种古怪的占有欲。别人家霸道总裁的独占欲,都是恨不得把女主锁起来,出门给她戴幕篱,像是什么,女人,你只能对我笑,只能给我看你的美……怎么到你这里就是反过来了?”   系统还记得那时它家主上想来冷冰冰的脸上,浮现出了一抹温柔的笑容:“因为她喜欢,她会喜欢我这张脸的,她喜欢的东西,我就只想给她一个人。想要被她第一眼看到,所有的第一次都想给她。”   系统纠正道:“这可不是什么东西不东西的,这是你自己的脸。”   “如果她喜欢我,那么我就是她的,只属于她一个人的。”   “她要是不喜欢你呢?”   “我会慢慢等她喜欢上我。”   “她要是一直都不喜欢你呢。”   “那我就永远是一份等她拆封的礼物。”   周一,陶然去异协大厦述职,温行止问:“念魔还保留了一丝残念,想不想知道,它这么疯狂地汲取念力,是为了什么?” 第260章 番外   念魔。   名字里带一个魔字。   它在这个人类为主的蓝星, 永远都是别人眼里的歪魔邪道。这是一个自从它诞生伊始,就陪伴它到消亡的标签。   很小的时候,当它的形体只是一团黑雾, 它也试图去帮助人类,想要在这个世上有一席之地。   它和人类构建契约,取他们的念力, 帮他们脱离危险。   然而从来没有好下场。   那些被它救下的人,总是带着和尚道士来抓它:“就是这个魔物, 强迫我签订了契约,还取走了我的念力, 道长救救我!”   念魔试图跟人解释:“当时你遇到了狼群,你说你自愿和我结契……”   换来的是道士的厉声呼喝:“妖孽,休得狡辩!”   它曾无数次被打散。   才慢慢明白一个道理。   人类只有在极端危险的情况下, 才会和魔物达成契约, 一旦他们脱离了那种致命危险,和魔物结下的契约便如同一把利刃悬挂在他们的头顶,没有人信任魔物。   因为是魔啊。   它曾经渴望和这个世界建立联系。   然而最终所有联系都会变成一把捅向它的刀。   后来它游离、厌倦、憎恶,甚至恶意驱动念力愚弄人类。   和尚道士与它为敌, 见了它从不听它分辨便喊打喊杀,它也与和尚道士为敌。   和尚道士, 难道就不被念力支配吗?   真以为他们无欲无求呢?   不。   那些道士想要得道飞升, 想要与天地同寿。   那些和尚想要得证果位, 想要去往极乐世界。   念魔把他们耍的团团转。   他们恼羞成怒, 发动所有同盟追杀它。   它一路逃往, 跌跌撞撞地进了一间古庙。   庙里供奉着一位女道君。   它以为是自投罗网,今日必死无疑。   女道君却为它拦住了那些追杀:“诸位道友,我观此念灵, 周身并无业力,从未造过杀孽,何必要对它赶尽杀绝?”   追杀者涨红了脸,说起念魔那些恶行。   真叫他们以为自己修炼有成,白日飞升了呢。   结果到头来只是黄粱一梦,一切一场空。   女道君:“确实顽劣,但罪不至死,不如就让本君把它带在身边,教导一番,若它以后当真做下杀孽,不必诸位道友喊打喊杀,本君亲自将它打杀,如何?”   “娘娘仁善。”众人散去。   念魔对这位娘娘并不服气:“谁要你救?我才不是什么念灵,我是念魔!”   女道君摇头笑笑:“你们这一族乃是天生灵物,你又不曾造下杀孽,倒也不必自诩念魔。”   念魔那团还不算大的黑雾鼓荡,那一双眼睛猩红:“是他们都这样叫我!世人盼我成魔,我就作恶给他们看!”   女道君把素手放在它的头上轻抚,“你这孩子,你是为你自己而活,不是为旁人的闲言碎语而活。先跟在本君身边一段时间吧,日后慢慢教导你,记住,吾名碧芜。”   时间一晃很多年过去。   念魔一直跟在碧芜道君身边。   她对它来说,亦师、亦母、亦友。   全天下人都对念魔打打杀杀,带着偏见看它,只有她叫它念灵。   她的娘娘庙曾经兴盛过,也走向衰亡。   而她最终,在一次大灾大难里,为了保护黎民百姓而沉寂。   念魔想要复苏她。   可不管它怎么做,都无法成功。   直到认识了民宿的老板娘。   老板娘从小就对这些山村志异充满兴趣,远比旁人了解更深。   尤其是在她的女儿过世之后,她就闷头钻研这些鬼怪故事,妄图寻找出一丝复活女儿的机会。   老板娘蛊惑了念魔。   最终做出了这等伤天害理之事。   陶然把手从那团指甲盖大小的黑雾上移开,她已经看完了这一丝残念的所有过往。   念魔的残念苦苦哀求:“一切错只在我,是我鬼迷心窍,与娘娘无关。”   老板娘冷哼一声:“你现在再说这些,又有什么意义呢?你的娘娘那颗蕴含有香火气的神像头颅,都彻底被毁了。她死都死了,还管什么身后骂名?”   温行止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其实我们一直都有民俗重启计划,帮那些曾经在大灾大难里沉寂的古灵,慢慢蕴养,最直接的方法就是重建曾经的山神庙等等庙宇。碧芜娘娘也在这批名额里,不过当时我们见到她的娘娘庙已经被人重建了,就以为她香火鼎盛,不需要异协插手,也能……”   话里的未尽之意很明显,如果不是民宿老板娘为了私心横插这一杠子,碧芜娘娘其实也在异协的复苏名单里。   念魔那团黑雾,恨不得直接将老板娘绞杀!   怪过旁人之后,它更怪的是自己:“是我愧对娘娘的教导,如果我一直想走正路子,哪怕别人再怎么花言巧语,我也不会听从。”   温行止很无奈:“蓝星到底还是太大了,异协人员有限,能力也有限,怪我们当初没有一早就探查出碧芜娘娘庙的问题,后来发现你们动手脚也太晚了,死去了那么多无辜的人。”   他转向老板娘:“你知不知道你的执念,害得你女儿迟迟无法投胎,在冥界做孤魂野鬼。这也是我们查出娘娘庙的异常后,锁定了你才发现的。”   冥界孤魂野鬼太多了,那就更不可能一一查应了。   自从来到异协,始终拒不配合的老板娘,听说了自己的女儿,连声音都忍不住放轻了:“我女儿……”   “她本来累世福报,必定会投个好胎,偏偏你害得她——”   “是我一人之错,与她何干!我招,我什么都招!”   走出审讯室后,温行止感慨万千。   陶然倒是神色平静。   温行止对这位一连拿到十二个任务世界s+评定、颇具传奇色彩的新同事很感兴趣,“亲自审讯过念魔和老板娘,你有什么看法?”   陶然用手撑着下巴,认真地点了点头,总结道:“通过你们的对话,我发现一个做任务的新思路。如果我们从一开始排查嫌疑人的时候,就想到通过冥界招魂,招来老板娘女儿的魂魄,直接就能发现异常,就那能更早地锁定在她身上,不必特意装成游客走这一遭,提高办案效率。不过我翻看了异协的技术储备,招魂这一方面很是不足,我看我日后可以想办法补全。”   温行止:“???”   这位新同事,你是这种任务狂魔吗?   你的思路为什么和所有人都不一样啊!   正常人要么从念魔的角度出发,千年修道,一朝作恶,堕魔害人害己。   要么从老板娘的角度出发,太过偏执,反而害得女儿无法正常轮回。   要么从碧芜娘娘的角度出发,关心后续她还能不能复苏。   等等、等等。   反正什么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之类的。   但真就没有一个人,有陶然这么清奇的思路!   这就是s+的实力吗?果然不是我等凡人能够企及的高度啊!   温行止笑了一笑,还是切回了他原本想说的话题:“我们会把碧芜娘娘的名字,重新加回民俗重启的计划里,不过她的神像被毁坏的太过严重,或许要很久很久以后,才会重新复苏。”   陶然:“如果我补全招魂的术法,或者是提供帮助碧芜娘娘这种严重损坏的神像早日复苏的法门,异协会给我额外的奖励吗?”   温行止总觉得好像哪里不太对,话题又被带偏了?但是能够帮助碧芜娘娘早日复苏,能够提高以后异协的办案效率,那当然是极好的。   最后,温行止完全是被陶然带着走:“当然,你可以申请专利,不仅能从异协获取一大笔奖励,而且以后只要有人学习,都需要上交给你专利费。”   陶然的眼睛亮晶晶的!   发、财、了!   述职,本来不过是例行打卡。   但是太久没有新人在新手任务里拿到s+,陶然这次又是一神带四腿,再加上她十二个任务世界s+的评分光环,这一次来听她述职的人很多,地点就选在了一间大的礼堂。   同样是站在台上,一抬头对上下面那一大堆乌压压的脑袋和充满关注的目光,顾云娇就觉得压力好大,忍不住拉了拉陶然的袖口,“陶队。”   陶然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发言稿咱们昨天对过一遍了,就照稿子上面说就是了。”   他们一队五人,一水的白衣黑裤,走上演讲台的时候飒飒有风。   坐在下面的领导很满意:“看看人家这精气神!”顺便嫌弃地看了一眼自己穿着人字拖的下属。   下属超无辜的!   因为天气太热,您自己还不是上身只穿了一个白背心?   咱们异协风气一直就不正,上行下效,我只是有样学样,这您也能嫌弃到我头上?   其实陶然都没想到,为什么萧羽他们,会和她一样穿职业装,他们以前不是最看不上她穿的正式嘛?   陶然的述职报告中规中矩。   领导一直抓着萧羽他们追问:“等等,把你刚才那段再重复一遍,所以陶队长在你的念力茧里,发挥出了高武世界层次的力量?”   然后就是呜哩哇啦的一阵讨论:“陶队长那十二个任务世界里,居然有高武世界,她在高武世界拿到了s+,我们异协这一次到底吸纳了一位怎样的天才!”   一场述职报告结束,别管陶然的回答再怎么官方,下面的人已经变成了全员陶吹。   就算是陶然这种脸皮厚的人,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这倒也不必吧。   报告会结束,四小只的家长直接把陶然围住:“陶队长要不要去我家吃顿便饭?这次多亏了有你,不然我家那不成器的小子,还不知道要惹出什么事呢。”   这边还没应付完前任队友的家属。   那边又冲出了一大帮金牌队伍的成员。   “陶队长,我发给你的组队邀请,你考虑的怎么样了?只要你愿意来我们队,直接让你当队长,分成全都按照最优渥的条件来。”   “呸!要脸不要脸?明明是我们队伍先发的邀请好吧?陶队长,你别理他,他们队都是和尚队,可无聊了,你来我们队呀,我们队小姐姐多,咱们闲的时候可以一起逛逛商场、做做spa。”   现代感十足,一看就十分高端的阶梯礼堂,现在闹哄哄的跟个菜市场一样。   直到一道黑色的身影走向陶然。   他自带的那种气场,让周围不自觉地安静了下来,仿佛再吵下去,就是对他的一种打扰。   只见他个子高高瘦瘦,身形修长挺拔,迈出的步伐十分优雅,举手投足之间都有一种难言的贵气,上身穿了黑色的连帽衫,摘下帽子时露出了俊美而苍白的面容,黑发黑眸,气质清冷,对着陶然微微一笑:“我接到了新一批任务里,酬劳最高的那一个。”   全场轰的一下炸开。   “谁见过这小白脸,哪个队的?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这是想对陶队长使美男计吗?以为她是那种肤浅的看脸的人?”   “还接酬劳最高的,几个意思,觉得陶队长只认钱吗?她才没有那么庸俗!”   “不就是美男计吗?咱们也行,快把小七叫过来,让他好好打扮打扮,他以前当过男公关,还是上京第一男公关。”   “恕我直言,副队,小七的脸和气质,还真打不过人家。更何况他也不是什么小白脸,就他这幅模样,你想象一下他脸上戴一张银质面具,有没有觉得熟悉了?”   “卧槽,阎浮!他长的这么祸国殃民,平常戴什么面具啊?是不是故意想趁这次惊艳亮相拿下陶队长,军师智谋路线的异协成员,果然都是心机狗,不能让他得逞啊,快去向陶队揭发他。” 第261章 番外   陶然耳聪目明, 每一句议论都听得很清楚,有些尴尬的摸了摸鼻子。   不要那么笃定地说,我不庸俗, 不冲着钱,不肤浅,不看脸。   明明咱们根本都不熟悉, 你们根本一点都不了解我。   我还真就……这么肤浅、这么庸俗。   当然了,尽管她是一个颜狗, 但钱还是排在第一位的。   阎浮长得很帅,这很重要, 但更加重要的是,他接到了酬劳第一的任务呀。   陶然有些不好意思地冲大家笑笑:“我其实挺缺钱的,这次我就先和阎先生组队了, 咱们有缘分的话下次再组队吧。”   淦!   原来陶队长缺钱。   这么重要的情报消息, 他们居然没打探到,被阎浮抢先了。   金牌队伍的成员,对阎浮做了一个挑衅的表情,用口型说道:“下一次就各凭本事了。”   阎浮理都没理。   这在他们看来, 就是属于胜利者的不屑了。   一个队员道:“下一次大家再接任务,一定要瞄准这一点, 千万不能再落后阎浮了, 看他那幅得意样, 不就是抱到陶队长的大腿了吗?就他那小身板, 指不定一次任务就会被陶队嫌弃死。”   温行止劝道:“知道你们不服气, 但是攻击一位脑力型成员的武力值,是一件很没用风度的事哦。”   系统听到这话都不知道该做出什么表情了。   说它家主上武力值低,那可真是……   只能说明这个男人太会演戏了啊!   他那明明是为了和陶然组队, 才故意设定出了一个短板。   不然的话,一个全能型的成员,非要巴着陶然组队,很容易就引起她的怀疑和戒心的。   阎浮找了一间空置的办公室,和陶然讨论这次行动。   这一次的任务,发布者并不是异协,也不是官方,而是妖魔联盟。   妖魔联盟简称妖盟,和异协是兄弟单位,有很多合作项目。   理论上来讲,所有在蓝星出没的妖魔,都要去妖盟注册,和人类有身份证一样,它们也有自己的妖魔证。   如果不注册、不登记,那就是黑户,一旦被发现,是要被羁押的。   最近有一只刚刚化形的大妖,去了人类世界参加综艺节目。   它向来顽劣,不服管教,妖盟多次召唤它回来。   这只大妖却坚持,它有妖身自由,凭什么一直把它困在深山老林里?   妖盟的确无权直接召回它,又怕它酿成什么不可挽回的错误,造成人类社会动荡,到时候它被关进异协,羁押个千百年的,可就没人能捞它出来了。   妖盟有很多关心它的长辈,就向兄弟单位异协,发布了这一项监督任务,争取把一切破坏扼杀在萌芽中。   之所以酬劳这么高昂,还是因为那只大妖实力高深,它要是发作起来,一般人也压制不住它。花钱够多,才能请到厉害人物。   陶然和阎浮把申请递了上去,异协经过重重审核,确定她们两个人的实力,可以压制住这只大妖,才通过了此次任务申请。   任务的发布者,远程和她们小队进行视频对话。   只见深山之中,一棵千年槐树的主干上,露出了一张人脸,用槐树枝干幻化出来的长手,摸了摸下巴上的胡子,颇为无奈地叹道:“我们家阿梨,就是性子太跳脱了,本性并不坏,如果顺利的话,其实这次任务也未必需要两位道友出手压制它,就怕它一失足成千古恨,唉……你们先看看它参加的这一档综艺节目吧,已经拍了两期了。”   那是一档名叫《浪漫小屋》的恋爱综艺。   节目主打是素人恋爱。   一共有八位嘉宾,四男四女,参加这档节目。   其中六位嘉宾,也就是三男三女,从第一期就开始参加。   最后的两位嘉宾,会在第三期时,作为四号男、女嘉宾加入。   节目目前是这样的,六位嘉宾居住在一间山间别墅里,看看能不能擦出恋爱的火花。   节目组采取的是录播的形式,播放比拍摄落后一期。   其实现在已经拍完了两期,不过网上才刚刚播到第一期。   看综艺节目,对于陶然来说,是一种非常新奇的体验,她平常不怎么追综艺,一般还是打游戏、看小说和漫画比较多。   她并不排斥看综艺,只是人的时间有限嘛,一天只有二十四小时,看了小说、打了游戏、追了漫画,肯定就没时间再追综艺了。   这次是抱着研究任务的心态,开始追《浪漫小屋》。   异协大厦的设备十分先进,在会议室里看综艺节目,简直和私人影院的体验差不多,陶然瘫在柔软的座椅上,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要是再有一包薯片就好了。”   然后就听到“哧啦”一声,那是薯片的包装袋被撕破的声音。   转身就看到,她的新晋队友,那位在外人眼里清冷古板、不近人情的阎先生,正在吃薯片。   阎浮:“你要来点吗?想吃什么口味的?”   陶然选了一包黄瓜味的,高额的任务报酬,让她难得一次带上了良心,“我们这样是不是不太好?研究任务材料呢,还带吃薯片,感觉不太认真的样子。”   “无所谓,这可是异协,风格很随意的,只要能完成任务,你就是一边刷怪一边吃火锅,领导也只会夸你有个性。”   果然,和他们视频的槐树精没有丝毫指责,还善意地提醒道:“只吃薯片太干了,我这里有点槐花蜜,寄给你们,下次可以泡水喝。”   陶然再一次感慨,来异协果然是一份神仙工作。   其实像是素人恋爱节目,这种类别的综艺,风靡蓝星已经有一段时间了,《浪漫小屋》并不是开山作,只是买了版权跟风。   眼看恋爱综艺火爆,各大卫视台当然不甘落后,急着想把自家的节目推出去,趁着市场的风口赚一波,因此才会有播出和拍摄只落后一周,这么赶的节奏。   《浪漫小屋》第一集 上映后,网友反映褒贬不一。   喜欢的有:“哇,我最近最想追的就是恋爱节目,这档节目开播的时间刚刚好。”   讨厌的也有:“怎么又是恋爱综艺啊?那么多恋爱节目,套路不都一样?你们看不烦,我都看烦了。”   陶然刚一打开播放,就是这么一大堆弹幕,把人脸都盖住了。   阎浮问:“弹幕的位置,你想调到下面,还是上面?”   大概真的是那种“世令我”的感觉,阎浮每次开口,总是陶然想说的话。   “都行,你看着调吧。”   第一期首先拍摄了浪漫小屋这座山间别墅的美景。   夏日山色青翠,清风吹动山林,林海涛声阵阵。   别墅建在半山腰,三层、独栋。   落地窗收进了晨起熹微的日光,丝绒制的窗帘垂坠感很好,客厅的沙发上坐着六位嘉宾。   嘉宾里最吸引观众目光的,就是坐在正中间的那个少女,她生得明艳照人,“我是一号女嘉宾,自我介绍就从我开始吧,我叫陆梨,职业是模特,来浪漫小屋是想谈一场甜甜的恋爱。”   弹幕里的网友很激动:“这个小姐姐的颜我可!她居然比我本命还美,这种颜值就是当红女星也会被她秒杀啊。”   “你们知道她穿的这件裙子有多贵吗?这是把一套房子穿在身上啊,真人间富贵花。”   槐树精:“这就是我们家阿梨。”   陶然随手在微博上搜了一下浪漫小屋陆梨这几个关键字,这妹子风评还不错,颜粉挺多的。   系统:“陆梨看起来就是一个平平无奇的花瓶,妖盟至于吓成这样吗?”   陶然提醒道:“大妖陆梨,在陆梨这个很像人类的名字之前,它首先是一只大妖,每一只大妖的实力有多可怕,你懂得,更何况据说她的性格还不太……总之,继续往下看吧。” 第262章 番外   紧随陆梨之后, 做自我介绍的,是一号男嘉宾。   他穿着一件格子衬衫,刘海稍微有些长, 戴着黑框眼镜,说话一板一眼:“段山,算是个建筑师吧。”   至于恋爱经历, 他有些窘迫地说:“没有谈过恋爱,相过几次亲。”   二号女嘉宾, 是一个胖姑娘,尽管穿了显瘦的黑色, 但是比起其他女嘉宾,视觉效果上还是一个能顶别人两个。   “我叫李泉泉,还在读博, 读的是考古专业。我也没有恋爱经历, 这一次报名参加浪漫小屋,就是希望自己能迈出第一步。”   像这种恋爱节目,不光有场内的素人嘉宾,还有场外的明星评委。   一位心理学专家点评道:“一号男嘉宾和二号女嘉宾, 都没有恋爱经历,值得表扬的是他们的态度, 首先没有隐瞒这一点, 然后就是很勇敢地报名参加节目。   我们并不是说谈恋爱一定就比单身好, 要分情况讨论, 有的人单身, 是自我选择,认为一个人的状态比恋爱更舒服;也有的人单身,是出于一些原因, 其实主观上很想谈恋爱。   那么碰到后面这种情况呢,我们就鼓励多多像这两位嘉宾学习。可以试试多参加一些活动,不一定非要报名恋爱节目,也可以是报个兴趣班啊,或者是出去旅游啊,适当拓宽一下交际圈,说不定你要找的人就在下一站等你。”   母胎solo的陶然,感觉膝盖上插满了箭。   只是做个任务、看个综艺而已,为什么突然会被cue到!   又想谈恋爱,又死宅,交际圈狭窄,是她本人。   呜呜呜。   谈什么恋爱,死宅不配!   察觉到陶然的情绪突然低落,阎浮问:“怎么了?”   陶然:“心理专家,虾仁猪心!”   阎浮愣了一愣,“单身其实没什么不好?”   陶然细品这个潜台词,就是他觉得陶然应该属于前者,就是那种高贵的单身狗,特别看不起恋爱狗的那一种。   并不,其实陶然超想谈恋爱的好吗!   陶然幽幽道:“单身狗的痛苦你不懂,阎先生你肯定属于前者,你是真正的单身贵族,不是我们这些可怜的单身狗。”   阎浮笑了一笑。   系统就差摇旗呐喊了:“不!宿主,他比你更想谈恋爱,不信你撩他一下试试,分分钟娶回家。”   陶然:“小系统,你刚才有说话吗?我看你的动作特别激动。”   蓝团子立马端端正正地坐好,乖巧道:“没有。”   屏幕上正在自我介绍的,是二号男嘉宾。   他穿着一件很骚包的花衬衫,摘下了墨镜,扫视了一下前面三位发言的嘉宾,“你们都没怎么谈过恋爱啊,一号陆梨你也是母胎单身?”   陆梨点了点精致的下巴,态度矜傲。   二号男嘉宾:“那可真是不巧了,我和你们刚好反着来,我的恋爱经历,两只手数不完,前女友多的能像香飘飘奶茶一样,不知道绕地球多少圈了。我没有什么正经工作,就是一个富二代,只是家里钱多的花不完而已。”   他拨了拨自己的头发:“话说到这个份上,还需要我介绍自己的名字吗?你们应该都认识我吧?网上似乎有很多人叫我国民老公?在这里澄清一下,不管多少人喊我老公,都是假的,我可是一位不婚主义者。”   网友:“是我老公,蓝世龙!啊啊啊,素人恋爱节目,老公你怎么来了?”   弹幕全都是一个字:“渣!”   “我要发一个大写的渣,太渣了!什么世纪老公,分明是世纪渣男!”   “渣男怎么了?起码人家渣的明明白白,难道你不想和他谈恋爱吗?跟他谈恋爱,什么名包、钻石、豪车,他送女朋友礼物刷卡眼睛都不眨一下,而且一旦变成前女友的一员,也代表着拿到了天价分手费。最夸张的一个,听说是魔都的江景大别墅!就算是最次的一个,也是咱们一辈子都奋斗不来的啊。”   猜到能猜到,网友对于自己出场的反应,蓝世龙痞气地笑了一笑,低头把玩着手里的墨镜。   先不说弹幕里的网友有多炸,节目组请来的评委全都傻眼了,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   “就这位的身价,咱们这小破节目能请得起?”这是卫视台的女主持人徐冬儿。   “嗐,他和其他嘉宾拿的是同样的出场费,花花大少也不是奔钱来的,人就是图个好玩。”这是台里的一位编剧宋一鸣,也是一位知名编剧,微博粉丝不比一般明星少。   “但他占一个名额,等于说男嘉宾天然少一位啊,虽然不指望四对全部配对,可直接缺一位男嘉宾也太……”这是先前提出建议的那位心理学家,人到中年的周锋。   宋一鸣:“怎么?搞歧视呢,不把花花公子当男嘉宾看?”   “可人家自己都说了,是不婚主义。”这是当红小花凌佩妮。   宋一鸣:“不婚,又不是不恋,咱们这是恋爱节目,又不是相亲节目。我倒觉得他是一位很有趣的观察对象,首先节目组的话题度有了吧,蓝总往那一站,就是热搜体质,不管是嘉宾还是评委,压力就都小多了。   再说,让咱们节目里的女嘉宾,还有电视机前的观众,都开开眼,见识一下渣男的段位,以后谈恋爱也省的上当受骗啊。   最最后,还有一点,哪个姑娘没有幻想过,自己收服花花公子,让浪子回头的剧本?这要是蓝总真的和那位女嘉宾成了,咱们节目组和那位女嘉宾,也算是拯救世界了。”   周锋:“别管你说的多么天花乱坠,总之我坚持,这就相当于男嘉宾少了一位。虽然女嘉宾被没收了手机,听不到我的建议,但我还是要由衷地祈愿,希望你们能够抵挡得住渣男的攻势,就只把蓝世龙当成浪漫小屋里的团宠,这节目还能正常进行下去,不然的话,整个节目都被他一个人搅局了。”   陶然在意念里和系统闲聊:“这个什么蓝少、蓝总,他的魅力有那么大吗?让心理专家担心成这样。”   系统:“从我的数据库来看,人类女性择偶,考虑的条件排序,依次是家世背景、教育经历、工作能力、个人性格、外貌。蓝世龙出身豪门,毕业于国外知名大学,虽然平常没个正行,但是做出的投资收获都不错,开朗大方,脸也痞帅痞帅的。根据我查过的规则,嘉宾每一天都会匿名发送love短信,根据我收集的数据,蓝世龙今天收到的短信数量,应该是三,全部女性嘉宾都会选他。”   “不,小系统你醒醒啊!他是个渣男,正常女孩子都不会选他的,你的数据分析一涉及到人类的情感方面,就会变得格外不靠谱。”   “那你怎么解释,心理学家对他的担忧?”   陶然沉默了片刻,然后分析道:“起码陆梨不会选他,陆梨不差钱,凡人有钱没钱在她眼里都是一个样。”   查看过二号女嘉宾李泉泉的个人资料,她说:“还有李泉泉也不会选他,很显然,对于李泉泉来说,在两性关系里,费洛蒙更高的是智力,而不是高富帅这些外在条件。”   系统:“那三号女嘉宾呢?”   三号女嘉宾正在做自我介绍,她摘下了遮阳帽,露出的一张脸,只论颜值竟然不输陆梨,只不过陆梨的美太过张扬,而她偏向温婉。   她笑时令人如沐春风:“我是三号女嘉宾丁婉菁,是一位画家,谈过三次恋爱,来了浪漫小屋,希望能遇到自己的缘份,没缘分的话也无所谓,一切顺其自然吧。”   都不必陶然开口,系统就自问自答:“这气质真不像会选蓝世龙的,看来国民老公还是更适合回家和网红玩。”   弹幕里涌入了一大批网友:“嗷嗷嗷,冲我家女神来的!丁婉菁可是当代国画年轻一辈里数一数二的人物,居然会来参加浪漫小屋,说好的素人呢?节目组你们到底在出场费上砸了多少钱啊!才能请过来这种神仙。”   而这时,还不是网友狂欢的巅峰。   最后一位男嘉宾出场了。   三号男嘉宾还没开口做自我介绍,弹幕直接炸了:“易扬啊,是k神易扬!k神,你妈喊你去世界赛打游戏了,你不参加世界赛,参加什么浪漫小屋啊?你想找女朋友,还用上节目?这么多太太团不香吗!”   “k神睡我,我愿意给你生一窝猴子!”   三号男嘉宾剪着很清爽的寸头,穿着白衬衫、黑裤子,身高将近一米九,个性有些腼腆,“哥哥、姐姐好,我叫易扬,今年十九岁,读大一,谈过一次恋爱,是一名职业电竞选手,游戏id是king,网友捧场叫我k神。这档节目是我妈给我报的,她说我之前谈恋爱不太聪明的样子,想让我学习一下什么是正常谈恋爱。”   所有嘉宾都做过了自我介绍。   第一天的节目安排比较松散,也就是分一分住的房间,大家互相聊聊天。   其他嘉宾的自我介绍都比较简单,看起来没什么能深挖的东西,只除了易扬,似乎比较有故事的样子,大家自然而然地就顺着他的话聊开了。   “你说自己前一段恋爱不太聪明,是怎么回事啊?”   易扬挠了挠头:“我被人骗了,那个女孩原本是我在打游戏的时候认识的,她技术操作很好,我们经常组队,一起走下路,我玩射手,她玩辅助,配合的十分默契。   她技术又好,声音又好听,我们聊着聊着就网恋了。然后她就跟我说,她奶奶生了重病,以后都没办法玩游戏了,要打工赚钱,帮奶奶赚医药费。   我听的很心疼啊,小姑娘太不容易了,刚好我打职业赛也赚了挺多钱的,就转钱给她。后来我妈发现我花钱太快,不太正常,就问我怎么回事。   我就说了我女朋友的事,我妈说我傻,都没有见过人家的面,就给人家那么多钱,叫我约那个女孩子出来吃个饭。   我本来也很想见见自己的女朋友嘛,就说要线下面基,但只要一说起见面,她就开始玩失踪。   我妈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就找人查了她的收款信息,发现是个中年男人,就报警了。我还以为那是她的爸爸,或者叔叔什么的。   结果警方查出来,我的网恋女友是个男的,就是开了变声器骗我的钱……当然了,他现在已经受到法律的制裁了。”   网友:“明明是这么悲惨的故事,为什么我却忍不住笑出声来,易扬小可爱真是又惨又搞笑。”   “所以易扬太太团听懂了吗?要想追到你男神,第一步你需要游戏技术好,然后你需要买一张声卡,只要变声器的效果好,男神就能抱回家!”   “太惨了、太惨了,辅助萌妹秒变抠脚大汉,这位大叔你没有心吗?易扬这么可爱的小奶狗,你也舍得骗?”   “所以易扬这算什么谈过一次恋爱啊?答应妈妈,乖宝你下次和别人说起你的恋爱经历,麻烦说零次好吗?一个骗子也配占着你的初恋?”这是易扬的妈妈粉。   在场的嘉宾都对易扬表示同情。   评委室里,心理专家周锋也说:“其实在现实中,像这样以婚恋为诱饵设计出的骗局,也屡见不鲜。别说是易扬这样涉世未深的大学生了,就算是很多成功人士,也有过上当受骗的经历,甚至有人遇到这样的骗局,最终选择自杀。   在这里提醒广大观众,一旦陷入骗局之中,首先不要怕报警,别觉得太丢人,就替骗子藏着掖着,上当受骗并不可耻,下次擦亮眼睛就是了,真正可耻、受人唾骂的是这些利用别人感情谋取不当利益的骗子们。”   嘉宾们在节目组的安排下,进行了一场小游戏。   陆梨的手气不好,最后抽中的牌是惩罚。   而手气最好,有惩罚权力的人是易扬。   易扬还拿着那张牌,傻呆呆地站在那里。   蓝世龙向他解释游戏规则:“你可以随便让陆梨做什么。”   易扬不是很懂。   蓝世龙:“咱们不是轮流做饭嘛,你可以让她替你做饭啊,或者让她替你洗碗。当然,你也可以更坏一点,如果王牌在我手上,我可能会对陆梨做一些不太好的事情……毕竟她长得这么漂亮,又没有谈过恋爱,如果你让她亲你一下,说不定还是大美女的初吻呢!”   陆梨恶狠狠地瞪了蓝世龙一眼。   易扬吓的那张牌都掉到地上了。   小奶狗明显是被花花公子吓坏了,丁婉菁替他解围:“虽然说是惩罚,但也不一定非要为难陆梨,惩罚的内容决定权在你,比如你可以让陆梨陪你玩一局游戏。”   易扬最终把决定权交给陆梨,他摊开手掌,捧着那张王牌,看向陆梨站的方向,“陆梨,你想接受什么样的惩罚?”   陆梨拎起裙角,对他福了福身子,是一个非常标准又好看的礼节,“我跳舞还不错哦,我给你们跳一支舞怎么样?”   易扬向众人确定:“惩罚内容可以是让陆梨跳舞吧?”   蓝世龙瘫在活动室的座椅上,“切”了一声:“真没劲,小学生。”   陆梨呛声:“你以为人人都像你,满脑子成人节目?”   蓝世龙:“连亲哪都没说呢,如果只是亲一下手,或者脸,那在西方都是吻手礼、吻脸礼,多正常的礼节啊。亲一下就是成人节目了?那你真是对成年人的世界一无所知,小妹妹,你祈祷下次别犯在我手里,不然哥哥我一定一口气带你从幼儿园、小学、初中、高中全都毕业,反正你也早就成年了。”   陆梨:“你!”   眼看两人差点就要吵起来了,刚好节目组的音乐和灯光也调好了,大灯关掉,星灯亮起。   陆梨在璀璨的灯光里翩翩起舞。   她的舞蹈轻灵而动人,美得就像是山间精灵。   她本也是草木成精,本体是一株古梨树。   那一天,直到每个人都躺在床上,那一曲绝美的舞蹈,还在每个人的脑海里萦绕。   当天晚上的love短信,三位男嘉宾全部发给了陆梨。   陆梨的love信,给了易扬。   李泉泉投给了一号男嘉宾段山。   丁婉菁的那一封则给了蓝世龙。   评委里心理专家周锋分析道:“三位男嘉宾的love信,全都给陆梨,其实很容易理解。陆梨不管是长相,还是性格、才艺,都很符合男性对于女性的幻想。”   主持人徐冬儿:“季淮,你是一位dancer,凭你专业的眼光来看,一号女嘉宾陆梨这一曲舞蹈跳得怎么样?”   那是一位很安静的少年,带一些忧郁气质,如果不是被徐冬儿cue到,恐怕一整场节目,他都会像一只土豆一样,静静地摆放在哪里,默不作声。   这时听到自己的名字,少年才梦游似的:“啊?”   季淮这么不配合,徐冬儿也很无奈,她是非得cue他不可。刚才他们开玩笑,说什么蓝世龙的身价,出场费是节目组下血本,并不是!   真正下了血本请来的是这位顶级流量季淮啊!   其实这是合则两利的事情。   季淮的综艺感很差,但是公司又想捧他做综艺咖。   所以就先从浪漫小屋这样的节目开始,让他做个比较边缘的评委角色,而不是节目嘉宾。   慢慢磨合,以后再让他上更多的综艺。   徐冬儿会开口,就是季淮的公司,千叮咛、万嘱托,一定要她多带带季淮。   当然,这也是台里的意思,季淮是顶级流量,也是所有人里面最贵的那一个,他的镜头本身就代表着话题度。   徐冬儿重复了一遍自己的问题。   季淮:“专业dancer的话,我其实也算不上吧,公司对我的定位是爱豆,我觉得一号女嘉宾跳的很厉害。”   徐冬儿松了一口气,就怕季淮不接话,只要他跟大家聊起来就好。   混娱乐圈的都是人精,像季淮这样的自闭少年,也就只此一家了,当红小花凌佩妮迅速地接上话题,“哇你还不专业呢?你上次的演唱会我去看了,街舞那段效果燃到爆炸!”   知名编剧宋一鸣,和徐冬儿一样,是控场型角色,把话题拉了回来:“顾老师,您拍过那么多以女性为主的爱情电影,那您来帮我们分析一下,这些女性嘉宾的love短信?”   顾容,年过六十,是第五代导演里面的领军人物之一,专注于女性题材,在国内国外都包揽了一众奖项。   她头发花白,穿着一件旗袍,笑容温和:“一号陆梨应该是最容易理解的吧,易扬明明有惩罚她的机会,但是却把决定权给了她自己,她对易扬有好感。   二号李泉泉……其实我来之前,做过一些功课,像这样的恋爱节目,邀请的一般都是素人,没想到你们节目组这么大手笔,这些嘉宾来头一个比一个大。   蓝世龙、丁婉菁、易扬,这几个嘉宾无论怎么看,都和普通人距离太远了,如果李泉泉真心想谈恋爱,是更倾向于选择和她同样是素人的段山,这样比较有机会牵手成功,毕竟没有那么大的家世背景、现实差距。   至于三号女嘉宾丁婉菁,她和蓝世龙其实都没什么互动,我不太理解她的选择,你们有什么想法吗?”   唯一一个全程都没有发过言的评委,抢答道:“我有一种猜测,或许她早就猜到了其他女嘉宾的短信会发给谁,而她天性惯于照顾别人的感受,她担心很受女性喜欢的蓝世龙,在节目里一封love信都没有收到,会有心理落差,特意发给他一封love信安抚他。”   这位女评委金雅妍,穿着一件红裙子,妆容化的很夸张,烈焰红唇,她是一位情感博主,向来以言辞犀利著称,不过所谓的网红,到了明星的主场,那就连一朵水花也激不起了。   别管她妆容化的多么夸张,跟凌佩妮同台,不管是五官,还是骨相,全都被秒成了渣渣,中间起码差着一百个徐冬儿。   脸比不过是小事,咖位比不过才是本质,她在娱乐圈根本就查无此人,这次还是勾搭上一位金主,砸下大笔钱,才挤上了《浪漫小屋》的评委。   她想说话,导播根本不给她镜头,镜头全都靠抢,努力了一整期节目,终于在最后抢到了发言权。   心理专家周锋不赞同地摇摇头:“三号女嘉宾丁婉菁这样的处理方式,我不太看好。不管是一号还是二号,她们的目的都很明确,来节目就是想谈恋爱,三号却不是投给真正打动自己的男嘉宾,而是为了照顾别人的感受,她如果一直抱着这样的心态,会对自己的恋爱进度很不利。”   情感博主金雅妍尴尬地笑笑,难得抢到一句话,还被周锋否定了,不过有镜头就好。 第263章 番外   陶然还在看嘉宾们发的love短信。   正如明星评委所说, 三位男嘉宾都非常欣赏陆梨。   一号男嘉宾段山,发的消息中规中矩:“我的爱好是搭建模型,希望能和你有一个互相了解的机会。”   虽然这些短信都是匿名的, 不过搭建模型这个爱好,很容易联系到段山建筑工程师的身份,不知道陆梨猜到了没有。   二号男嘉宾蓝世龙, 就很有挑逗的意味了:“小妹妹颜值真不错,满分十分, 给你打个九分吧,哥哥很期待参加你幼儿园的毕业典礼。”   陶然是想不到, 到底谁会喜欢蓝世龙这一款,反正陆梨铁定不吃,看陆梨那个表情, 如果有可能的话, 是恨不得直接把他扭送到警局,举报他一个流氓罪。   当然了,现在早就没有这个罪名了,尽管蓝世龙撩妹子的手法很油腻, 但人家真的没犯法。   三号男嘉宾易扬,发的love短信是最简单的:“你跳舞很好看。”   至于女嘉宾那边, 二号李泉泉和三号丁婉菁, 都没有收到短信。   李泉泉有些失落。   丁婉菁安慰她:“节目才刚刚开始, 会有男嘉宾发现你的好的。”   李泉泉摇了摇头:“我知道我不是很有异性缘, 我这次来参加节目, 其实也是在全国观众的面前,给自己立一个g,争取能把体重减下来!”   丁婉菁鼓励道:“加油哦!”   陶然又看了看男嘉宾那边, 倒是挺均衡的,每个人都收到了一条短信。   一号男嘉宾段山,收到了二号女嘉宾李泉泉的来信。   “教我们古汉语的导师,是一位建筑发烧友,每一次出国交流,都会去他热爱的建筑朝圣,我跟他一起逛过很多,最喜欢水之教堂,迷恋它的光影。”   这段话既点名了自己的身份,又抛出了段山可能感兴趣的建筑话题。如果段山来这个节目的目的,和李泉泉一样,都是想迈出恋爱的第一步,那么很大概率会和她聊聊,通过进一步的接触,看看两个人是否合适。   评委里,心理学专家周锋,重点夸奖了李泉泉的态度,“她这样很好,她说来节目是为了勇敢地迈出第一步,也一直在践行自己的话,我们很鼓励这样的主动,两性之间是否合适,要试过之后才知道,如果都不主动,那就没有尝试的机会。”   二号男嘉宾蓝世龙,连看都没看那条短信,随手就扔到了一边。   和他住在同一间房间的易扬问:“你不看看发了什么吗?”   蓝世龙漫不经心地说:“我打从小学开始,就没用过写情书的方法追女生了,说是纯情,其实就是幼稚、老土。再说了,女人长得漂亮就行了,管她们发什么呢。”   网友:“老公你情商呢!当着全国观众的面说这种话,当心别人给你贴上仇女标签。”   “仇女不至于,物化女性是妥妥的,我合理怀疑妹子在他眼里,和新买的车、新换的表没什么差别,只要漂亮带出去有面子就行。”   “0202年了,某些人怎么还是学不会尊重女性,就这?就这?你们所谓的国民老公就这?恶心吐我了。”   蓝世龙看不到网友的弹幕,不过他那性格,就算别人当着他的面说,估计也不会在意,他问易扬:“你也收到短信了吧?让我猜猜,陆梨发给你的?”   易扬害羞地笑笑:“应该是吧。”   “她说了什么?”   “她说谢谢我今天的帮助。”   《浪漫小屋》第一期刚一播出,就在网上掀起一股轩然大波,当天的热搜榜被它霸占了好几个。   一开始,热搜tag是:#蓝世龙浪漫小屋#、#k神被骗#、#季淮综艺首秀#,后来一口气冲上热搜第一的却是#陆梨跳舞#,网友全都疯了。   “这是什么神仙妹妹?这确定是素人恋爱节目,不是女团选秀吗?我要pick她!啊啊啊一人投一票,把陆梨给我投出道,就陆梨这脸、这舞姿,当什么十八线野模,出道当大明星它不香吗?”   陆梨一个人的热度,竟然隐隐盖过了蓝世龙、k神、季淮这样的话题人物。   大量网友摸到她的微博,关注了她,她的粉丝数量蹭蹭蹭地往上涨。   甚至于好多广告公司,都找陆梨的公司,商量代言合约,还有不少综艺节目和影视节目,对陆梨发出了邀约。   《浪漫小屋》也成为这一季度最热的综艺节目,没有之一。   陶然把网友的评论,大概翻了一个遍,对槐树精说:“我检测过了,陆梨并没有使用妖术对网友施加任何影响,她获得的这些喜爱,都是人们发自内心的。”   老槐树一脸苦恼:“看这走向,她不会真的要出道吧?听说娱乐圈的弯弯道道很多,就怕谁真的算计到我们家阿梨头上,阿梨的性格自小娇蛮,要是被人惹着了,说不定一言不合就能直接要了别人的命。就我刚才看她和蓝世龙对峙的那副样子,我都怕她直接幻化出树藤,一巴掌抽死蓝世龙。”   彳亍口巴。   有一种犯罪,叫做你家长辈觉得你会杀人。   阎浮:“那我和我的搭档,伪装成工作人员潜入节目组,监管大妖陆梨。”   老槐树:“我有一个不情之请,能不能请二位直接担任节目组的第四对男、女嘉宾?原定嘉宾那边,我们已经把请他们退出节目组的费用商量好了。我总觉得工作人员和嘉宾之间,还是有一定距离,如果能成为嘉宾,能盯她盯的更紧。   其实你们如果能让陆梨直接和你们牵手成功就更好了,我真怕她刚追到男嘉宾,就把人家大卸八块。你们别看陆梨长得可可爱爱,她真的打小就是个混世魔王,咱们这些老胳膊、老腿,谁没被她拆过?也就是我们这些树木成精,身体哪里被砍了,拼一拼还能接着用,这要是肉|体凡胎……”   那画面太美,老槐树真的不敢想象。   金主爸爸都发话了。   陶然:“您前面的要求,我们可以答应,但是后面的要求,就是强人所难了。我们虽然接了这个任务,但是卖艺不卖身,而且陆梨都说了她想谈甜甜的恋爱,结果你们这样欺骗她,别真把她给逼急了,没事都变成有事。你们要真害怕陆梨砍了男朋友,可以给她男朋友佩戴防护符箓嘛,我就会制作,价格好商量啊。”   陶然和阎浮组队,还挺舒服的,谈判的立场下意识地就偏向自己的队友。   阎浮轻声一笑。   老槐树被陶然说服,两个人讨论了好久防护符箓的价格。   最后走出异协大厦的时候,陶然的卡里不仅有了这次任务的预付款,还多了一笔防护符箓的定金。   她还在心里盘算着,之前和温行止商量的那两个专利,该怎么申请,到时候又是一大笔钱进账啊。   没办法,有能力的人,赚钱就是这么简单!   阎浮低头看了一眼手表:“节目组是每周一次更新,每一期拍的内容,其实是剪辑的一星期的量,现在第二周的内容快要拍完了,还没有剪辑出来,咱们是第三期才出现的嘉宾,也就是下周一要到节目组报道,到时候直接节目组见?”   陶然:“okkkkkkk!”   这位新队友办事,还挺让她放心的,安排的很好嘛。   正好她也趁着空出来的一天,再去看看别墅装修的收尾工作怎么样了。   到了别墅以后。   设计师小姐姐说:“陶女士,您的别墅装修了大半年,用的都是顶顶好的材料,不必担心甲醛散味的问题,请保洁公司来做一下别墅新屋开荒,基本上就可以入住了。”   陶然开心极了:“太好了!”   抱着这种赚了大钱、也快要住上大别墅的轻松愉快心情,陶然如期前往《浪漫小屋》第三期的拍摄。   然而节目现场,气氛很不对劲。   不管是节目组嘉宾,还是工作人员,看向陆梨的目光里都充满了厌恶。   就连和她互动很好、有希望发展成cp的三号男嘉宾易扬,都用很不耐烦的语气问她:“你又想作什么妖?”   这是怎么回事?   陆梨不是节目里的万人迷吗?   怎么变成万人嫌了?   陶然敏锐地察觉到,在还没有播出的第二期里,一定发生了什么。 第264章 番外   周一天气晴朗, 陶然接到节目组通知的时间,起了一个大早,赶往节目拍摄的山间别墅。   先是换了两班地铁, 那边不通公交车, 她又打了一辆出租车。山道一路盘旋向上,透过车窗往外看, 蓝天澄澈, 白云悠悠。   陶然刚一到别墅门口,就有一个工作人员迎了上来, 十分抱歉地说:“你好,你就是四号女嘉宾陶然吧?本来应该派车去接你的,但是我们这边一早上就出了状况,人手不太够……”   陶然表示理解。   工作人员:“打车费用节目组会帮你报销的。”   说话间,只见一辆黑色的轿车停在门前。   工作人员忍不住多看了几眼:“这车可是限量版,有钱也买不着。”   从车里走下来一个高大俊美的青年, 黑衣黑裤,那标志性的带帽衫和大背包,让陶然一眼就认出了他。   正是她新的任务伙伴阎浮。   陶然:“!!!”   “小系统,我以为阎浮跟我一样, 是个坐地铁、公交的社畜,原来他这么壕的吗?”   系统:“其实你也可以呀,你不是刚赚了很多钱嘛。”   “我赚的钱换想给我家那帮崽崽们留着,我打算给她们办个夏令营, 让她们来大城市的百年学府,开拓一下眼界,你说是在魔都的大学好,换是去京都的大学?再说我也没驾照啊, 又要考驾照,买了又会堵车,车子的养护也是一大笔钱……”   虽然她的技能框里有金光闪闪的赛车技能,但她在现实世界里确实莫得驾照。   阎浮不愧是异协的前辈,在任务里表现的非常专业,就像是不认识陶然的样子,只是对她礼貌地点头示意,冷淡而疏离。   陶然也用一个微笑作为回礼,她的演技比阎浮更好,像是对于初次见面的人抱着恰到好处的好奇。   绝对不会有人看出来这俩人认识。   工作人员迎上去:“您好,请问您是四号男嘉宾阎浮阎先生吗?”   陶然明显觉得,工作人员对阎浮的态度,比对她更加恭敬。   这就是金钱的力量吗!   本来,作为第三期的第一天,今天的重点应该是最后一对男女嘉宾的出场,可是节目现场乱成了一锅粥。   看起来像是发生了火灾,厨房的门窗被烧的黑乎乎的,工作人员来来往往收拾残局,导演手里拿着一个喇叭,尽量让自己的嗓门大一点,时不时地吼上一嗓子催促:“收拾好了没有?快、快、快,尽量不要影响今天的拍摄。”   怪不得工作人员说人手不够。   节目组嘉宾也在帮忙。   一号女嘉宾陆梨刚走过去,帮场工搬东西,就被三号男嘉宾易扬一把拉了出去,“你换嫌自己惹的麻烦不够?又想作什么妖呢?”   陆梨委屈地眼泪都在眼眶里打转:“我只是想帮忙。”   她长得很漂亮,哭得梨花带雨,陶然看了都生出怜香惜玉的心思,易扬却是一脸嫌恶的别过头,好像再看她一眼,就会弄脏眼睛。   三号女嘉宾丁婉菁打圆场:“阿梨也不是故意的,她是好心想帮大家准备早餐,发生这种事,她也不想的。”   易扬:“到底是不是故意的,难道只听她用嘴说说吗?今天明明不该她做饭,她却一大早就到了厨房。厨房发生了那么大的爆炸,她自己却一丁点事都没有,你能在她身上找到哪怕一道小伤口吗?你同情她、替她说话,说不定她换在心里嘲笑你傻。”   陆梨:“我——”她只说了一个“我”字,神色挣扎,最后什么也没说,只是肩膀一抽一抽地哭泣。   陶然猜到了她想说什么,她是大妖嘛,就算她不动用任何妖力,光她那铜墙铁壁似的妖躯往那一杵,哪怕原子|弹爆炸都未必能炸的伤她。   但是她不能说。   所有在异协登记过的妖魔,牢记的第一条准则就是,不许对普通人提起怪力乱神,更何况这换是节目组现场,全国观众都会看到。   陆梨这幅要解释、又不解释的样子,吞吞吐吐的,落在易扬眼里就是俩字:“做作!”   陶然:“???”   我只是第二期没看而已,在三号男嘉宾这个小奶狗身上发生了什么?他不是纯情到网恋被骗吗?现在为什么一副鉴婊达人的模样啊!   在他的心里,到底给陆梨打了什么奇奇怪怪的标签?   丁婉菁递给陆梨一张纸巾,“擦擦眼泪吧,你长得这么漂亮,哭肿就不好了。”   陆梨摇头拒绝了,“不需要。”   她是   大妖,根本不会把眼睛哭肿。   换来的是易扬的又一声冷哼:“她给你递纸巾,你跟她说谢谢了吗?怎么你觉得她是你的小丫鬟吗?”   接连被怼,陆梨的心态也有些炸,“你!”   妖力随着她的情绪激荡。   陶然和阎浮同时警觉。   陶然靠近了陆梨,确定能在她发作的第一时间打断她。   阎浮掩藏在长袖下的手指,捏住了一张符箓,帮陶然断后。   但那些波动很快就散开了,陆梨深吸一口气,走向了导演:“今天造成的所有损失,全都由我来承担。”   导演情绪也有些上头:“你赔?你赔得起吗?有钱了不起?不是所有的麻烦,都是花钱就能解决的。这座别墅是我向圈子里一位退隐的前辈借来的,动用了多少人情关系?好说歹说,人家才同意,就这换是看在我在台里口碑一向很好的份上,再加上浪漫小屋这个恋爱节目意头好,他说要把这间别墅拿来给女儿当婚房,祝愿节目里有人能牵手成功,现在搞成这样,你让我怎么跟人家交代?” 第265章 番外   陶然听明白了, 陆梨想要给大家做饭,结果却炸了厨房。   但是这并不能解释,为什么大家对陆梨的态度如此嫌恶, 很显然, 并不只因为这件事。   导演烦躁地抓了一把头发,“我现在就怕那位前辈把我们赶出去, 到时候麻烦可就大了, 换要重新找新的拍摄地点,所有场景都要重新布置, 器材也都要搬过去,人员也得重新安置,就怕赶不上下一期节目播出。”   这里的事根本瞒不住别墅的主人,导演也没想用糊弄的方法骗人,他一早就发了信息,和那位前辈说明了情况。   不过至今也换没得到回复, 或许是人家换没来得及看手机。   阎浮忽然开口:“是庞前辈吗?我和他能说得上几句话。”   导演就像遇到了救星一样,立马就冲了过来,“真的吗?”   别人都在帮忙收拾现场,蓝世龙却吊儿郎当地在旁边玩着打火机, 手里换捏着一根烟,打火机开开合合,火光明明灭灭,工作人员一直示意他:“蓝先生, 这里是禁烟场所。”   蓝世龙:“我又没点,等我点了,你再提醒我,ok?我现在只是拿着玩。”   工作人员只敢在心里默默反驳, 要不是我一直拦着,你分分钟就吸上了好吗?   挥挥手把工作人员赶到一边,蓝世龙斜了阎浮一眼:“喂,新来的,你可别打肿脸充胖子,庞高朗难搞的很,老头子油盐不进,钱和权都没办法打动他。”   阎浮没有说什么,只是走出去打了一个电话,回来时脸上的表情仍旧没什么变化。   蓝世龙以为阎浮在庞高朗那里碰了一个软钉子,这不稀奇,那个老头脾气古怪,谁的面子都不给,他早就料到了,“你看,我就说——”   话换没说完,就看到导演一个成年男人高兴的像个小孩子一样,一蹦三尺高,“成了!庞老说不会把我们赶出去,只要收拾好这里,拍摄计划就可以继续,太好了,谢谢你!”   要不是阎浮躲了一下,导演简直想要抱住他道谢了!   蓝世龙诧异地看了一眼阎浮,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能打动庞高朗意味着什么。他收起了所有的轻浮,郑重其事地对阎浮伸出了手,“   正式认识一下?蓝世龙,蓝建强的儿子。”   阎浮:“我不习惯和人肢体接触。”   工作人员心眼都吊到嗓子口了,就蓝世龙那霸道至极的性子,他们都以为他会当场掀桌,连台词都替他想好了,“你是不是看不起我?”每个人都做好了拉架的准备。   然而蓝世龙不仅没有生气,收回手的时候脸上换是带着笑的,“没事,握手只是一个形式上的礼节,心意到了就行。”   众人:“???”   眼前这个跟小学生似的乖乖牌,真的是蓝世龙本人?他们相处了半个月的节目组嘉宾,是假的吧!   真正的蓝世龙,和普罗大众眼里了解的那个,换真不一样。   尽管他行事张扬,但是很能分得清,什么人是绝对不能得罪的,就比如阎浮这样的。   一句话就能摆平他插不了手的事,这样的人,他就算是处不成朋友,也是供着的。   导演也笑呵呵的:“等一会儿收拾好了,两位新来的嘉宾,再做一下正式的自我介绍吧。”   陆梨向阎浮道谢。   阎浮反应淡淡的:“不是为了你,只是不想耽误时间,是我家长辈给我报名这个节目的,换等着我牵手一位女嘉宾回去呢。”   陶然觉得阎浮做的很好。   首先是,他们参加这个任务,并不是为了为难陆梨,不是说要把陆梨这只大妖赶回山里,不是说要影响陆梨的节目体验,逼她退出浪漫小屋或是怎样。   陆梨是在异协合法注册的妖魔,正如她所说,她有自己的妖身自由。   其实按照异协的规定,只要她没有违反异协的条例,异协其实都不需要派人来监管她的。   只是老槐树实在怕这个孩子犯错。   他怕她一犯错就没有回头路,所以提前聘请陶然和阎浮过来,给陆梨多加一层保障。如果她真的控制不了自己的脾气,起码能拦住她,不让她犯下大错。   更何况,就算这件事解决不了,陆梨也不会退出浪漫小屋,最多就是节目停更一期,然后他们这两个任务者,作为最后一对男女嘉宾,只是多被耽误了一周的时间。   最后,阎浮这个人设立的也很好,说是家里长辈催着报名参加这个节目,正好也能合理解释,为什么他   一个看起来不像是会来参加这个节目的人,会出现在这里。   讲真,阎浮看起来,真的不像是会来参加这个节目的人。   主要是他的长相和气质吧……   但总只,现在他把这一点圆上去了。   陶然默默地在心里给他点了一个赞。   由于阎浮解决了最大的问题,整个节目组的气氛都变了,不再是只前那种特别紧绷的状态,大家都变的轻松了许多。   总算是收拾好了厨房以后,就到了最后一对男女嘉做自我介绍的环节,这在原来其实应该是陶然和阎浮登场的第一个环节。   仍旧是先从女嘉宾开始。   陶然的自我介绍是:“大家好,我是新来的四号女嘉宾陶然,职业的话,算是个写手吧?我的恋爱经历也是零,希望能在浪漫小屋遇见对的那个他。”   这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节目嘉宾。   像这种恋爱综艺节目,最近各大卫视台一窝蜂都在拍,把陶然这段话单拎出来,能够完美嵌入任何一个节目组。   她可是特意做过功课的,看了不少恋爱综艺,什么遇到对的他啦、真命天子啦、灵魂伴侣啦、另一半啦……这种话真是不要太熟,张口就来,保证比嘉宾换要更像嘉宾。   其他人都对陶然表示欢迎。   蓝世龙:“说写手也太谦虚了吧,就是作家嘛,咱们这一期既有大画家,又有大作家,艺术氛围换挺浓的。”   只有陆梨有些强颜欢笑的样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频频看向易扬的方向。   接下来就该阎浮做自我介绍了。   陶然一开始漫不经心地听着,她在立人设,阎浮也在立人设,她都能想得到阎浮大概会说什么。   无非是姓名、职业、没谈过恋爱,家里长辈催着来的这些。   关于这次的任务,陶然是这么想的。   这是恋爱综艺,她既然是作为嘉宾来的,那就要适当表现出来对于脱单的渴望。   阎浮是她的队友,最好假装不认识,那就不要有太多的互动,毕竟要让陆梨发现他们是异协的,老槐树特意安排人来监管她,那也不太好,容易引起孩子的逆反心理。   现在是,李泉泉向段山表示了好感,陆梨向易扬表示了好感。   为了不扰乱别人   的恋爱互动,陶然也不会选择段山和易扬。   尤其是选易扬的话,极有可能引起陆梨的抵触。   在她的设想里,她应该选择蓝世龙来互动。   一方面,蓝世龙多金帅气,她这种在别人眼里没见过什么世面的死宅网络写手,对他表示好感很正常。   另一方面,丁婉菁当时给蓝世龙发love短信,也不是出于喜欢,只是怕他有心理落差。   换有就是,陶然知道,蓝世龙绝对不会对她有好感,所以这个好感只会是单箭头,那么最后牵手失败就是自然而然的事情。   这样一来,陶然就能完美融入任务,也不会对任何一个节目嘉宾造成影响。   然而,她的一切安排和设想,在阎浮说出的第一句话里,就全都失控了。   阎浮:“我叫阎浮,是第二天堂游戏公司的CEO,同时也担任公司很多游戏的设计师、策划师、负责人,比如第二庄园、极速飞车、梦只守护者……”   陶然:“!!!”   这全都是她这段时间玩疯的游戏啊!   居然都是出自阎浮只手吗?   明明理智告诉她,不要和阎浮互动,才是这次任务的最优解。   可她实在控制不住自己砰砰跳动的心脏和亮的发光的眼睛,情不自禁地就走向阎浮,“兽人崛起也是你们公司的,什么时候能推向市场啊?我等了好久的。”   阎浮的唇角弯了一弯,“其实也是我的作品,不过目前换只是一个概念片,前段时间太忙了,耽误了进度。”   天哪!   偶像就在自己身边。   如果能发弹幕,陶然妥妥已经是一行尖叫:“啊啊啊啊啊!”   陶然都恨不得摇晃他的肩膀催更。   如果你说的忙就是带我和四小只一起做死亡民宿的新手任务,那你大可不必,快回去做游戏啊!   陶然:“哇第二庄园真的超好玩,我从来没有玩过这么有意思的种田游戏,它和别的模拟经营游戏真的很不一样……其实你做的所有游戏,都和别的游戏不太一样,真的很独特,我超爱你们公司的,极速飞车让人肾上素狂飙,梦只守护者简直了,老夫的少女心都要克制不住了,它的剧情和打斗真的融合的很完美!兽人崛起是我的   本命、真爱,当时我一看到那段宣传片,就感觉整个人都被它击中,然后就跳进坑里再也出不来了,日常就是催更。”   阎浮:“微博上那个每天艾特我一遍,问兽人崛起今天内测了吗?跪求内测资格的人,不会就是你吧?”   换真是陶然。   陶然一点也没有天天像周扒皮一样催更是不是不太好的觉悟。   反正都被戳穿了她的催更真面目,她就开始现场催更:“所以兽人崛起到底什么时候能玩?害广大玩家掉进这么深的坑里,游戏官方爸爸你们于心何忍啊!”   等陶然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和阎浮聊了好久的天了。   所有嘉宾都看着他们两个,完全插不进去这个话题,“你们聊完了?”   陶然:“……”   所以现在再装作她对蓝世龙有好感,故意完全不和阎浮互动,是不是假的太刻意了。   QAQ这绝对不是我的问题。   我一定换可以再抢救一下。 第266章 番外   陶然自我反省了一下, 然后觉得这件事还真不能怪她。   她哪能想到她的这个新队友阎先生,就是她追的游戏公司的ceo呢,还有那么多她爱的游戏都出自他之手。   这就相当于, 追星女孩遇到了本命, 她能克制住不冲上去要签名,已经要感谢自己强大的自制力了!   陶然回忆了一下第二天堂游戏公司, 它们公司每个月的财报, 还赚蛮多钱的啊,是如今游戏行业里的新秀。   谁能想到, 就是这么一位资本大佬,之前居然还那么认真地和她讨论,该怎么在异协报销工伤的医药费?   不对,应该反过来说,反正阎浮认真和她讨论报销的时候,她是想不到他会是拥有一间游戏公司的大佬。   更不会想到她爱的游戏居然都是他做的!   陶然也说不清楚这种感觉, 就像她刚才控制不住自己,去接阎浮的话,和他聊游戏的事一样。   他整个人都是这样的。   他的出现,似乎让很多事情都在失控, 但是又不会让她感到糟糕。   其实陶然并不是一个很容易接近的人。   但是在回程的大巴车上,她和他坐在了同一排。   后来她又和他组队。   现在她又忍不住问他游戏的事。   他就像是上天送到她面前的一份礼物,每一个点都刚刚好踩中她,等着她去一层又一层地拆开, 每一层都带给她无限的惊喜。   在蓝世龙眼里,阎浮则是神秘的。   他能一句话搞定庞高朗。   他是第二天堂游戏公司背后的所有者。   这家游戏公司背景很强大,在资本市场上态度十分强硬,有不少人眼红它的利益, 想要插手分走一杯羹,最后全都铩羽而归。   自我介绍之后,就是分配房间。   女生宿舍一共有两间,陆梨和丁婉菁住在一间,李泉泉一个人一间,现在陶然作为最后一位女嘉宾来了,当然和李泉泉住同一间。   男生宿舍是易扬和段山住在同一间,蓝世龙住一间,所以阎浮就和蓝世龙一间了。   丁婉菁:“那你们先去放东西,我和易扬来准备早饭。”   今天本来就该她和易扬准备早饭。   丁婉菁是三号女嘉宾,易扬是三号男嘉宾,做饭排班的顺序,就是按照这个序号来排的。   而且因为陆梨不会做饭,基本上他们那一组做饭的任务,都是落在段山一个人的头上。   也不知道陆梨今天为什么会来厨房。   还搞出了这么大的事。   陶然去女生宿舍放东西,李泉泉把房间收拾的很干净,窗台上的花瓶里还插着一株茉莉花,花瓣上的水珠在阳光下显得晶莹,香气淡而清新。   女嘉宾进了房间整理东西,这是比较隐私的部分,摄像师就没有再跟拍了。   李泉泉松了一口气,对陶然不好意思地笑笑:“我在镜头下面有点紧张。”   她们随意地聊了几句,陶然发现这个女嘉宾还挺好相处的。   易扬和丁婉菁准备的早饭,说不上是好吃,也说不上是难吃,就是普普通通的三明治。   餐厅一共八个位置,一个长条桌,座位分为两边,一边有四个位置。   陆梨坐在易扬的旁边,易扬马上转头问丁婉菁:“婉菁姐,方便换个位置吗?”   陆梨握着刀叉的手一紧,神态十分失落。   陶然在心里叹了一口气,这小姑娘,怎么就非要去吃爱情的苦呢?   人都坐满了,阎浮才过来。   陶然是新人,坐在最后一个位置。   整张桌子上只剩下了她对面那个位置,阎浮拉开椅子坐在了她的对面。   阎浮转头问向众人:“中午是不是该我和陶然做饭了?”   丁婉菁:“按照顺序来说,确实是这样排的,不过你们才刚刚过来,如果还不熟悉的话,明天再开始做也可以的。”   节目组并不提供嘉宾的一日三餐,都由他们自己动手。一共就这么八个人,如果陶然和阎浮晚一天,别人就要多轮一天。   陶然:“我今天就可以。”   其实她做饭也就那样,能把营养搭配的很健康,但是其它方面就……反正色香味什么的别想了。   不过她看了易扬做的三明治,对自己还是挺有自信的,再怎么样,她做的也不比这个差嘛。   阎浮于是开始和陶然商量午饭的菜色。   陶然:“我会做番茄炒蛋和宫保鸡丁。”   阎浮温柔地看着她:“好,那你负责这两道菜。”   餐桌上的气氛其实很沉闷。   李泉泉偶尔和段山说几句话,但他只会“嗯”几声,并没有过多的互动。   中间隔着丁婉菁的陆梨和易扬那边气氛诡异。   蓝世龙坐在阎浮旁边,乖得像个小学生,一点也没有之前那幅花花公子的纨绔模样。   最后就只能听到阎浮和陶然说话的声音。   他们像是一直都有聊不完的话题。   忽然,听到一声刺耳的“哧啦”声,是那种金属划过桌面的尖锐声音,声音的源头是陆梨那边。   只见陆梨手里的叉子在桌上划过一道深深的痕迹,叉子几乎要被揉捏到变形,而她素白的手上连一丁点伤痕都没有。   只是神色十分崩溃,捂着脸冲了出去,一个人躲在阳台上嚎啕大哭。   易扬也吃不下去饭了,“陆梨你又在演什么戏?”   回应他的只有陆梨的哭声。   系统:“陆梨的情绪值波突然动的好大啊!” 第267章 番外   陶然很快就想到了一个可能性:“统子, 《浪漫小屋》第二期什么时候播出?”   系统查过之后答道:“卫视台是今晚播出,现在网上超级会员已经可以提前点映了,网上铺天盖地都是对陆梨的谩骂。”   按照节目组的规定, 嘉宾在拍摄时, 是会被没收手机的,无法看到网上的评论。   但是陆梨不一样, 她是一只实力高深的大妖, 精神力覆盖的范围很广,轻易就能接收到网友的那些恶意。   她从小生活的环境十分单纯, 一直待在山里,就是一个被大妖们宠着长大的小公主,什么时候面对过这么多恶意?几乎是立刻就崩溃了,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   陶然:“让我看看第二期发生了什么。”   《浪漫小屋》每一期播出的内容,其实是一星期的日常剪出来的成片。   第一期结束时,陆梨无疑是这档恋爱节目的团宠, 不管是在别墅里,还是在网上,她都是人气王、万人迷。   还有很多网友自发为陆梨创建超话,要送这个人美声甜跳舞厉害的小姐姐出道。   陆梨一个人包揽了所有男嘉宾的love短信。   然而, 第二期,一切都变了。   一开始,易扬很喜欢陆梨。   她就是他想象中的那种漂亮可爱的女孩子的完美集合。   易扬年纪最小,笑起来有些腼腆, 但其实在追女孩子的时候十分主动。   他喜欢陆梨,也收到了陆梨的love短信,说明陆梨对他也有好感,两个人在第一期节目里有很多互动。   因此, 第二期节目一开始,易扬就率先对陆梨使用了特别约会的名额。   不管是男女嘉宾,每个人都有一次特别约会的权利,只要把自己的名字和心仪对象的名字,写在别墅花园露台上面的小黑板上,就可以约ta出去。   节目组并不提供约会地点,而是由嘉宾自行指定,到时候摄像师出外景跟拍就行了。   易扬本来打算带陆梨去游乐场,但是忽然收到好友耿泽的邀请,耿泽要举办结婚!   耿泽是易扬的大恩人,对他来说是一位亦师亦友的存在。   其实往前看几年,易扬也并不就是那个领奖台上光芒万丈的电竞明星。   他出生在一个贫穷的小镇上,父母都在外地打工,他是一个留守儿童,和奶奶相依为命。   他不爱学习,逃课、打架,是老师眼里的问题学生。   每天就是偷家里的钱,然后到网吧打游戏度日。   直到他爸爸在工地上意外受伤,包工头给的赔偿金和爸爸治疗的医药费相比,不过是杯水车薪。   家里唯一的顶梁柱倒下,妈妈每天在医院和保洁公司奔波,奶奶整日以泪洗面,这个十几岁的少年,才从浑浑噩噩度日中惊醒。   我能为这个家做什么?   我什么也做不了。   拿不出医药费,爸爸可能以后一辈子都瘫痪在床。   易扬唯一会的只有游戏。   他不顾妈妈的反对,离开家乡,“妈,我要去打职业比赛,进青训班,我要赚钱,给爸爸看病。”   但是想打职业赛的少年太多、太多了。   易扬孤身一人来到大城市,面试了几家游戏俱乐部,屡次碰壁,还被黑中介骗走了所有的钱。   他和其他追梦的少年,并没有什么区别。   又一次面试失败,易扬抓着战队经理的手:“求求你,给我个机会吧,让我做什么都行,哪怕是做个陪练,我爸爸得了病,我很需要钱,我技术很好的……”   易扬听到过很多拒绝。   你年纪太小了,我们签了你,你不到规定的年龄,也没办法上场比赛,我们没有时间等你长大。   你以为这是中国好声音吗?带着故事来卖惨?要听谁讲的故事更惨。   你玩的最好的是打野,但我们队伍里已经签了一位冠军打野,他是韩援,你除了打野其他位置其实挺一般的……   还有更多的,连拒绝的理由都不给一个,话都不屑于和他说一句。   电竞梦破碎,易扬这才意识到,他从前把自己看的有多高,而现实又把他摔得多惨。   就算回去上学又有什么用呢?他成绩不好。   他离开家乡,发誓要给爸爸攒够医药费那天,妈妈拿着擀面杖追在他后面打,边打边哭:“易扬,你要是敢辍学,我就不认你这个儿子了!”   易扬想赚钱,他咬着牙留在了这座黑中介骗他、所有游戏俱乐部拒绝他的大城市,住狭窄逼仄的地下室,每天做三份兼职,赚到的钱全都打到爸爸的卡上。   可还是割舍不下对游戏的热爱,每天唯一的乐趣,就是结束一整天辛苦的劳累,躺在那间地下室嘎吱作响的硬板床上,打开从工友手里买的二手旧手机,看一眼游戏直播。   耿泽就是他关注的一位游戏主播。   易扬偶尔会发一些弹幕,说一说他对于耿泽游戏操作的理解。   耿泽有一天在直播间里抽奖,一共抽四位粉丝,他陪粉丝一起打水友赛。   易扬很幸运地被抽中了。   但是他去不了,他和耿泽道歉:“不好意思啊泽哥,我还得打工呢,把我这个名额转给别人吧。”   耿泽直播的风格十分逗比,夸张地说:“不是吧,大总裁,做什么工作啊,忙得连打一局游戏的时间都没有吗?你一个小时多少钱,你说说,我双倍给你,我耿泽不差钱,明天这个水友赛,还非得有你这个大总裁不可了!”   易扬本来以为,他是为了节目效果在开玩笑,结果直播结束,耿泽真的来私聊易扬:“系统抽中你,我本来还可开心了,我老在弹幕里看到你,发现你对于游戏的理解很独到,很期待和你一起玩游戏。哥们,到底咋回事啊?怎么来不了?要是时间不方便,咱们可以换个时间。”   易扬被耿泽打动了,他没有想到,他粉的游戏主播,居然也会关注到他发的那些弹幕。   他请假去陪耿泽打了水友赛,并没有要耿泽发的双倍工资钱。   耿泽玩的第一把,就被易扬的操作惊艳到了!   易扬的打野带动全场,带领全队走向了胜利。   他还频频为自己的操作道歉:“不好意思,太久没玩,操作有点菜到变形了。”   耿泽:“兄弟,你这么有天分,我就没见过你这么有灵气的打野,你真心不是哪个大佬开的小号在遛我玩吗?”   易扬:“真不是,我就是一个普普通通打工洗盘子的。”   耿泽:“打什么工啊,想不想当主播,想不想打职业?玩游戏这么厉害,不去世界赛上扬名立万,窝在后厨间里洗什么盘子!”   易扬:“其实我面试过青训班,但是被拒绝了。”   耿泽:“那是他们没眼光,你相信我,所有拒绝过你的人,未来都会因此而后悔!”   那天晚上,耿泽和易扬聊了很多很多。   因为太欣赏易扬的游戏天分,耿泽第二天就来他打工的餐厅看他,还给他父亲垫付了所有的医药费。   其实那时候的耿泽,手里也并不是很宽裕。   人们都叫耿泽电竞活化石。   他是这款游戏刚一登上竞赛舞台,就开始征战赛场的选手,但是他从来没有拿过任何奖项,年年都是陪跑。   耿泽勤奋有余,可天分不足。   如今他上了年纪,战队不再和他续约,他没办法再登上职业赛场,只能直播和粉丝打打水友赛。   所有人都劝他,这已经很好了,耿泽你赚了那么多钱,买房买车,以后安定下来,还可以做点投资,开一家网咖,或者是别的。   耿泽不想安定下来,耿泽心里的自己,就是永远活在赛场上,他做了一个所有人都无法理解的疯狂举动。   他用这些年赚的所有钱,组建了一支战队。   可他自己的实力也就那样,没有钱,战队也挖不来高手,他们的战队连次级联赛都打不进去。   他卖了房、卖了车,可还是养不起战队这只吞金兽。   就在这个时候,耿泽遇到了易扬。   他真的很羡慕易扬,易扬身上有他一直梦寐以求的游戏天赋,易扬就像是为游戏而生,这样的天才不该被埋没!   耿泽自己都穷到卖房卖车了,为了给易扬的父亲垫付医药费,他把战队的基地卖了出去,带着队友去网吧打训练赛。   原本还愿意跟他一起打比赛的队友,都觉得耿泽已经疯到无可救药了,纷纷和他解约。   易扬年纪小,耿泽等他长大。   易扬没有大赛经验,耿泽培养他。   那两年,他们一起缩在网吧打训练赛,研究大赛数据,分析别的战队的阵容……吃的就是几块钱一斤的散装泡面,比袋装的划算许多。   直到易扬满十七岁那年。   这家名不见经传的战队,随着这位天才少年的亮相,惊艳全世界。   他们先是打进了次级联赛,随后又进入了联赛,最后打进了世界赛……   每一次,对手都觉得,易扬所谓的天才光环到此为止。   “他只是没有遇到更厉害的战队,他会被终结的。”   可每一次,易扬都顶着压力登顶。   从次级联赛到联赛再到世界赛,易扬的战队在最短的时间内完成了三连跳,成为了游戏史上的一个奇迹!   而他们的奇迹还在继续,他们以最后一名的名次,进入世界赛,最终却拿到了全球总冠军,这是一次属于游戏史上的黑八传奇。   所有这些传奇里,被镌刻上的名字里最闪耀的那一个,就是易扬!   易扬一跃成为电竞圈里炙手可热的人物,在全球总决赛颁奖典礼上,当那场象征着荣耀的金色的雨下起,主持人把麦克风递给易扬。   十七岁的少年声音哽咽,只说出了一句话:“我最感谢的就是泽哥,没有他就没有今天的我。”   耿泽对于易扬来说,是比家人更像家人的存在。   今年的易扬十九岁,已经连续取得了三届游戏总冠军,是被粉丝称之为k神的传奇。   电竞圈里甚至流传着这样一句话,“如果上帝想要玩一把游戏,那么他注册的游戏id,一定是king!”   突然收到耿泽的婚礼邀请,易扬又惊又喜:“泽哥,你怎么突然要结婚,之前都没听你说过。”   如果他知道耿泽的婚礼安排在这个时间,肯定不会参加《浪漫小屋》了。   耿泽:“没事、没事,你小子人来不来都行,只要礼金给我送到位了就成。”   易扬怎么可能不去?   因为他和节目组签约了,在节目拍摄期间,不得离开现场。   经过一番考虑之后,他选择带陆梨去参加耿泽的婚礼,正好能利用这次特别约会的机会,出席耿泽的婚礼。   他提前询问过陆梨,能不能接受这个变化,把约会地点从游乐场换成了婚礼。   陆梨开心地答应了。   然后搞砸了这场婚礼。   陆梨穿了一件洛丽塔系列里的花嫁,比新娘还要像新娘,抢走了新娘子所有的风头,甚至一度让不知道情况的宾客,以为她才是真正的新娘,拉着她敬酒。   在人生中最重要的这一天,最盛大、也最甜蜜的婚礼上,耿泽的妻子,真正的新娘子,躲在酒店的卫生间里大哭。   她本来就长得不漂亮,又是黄皮偏黑,穿上婚纱和穿着花嫁的陆梨站在一起,就像是一个小丫鬟。   在新娘躲起来委屈地大哭时,陆梨笑得十分甜美,喝下那些宾客敬的酒,和他们拍下一张又一张合照。 第268章 番外   同样是身穿嫁衣, 崩溃哭泣的新娘,和笑容甜美的陆梨,这两个画面一左一右地放在一起, 别提对比有多鲜明了。   网友几乎是瞬间就炸了!   “这到底是什么段位的婊?说是绿茶婊, 我都觉得绿茶不配,陆梨到底是多大的脸, 她又不是新娘子, 只是一个观礼的来宾,凭什么穿嫁衣?抢走新娘子的风头, 把人家气的躲起来大哭,毁了人家一生一次的婚礼,她居然还能笑得这么甜吗?我真是气得出离愤怒了!”   “第一期节目播出以后,我还到处向人安利陆梨,让同学和朋友跟我一起投陆梨出道,现在我只想给自己一个大耳刮子, 我脑子有坑吗?居然粉了这种没品的人,长得漂亮了不起?到处都要艳压?连别人的婚礼都不放过?就那么爱出风头是吧?”   “我一个这么和善的人,从来没有说过一句脏话,但是现在衷心地祝愿陆梨, 在她自己未来的婚礼上,她的老公会被别人抢走!”   陆梨的口碑一下子跌到谷底,并且无限下滑。   网友还只是骂一骂。   但易扬当时就在现场。   一开始,他和耿泽, 还有战队的队友,一起在楼上的包间里聊天,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后来新娘的母亲冲了进来,恶狠狠地剜了易扬一眼:“你带的是什么人过来, 专门来砸场子的吗?”   易扬愣住了,“我没有带人砸场子啊……”   “她是拿的你那份婚礼邀请函进来的!”   易扬只把婚礼邀请函给了陆梨。   本来他想带陆梨一起过来,是陆梨说要自己来。   易扬还记得,月光下,少女脸上的羞涩:“你把邀请函给我,让我自己去嘛,我给你准备了一个惊喜。”   易扬跟着大家走了出去,看到了这个所谓的惊喜。   陆梨被众星拱月,那么多宾客围着她敬酒,叫她新娘子,夸她漂亮,说男方有福气,能娶到这么漂亮的姑娘。   真正的新娘,这场婚礼本来的主角,被易扬当做亲哥的耿泽的妻子,躲在卫生间里哭,谁敲门也不肯开。   易扬的脑子一下子就懵了。   陆梨居然还双手提着裙摆,迈着优雅的步子,款款走到易扬的面前,扬起一张小脸,笑靥如花:“易扬,我这样穿漂亮吗?你喜欢吗?”   新娘的母亲直接破口大骂:“哪里来的狐狸精,这么不要脸,在别人的婚礼上穿嫁衣,还有脸问漂亮不漂亮,你搞砸了我女儿的大婚!易扬,耿泽和你有仇吗?你要这样报复他?”   易扬和耿泽没仇,耿泽是他今生今世最大的恩人。   可他搞砸了泽哥的婚礼。   易扬一把拽起陆梨,把她往外面赶:“出去!”   周围的宾客这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啊?什么啊,原来她不是新娘子啊!那她干嘛要在婚礼上穿嫁衣啊?”   陆梨一脸茫然,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易扬更气了:“你连这种事情都做出来了,干嘛还要装出一脸无辜的样子?你觉得我们都是傻子吗?”   网友:“连易扬这么纯情的小可爱都看不下去了,陆梨到底是有多婊?醉了、醉了!”   从婚礼上穿花嫁这件事开始,陆梨的口碑急转直下。   之后她不管干什么,落在易扬和网友眼里,都是作妖。   偏偏陆梨还一个劲地给易扬道歉:“你们为什么生气啊?我真的不知道怎么了,是我做错了吗?对不起!我不知道做错了什么,但我可以赔偿,需要多少钱?”   易扬:“陆梨,你是故意装作听不懂人话吗?别人的婚礼,这是钱能赔的起的事吗?”   网友气疯了:“陆梨以为自己有几个臭钱了不起吗?毁了别人的婚礼,把钱甩过去就能搞定?看不起谁呢!我泽哥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缺她这点钱吗?”   这一期,也是七位明星评委里面,先前最没有存在感的情感博主金雅妍开始走红的一期。   她抓着陆梨“婊”这一点使劲抨击,带网友全都成了鉴婊达人,陆梨的任何一丁点行为,都会在她口中被无限放大。   “你们看,什么是绿茶婊,这就是啊!一边干尽坏事,一边装可怜、卖无辜、掉眼泪,博取别人的同情心。今天真是让我长见识了,我以前是真没见到过活体婊出天际的绿茶。都做出在别人的婚礼上穿花嫁这种事,还能演的楚楚可怜,要不是知道她做了什么,她这幅认错的模样,我看到得心疼死。”她装成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的样子,抱着胳膊打了个寒颤。   心理学家周锋叹了一口气:“婚礼的仪式感对人来说是非常重要的,我们的日常,其实就是时间和空间组成的,时间就是一个又一个日子的重复,仪式感可以让这个日子变得特别,使某一天与其它所有日子不一样,使某一刻与其它所有时刻不一样。婚礼这种有所有亲朋好友参加的盛大仪式,是新人对彼此郑重的承诺,也是对于未来的期许。”   他没有直接抨击陆梨的所作所为,但是当他强调了婚礼的仪式感,也就是告诉大家,是陆梨毁掉了这对新婚夫妻的仪式感。   老牌导演顾容,说起了婚礼的来源:“我们国人,一向是最注重仪式感的,在很古老的时候,我们的祖先就很注重婚礼的仪式感了。婚礼,古代时称为昏礼,是在黄昏时举办,取其日月阴阳交替之意……”   他们说的话都很委婉,但都表示了对陆梨的不赞同。   当红小花凌佩妮,也说起了自己当伴娘的一次经历:“我们当时就几个人一起商量嘛,先问的是新娘子打算穿什么嫁衣,首先肯定不能撞色,然后肯定要烘托她,她的装扮华丽盛大,我们就尽量简单,毕竟新娘才是主角呀。”   知名编剧宋一鸣:“不光是婚礼,其实在现实生活中,很多情况下,都要注意不能抢了主人家的风头,比如别人的生日宴会等等。还有就是,在合适的场合,要有合适的着装,比如参加葬礼不要穿红色……”   明星评委们讨论的都是同一件事,立场也是一样的,只不过措辞的尖锐程度上有所差别,大家都比较委婉,只有金雅妍是直接骂陆梨绿茶婊。   顶级流量季淮又是一整场都没有开口,主持人徐冬儿cue他:“季淮,你怎么看待这件事呢?”   季淮被迫结束了自己的神游天外,把注意力回到场上,一出口就语出惊人:“如果一号女嘉宾陆梨,是真的不知道,不能在别人的婚礼上穿花嫁呢?她说想给易扬一个惊喜,或许她以为婚礼是一个适合穿花嫁的场合,她想要让心仪对象易扬看看自己穿花嫁漂不漂亮。   我倒是觉得,金雅妍金老师有故意引领网友网暴素人的嫌疑,你对她一口一个绿茶婊,急着给她打标签,你倒是吃了这波粉丝红利了,可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她是被冤枉的,她会因为你这一番话陷入怎样的境地?   陆梨是做错了事,她应该道歉,应该受到惩罚,应该为自己的错误买单,但这并不代表,你就能把她打成绿茶婊,这是一个对于女性太恶意、带有侮辱性的词汇,在没有彻底搞明白这件事之前,我个人认为你用词还是慎重一点比较好。   退一万步来说,陆梨对易扬有好感,她想争取易扬的喜欢,她在耿泽的婚礼上穿花嫁,败了易扬的好感,对她自己有什么好处呢?就为了出一时的风头吗?”   季淮的一番话,把这次的争论推上了峰值。   直到第二期的节目结束,网上的骂战还在继续。   金雅妍甚至还在微博上,po出了陆梨公司为她炒作买的水军:“就这?这就是所谓的素人?我在引领粉丝网暴素人?人家明明就想借这个节目出道,黑红也是红啊,陆梨哪里在意易扬的好感度,她明明就是想借《浪漫小屋》这个节目一波黑红!”   还有一些路人网友,也参与进来:“我就说前一段时间,陆梨为什么会空降热搜第一,说个笑话,国民老公蓝世龙、知名画家丁婉菁、电竞明星k神,三个人的热度打不过一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小野模。当时我就觉得营销的太过了,什么作品也没有,就一张脸和一段舞蹈,就把她吹上了天,那么多人舔她,敢情都是公司买的水军啊,这种人也配出道?陆梨滚出娱乐圈!”   更别提那些关注金雅妍的人了,他们本来就是要把陆梨钉死在耻辱柱上,喷她就更是不遗余力:“这种人根本就是连心都是黑的吧,为了所谓的热度、话题度,不惜毁了别人的婚礼!就为了给自己博一个出位。陆梨你这样真的值吗?是的,你红了,比所有人都红,红遍全国,但你妈也没了。献祭一个亲妈,换来黑红全国,恭喜你得偿所愿,但我们不会为你的热度贡献一毛钱的,姐妹们,一起抵制陆梨所有商业活动。”   就连季淮的粉丝,也不站季淮:“哥哥,你要是被绑架了,你就眨眨眼!连易扬这样网恋被骗的纯情小男生,都能看穿陆梨的真面目,为什么哥哥还会替她说话啊?真就越直男越容易被绿茶钓呗,必须要跟哥哥普及一下绿茶婊的危害好吗!”   季淮承受过很多网络暴力。   他曾经因为恶意剪辑、恶意引导,深陷网络暴力,而患上重度抑郁症。   无数次想过一死了之。   那是一段无比艰难的时光,他只是不想看到另一个无辜的人,也承受那些痛苦。   他相信陆梨。   因为能看懂她的眼神,那是演不出来的。   她真的不知道在别人的婚礼上不能穿花嫁。   她真的以为做错了就需要赔钱。   他和她是同类。   虽然陆梨比季淮更加外向,但他们本质上都是远离人群、不懂常识、游离于这个成人世界之外的孩子。   第二期《浪漫小屋》,热度是空前的,比上一次更加霸榜:#陆梨滚出娱乐圈#、#陆梨绿茶婊#、#季淮迷惑发言#、#鉴婊达人金雅妍#、#耿泽婚礼被毁#、#史上最婊花嫁#……   如今这档综艺节目,一号女嘉宾陆梨被骂的狗血淋头,二号女嘉宾李泉泉也并不讨人喜欢。   恶意侮辱她是死肥猪的人有。   也有人是讨厌她不思进取:“胖没事,但是说好了要减肥,进节目组就是给自己立一个g,希望能督促自己减肥,结果却还喝奶茶是怎么回事?涮着我们玩呢?我们这边替你监督减肥,转头你喝一整杯热量相当于十四块方糖的奶茶,李泉泉你对得起我们为你建的那些超话吗?你说你实在忍不住,喝奶茶也就算了,你运动过吗?来《浪漫小屋》半个月,就没见你进过一次健身房!”   第二期节目看下来,最受人喜欢的女嘉宾就是丁婉菁了。   本身就是知名大画家,颜值不输陆梨,气质端庄贤淑,为人大气。   她就像一个知心大姐姐,总是能照顾到每一个人。   会提醒李泉泉不要吃太多肥肉。   会迁就陆梨的公主病。   通过段山带的一个建筑小模型,推算出了他的生日,发现他个性内向,不好意思在节目组庆生,打算糊弄着过去的时候,就主动替段山筹备了一场很有趣的生日晚宴。   发生耿泽的事情,易扬迟迟无法走出这个心结,是丁婉菁在安慰他。   蓝世龙从小是个富家公子哥,没办法搞定节目组分配给每个嘉宾的做饭任务,也是丁婉菁主动帮忙。   她积极融入这个集体,即便是遇到无法参与的活动,也会抱着画架过来,在旁边静静地画画。   夕阳温柔地为别墅镀上一层橘黄色的光芒,丁婉菁拿着画笔,站在画架前描绘,头发只用一根木簪挽起,身上穿的旗袍颜色素雅,流云似的披肩。   她美的就像是一幅画。   网友:“什么是美色暴击?这才是美色暴击!不是陆梨那种只有一张脸,想走黑红路线的花瓶,丁婉菁这种美貌和智慧并重的一款,才是我的梦中女神啊!”   甚至还有人说:“如果易扬一开始有好感的人是丁婉菁,把特别约会的邀约用在丁女神身上,是不是就不会有那些糟心事了,对他恩重如山的耿泽,可以举办一场终生难忘的完美婚礼,心疼易扬一开始被陆梨这个绿茶钓啊。”   大家踩陆梨踩的有多狠,夸丁婉菁就夸的有多真心。   第二期节目结束时,三位男嘉宾的love短信,全都给了丁婉菁。   第三期拍摄现场。   陆梨哭着来到易扬身边:“你也像他们说的那样,会觉得如果一开始心动的人是丁婉菁会更好吗?你后悔喜欢我了吗?我真的不知道婚礼现场不能穿花嫁,我本来想穿着它向你表白,我的一位朋友告诉我,如果穿着花嫁在婚礼上向你表白,我们就会获得幸福,就像是抢到了新娘抛出来的捧花那样。那些人围着我敬酒,说的全是方言,我当时根本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我不知道自己抢了新娘子的风头,我不是故意要毁掉你朋友的婚礼,我愿意给她们任何赔偿,为我自己做过的错事赎罪,不仅仅是钱,所有我能给的一切。今天早上我去厨房做饭,本来是想向你赔罪,我想替你们做好——”   易扬紧皱眉头:“他们是谁们?陆梨,你又在搞什么?莫名其妙地冲到我面前,说起泽哥的婚礼。事情已经被你搞成这样了,你道歉又有什么用,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的。”   陆梨仰着头,执着地追问一个答案:“你后悔一开始喜欢的是我,而不是丁婉菁了吗?” 第269章 番外   易扬本来没有想过这个可能, 但是陆梨这样一说,他也忍不住去想,如果他那个特别约会是发给丁婉菁……   婉菁姐温柔大方, 那么善解人意, 如果去的人是她,在泽哥的婚礼上, 根本就不可能发生这糟糕的一切。   易扬还没开口。   丁婉菁走了过来, “阿梨,你还好吗?”   陆梨摇了摇头:“没什么。”   丁婉菁安慰了陆梨一番, 她是来叫易扬洗碗的,早餐是她和易扬负责,包括做饭和洗碗两个部分。   回到厨房,易扬松了一口气:“谢谢你,婉菁姐。”   丁婉菁笑笑:“我也没做什么啊。”   要不是丁婉菁把易扬叫回来,他根本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陆梨。他和陆梨在一起很压抑, 她让他窒息。   可是她的眼泪……   不知道为什么,在对上陆梨的眼睛时,易扬的心会有些抽痛。   明明做错事的人是陆梨啊!她故意毁了耿泽的婚礼,就为了给自己博个出位, 或许她现在表现出来喜欢他,也只是公司给她设计的立人设的一部分。   易扬不混娱乐圈,但他在电竞圈里也见过不少这样的事。   别墅的花园里有一面很高的墙,墙上长满了墨绿色的爬山虎, 青翠到近乎给人一种阴郁感。   陆梨缩在墙角,抱着膝盖哭泣。   她已经连续一周没有睡过觉了。   她是一只大妖,如果在灵气充裕的深山,不需要睡眠也可以精力充沛。但是这里不一样, 这是人类聚居的地方,灵气稀薄,她也需要像人那样睡觉休息。   可她睡不着。   一闭上眼睛,就会回到婚礼那天,所有人都在骂她。   陆梨长这么大,从来没有承受过这么多恶意。   她一直都是被所有大妖都捧在手心的宝贝。   她不知道怎么面对别人的谩骂。   现在网上又多了那么多骂她的人。   陆梨哭着哭着,就变得很累,意识好像浑浑沌沌的,她好像睡着了,在睡梦中走进一个光圈里。   脑海里模模糊糊听到一个声音:“想不想成为丁婉菁呢?你看,她有那么多人喜欢,如果你变成她,你就还会像从前一样,得到所有人的喜欢,不会有任何人骂你。”   变成丁婉菁?   可我是陆梨啊。   为什么要变成丁婉菁呢?   那道声音继续说:“你不是喜欢易扬吗?易扬喜欢丁婉菁,只要你变成丁婉菁,易扬就会喜欢你的。他不会骂你,不会总是讽刺你、挖苦你,而会疼你、宠你、爱你。”   易扬会喜欢我吗?   好喜欢易扬。   如果变成丁婉菁   另一边,系统提醒道:“宿主,陆梨那边有妖力波动,不过很微弱,她在睡觉,她会不会在睡梦里,无意识间对人发起攻击?”   陆梨这样的大妖,哪怕是无意识间的随手一击,也能轻易毁掉这座别墅。   陶然和阎浮同时赶到了花园里。   陶然对阎浮笑了一笑,看来他也察觉了陆梨的妖力波动。   陆梨被脚步声惊醒,抬头看向来人,脸上还带着泪痕,“你们来做什么?”   陶然和阎浮交换了一个眼神,瞬间秒懂对方的意思。   阎浮:“我想请你们帮忙试玩一下我新做的一个小游戏吗?它的打斗系统,可能会用到《兽人崛起》里。”   陶然:“我答应了他,但是光我一个人不够,所以我们来找你问问,你有没有兴趣?”   陆梨恹恹的,她其实没心情玩游戏,但是厨房的事是阎浮帮她搞定的,老槐树教过她,要知恩图报,“那好吧。”   三个人回到客厅里。   今天上午,李泉泉使用了一次特别约会的权利,邀请段山去参观一座古建筑。   别墅里只剩下六位嘉宾。   虽然刚才是为了配合阎浮,陶然才答应了玩游戏的事,但阎浮找的这个借口,陶然那可太行了!   能够帮《兽人崛起》更快地完成,对于一个游戏迷来说,还有什么是比这更快乐的事情吗!   听说阎浮在找人帮忙试玩游戏,易扬作为一名电竞选手,其实也特别关注第二天堂游戏公司出的游戏,每一次都很新奇,是对现有游戏的一种颠覆。   易扬:“我可以参加吗?”   阎浮:“四个人可以玩2v2的对抗模式。”   蓝世龙也有点手痒,但他游戏天分一般,害怕被虐,“你们先玩,我先观望一下,要是我擅长玩的类型,我再跟着玩。”   丁婉菁对游戏不感兴趣,干脆搬来了画架,“我把你们在一起玩游戏的样子画下来吧,以后回看一下,应该也蛮有意义的,浪漫小屋,大家能在这里认识,就是一种缘分。”   陆梨问易扬:“易扬,我和你一组吧?我不太会玩游戏,还是个萌新,你是大神,可以带一带我吗?”   易扬:“不会玩就别玩,硬玩不是拖累别人吗?我可没有带妹子打游戏的习惯,电子竞技没有男女之分,菜就是原罪。”   陆梨刚刚变得明亮的眼眸又是一黯。   陶然把她拽到自己这一边:“咱们一组。”   易扬顿了一顿:“这样不太好吧?会不会太不公平了?我职业就是这个,阎先生又是游戏的总设计师,我们技术都很好,你们俩都是妹子,一定都很菜,还怎么打对抗?只是单方面的碾压啊……”   陶然看了一眼易扬,他嘴上说着电子竞技不分男女,然而又说,你们俩都是妹子一定很菜?   等游戏开始以后,易扬有史以来第一次,在游戏上感受到了,什么叫被血虐。   这个游戏的操作十分复杂,对于玩家的灵敏度要求很高,要反应能力非常快。   阎浮不用说了,他是游戏的设计者,对这款游戏十分熟悉,对抗赛难不到他。   易扬最擅长的就是微操,细节方面做得很完美,他原以为可能刚上手的时候,因为对游戏太陌生,他会赶不上四号男嘉宾阎浮,不过铁定碾压另外两个妹子。   但是!   但是!   陶然的游戏天赋令他震惊,从刚上手,到熟悉,花费的时间比他短多了,而且操作比他还要更加流畅,简直称得上行云流水。   好吧,她毕竟是一位资深游戏迷,高手在民间嘛。   易扬有时候看到她充满灵气的操作,都忍不住会想,如果当年泽哥抽到的水友赛是她,估计泽哥惊为天人欣赏的也就没易扬什么事了。   陶然可以理解,可是陆梨呢?为什么陆梨上手也这么快啊?   易扬现在对陆梨的看法,就是恶毒、花瓶、为了名利无所不用其极……   可她很认真地打游戏,完成一波漂亮的双杀的时候,转过身和陶然击掌庆祝,笑容干净的像是阳光下的水晶。   看起来那么单纯、那么美好。   让人情不自禁地为她心动。   但只要一想到她做的那些事,就会像一盆冷水迎面泼下来。   易扬把游戏手柄递给蓝世龙:“龙哥玩会儿?”   蓝世龙:“我还以为,你会很有胜负心,刚才那把输了,下一把非要赢回来才行。”   易扬本来应该是蓝世龙说的那样。   可是陆梨的存在,让他玩不下去了,他沉默地摇了摇头。   陶然晃了晃手里的游戏手柄,“那你下次可别再说,你们都是妹子,一定很菜,这样的话了。”   易扬道歉:“对不起,是我对女孩子有偏见,我道歉,高手不分男女,妹子玩游戏也很厉害,你和……陆梨,你们都很厉害。”   听到易扬夸自己,陆梨忍不住坐直了身体,带点矜傲,又乖乖巧巧的样子。   但易扬很快就离开客厅了,陆梨的腰又塌了下来,看起来丧丧的。   陶然:“咱们接下来,玩点大的吧?赢的人可以对输的人提出惩罚,就像你们那天玩的小游戏一样。”   蓝世龙立马抱紧阎浮的大腿:“阎哥带我飞!”   陶然一边玩游戏一边问陆梨:“其实你喜欢易扬什么呢?”   陆梨被问住了:“啊?”   陶然:“喜欢他长得好看?你长得比他更好看。他打游戏厉害?如果你去打职业赛,你会比他更厉害。喜欢他对你好吗?我来之前看过第一期,当时那种情况下,即便受罚的人不是你,是任何一个其他的嘉宾,易扬同样也会施以援手。他不是特定的对你好,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是因为他把love短信给你吗?给你love短信的男嘉宾很多,你值得。他当时也只是为你这张脸心动,见色起意罢了。你觉得蓝世龙很坏吗?你信不信,他当时跟你说的那些话,也只是嘴上说说,口花花而已,真的把惩罚的权利给他,你猜他会不会真的——”   话才说到一半,陆梨那边就收到提示:“game over!”   她们这一队输了。   陶然双手离开手柄,望向蓝世龙:“惩罚吧。”   蓝世龙“切”了一声,“故意输给我?我是花花公子没错,不过陆梨这样的小妹妹……我也没那么丧心病狂好吧?哎呀,罚什么好呢,就罚你们今天多喝点水吧。陆梨你真的哭太多了,小心把身体里的水都哭干了。”   陆梨傻呆呆地看着蓝世龙:“啊?”   陶然揉了揉她的脑壳,“小妹妹,你见的男人太少了,易扬没你想的那么好,蓝世龙也没你想的那么坏。而且有时候,人们说什么,和人们会做什么,也都是不一样的。人类,很复杂。”   陆梨望着窗外修建花草的易扬发呆。   丁婉菁递给她一杯水:“倒也不必这么刨根究底地追问吧?真能说得那么清楚是因为什么喜欢,那也就不是真正的喜欢了,我觉得易扬挺好的啊。” 第270章 番外   午饭是阎浮和陶然负责。   因为刚来别墅, 还不太熟悉,两个人特意把开始的时间比其他组提前了一些。   陶然就只做两道菜,番茄炒蛋和宫保鸡丁。她挑出了食材, 放进盆子里。   阎浮刚好站在洗菜池旁边, “我帮你一起洗吧。”   他长得真好看,陶然每见他一次, 就会在心里感慨一次,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人呢。   看阎浮洗菜也是一种享受,水流过他修长的手指, 他手的那种白似乎比水还冷,在这种夏日里,只是看看这个画面,就让人觉得一阵清凉。   陶然只是看的有那么一丢丢的呆,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阎浮已经帮她把菜都切好了。   他为她拧开天然气灶, 回身问她:“你要用哪种油炒菜,葵花籽油还是大豆油?”声音温润而有磁性。   以前陶然做饭,都觉得挺浪费时间的,洗菜一小时, 做饭两小时,吃饭十分钟,洗碗一万年……但是和阎浮在一起,似乎连做饭这种事情, 都变得有意思起来了。   而且他做的菜真的好好吃啊!   把菜端上桌以后,阎浮收服的可不仅仅是陶然一个人的胃,所有人都对他的手艺赞不绝口,就连口味一向挑剔的蓝世龙, 都吃的停不下来。   这天晚上,love短信的情况是这样的。   新来的四号男嘉宾阎浮,一共收到了三封love短信。   首先是一号女嘉宾陆梨发的:“别墅厨房的事麻烦你了,这个恩情我一定会还的。”   明星评委看到这条消息时,反应最大的就是情感博主金雅妍:“我就说陆梨很婊吧!她就是在钓鱼啊,见一个男嘉宾,就给人家发love短信,不就是看新来的男嘉宾有钱又帅气,忍不住开始发展鱼塘了吗?”   这话其实大家都不太赞同,心理学专家周锋说:“陆梨这话没有暧昧的成分在。”   老牌导演顾容分析道:“对比一下陆梨当时和易扬发的那条love短信充满了少女心思,她发给阎浮的这一条,很显然就是纯粹的道谢。”   金雅妍:“我这双火眼金睛是不会看错的,绿茶婊就是绿茶婊,真正温柔优雅的女士,是像丁婉菁那样的,她那样有教养有品格的大画家,就绝对不会这样养鱼。”   二号女嘉宾李泉泉的love短信,照旧是发给段山,讲的是今天一起参观古建筑的事。   阎浮收到的第二条love短信,来自三号女嘉宾丁婉菁。   看到那条短信时,金雅妍直接惊讶地捂住了嘴:“怎么会这样?”   知名编剧宋一鸣的脸色有些古怪:“小妍啊,如果按照你那一套逻辑,女嘉宾love短信发给的对象数量越多,就是在养鱼,那丁婉菁才是最不可捉摸的,在前面两期里,她发出的短信给到三位男嘉宾,几乎是正态分布,现在又多了一个四号阎浮……”   金雅妍的微博粉丝数量之所以会猛增,就是靠着踩陆梨、捧丁婉菁,把陆梨打成绿茶婊,把丁婉菁捧成女神。   她刚才那么说,完全是惯性拉踩,没想到会翻车!   丁婉菁这是在干什么啊?   更让她讶异的还在后面,丁婉菁那条love短信的内容,并不是往常含蓄温婉的风格,而是大胆又热烈。   丁婉菁:“我从来没有遇到过像你这样让我有好感的异性,有一种的被击中的感觉,能为你画一幅画像吗?”   生怕丁婉菁和陆梨那样,也被网暴,顾容连忙把话题正了回来,“或许是因为三号女嘉宾,之前都没有对三位男嘉宾动心,发的love短信更多是出于礼貌,四号阎浮是她的心动对象。”   宋一鸣:“但那也很奇怪啊,我们这是个恋爱节目,她如果对前面三位男嘉宾都不感兴趣,为什么要给人家发短信,咱们节目里的短信并不是强制的啊,没有感觉可以不发。”   而且一号男嘉宾段山的love短信,也是发给丁婉菁的。   这就太奇怪了。   明明他今天有互动的人是二号李泉泉。   明明李泉泉的love短信一直都是发给他的。   难道他喜欢的是丁婉菁吗?   但丁婉菁很明显对他没有意思啊。   丁婉菁对段山没有意思,丁婉菁钓着段山,丁婉菁在明知道李泉泉追求段山的情况下,并且她还和李泉泉是好闺蜜,还……   同样,易扬的love短信,也是发给丁婉菁的。   今天丁婉菁仍旧是收到love短信最多的女嘉宾。   金雅妍不敢说话了,怕说错话掉粉丝。   顶级流量季淮:“如果你那套所谓的海王、养鱼理论,在样本看起来更适合的丁婉菁身上都不适用,那是不是可以把只给两位男嘉宾发过love短信的陆梨也排除出来?你就像抓住她一点,就要拿放大镜无数倍放大,哪怕不是错误,也要打成错误。”   金雅妍:“我倒是不知道,你干嘛一直替一号陆梨说话,你私下里和她关系很好吗?”   这就是一句很诛心的话了,季淮的女粉,很讨厌他身边出现任何女性,陆梨本来就是全网战斗的对象,如果再给她扣上一顶“和季淮私交甚密”的帽子,只会更加把她推进深渊。   季淮:“我不认识她,清者自清。你真的很擅长操控舆论,但这些东西总有一天会反噬你的,你利用舆论对别人做过什么,如果有一天报应到你自己身上,你才知道那些言语的刀子扎人有多痛。”   再说下去,就会变成现场当面争吵。   女主持徐冬儿连忙控场:“说起来,新来的四号女嘉宾陶然和四号男嘉宾阎浮,是目前恋爱线最清晰、也最甜的一对了吧!她的love短信是发给阎浮的,夸奖了他做的每一道菜和每一个游戏,同时阎浮的love短信也是发给她的。陶然发的短信内容超长,但阎浮回给她的短信更长诶。”   阎浮:“其实我一直都有在关注你的微博,谢谢你每天在微博上催更,你的每一条支持和鼓励我都珍藏在心里。一开始创办第二天堂游戏公司,有过很多很艰难的时刻,我的游戏理念和很多人并不相合,每当我遇到困难、被否定、被质疑,都是你的微博在给我力量。   那款模拟经营游戏上线前,所有人都说根本不可能赚到钱,让我放弃它。他们只热衷于在里面增加很多收费项目,只有你对我说,这是你玩过最好的种田游戏,叫我一定要坚持下去。   我记得你艾特我的每一条微博。   我感觉你是上天送给我的恩赐。   我常常会想,你是一个怎样的人?   又怕突然开口,打扰到你的生活。   没有想到会这么幸运,参加节目可以遇到你。   今天和你一起打对抗赛,是我玩游戏以来最快乐的时刻!”   别说这些明星评委了,就连陶然自己,在看到这条love短信的时候,脸都有些红的发烫。   阎先生可真的是……   陶然心里有一个声音在说:“阎浮只是在做掩饰啊,就像你一开始想假装表达对蓝世龙有好感那样,演什么就要像什么,既然来了恋爱节目,想要装作是普通嘉宾,就是奔着谈恋爱来的。”   可是又有另一个声音说:“不!他是真的很感谢你一直支持他,他也没想到你就会是那个支持他的游戏粉呀。就像他觉得你是上天送给他的礼物,你也是这样觉得的,不是吗?他不是在演戏,他说的都是真心话。而且今天跟他一起玩游戏,真的超开心诶!应该说和他一起做什么都超开心!你真的只把他当成一个合作的队友吗?”   这期节目上线以后。   网友都坚定地入了阎浮和陶然这对cp的坑。   “天哪,这也太甜了吧!这是偶像和粉丝奔现并且恋爱的现场吗?我粉的偶像也在默默地关注我,本来就是soulmate,然后又这么有缘分,居然在现实里因为参加一档恋爱节目互相掉马了。我不行了、不行了,真的甜死我了。”   “这就是神仙爱情吧?你们看我截图,四号男嘉宾阎浮,他的目光永远是落在陶然身上的,他的眼里只有她,视线一直都在追随她,看向她的眼神超神情、超宠溺的好吗!”   网友管她们两个叫神仙夫妇。   大家看恋爱节目,本来就是冲着磕糖来的嘛。   《浪漫小屋》这个节目一波三折,节目嘉宾被骂名缠身,路人追起来也很心累的。   这个时候神仙夫妇的出现,简直就像是一股清风。   网友为#神仙夫妇#创建了超话,致力于在《浪漫小屋》第三期里找它们的糖吃,这个关键词的热度也一路上涨。   就连一些以前从来不看恋爱节目的人,也被吸引进来了,“说出来你们可能不信,我以前不看恋爱节目,就是觉得好多嘉宾撒糖特别刻意,就是冲着镜头去互动的,可是神仙cp不一样,她们是真的甜啊!我在现实生活里见过的热恋情侣和新婚夫妇,都没有这股甜劲儿,真就有一种灵魂伴侣、真命天子的感觉,阎浮眼里全都是她!”   喜欢一个人,真的是藏不住的。 第271章 番外   明星评委们分析了一下目前的恋爱线。   最清晰的要数四号男女嘉宾, 阎浮和陶然很明显是双箭头,是目前看起来最有希望的一对。   二号女嘉宾李泉泉的love短信一直发给一号段山,不过段山看起来喜欢三号丁婉菁。   一号陆梨单箭头三号易扬, 易扬喜欢的也是丁婉菁。   就像周锋一开始说的那样, 二号男嘉宾蓝世龙,在这些恋爱线里比较游离, 他似乎对哪个女嘉宾都有点好感, 但真要说牵手的那种喜欢又不是。   网上这一期讨论热度最高的是神仙夫妇。   陆梨照旧被骂。   “别的女艺人,就算拿到作精人设, 也只是小作怡情,陆梨这根本是作妖人设吧?吃饱了撑的啊,要跑过去炸厨房?还对着k神哭的那么楚楚可怜,k神并不吃你这一套绿茶组合拳,谢谢。”   “不作妖怎么能有镜头?没有镜头怎么出道?人家走的就是黑红路线。”   “我丁女神可是大画家,好心给她递纸巾, 她居然拒绝了?真当自己是哪个国家的公主呢?我看她就是没有公主命,一身公主病,啊不,是公主癌, 还是癌症晚期那种。”   也有网友觉得蓝世龙挺可爱的,“你们有没有发现,我老公面对四号男嘉宾阎浮的时候,就像是个小学生哈哈哈哈, 果然一物降一物吗?”   “所以说神仙cp的男方阎浮到底是什么背景啊?居然一个电话就能搞定庞高朗!人长得这么帅,有钱有势到让出了名的浪子蓝世龙都服服帖帖的,这根本就是小说里的霸道总裁吧?偏偏性格还温柔的不像话。”   也有人非常关注陶然,“只有我被新来的女嘉宾圈粉了吗?你们有没有觉得她好温柔啊?和丁婉菁那种温柔不一样, 该怎么说呢?她的温柔不是穿低饱和度的莫兰迪色系服饰,也不是说话轻声细语,而是……   我也说不明白。   举个例子吧,所有人都在骂陆梨,但她会告诉陆梨,你只是见的男孩子太少了,就好像把陆梨当成一个涉世未深的小妹妹。   丁婉菁总是劝李泉泉减肥就不要吃肥肉,可又会把红烧肉端到餐桌上。   陶然却是给李泉泉分享自己的减肥经历。   她说,其实很多东西减肥也可以吃的,主要看热量,你看像是虾啊鱼啊,热量很低,就可以吃,减肥也要补充蛋白质的。然后水果糖分太高,要少吃一点,但是可以用别的蔬菜代替,比如小番茄和黄瓜,口感也很好,热量超低,吃多少都不会胖。   她还做烤制的轻食减肥餐,就是鸡胸肉+土豆+西蓝花的组合。   她说,这样的话,蛋白质、碳水化合物、膳食纤维都顾到了,而且少油少盐。对了,碳水一定要少吃,很多我们以为是蔬菜一类的,其实是碳水,属于主食,比如土豆,如果吃酸辣土豆丝盖浇饭,那就是土豆+米饭双份的碳水了,碳水超标了哟。   就连对蓝世龙也……   丁婉菁的照顾更像是,你是个无理取闹的富二代,我在包容你。   陶然却会给蓝世龙一个机会,让他来惩罚陆梨,证明他并没有那么糟糕。   当然啦,我不是说丁婉菁做的不好,不是在拉踩,丁女神是永远的女神!我就觉得陶然这样,也挺让人舒服的。总之,她和阎浮这对神仙cp,给我锁死了!”   第三期节目的最后,是陆梨在花园露台上的黑板上,写下了易扬的名字,她用了特别约会的权利。   网友:“陆梨又要作妖,我真是骂都懒得骂了,能不能让这个人从节目里下线啊?看她一次,能气得我少吃一碗饭!”   “安啦,现在咱们的k神就是一个鉴婊达人,比金雅妍还厉害的那一种,绝对不会被陆梨那张脸迷惑的,就一起来看看易扬怎么怼绿茶婊嘛,我觉得还挺下饭的。”   然而,真等第四期节目上线,本来以为的陆梨x易扬二人约会,却变成了六人行。   因为丁婉菁同样在小黑板上写下了易扬的名字。   这是规则允许的,本来预设的情况是这样的,如果有自己喜欢的嘉宾被其他人约走,那么就可以勇敢地追爱,自己也加入进去。   可关键是丁婉菁根本不喜欢易扬啊!   她明确表示过有好感的只有阎浮。   当然,阎浮拒绝了她。   可她一直也都在和阎浮互动,像是追求阎浮,为什么要横插一杠子陆梨和易扬的约会?   小黑板上:陆梨x易扬   下面是丁婉菁斜箭头易扬。   就在这个时候,更让人想不到的情况发生了,段山居然也来了花园露台,在小黑板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而他要约会的对象是丁婉菁。   这还不算完,陶然看到小黑板上的名字以后,也拿起了一支笔,把自己的名字写了上去。   网友都以为她要约会的对象是阎浮。   可是她写下的却是陆梨的名字!   网友:“!”   “这是什么奇葩展开?”   “难道我看错节目了,这不是《浪漫小屋》,而是《橘里橘气》?”   画外音里是工作人员的声音:“你怎么写陆梨啊?女嘉宾的特别约会名额都是约男嘉宾的……”   陶然反问道:“节目组规定了,特别约会的对象,必须是异性吗?”   “节目组还真没这个规定,但是一般——”   “哦,那就好。”   工作人员还想再说些什么,陶然直接放下笔走了。   她来节目组,又不是为了谈恋爱,主要是监管陆梨啊。陆梨要带易扬去外面,她当然得跟着了。   很快,阎浮也来到了小黑板旁边,使用了自己特别约会的权利,他约的人是陶然。   于是二人世界,就这么变成了六人行。   网友:“作为一个神仙夫妇的cp粉,我真的哭辽。我脑补了一下阎浮的心理活动,说好的我是你的偶像,你是我的粉丝,我默默关注你喜欢你,你一直和我互动,我以为我们要谈甜甜的恋爱,结果你却要约陆梨!”   “说实话,我有点心疼李泉泉,她一直都在对段山表示好感,一起去看古建筑那里,我也觉得挺甜的。段山这是明确向丁婉菁示爱了,李泉泉彻底没机会了。”   “你们谁能看懂丁婉菁到底是什么意思?她为什么要掺和陆梨和易扬的约会啊?我真的是满脑子的问号。她好久没跟易扬发过短信了啊,她最近的短信全都是发给阎浮的,而且易扬明确地表示喜欢她的时候,她说过一直想有个易扬这样的弟弟。”   有网友放出了明星评委的话,“喏,这个情感博主金雅妍不是说了吗?可能是丁婉菁怕陆梨再惹出大事,所以特意跟着她。”   “这话你也信?搞笑呢?这是恋爱节目,又不是带孩子节目。大家来《浪漫小屋》都是奔着谈恋爱来的,在这里发love短信就是对对方有好感,使用特别约会就是喜欢对方。更何况陆梨也不是丁婉菁的孩子啊,她们满打满算也就只认识三个星期,闺蜜之间再怎么情比金坚,她也不至于这么母爱爆棚吧?”   “但可能她就是这样老妈子式的性格吧?”   “那我还说她是在养备胎呢,又用我只把你当弟弟钓着k神,又不想他和其他女嘉宾有深度发展。”   就第四期上线的这么一小会儿,网友都快吵翻天了。   这次特别约会的地点是陆梨选的,是在一间艺术学校。   一开始,网友都不知道她想干嘛。   “怎么?难道她想再跳一次舞蹈,展示一下自己的多才多艺吗,看看易扬会不会对她回心转意?还是又想出来什么草热度的手段了?”   然而陆梨就只是带着大家等在学校的门口,一直等到一位穿着职业装的女老师走过来,她才迎上去:“你好,还记得我吗?我是陆梨,因为在你的婚礼上穿了花嫁,毁了你的婚礼,我一直想找你道歉,但你不想见我,我想赔偿你,你有什么愿望吗?”   网友这才发现,这位女老师就是耿泽的妻子刘恬。   易扬的神情十分尴尬:“嫂子,对不起,我不知道她是来找你。”   刘恬态度很冷漠,紧了紧上衣的领口,“我不是娱乐圈的,没什么热度,你们别来烦我,婚礼的事……已经那样了,我不要钱,你走吧。我不接受任何道歉,我不会原谅你的。你要真觉得抱歉,那你就忏悔一辈子吧,希望你以后不会在别人的婚礼上再做出这种事。”   陆梨上前一步,她的眸子里有淡红色的光芒闪过:“你现在最想要的是什么?”   系统提醒道:“宿主,大妖陆梨对刘恬使用了真言术!”   刘恬:“我想治好手上的伤,我想再一次举办个人演奏会!我出过一次车祸,手上留下了暗伤,再也没办法像以前那样弹钢琴了,只能在这里当个音乐老师。”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脱口而出这句真心话,说完以后十分懊恼,绕过陆梨就要离开。   陆梨抓住刘恬的手,“我以前学过中医,你让我帮你看看吧。”   刘恬应该是极度厌恶陆梨的,可对上陆梨那双澄澈的眼睛,她也说不出难听的话了,“给你看看又怎么样?你又不可能治好,我国内国外找过很多知名医生了,不管怎么复健,都不可能恢复到原样。你看了,以后不要再纠缠我。”   陆梨看过刘恬的伤势以后,给异协打了一份加急报告,申请使用妖力和生命精华,帮助刘恬恢复手伤。   异协的负责人立马就通过精神力联系上她:“陆梨,你是不是疯了?妖是妖,人是人,这和你帮一只断腿的兔子接上腿不一样,刘恬有她自己的气运,因伤退出音乐界是她的命也是她的运,如果你想要治疗她的手伤,不仅仅是医疗问题,更是在为她逆天改命,那是你承受不起的代价!你极有可能会失去千百年来修炼出的人身,回到山间沉眠。”   陆梨:“是我做错了事,我愿意付出这样的代价。我朋友告诉我,在婚礼上穿花嫁,会获得幸福。其实是我太依赖她了,我来人间的好多事,都是问的她。是她帮我找的模特工作,是她教我怎么像人类那样搭配衣服,因为她总是对的,所以我没有去想,她会不会也有不懂的地方。   其实是我大意了,她也是妖嘛,她也有不懂的地方,我应该更周全一点,多查查多问问,就不会给刘恬带来那么大的伤害,她那天哭的好伤心啊。我一直在想我朋友说的话,到了人类社会,尤其是人多的地方,千万不要使用妖力,如果我那天懂得变通,一早就释放出来我的精神力,是不是就能早点发现她因为我穿花嫁不开心?早点意识到自己做错了事,早点结束对她的伤害。结婚是人类笑得最幸福的时刻之一,她却在哭。” 第272章 番外   等老槐树听说这件事的时候, 陆梨已经把神魂烙印在了灵契书上,契约已成。   就在灵契达成时,陶然和阎浮的手环里, 同时收到了异协的通知, 显示了这份灵契的内容。   槐树精请异协的人过去监管陆梨,本来是怕她酿成大错。没想到他派的人去晚了一步, 他通知陶然和阎浮的时候, 刘恬、耿泽婚礼被毁的事早就发生了。   “千年修炼,毁于一旦。”老人家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擦了擦眼泪,安慰道:“也好,山里的老家伙都很想你,到时候你回山里沉眠,我们照顾你。”   陆梨语调俏皮:“槐爷爷,起码等我录完《浪漫小屋》才会回去, 我现在学会用精神力连接人类的网络了,可以查到好多东西呢,不会再犯这种错误了。”   陆梨收回了自己的精神力,对面前的刘恬笑了一笑, “刘女士,你听说过圣手葛金成吗?”   刘恬当然听说过这位大名鼎鼎的国医圣手,传闻天下间没有他治不了的疑难杂症,可他老人家早已年纪过百, 不再接诊了。   陆梨递给她一张名片,“拿着我的名片去找他,我帮你预约好了,他会为你诊治的。”   为了符合人类理解的逻辑, 在异协和陆梨签订的灵契里,是通过圣手葛金成为刘恬治好手伤。不然陆梨直接用妖力和生命精华灌溉,谁都知道她不是正常人了。当然了,所谓的请国医圣手出马只是一个幌子,本质上还是陆梨要承担代价。   刘恬:“!”   如果他老人家真的肯出手,她的手说不定真的会有治好的希望。   也不知道陆梨到底是何方神圣,居然能有这个面子?   刘恬难以置信地握紧了那张名片:“这是真的吗?”   陆梨点头。   刘恬:“我什么时候能去?”   陆梨:“现在就可以。”   刘恬也想马上就赶过去,生怕这是个梦,“可是我今天还有课,我还答应了替其他老师代课……”   丁婉菁:“或许我们来替你上课?是要教这些小朋友吗,都教什么呢?”   刘恬:“你们?”   知名画家丁婉菁、电竞k神易扬、建筑师段山,新来的女嘉宾是一位作家,新来的男嘉宾是游戏公司ceo,就连做事不靠谱的陆梨,跳舞也能秒杀这里的舞蹈老师。   凭她们这些人的水平,当然完全可以胜任,这家艺术辅导学校,其实就是家长给小学生报名参加的课外兴趣班,老师的技术含金量并不算太高。   而且《浪漫小屋》节目组的摄像师全程都在跟拍,当着镜头的面,也不怕他们做出对孩子不利的事情。   只是直接把孩子交给这帮外人,刘恬到底不放心,她请了老校长来帮忙,自己也开着视频全程指点。   老校长头发花白,腿脚不太方便,走路很慢,和陶然一行人沟通:“其实带这些小朋友,主要是要有耐心,他们学习的进程,小刘都和你们说过了吧?你们有什么不懂的,都可以问我,我虽然自己带不动孩子了,但经验还在。”   孩子们第一节 上舞蹈课。   丁婉菁提议:“那就陆梨来教,我们来给你打下手?”   孩子们还没到,其他人都去收拾教室了,陆梨一个人坐在办公室里备课。刘恬给她留下了教案,和孩子们之前上课的视频。   快要上课的时候,陆梨听到敲门声,是陶然来叫她了,“怎么样,ok吗?”   陆梨:“看了好多遍教案了,这些舞蹈动作我都会,不过我不太有和人类小朋友相处的经验。”   陶然和她一起,开着和刘恬的视频,又最终确认了一遍稍后上课要教的舞蹈动作。   就连刘恬也不得不承认,陆梨跳舞,真的很有一番韵味,那种美太天然、太纯粹了,不是语言能形容出来的。   让陆梨来教这帮小孩子,真是大材小用。   怕就怕她又做出什么作妖的事……   不过这么多人看着她呢,她真要做什么,也能拦住。   合上教案,陆梨向陶然道谢:“谢谢你,这些天你陪我聊了很多,我学到了很多东西。如果不是你,我也想不到别的赔偿刘恬的方式,我以前只会拿钱赔偿,大家又要说我用钱羞辱人了。”   那是她们有一次茶话会,陆梨说她想跟刘恬道歉,但是刘恬一直不肯见她,为此十分苦恼。   陶然就跟她提建议:“或许除了钱之外的赔偿方式呢?刘恬并不缺钱,她可能有别的方面的需要,比如她以后有了孩子,想要哪个位置的学区房?”   可是陶然也没想到陆梨会这样赔偿。   足足千年修为啊!   陆梨这姑娘的性子真是直的可怕。   她心里衡量得失的那杆秤,似乎和别人都不一样。   而且陆梨直到现在,都没有怪那位让她穿花嫁的朋友。   陶然甚至没有听陆梨抱怨过一句这位朋友。   上课开始,小朋友们都很讨厌陆梨。   十来岁的孩子,童言无忌:“她不就是网上那个大坏蛋绿茶婊吗?我妈妈把她的照片打印出来,每天都要往上面踩一脚,我不要她来教!”   他们把陆梨辛辛苦苦准备的课堂,搞得乱七八糟,还有孩子往她身上砸纸团,“你走啊,这里不欢迎你。”   就连老校长都没有遇到过这样的情况,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陆梨直面这些恶意,眼泪又忍不住掉了出来。   丁婉菁连忙站出来:“那我教大家画画好不好呀?”   小朋友们:“哇,是画家姐姐,我妈妈可喜欢你啦,妈妈说让我长大也要像你一样,成为一位淑女,你是我的榜样呢。”   “好呀、好呀,我们和画家姐姐学画画,不理那个大坏蛋。”   易扬帮助丁婉菁,把画画需要用到的东西准备好。   夏天天气热,他忙来忙去的出了很多汗,丁婉菁掏出手帕为他擦汗,他低头看她的眼睛里,像是落满了星光。   一大堆孩子围着他们,甜甜地叫:“画家姐姐、易扬哥哥!”还有孩子问:“你们会结婚吗?就像我爸爸和妈妈那样子?”   陆梨心里那道声音,似乎又一次响起:“想不想成为丁婉菁?”   “可我是陆梨。”   “当陆梨有什么好的,谁都讨厌陆梨,谁都喜欢丁婉菁,来试试呀,成为丁婉菁,得到所有人的喜欢。”   “可我……”   “今天可是你和易扬的特别约会哦,你只有这一次约他的机会,过了今天,你们连话都说不上了,可他只喜欢丁婉菁,他的眼里只有丁婉菁。你想失去他吗?永远失去他,还是成为丁婉菁,成为他的女孩?”   陆梨情不自禁地对易扬伸出了手。   她心里的那道防线崩溃,妖异无比的墨绿色藤蔓长了进来,把意识海里那株梨树完全包裹,如同一条毒蛇一般,等待伺机将它绞杀。   陆梨听到一道熟悉的女声:“阿梨,千年大妖的修为,只是闻一闻,就好美味啊。”   这是她的好朋友小绿,她来人间的事都是小绿教她的,包括那天穿花嫁。   “小绿?你来我的意识海里做什么?”   “我来吃掉你呀,是你自己愿意和我交换的,你不是想成为丁婉菁吗?只要你动了这个念头,我的秘术就能侵入你松动的意识海,我是伴生藤啊,我要吞噬你的修为,我要自己来当大妖。陆梨,为什么偏偏你能修炼成为大妖呢?明明你那么傻,别人说什么你就信什么,你只是个蠢货!”   “小绿,我搞不明白这一切,丁婉菁是你?可是样子和声音都不一样,她身上也没有你的气息。”   “那只是我修炼出来的一具分|身,没有我的气息?当然没有我的气息了,我用了秘术啊,因为我要算计你,因为我不能让你发现那是我。陆梨,你闭嘴吧,你蠢的让我不想跟你多说一句话,你就乖乖去死就好了啊。”   墨绿藤蔓渐渐绞紧那棵梨树。   系统发出尖锐的警报音:“宿主,警告!警告!监管对象陆梨遭遇生命危险。”   陶然和阎浮同时为陆梨护法,想要救她。   然而丁婉菁的秘术已成,根本无法阻拦。   陆梨的意识海里,藤蔓形态的丁婉菁,像是毒蛇吐信一样,“哟,异协的人?可惜你们来晚了,陆梨今天必死无疑!异协了不起啊,我针对陆梨布局数百年了,等我把她吃掉,有了大妖的修为,就把你们全都杀了哦。”   系统:“原来《浪漫小屋》里不止是陆梨一只妖魔,还有丁婉菁这根伴生藤。宿主,她是黑户,我在异协登记的妖魔名单里找不到她。原来这一切事情都是她搞出来的,是她在算计陆梨!咱们抓住她,是不是能立一份大功呀?”   陶然正在和阎浮联手救陆梨,根本没工夫回答系统的话,丁婉菁这个秘术太诡异了,处理起来相当棘手。   最信任的好朋友,用长达几百年的时间来算计你,而且每一步都埋的这么深……   也还好今天在这里的人是陶然,还能用术法拖延住时间,寻找解决方案。要是换成异协别的成员,陆梨早就被丁婉菁吃的连渣都不剩了。   陶然施展一个又一个术法,看看能不能解救陆梨。   陆梨的神智越来越微弱,声音轻如蚊蚋:“小绿,快离开我的意识海,你不能吞噬我。”   “凭什么不能?胜者为王,败者为寇。你能修炼成大妖,我也能用我的方法成为大妖,阿梨姐姐,谢谢你照顾了我这么多年,你死以后我会想你的。”   “真的不可以,小绿,灵契——” 第273章 番外   忽然, 陆梨的修为,就像是阳光下的泡沫那样消散。   丁婉菁慌了:“什么灵契,你在说什么?你的修为呢?为什么你的修为在流逝, 该死, 因为我夺舍了你,连我的修为都快被吸干了!你到底干了什么?”   陆梨和异协结契, 是在丁婉菁夺舍她之前, 当灵契开始催动,就代表着刘恬的治疗开始了。   “是刘恬的手伤, 我想帮她治好,让她重回音乐界,作为对她婚礼的赔偿。”陆梨说。   丁婉菁:“你疯了吗?陆梨你疯了吗?这就是你刚才对她用真言术的原因!你千年的修为啊,千年的修为啊!就为了给一个凡人治疗车祸留下的手伤?难道我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让你给刘恬治手吗?到底是我疯了还是你疯了?”   这一下不用陆梨再说什么,丁婉菁用最快的速度退出了陆梨的意识海, 主动终止了这次夺舍。可惜到底还是晚了一步,她的修为也几乎被抽干。   失去修为,丁婉菁的人身无法再维持,她的身上长出了墨绿色的斑点。   所有孩子都尖叫着跑开:“发生了什么?画家姐姐为什么变成了这个样子, 她是不是有什么皮肤病啊,会不会传染我们?”   丁婉菁失力,几乎要站不稳,原本在她身边献殷勤的易扬和段山, 同时向后退了一步。   她摔在了地上,嘲讽地笑笑:“你们人类的喜欢,真的很廉价。”   因为千年修为消散,陆梨瞬间白头, 同样差点跌倒,是陶然一把扶住了她:“小心!”   陆梨:“原来你是异协的人,我就说你怎么对我那么好,我又不招人类喜欢。谢谢你帮我,刚才要不是你,我在灵契结成之前,就会被夺舍而死的。我老听槐爷爷说因果,其实这世间的因果真的蛮有意思的,凡尘俗世这一遭,并没有白来,领悟了很多以前不懂的道理。仔细想想,要不是我执意赔偿刘恬,签下这份灵契,我今天很难捡回一条命吧。”   丁婉菁还在对她破口大骂:“疯子、疯子、疯子!陆梨你不仅是个蠢货,还是个疯子!就为了刘恬那种废物?她的寿命不过区区数十载,她是一个别人在她婚礼上穿个花嫁,都能躲起来哭死的废物,就为了这种废物,你千年的修为没了,全都没了,你知道我们多羡慕你能修炼成大妖吗?现在是末法时代,除了你,几千年来根本没有新生的大妖了。你以为刘恬会感激你吗?不,她根本不会知道你为她做的这一切,没有人会知道的,人类理解不了大妖的修为散尽意味着什么。”   陆梨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小绿啊,你以后不要做这样的事了,孽力越重,你越难晋升大妖的。”   丁婉菁:“哈?你不恨我?你还在劝我,你装什么好人啊!你会来人间,是我蛊惑的,是我天天在你耳边跟你讲那些书生和女妖绝美的人妖恋。   你对易扬情根深种,因为我喂你吃了情蛊啊!花嫁?我说什么你就信什么?让你穿你就穿啊,我那时候就是在对你用秘术啊,只要你动了想和我交换的念头……本来我可以成为大妖的,现在全都完了!   什么叫孽力?人类本来就愚不可及,他们身上有那么多的弱点。你看段山,他好美色,不管李泉泉为他做多少事情,我随便撩一撩,他就是我的裙下之臣。   易扬啊,他自以为是非分明,他以为这个世界非黑即白,他以为自己是正义的化身。其实呢,他真的很蠢,很容易就被蒙骗,被我玩弄在鼓掌之中。   李泉泉,讨好型人格,永远不会拒绝别人。只要跟她说一句,我奶茶买多了一杯喝不完了,直接扔掉感觉好浪费哦,在减肥的她就会喝下那种高热量、甜甜腻腻的奶茶。   人性身上有那么多弱点,只要能找到,就可以把他们变成我们的玩物,这场游戏很有意思,不是吗?陆梨,你不是人,你是大妖,你不该有弱点的,你一根小指头就能碾死我,却同样被我耍的团团转。”   异协的人和警方一起赶来。   丁婉菁被逮捕。   这一段并没有出现在第四期节目里。   但是当时在现场的人有很多,都听到了丁婉菁的嘶吼。   有人说丁婉菁疯了。   也有人说丁婉菁给陆梨下毒。   还有人说她会妖术,能操控人的心智,陆梨之前在刘恬和耿泽的婚礼上穿花嫁,就是丁婉菁操控的。   更多人相信的一种说法,是她得了某种传染病,所以才会被控制起来,当时很多孩子都见到了她身上那种骇人的墨绿斑点。   总之,丁婉菁离开了《浪漫小屋》的拍摄。   情蛊解开,陆梨再看易扬,也没了从前那种痛彻心扉的感觉,“抱歉,归根到底,这一切都是小绿冲我来的,如果不是我要参加《浪漫小屋》,你们也不会卷进这样的事情里来。”   易扬:“花嫁的事,你也是受害者?”   陆梨:“我太笨了。”   “刘恬嫂子的手会治好?”   “其实已经治好了,不过为了显得合理一点,之后葛医生那边还会再叫她去几次。”   “你和丁婉菁都不是人,这世上真的有妖怪吗?”   “我们山里全都是山精野怪,我是梨树化生,你觉得人类世界出现妖很奇怪吗?你要是去了我们山里,我们见到人,也觉得稀奇呢。再说了,我来人间注册过的,在异协办过通行证的。”陆梨转身问陶然,“我和他说些没关系吗?”   陶然看向阎浮,其实她也是个新人,规章制度什么的还不太熟悉。   阎浮替陶然回答道:“他们的记忆都会被消除的。”   第四期节目中间这一段全都被剪掉了。   网友们看到以后,照旧骂陆梨:“绿茶婊陆梨又作什么妖呢?染个白发博出位?”   “哇她真是婊的不行,你们看没看到那一段啊,有人问她用什么护肤品,肤质这么好,她居然说自己从来只用清水洗脸,太做作了好吗?真当自己是仙女下凡呢。”   顺利康复的刘恬,在筹备新的演奏。她和耿泽重新举办了婚礼,地点在国外的一座小岛上,给陆梨发了婚礼邀请函。   陆梨没去成,因为她没有办下来签证,作为一只大妖,想要出国太难了!   丁婉菁的很多黑料都被扒了出来,她并不是什么女神画家,她的画全是抄袭的,那些画的原作者被她逼到跳楼的都有。仗着有钱肆意欺凌别人的事,陆梨从没做过,丁婉菁倒是一大堆。   起初,丁婉菁那些黑料爆出来,金雅妍因为吃了她的红利增加粉丝,还在微博上力挺她,“我相信丁女神!”   然而锤一个比一个硬。   丁婉菁的黑料实在是太多、太多了。   金雅妍的微博被网友爆破:“求锤得锤,现在你满意了?丁婉菁害得原作者跳楼,这种人血馒头好吃吗?你跟她熟吗?你都不认识她,你就站她?就为了多涨粉丝,这么声势浩大的替她声援。”   正如季淮所说,金雅妍曾经吃了多少粉丝红利,现在反噬的就有多么厉害。   刘恬后来知道了,花嫁的事,陆梨也是受害者,想要为她发一条微博解释。   陆梨劝她别发:“谁会相信,我连婚礼不能穿花嫁,这种常识都不知道呢?你发了,人家也不会信,只会觉得你是在和我一起作秀,说不定连你一起骂,说你用自己的婚礼博出名。”   丁婉菁退出、金雅妍退出……就在这些纷纷扰扰之中,《浪漫小屋》第五期,也就是最终一期也播出了。 第274章 番外   最后一期节目, 走了丁婉菁,少了一位女嘉宾以后,反而变得无比和谐。   这一下, 关注二号女嘉宾李泉泉的人, 不管拿多少倍放大镜来看, 她都是一个认真减肥的女孩子。   李泉泉吃减肥餐,跟着健身教练教的方式运动,不再被丁婉菁诱导摄入那些高热量的食物,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瘦了下来,大基数减肥前期掉秤很快。   她十分感动的一件事是,陶然每天都陪她一起做运动。   李泉泉道谢:“坚持运动这件事, 有人陪和没人陪,真的很不一样。要是没有你陪我,只有我一个人,恐怕我也没办法坚持到现在。”   陶然笑笑:“我本来也要训练的嘛。”   四号男嘉宾阎浮,主动接过了所有的一日三餐。   节目组的工作人员劝他:“阎先生,你不必这么累的, 本来这就是分配到每一位嘉宾身上……”   阎浮俊美的面容上神色极淡, 可那双深邃的眼眸里却倒映着温柔的情意:“她吃不惯其他人烧的菜。”   这个“她”是谁, 自然不言而喻。   从镜头观察到的来看,阎浮平时话很少,不太会在语言上表达柔情蜜意,只是用行动无声诉说,这应该是他最外露的一次。   网友纷纷直呼:“甜炸了, 不愧是神仙夫妇!”   也有人心急:“虽然我知道感情的事应该水到渠成,但是四号女嘉宾陶然好像在这方面反应慢半拍,每天和女嘉宾待在一起的时间, 都比和阎浮在一起久,看的我急死了,恨不得直接把他俩推进民政局领证,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哟。”   一号男嘉宾段山,向李泉泉道歉:“抱歉,你不是我喜欢的类型,我喜欢漂亮的,应该早点和你讲明白的,是我太虚伪,享受那种被人关心、被人在意的感觉。”   得到确切的回答之后,李泉泉反而松了一口气:“你也没有谈过恋爱,我也没有谈过恋爱,我们都只是在尝试,不合适也很正常。其实能迈出第一步,对我来说这次《浪漫小屋》之行,已经给自己交出一份满意的答卷了。”   段山诧异于她的豁达,他以为她会哭泣,或者指责他。   但李泉泉只是笑着对他点了点头,然后转身离开。   网友高呼:“这么潇洒通透的姑娘,我爱了爱了!果然离了丁婉菁那个居心叵测的女人在旁边搞事,就能看出了我们家泉泉有多可爱。”   节目组规定,在最后一期结束前,所有嘉宾都必须用完自己的特殊约会权利。   导演特意用画外音对着嘉宾们重复了一遍这个规定。   二号男嘉宾蓝世龙翘着二郎腿,吊儿郎当地说:“他们的特殊约会全都用完了,你不就是针对我嘛。”   导演劝他:“你毕竟来参加节目了,来都来了,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嘛。”   最终,蓝世龙在小黑板上写下的名字是陶然。   听到这个消息时,原本正在切菜的阎浮手滑了一下,菜板上切好的清凌凌的笋条飞了出去,直直地擦着蓝世龙的左脸颊过去,尖锐而锋利的表面差点就划花他的脸。   蓝世龙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大哥,有话好好说,别动刀啊!”   阎浮头也没抬,面无表情:“抱歉,手滑。”   蓝世龙双手捧着那根笋条,恭恭敬敬地问:“大哥,这根笋条是要放进垃圾桶吗?我约大嫂没别的意思,天地良心,我怎么敢肖想大哥的女人!我就是想替你打探一下军情,看看大嫂对你到底什么看法嘛。”   阎浮切菜的手顿了一下:“别因为这种事打扰她。”   他身上穿着一件黑色的兜帽衫,让高大英俊的青年多了一丝偏向少年的学生气,唇线微微抿起,放佛黑曜石一般的瞳仁里一闪而过的情绪令人窥不透。   只是脸色越发苍白。   沙雕网友关注蓝世龙:“真是笑死我了,我以后对着他再也叫不出来老公了,简直就是一个活宝嘛,别人面前重拳出击,大哥面前唯唯诺诺。”   cp粉却发现了阎浮的异常:“你们有没有觉得,阎大佬似乎是在害怕?为什么这个话题会让他——”   很快就有网友答道:“这还不容易理解吗?他害怕的事多了,只要涉及到陶然,他就没办法维持往日的沉静。他怕他对陶然的倾慕,被蓝世龙拆穿,本来陶然没有察觉到,还能和他做朋友,挑明白之后肯定会拒绝他,然后和他保持距离。他怕被拒绝,他怕失去,他怕等待他的是死刑。”   “好卑微啊,这还是咱们认识的那个阎大佬吗?”   明星评委也在分析:“李泉泉说放下就能放下,当然这小姑娘够豁达,也更因为她其实还没有动心,就像她所说,她是在迈出第一步。阎浮不一样,他对四号陶然情根深种。”   其实陶然和阎浮加入《浪漫小屋》,满打满算也不到一个月,要说阎浮爱她很深,可能会有一些网友嗤之以鼻,但是稍微了解一些情况的人,就会知道早在节目开始之前,他们两个就是灵魂伴侣。   他对她浓烈的爱并不突然,只是一直很克制。   如他所说,从前他克制着自己不去打扰她。   能在节目里相遇是上天的恩赐。   如今阎浮也叫蓝世龙不要因为他而打扰陶然。   深爱并且克制。   弹幕:“神仙爱情,我都有点嫉妒陶然了,要是当初在网上鼓励阎浮创业的人是我就好了……”   话还没说完,直接被网友喷走:“敢拆官方cp,给爷爬!”   也有人冷笑:“劝前面的红字醒醒,就算时光倒流,你也是在网上嘲讽阎浮的那一批人好吧?你爱他什么?他的相貌,他的名利,他的财富!而陶然欣赏的是他的灵魂。”   原本话题热度最高的一号女嘉宾陆梨,在染了一头杀马特的白发之后,做什么事都恹恹的,提不起来精神,像是有气无力。   易扬一直跟在她身边照顾她。   她总是拒绝,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不用,谢谢。”   只有见到陶然时,陆梨才会努力扯出一抹笑容:“今天我们玩点什么?”   这是陆梨在人类世界待的最后时光了,她很快就会回到山里沉眠,一直到很多年后才会醒来,陶然想尽量带她体验一下人间有趣的事,“想不想操控无人机?一种很有趣的发明。”   今天的阳光十分灿烂。   陆梨本来躺在沙发上,陶然搬了一把椅子放在院子里,然后抱起了陆梨,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了下来,骨头硬的有些硌人。   易扬被陆梨的病弱震惊了一瞬。   先前她一直盖着毯子,他只觉得她没有精神,这才发现她瘦的很吓人,他从记忆里找出了父亲重病时,他在医院见到的那些化疗的癌症晚期病人,竟然和如今的陆梨对上了号,她和初见时那个笑容甜美的天使判若两人。   怎么会这样?   她不再美丽,但他却控制不住对她的怜惜。   易扬给陆梨盖上了毛毯,陆梨皱了皱眉头:“真不用你。”   真麻烦,易扬的记忆被异协封存了一部分,他不记得丁婉菁被捕那天发生的事了,也不知道陆梨不是人类。   陆梨发现,她真的搞不懂人类,她以前那样漂亮,那样喜欢易扬,他从来没有正眼看过她一眼,对她只有冷嘲热讽。   现在最多就是误会解开了嘛,耿泽夫妇通过易扬向陆梨带话道谢。   可陆梨这么难看,又完全不理会易扬,为什么他反而整天围着她转了。   难搞哦。   情蛊解开后,易扬对陆梨来说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她很快就把这些困惑放在一边,开心地和陶然玩起了无人机,在阳光下笑的像个孩子。   陶然温柔地揉了揉陆梨的脑袋,她本来也只是个孩子。   有网友开始丧心病狂:“只有我一个人想站陶然x陆梨吗?陶姐姐的温柔和梨妹妹的可爱,真是简直了。”   “讲真,陶然all向吧?我怎么觉得她跟谁都配一脸。主要是小姐姐实在是太强太美太温柔了啊,她帮蓝世龙澄清恶名,教易扬不要对女性双标,陪李泉泉一起减肥,每天都在照顾陆梨,和阎浮有发自灵魂深处的契合……这世上有她不会的事吗?看看最后一期播出的这短短时间里,她做出了多少了不得的事情,只是随便陪陆梨玩一玩围棋,就能解开遗留至今的最难棋局,教陆梨驾驶机车,做出的花式动作就连在职赛车手都大为惊叹,就连很随意的插花,都能引来艺术大师跨国寻求合作!”   “四号女嘉宾天仙总攻,我认,但强行把她和陆梨配对就很尬啊,你们是不是陆梨经纪公司请来的水军?陆梨又作什么妖呢,现在是公司给她把人设改成病秧子美人了吗?丑死了,一点也不美,太辣眼睛了,到底请的什么化妆师啊?拜托,讲一讲实际好不好?现在和上一期才过去多久,上一期她还活蹦乱跳地教小朋友跳舞,这一期就连路都走不了,进出都要陶然抱了?我看她就是在利用陶然的善良!还不是为了跟陶然绑在一起,蹭她的镜头嘛,谁不知道现在神仙夫妇热度有多高。”   明星评委也搞不懂发生了什么,但他们的教养放在那里,让他们没办法攻击一个素人,说出陆梨是在装病这种恶意的猜测。   只有顶级流量季淮笃定并且坚持:“陆梨肯定是生了重病。”   如果不是节目录制和剪辑有一周的间隔,在季淮看到的时候,陆梨早就离开了节目组,他甚至都想直接冲到拍摄现场劝她,终止拍摄,赶快去医院治疗。   季淮的那些脑残粉,甚至都提不起劲头骂陆梨了,她丑成那副鬼样子,她们家哥哥会看上她才怪咧。   大家骂陆梨都骂到麻木了,她的差评数量减少了。   倒是陶然,在一片夸声中,也出现了不同的声音。   “有一说一,四号女嘉宾陶然,是不是被夸的太过了?简直像是在营销什么个人崇拜一样,她背后是不是也像陆梨那样,有公司请的水军在控制啊?难道她也想出道?是不是还买通的节目组,直接操全能女神人设。仔细想想,她做的那些事也不算什么吧,帮蓝世龙正名不过是顺便的,整天带陆梨玩这个玩那个,倒像是要故意炫耀自己的技能,提醒易扬不要对女性双标,像不像是微博上那些拿着稿子营销自己的女权斗士,并不真的在意女权,只是想用这个博话题。我甚至都觉得这一切都是节目组剪辑出来的,她来头是不是特别大?整个节目组就为了烘托她出道?尤其是阎浮还那么喜欢她,真的特别让人意难平,就算她以前支持过阎浮,但归根到底不过是发了几条无关痛痒的微博而已,她自己本身有什么呢?她配得到他的爱吗?什么温柔,什么全能,只是人设罢了,她说自己是作家,倒是把作品拿出来,让大家看看她真正的实力啊。全能女神?哈?太过完美无缺,哪里是人能做到的地步?想想丁婉菁吧,你们的女神画家人设是怎么崩塌的,唯一合理解释只能是假的。”   只能说物极必反。   陶然太过完美,就让人忍不住怀疑她的真实性。   这些骂声越来越多,却在攀登在了高峰时,由于蓝世龙和陶然的那一场特别约会戛然而止。   看完那场特别约会,原来那些喷的最凶的人,清一色的全都对陶然道歉:“这么完美的人,还真就是真实存在的,是我有眼无珠,陶大佬请收下我的膝盖!” 第275章 番外   蓝世龙和陶然的这场特别约会, 地点选在一座法式古堡。   当然不可能是二人世界,用蓝世龙的话来说,大哥的女人他是真的只有敬重。   这是一场慈善拍卖晚会, 由蓝家主办。   古堡内富丽堂皇, 华丽的水晶吊灯之下, 来宾觥筹交错,特意从国外请来顶级乐团现场伴奏, 音乐舒缓而优雅。   蓝世龙本来只想借这场慈善晚宴,寻个由头向陶然询问她对阎浮的看法。   哪知道主持此次拍卖会的堂叔突然得了急病,匆匆被送进医院, 父亲又因为一场重要会议远在国外。   今日来的都是贵客, 如果蓝家没有相应身份的人主持, 必定显得不尊重来宾, 是蓝家礼数不周。   蓝家实在无人主事,不得已之下,只好把蓝世龙这个纨绔公子推上了前台,好歹他身份是够格了。   被人赶鸭子上架, 蓝世龙心态倒也挺好, 只是没时间再进行他和陶然这场“特别约会”, 他向陶然道歉:“嫂子,招待不周,你吃好玩好啊。”   陶然:“?”   嫂子是什么鬼啊!   这个人越来越没谱了。   没等她问明白,蓝世龙已经被管家喊走了,拍卖即将开始。   即便是自家主办的慈善晚宴, 蓝世龙也没个正行,穿的并不是标准的男士礼服三件套,虽然也跟礼服沾了个边, 但和正装没有半毛钱关系,过于宽大的西装松松垮垮地罩在身上,大面积的印花元素和夺人眼球的红色,显然都和成熟稳重离了十万八千里。   但这很蓝正龙。   一眼看上去就十分浮夸的服饰,像极了他那吊儿郎当的性子。   他站到台前,先笑了一笑。   下面也跟着是一阵哄笑声。   那笑声听不出是友好,也听不出是讽刺,看源头应该来自他那帮狐朋狗友。   蓝正龙:“打小嘛,各位世叔世伯就看着我长大,我有几斤几两,你们懂得很,我就不拽什么文,强行装内涵、装深度了。总之,我今天是被抓壮丁,就不丢人现眼了,走流程就完事——”   话还没说完,就看到老管家急匆匆地来到台前,神色仓皇。   蓝世龙第一时间关掉了麦克风的语音,小声问:“怎么了?”不是要紧的大事,管家不可能来台上打断他。   旁人听不到他们俩的对话,只看到老管家贴近蓝世龙的耳边,蓝世龙神色一变。   这次特别约会,《浪漫小屋》的节目组摄像当然也跟拍了。   网友看的时候,都还挺嗨的,“这可能是我离上流社会最近的一次,原来名流晚宴是这样子的啊。感谢老公,要不是我老公,我可能一辈子都没机会看到。”   “天哪,好多平时只能在电视里才能见到的大人物……我简直觉得他们是在跟我敬酒!”   “楼上醒醒,你当《浪漫小屋》不是电视节目?你现在同样是在电视上才能看到人家,谢谢。”   “那陶然何德何能啊,她和我们一样是普通人,凭什么她就能作为国民老公的女伴出入这种场合,她凭什么命那么好?”   自从上一期结束以后,黑陶然仿佛成了一种政治正确,弹幕里一大堆跟风喷她的。   突然发生管家打断蓝世龙这一幕,才让弹幕清静了一点,网友纷纷猜测:“到底怎么了?”   “我老公是不是遇到麻烦了?他脸色很不好。”   “什么事情能让蓝家的太子爷急成这样?”   现场的宾客,心里其实也和网友一样,猜来猜去的。   不过大家早就修炼了这么多年,心眼多的都能成精了,不管如何揣测,表面上看起来都是无事发生。   蓝世龙擦了一把汗:“一点小事。”   他姑且这么说,大家也姑且这么信着。   拍卖会正式开始,主持交给正规主持人,蓝世龙离开拍卖台。   刚一到没人看见的地方,他就急的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团团转,“那幅画怎么就丢了呢?今天所有人都是冲着它来的,它可是这场拍卖会的压轴之作!要是没有它,蓝家今天的慈善拍卖晚会就是个笑话。”   管家:“这画不可能不翼而飞,我们聘请的是国际上最顶端的安保集团,能对它下手的人屈指可数。”   蓝世龙:“我明白你意思,对方是冲着蓝家来的,就是见不得蓝家好,想要跟我们争抢蓝家一直在准备的一个大项目。使这种下作手段,能是什么好人?只怕项目真落到他们手里,才是祸国殃民。”   陶然忍不住看了他一眼,难得啊,蓝世龙还有这种为国为民的思想觉悟?   蓝世龙避着别人,但并没有避着陶然,他直接向陶然求助:“嫂子!这件事你可得帮帮我,我们这次拍卖用来压轴的一幅国画被偷走了,我是真没辙了,你给我阎哥打个电话,看看他有招没?贵重东西我也给不起,只要能渡过这个难关,拿出个三五亿给我哥当谢礼,还是可以的。”   听听这是人话吗!   敢情三五亿还不算贵重啊?   您穷的只剩钱了是吗?   这孩子这到底遇到什么大事了,张口闭口就是三五个亿?   不过总算是听懂他叫嫂子是为什么了,嗐,还不是陶然和阎浮任务两人组在《浪漫小屋》搭cp嘛。   就这么被误会了。   啊不对,应该说俩人演技都挺好。   在恋爱节目里表演两位彼此心动的素人嘉宾还挺像那么一回事。   不然也不会连蓝世龙这种流连花丛的花花大少,都信了他们这对cp吧。   陶然:“我没阎浮号码。”   她当然没有阎浮的手机号了,是异协的高科技通讯不好用吗?她和阎浮作为队友,当然通过异协的通讯方式联系,留个锤子的手机号。   蓝世龙满脸绝望:“现在冲到山上找他肯定来不及了。”他疯狂地翻手机通讯录,找导演的号码,想通过节目组联系阎浮,同时也催促摄像师,“你那有导演的号没?快、快、快,给我!”   陶然:“不如你先具体说说,到底要帮什么忙?说不定我能……”   实在不是她和蓝世龙有多深的友谊,上赶着非要帮他,主要还是三五个亿,听起来那可太香了。   管家有些迟疑:“这事太大,陶女士您应该帮不上忙。”   少爷联系阎浮还可以理解,毕竟那是一句话就能搞定庞高朗的人,谁都知道第一天堂游戏公司背后的资本实力深不可测,但陶然就是一个小姑娘,和她说这事纯属浪费时间,眼看大火都要烧到眉毛了,哪有功夫和她扯啊!   弹幕里本来就有一大堆黑陶然的人,听到她说要帮忙,全都嘲出了天际:“看吧,没见识就是没见识,村姑就是村姑,人家蓝世龙都说了是三五个亿的大事,像陶然这种普通人,到底谁给她的勇气,居然敢说出帮忙的话?管家说话就是太客气,我翻译一下,我们这都忙成这样了,你就别再添乱了!”   再忙也不至于忙到连说几句话的功夫都没有,蓝世龙指着自己手机屏幕上的那幅画,简要地讲明白了这件事:“虽然蓝家在一般人眼里是顶级豪门,然而事实上也不过是一艘航行在大海上的巨船,或许只要一个风浪就有沉没的风险。想要它走的更远,就需要灯塔的指引,你可以把灯塔理解为国家,我们始终在依赖祖国。灯塔的方向就是我们的方向。   官方现在最关注的之一,就有扶贫,也有教育资源的平衡。我说这些,你可能觉得我发散的太远了,其实我一直在紧扣主题,回答你的问题。这幅横空出世的国画,不同于以往任何一位大家的风格,绘画技艺却能比拟我国古代那些知名大画家,说的夸张点,简直像是大画师掀起棺材板重新回到世上画出来的一样。   当然,比起它的艺术价值,它更加难以估量的就是我前面所说的那些价值,它出自一所希望小学的校长之手,画上落款是她的雅号,清静山人。国家刚刚把那所小学定位榜样单位,鼓励其他地区的慈善事业向它学习,清静山人还获得了国家级奖项,这幅画就是清静山人在颁奖仪式上挥毫而就。   本来官方的意思是,直接将这幅画捐赠给博物馆。是蓝家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申请到这次慈善拍卖晚会。它的拍卖所得,将会全部用于定点希望小学的建设,而它最终仍旧会被捐赠到博物馆陈列。我说的可能有些绕,你能听明白吗?”   陶然看着蓝世龙手机屏幕上的那幅画,有些发愣。   网友开启对陶然的群嘲:“你们看她是不是被吓傻了?现在知道什么叫天高地厚了吧?这位陶女士没有金刚钻,瞎揽什么瓷器活?这幅画不仅仅是艺术价值,更是国家层面上的战略意义。蓝家丢了这幅画,虽然他们也是受害者,画是被偷走了,但拍卖国画这件事是蓝家一力促成,最后又出了这样的大差错,之后的那个大项目就和他们没什么关系了,严重的话说不定还会影响蓝氏旗下的其他集团。要不是事关重大,蓝世龙能张口就三五个亿?”   蓝世龙总算是扒拉出来导演的电话了。   电话才刚打出去,缓过神来的陶然就按住他:“别找阎浮了,你觉得他能怎么帮你?远水解不了近渴,这件事包在我身上。”   蓝世龙一脸错愕地看着她。   管家满脸怀疑。   键盘侠们键盘准备好了,打算大喷特喷。   所有人都好奇接下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节目组恰在此时插播了广告。 第276章 番外   陶然的眼神实在是太自然了, 就像是这件事对她来说很轻松一样。   蓝世龙的神色有些动摇,他倾向于相信陶然,但事关重大, 他没怎么为家里担过大事, 并不敢做这种主。   管家坚持要联系阎浮。   终于, 电话打通,这边通过导演联系到了阎浮。   不像对陶然这样的圈外人, 要解释一大堆,跟阎浮说这件事,蓝世龙只讲了:“蓝家费了好大力气才争取到为清静山人的画举办慈善拍卖, 现在画丢了, 大佬救命!”   “陶女士好心想要帮忙, 但我们不确定她能不能……”管家没把这句话说完, 谁都知道阎浮喜欢陶然,蓝家拒绝陶然,但也并不想拂了阎浮的面子。   接下来,蓝世龙和管家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竖起耳朵, 聚精会神地关注手机, 他们都把阎浮当成落水后的最后一根浮木。   那边传来一声轻笑:“你们这是到了西天,都不拜佛祖,偏要听外来的和尚念经啊。”阎浮的音色如同秋月一般孤冷,却因为这一丝笑,带了暖意。   没等蓝世龙琢磨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外面的人就直接催他:“少爷,该清静山人的画出场了!”   蓝世龙吓的手机都摔在了地上,陶然弯腰给他捡起来手机, 不慌不忙地走到了台前。   蓝世龙忍不住用双手捂住了脸。   真是抱歉,他是这种逃兵,一遇到大事就是软脚虾,连走上去告诉大家画丢了都不敢。   不管怎么说,嫂子有这份帮他的心,他已经很感激了。   蓝世龙像是在对管家说,又像是自言自语:“嫂子能怎么帮我呢?用大哥的人情吗?还是……”   他在这边喋喋不休,久久都没有听到回应,有些奇怪,即便他是在自说自话,管家好歹也该应和他两句啊,怎么完全不理他?而且现在变得好安静,发生了什么?   蓝世龙放开了捂在脸上的手,最先看到的是周围人惊叹的神情,随着他们的目光望向台前,只见长桌上铺了一张宣纸,陶然手持一根画笔,挥毫、泼墨,一切都如行云流水般。   蓝世龙没什么国画鉴赏能力,只听到旁人过了最开始对于陶然画艺的惊奇,低声议论:“这是蓝家特意准备的项目?在压轴画作拍卖之前,来一番才艺展示,博一个噱头?大可不必吧,咱们今天可都是冲着清静山人来的,不如赶快进入正题。”   却有一位穿唐装的白发老者摇摇头:“你再仔细看,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蓝家这次可真是下了血本啊。”   所有人都注视着陶然。   就连演奏的乐团都停下了。   现场很安静。   她站在台上,静静地作画。   她明明穿着现代的服饰,但画国画时,却像是从时光长河里走出的古时画者,大概是因为她的气质太过沉静了,悠悠然然地就穿越了时间。   弹幕里,有网友发了一长串的尖叫:“啊啊啊啊啊!疯狂截图,小姐姐这是什么神仙气质?简直重新定义了我对美的认知,不仅仅美在皮相,更美在骨相,美在气质。”   “舔屏+1,不管你们怎么黑陶然,我只当她的颜粉就够我开心到冒泡了,对着她的照片我每天能多吃好几碗饭,姐姐的颜值真就秀色可餐。”   但这只是少数,更多的人骂的更狠了:“有没有搞错,真就互联网网民没记忆呗,你们全员金鱼啊!忘记丁婉菁是怎么草美女画家人设,然后又怎么翻车的吗?我承认,陶然画画的水平是很牛逼,但我强烈建议你们问一问身边懂国画的朋友,看看她到底是抄的哪位大师的画?”   “我现在觉得,陶然是蓝家的私生女,这是蓝氏要把她推向公开吗?要不怎么会拿整个蓝家和这么重要的慈善拍卖做筏子,就为了向世人展示她有多美、她有多厉害?除了蓝世龙妹妹认祖归宗,我是真想不到,她哪里来的这个牌面。”   “恶心吐了,虽然她还没有出道,但不是为了出道,怎么会搞这么大的排场,显然就是给她草热度啊。陶然滚出娱乐圈,以后我再也不会买蓝氏的东西,顺便《浪漫小屋》是什么恶臭节目?女嘉宾一个比一个奇葩,陆梨、丁婉菁、陶然,垃圾节目还是趁早封杀吧!”   只有非常几条零星的弹幕,理智地探讨这件事:“等等,你们先别吵,刚才我阎哥说的那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啊?你们仔细观察现场嘉宾,他们的眼神对陶然有惊叹有认可,还有期许……穿唐装那个可是经常出现在新闻联播里的红色大佬,他看陶然目光里的赞赏都快溢出屏幕了。”   拍卖会上的贵宾,像蓝世龙这样不学无术的人并不多,都有一定的艺术鉴赏水平,越来越多的人发现了端倪。   众人:“!”   “她的画居然!”   “是啊!”   “天哪!”   蓝世龙一会儿把耳朵往左面凑一凑,偷听那边的人说话,一会儿把往右面凑一凑,再听听这边的,然而还是听不出一个所以然,急得抓耳挠腮:“他们在说啥?他们懂了啥?求求能不能来个会说明白话的,这帮人打哑谜呢?”   管家恍然大悟:“少爷,她的画风和清静山人好像。不,不仅是画风,应该说笔法、技艺,就连好多小习惯都……不是好像,是一模一样!难不成?”   蓝世龙:“嫂子在模仿清静山人的画?打算拿这个帮我交差?但这也说不过去吧,就算她画的再好,也只有艺术价值,清静山人的画更多是——”   管家第一次觉得,自家少爷真的好笨啊,锤了一下他的呆脑壳,重复了一遍阎浮的话:“你们这是到了西天,都不拜佛祖,偏要听外来的和尚念经。”   蓝世龙:“!”   什么叫舍近求远。   什么叫骑驴找马。   什么叫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他忍不住双手击掌,大叫了一声:“妙啊!妙啊!清静山人!清静山人!”   现场太过安静,他这猛的一声,把大家惊的都抖了一抖。   就连陶然笔下都是一顿,要不是她这金光闪闪的绘画技能框,这幅画得因为蓝世龙这一声打岔直接废了。她无奈地冲着蓝世龙摇了摇头,继续埋头作画。   如果说之前,大家只是猜测,毕竟没有人见过清静山人本人,那么蓝世龙这一声,是彻底坐实了这个猜测。   他这行为在众人眼里,那就是赤|裸裸的炫耀啊!   我们蓝家不仅能和官方谈好合作,主办清静山人画的拍卖,还可以把她本人请来,现场作画!   众人用一种吃不着葡萄,但是非常清楚葡萄很甜,然而心里十分发酸的眼神看向蓝世龙。   唐装老者更是直言:“蓝贤侄,我们都知道你请来了清静山人,但你也不用喊的这么大声吧,打扰到她作画就不好了。”   蓝世龙好想说,我说出来你可能不信,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我请来了清静山人,刚才那么失态,纯粹是震惊加狂喜,才没有控制住自己。   拍卖会的事是家里长辈搞的,根本就与我无关,这么重要的事,跟我一个游手好闲的富二代有什么关系?我要是能把清静山人本人请来,我尾巴能翘到天上去。   可我真的请来了!   卧槽,我怎么就把清静山人请来了!   感谢《浪漫小屋》节目组,感谢我阎哥!   我阎哥跟我陶嫂天造地设的一对神仙眷侣,以后谁再敢bb他们俩一句不配,我把他骨灰都扬咯!   蓝世龙快要乐疯了,简直恨不得当场就跳一曲舞,但他还是强行装作淡定的样子,只不过演技非常差,任谁都能看出他表情都快控制得扭曲了,还是掩盖不了笑意。   落在别人眼里,这妥妥就是噉瑟啊。   难为他为了憋这么个大招,强行装了一晚上,才没有提前泄露出这个惊喜。   现场宾客静静地观赏陶然创作,如她这般的国画大师,本来就是国宝一样的存在,稀缺又珍贵,他们能近距离观摩她作画,是极为难得又幸运的经历。   更别提她身上的政治意义了,国家级奖项啊……   网络上彻底炸开了锅。   网友:“闹哪样?闹哪样?到底闹哪样?”   “清静山人是谁?”   “这到底演的哪一出?”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官方发布了一条微博:   配图只有一张,蓝天白云下,陶然被孩子们围在中间,左边的学生抱着国家颁发给她的奖杯,右面的学生一起举着那幅画,他们全都开心地笑着,而她神色温柔。   这条微博第一时间冲上了热搜。   毕竟官方上一条微博还是热烈祝贺新一代航天飞船首飞成功。   往日里发的也全是国之重事,如今却出来为一个“网红”站台,可见这位小姐姐是真的很哇塞。   网友:“光速赶来打卡,官方打脸,最为致命。喷啊,你们再接着喷啊,慈善晚宴那么多大佬为陶然鼓掌,你们说她是蓝家私生女,买通了那些商界大佬,现在呢?蓝世龙他爸都买不通国家,你们再接着编?承认别人是真的优秀,有那么难吗!”   那些因希望小学受益的村民,也为陶然发声,其实他们一直在力挺陶然,然而网络上喷子太多,甚至疯魔到为喷而喷,直接把他们全都打成了陶然花钱买的水军。   事情发展到了这个地步,居然还有人鸡蛋里面挑骨头:“不就是做做慈善吗?我要是有钱,我也能捐赠希望小学。”   马上就被路人摁死:“首先,麻烦你去网上搜一下这所希望小学,人家是只捐了个钱,就做做面子工程吗?颁奖词里为什么说她给国家扶贫提供了一个新的可能?眼睛没瞎的话就多睁开看看。其次,陶然有钱?我这里还能搜到她三年前在招聘网站上投的简历,和她被无良二房东坑骗以后,以实名经历发帖,提醒大家不要像她这样上当受骗,你去看看她住的出租屋破成什么样?她就是一个普通人,做着普通的工作。”   有认识陶然的人说:“应该说,她是拼尽全力才能过上普通人的生活,陶然是个孤儿,她以前过的挺惨的,其实她……算了,这又不是中国好声音,干嘛要开比惨大会,她现在真的很棒,比你们这些躲在网线后面无脑喷的喷子,棒一万倍一亿倍!”   陶然所在的小破站也发言:“她的书就这两年,陆陆续续卖了很多版权,我们都猜她一定住豪宅、开豪车、包养小鲜肉,不是,最后一句划掉,总之,谁能想到她居然跑去做公益了?”   菜市场的大妈:“这女娃以前就在我们小区住,抠门抠得咧,一棵白菜给她秤错了斤两,大夏天都能为了几毛钱吭哧吭哧再找过来重算,没想到做慈善这么舍得砸钱,我看人看走眼了哟。”   还有人扒出了陶然名下的别墅:“说的她多伟大一样,自己还不是住大别墅?她——”   弹幕才发了一半,正准备抓着这一点开喷呢,就被网友群起而攻之:“你什么成分啊,能说出这种话,按照你的理论,什么人才配住别墅?人家陶然一共才赚了多少钱,做慈善又砸进去多少钱,她买一栋别墅才多少钱?一个人用自己的绝大部分收入去做慈善,人家自己赚的钱,想怎么花就怎么花,难道还不配住大房子了?”   黑子全都被掐死,道歉的声音络绎不绝。   “我为我之前的片面、盲目、偏激道歉,我诅咒陶然的每一句话,都请反弹到我自己身上吧,是我眼瞎,这样的神仙小姐姐真的爱了爱了!我居然还觉得她配不上阎浮,难道阎大佬不比我更明辨是非吗?人家俩是灵魂伴侣,真正的灵魂伴侣,神仙夫妇我入坑了!”   《浪漫小屋》这个节目,并不是直播形式,而是录播。拍摄的时间和上映的时间,中间隔着一个星期。   网友全员对陶然道歉的时候,蓝世龙直接开了一个直播间:“你们这群喷子真的是,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就问问你们脸被打的肿不肿?我跟你们讲,我早就想替我嫂子正名了,是她说无所谓,她又不当出道,不需要粉丝经济。”   正好这个时候,《浪漫小屋》节目播到广告,所有人都涌入蓝世龙的直播间。   “老公,后面结局到底怎么样,我站的神仙夫妇这对cp牵手成功了吗?”   “小龙亲亲,虽然我是你的粉丝,但我真的对你的智商表示捉急,正是因为足够了解你,所以我才大胆猜测,你能不能解一下我的困惑,邀请清静山人出席,真是你一手设计出来、特意憋的大招?你不像有这个脑子啊。”   蓝世龙开直播,只是想要像官方发微博那样,为陶然站台,给她正名,至于什么赚钱啊、流量啊,他完全不在意,毕竟他属实太有钱了。他把打赏功能关了,随便挑了几条弹幕互动。   蓝世龙:“想知道我哥和我嫂子有没有在一起,你们接着去看这一期的《浪漫小屋》啊,后面还精彩着呢。这节目组傻乎乎的,插广告之前都不会放个悬念,来来来,我跟你们讲,接下来会有一位神秘人物出场哦,敬请期待。”   网友:“老公你明知道这个网站不管充多少钱,变成哪个级别的超超超超超级vip,还是要看广告,还故意这样吊我们胃口。老公你好坏啊,但我好喜欢啊!所以说神秘人到底是谁啊?”   蓝世龙已经到下一题了:“这件事是不是我设计的?哼,我不告诉你,反正我的能量超乎你想象,清静山人就是我邀请过去的。”   他只肯定了问题的一半。   咋滴,这句话就算对上他老子,他也敢这么说。   陶然本来就是蓝世龙邀请到晚宴上的,她进古堡,拿的还是他给的邀请函呢!那邀请函上落款就是蓝世龙三个字。   网友:“你说的越笃定,我们越不敢信啊,你这是谎话说了太多遍,骗的连自己都相信了吗?”   蓝世龙:“懒得理你们这些凡人,我再挑最后一个问题回答,然后蓝主播sama就下播了,你们别给我打赏,爷缺你们那点钱?凡是在微博里夸我嫂子的,我全都给你们发红包,不是喷我嫂子花钱买水军吗?来来来,我让你们见识一下什么叫有钱,什么叫水军!最后一个问题,我系统随机摇了。”   摇出来的问题是:“清静山人,这雅号好好听啊,咱家然然为什么要取这个名字,有什么特殊的寓意吗?”   “你们可真是好奇宝宝啊。”蓝世龙皱了一下眉头,“这问题我还真不知道。”不过他很快就眉开眼笑,“正好打电话问一下我嫂子,嘿嘿嘿,说不定还能去她那里蹭顿饭,你们不知道,她家可有一位大厨!那位大厨的手艺哦,啧啧啧,真是谁能吃到他做的饭,都是几生修来的福气。”   蓝世龙打通陶然的电话,疯狂卖惨,说自己怎么怎么可怜,连饭都吃不上。   陶然被他逗的直笑。   真就活宝。   合着蓝家近千亿市值,都是q币吗?蓝大少连一顿饭都吃不起了。   蓝世龙问:“嫂子,你雅号为什么叫清静山人啊?这名字有啥来源不?”   陶然随口说道:“为什么要叫清静山人?这有什么为什么,画完以后官方的人让我落款,她一说可以取个名号,清静山人就直接从我脑子里蹦出来了。还不是……”说着说着,她却没了声音。   她的脑海里闪过了好多画面。   那天官方的人来为她颁奖,天气很好,秋高气爽。   蓝天上,一整片洁白的卷积云,那是秋日的季语,鱼鳞云。这种在气象学上叫做透光高积云的云朵,让天空美的澄净无比。   她就画了那幅画,因为秋天应该登高,是蟹最肥的时候,应当吃蟹,应当配有美酒。   她曾和谁一起登高望远,又被谁惊艳过岁月时光?   清静山人吗?   其实不是她。   另有其人。   曾有人手把手教她画那些画。   似乎有一道白色的身影,从另一个时间和空间,遥遥向她走来。   她努力地想要看清他的模样。   头部却骤然传来一阵剧痛。   “好痛!”   好痛,好痛啊。   在陶然由于剧烈的撕裂感昏迷之前,有一只修长的手拖住了她,把她揽入了宽阔的怀抱里,那么温柔,像她是什么易碎的稀世珍宝。陶然最后看到的那人袖口的一抹黑色,隐隐听到了他的一声叹息。   她从来没有交过男朋友,没有和异性亲密接触过,可却觉得,她跌入的是一个无比熟悉的怀抱。   好安心。   如果他在身边的话。   就这样睡过去也可以吧。   可是,他是谁?   会是他吗?   总是闪回的这些画面,无法窥探的那些记忆,难以承受的头部剧痛。   是我穿梭任务世界,被封印的那些记忆吗?   从来都觉得,自己只是在做任务,离开任务世界就银货两讫的陶然,第一次,开始感到强烈的好奇,在那些世界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遇到过谁?我经过了谁的世界?谁又……让我成为了现在的我。   陶然那边挂断了电话,蓝世龙没有打回去,直接就准备下播。   网友怒斥他:“你这人有没有良心啊?陶然突然那样叫疼,很显然是身体不舒服啊,你都不关心一下她?”   蓝世龙:“拜托,我倒是想关心,但真要做点什么,那就是越俎代庖了,你们懂个锤子,大嫂哪能轮得到我关心——”   他话才说到一半,就有网友发弹幕:“你这幅口气,再加上刚才电话里传来的那声叹息,仔细想想这个音色……我靠!不会是我想的那样吧?难道我们现在就可以提前开始过年了?cp粉的狂欢啊!”   蓝世龙:“接着看你们的《浪漫小屋》最后一期去吧,过年算什么?粉对了cp,天天都是过大年。顺便打个广告,谈对了男朋友,天天都是情人节,我还是单身狗呢,国民老公了解一下?诚招女友,我这人除了花心真没其他缺点,不信你们问问我前女友们。”   那些喊他老公的人,溜的一个比一个快,直播间人数跳崖般无情下滑,“渣男不约,过大年去咯~” 第277章 番外   《浪漫小屋》节目仍在播出。   当陶然画完最后一笔时, 场下响起了热烈的掌声,经久不息。   唐装老者带头问道:“能现场欣赏到陶校长作画,真是莫大的荣幸, 今日要拍卖的画作, 是否从之前那一幅, 换成了这一幅呢?”   蓝世龙生怕画丢了的事被发现,急吼吼地站出来圆这件事:“那是当——”最后一个“然”字还没说出口, 就看到大门被推开。   最先映入蓝世龙眼帘的是阎浮,一身黑衣黑裤,卫衣兜帽半遮着他的面容, 侧颜俊美, 弧形姣好的下巴如玉般冷白, 他身形颀长而挺拔, 被两列保镖们簇拥着,气质贵气又冰冷。   明明两个人距离隔得还很远,蓝世龙却不自觉地向后退了一步,这样的阎浮实在令人望而生畏, 即便活宝如蓝世龙, 自诩和阎浮关系不错, 也不敢和他打招呼。   陶然也看向了阎浮:“咦,你怀里拿的是?”那个卷轴有点熟悉啊。   阎浮走向陶然,摘下了兜帽,对着她露出一个笑容,眼里像是有着碎星的流光, 展开了那幅画轴,倾身在她耳边低声说:“是世耀集团的人盗走的,追回花了一些时间。”   蓝世龙这才觉得冰雪消融, 总感觉阎浮一个人的时候,和他跟陶然同框的时候,是两个阎浮,蓝世龙走上去向阎浮道谢:“阎哥,以后你就是我亲哥!”   知道是世耀集团以后,蓝世龙愤愤道:“竟然使这种垃圾手段,还好有我阎哥陶嫂帮忙,这次的项目,世耀肯定没戏了,恶有恶报!”   蓝色果冻样的系统:“可不只是丢掉项目这么简单,敢偷咱家的画……”   阎浮微微点头:“嗯,他们会受到应有的惩罚。”   蓝团子:“噢耶,天凉世耀破!”   陶然:“?”   “小系统,你在那嘀嘀咕咕什么呢?”陶然以为,阎浮那句话是在回应蓝世龙。   其实系统也能和阎浮沟通,蓝团子嘿嘿嘿傻笑:“无事、无事。”   这些对话都没有开麦克风,旁人只以为他们三人是在寒暄,还有人感慨:“蓝家排面是真的大,不仅能请来清净山人现场作画,还有如今商场上最炙手可热的新贵阎浮特意带画出场。”   关于到底要拍卖哪幅画,蓝世龙征求陶然的意见。   陶然的选择障碍发作了,看看阎浮赶着送来的那一幅画,又看看自己刚画的那一幅。   阎浮看出她的纠结,提议:“不如两幅都拍卖?”   陶然:“有道理!反正拍卖所得都用于慈善嘛。”   拍卖师上场,主持接下来的流程。   陶然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阎浮在她旁边落座。   圆满地给蓝世龙解决了这件事,一想到这是三五个亿的大单子,陶然就按耐不住心中的激动,在异协的通讯仪器里给阎浮发消息,分享这份喜悦:“阎先生,我不是吃独食的人,这件事咱们俩各有贡献,倒也不必狮子大开口,要他个三亿就行了,你看分成的比例多少合适?咱们五五分?还是四六?”   阎浮:“五五是怎么说?四六又怎么说?”   陶然:“要按五五嘛,那自然是,不管是你,还是我,等于说都解决了这件事,贡献五五开。至于四六,你六我四呗,我做的是无本的买卖,就画一幅画就完事了,但你从世耀手里追回这幅画,想必动用了不少的关系和资源,你的成本更高嘛。”   陶然正埋着头假装玩手机,其实是针对分成方法,和阎浮热烈讨论呢,就看到一束光骤然打在了阎浮坐的位置。陶然歪着头看过去,看到了阎浮举牌的手。   陶然:“?”   台上拍卖师激动地说:“恭喜阎先生以十亿六千万的价格竞拍成功!”   陶然:“!”   是她疯了,还是阎浮疯了?   陶然平常对于名画拍卖不是很关心,印象里目前世界上最贵的一幅画作,拍出了将近三十亿的天价,但那仅此一幅,事实上,成交价在十亿以上的画作全世界都没有几幅,而且各个都是世界级名画,人家是什么大画家,她又是什么臭鱼烂虾?她的画凭什么上十亿啊?   按她的理解,哪怕富豪再是想要向国家捐款,这幅画几千万顶天了,不可能过亿。蓝世龙支付的这三五亿,也不是画的钱,是解决那个大项目麻烦的酬劳。   在场的宾客,虽然很想拍到这幅画,可是十亿!   这价格太夸张了,这怎么跟啊?   陶然神色复杂,给阎浮发消息:“做游戏这么赚钱的吗?亏我还在这里和你讨论分成呢。”   阎浮重复了一遍陶然的话:“反正拍卖所得都用于慈善嘛。”   陶然:“难道这就是有钱人的觉悟吗?赚的钱多到一定地步,钱就只是数字,更多在于它背后的社会责任?”   阎浮笑了一笑,什么也没说。   起初拍出天价的激动劲儿过去,拍卖师心里开始感到为难了。   阎浮出到这个价格,应该是同样对国家的那个大项目感兴趣,这笔慈善捐款就是他表示出来的态度和决心。   但是!   马上就该陶然的下一幅画了,同一场拍卖会,同一个画家的两幅画,其实价格不该相差太多,而且这一幅还是现场作画,理应高于上一幅。   僧多肉少,一个项目,又能让几家人分?   蓝家稳了,阎浮这十亿砸下去,也稳了。   这个项目等于说是尘埃落定,在场的其他人,不可能再把陶然的画叫到十亿往上。   经手过十亿六千万这样天价的拍卖品,对于拍卖师来说,是一个耀眼的履历。不过在同一场拍卖上,把同一个画家的画作,拍出两个有着天壤之别的价格,可不算什么光彩。拍卖师自认倒霉,声音也显得有些丧气:“下面开始拍卖清静山人今日当场泼墨画就的……”   正如他所料,大家都有些意兴阑珊。   阎浮这样强势地竞价,几乎是宣告了那个项目的主权。其他人没机会,自然不会再白白地往里面砸钱。   倒是有国画发烧友,极为喜爱陶然的画作,然而这幅画成交以后,最终是归博物馆所有的,根本不能自己收藏。   大家三三两两地举牌竞价,无非是给官方一个面子,给陶然一个面子,给蓝家一个面子,不至于让这幅画流拍,价格向上攀升的很慢。   那位唐装老者,怕陶然失落,还特意换位置坐到她旁边,安慰她:“其实画的价格降下来是好事,每一位画家都有自己的身价。如果你今天两幅画都拍出了天价,对你未来在绘画一道上反而不美。”   陶然觉得老人家说的很有道理:“是啊,我的画价格要是被哄抬到十几亿,以后我所有的画就准备砸手里吧,一幅也卖不出去了。”   老者:“你年纪还小,在绘画上有这份成就,已经非常了不得了,未来一定能真正拍出这个价位。”   陶然:“如果我非要做这个梦,如果真有那一天,那起码也得等我死了几百年吧,毕竟画家只要活着,她的画价格就必然上不去,她总得画新的呀,可物以稀为贵。”   两人同时笑了起来。   唐装老者觉得陶然这小姑娘很幽默,周围听到他们对话的人,也十分欣赏陶然,没有被十亿六千万的价格迷花了眼,很显然她看出了这背后的项目之争。   弹幕里的观众,想法和现场嘉宾差不多,甚至还有人埋怨阎浮:“我现在都不知道,阎浮是真的喜欢陶然,还是只是利用她竞争这个项目了。”   “纯路人,不黑不吹,不会真的有人不知道,其实所有综艺节目,都是有台本的吧?对,我承认陶然很优秀,但是和阎浮数百亿身家比起来,她就是个灰姑娘啊,你们真以为童话故事会成真啊?灰姑娘是嫁不进豪门的,我看阎浮跟她更像是荧幕cp,跟她炒炒cp,拿到那个项目,等节目一结束,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呜呜呜,不要啊,怎么又是荧幕cp?我之前看那个明星恋爱节目,就真情实感地入了cp坑,粉了一个男歌手和女主持,结果他们在节目里那么甜,离开节目就一点声音也没有了,我还以为看素人的恋爱综艺会好一点,结果又……”   陶然和这位老人家说说笑笑,眼角的余光扫过阎浮,却发现他又一次举牌。再也顾不上和老人聊天了,连忙按住阎浮的手:“你干嘛?”她对目前这个三千五百万的价格很满意。   陶然一只手拽着阎浮的衣袖,阎浮侧过身子看她,她白皙的手落在他黑色的袖口上,指节纤细秀美,她的指腹不经意间擦过他的手腕,那种触感好似直直地钻进他的心口。   她的眼睛瞪的有些发圆。   真可爱。   如果可以,还想跟她更亲密。   牵住她的手,轻吻她。   可是怕吓到她。   明明他们曾是那么相爱的恋人。   阎浮喉结微动,从陶然手里抽出自己的衣袖,松了松领口:“这样举牌加价实在是太慢了,我出五十亿。”   陶然:“!”   众人:“!”   网友:“!”   陶然:“他刚才没有举牌,乱说话,不作数的。”   唐装老者劝阎浮:“我看出来了,你不是冲着项目,你是喜欢人家小姑娘,可再喜欢也不能这么捧杀啊。你把她的画价格抬的这么高,以后她的画在市面上不好出手的。欲速则不达,这事得一步步来,慢慢往上涨身价。”   阎浮:“我没有哄抬价格,我喜欢她的画,我会让公司的人留意市场,以后她的画,我全要了。”   陶然倒吸一口冷气:“每一幅都这个价格?你怕不是疯了,我能画到你破产。”   阎浮轻声一笑:“求之不得,你的每一幅画在我心里都是无价之宝。”   陶然觉得她需要静一静。   她一直以为,她和阎浮组的是塑料cp,就一开始为了任务嘛,为了不暴露身份,伪装成参加恋爱节目的素人,强行和他组了一对假cp.   可是她的队友,阎先生,似乎并不这样认为。   母胎单身的陶然,大着胆子问了一下系统:“他是不是在追求我?”   系统:“千万别答应,这男人追求你的方式也太low了,他是煤老板吗?就会砸钱,有钱了不起啊!垃圾!废物!”   陶然:“?”   小系统你关注的重点好像不太对?   “其实我觉得还挺浪漫的?可能因为我就是一个俗人吧,谁的钱都不是大风刮来的,我觉得只有真的喜欢,才会真金白银往里面砸啊。”   “那他可真是太喜欢你了,从我这边能查到的数据来看,他那家游戏公司的市值也才几百亿嘛,花六十亿买你的画眼睛都不眨一下。宿主赶快多画几幅画,让他破产吧!”   “诶,不是,人家阎浮对我这么好,我干嘛要让他破产?再说你也太看不上第二天堂游戏公司了,怎么可能买我几幅画就破产,那可是我心里游戏行业的白月光!它明面上的市值,显然是被低估了,我很看好它的潜力。”   本来嘛,陶然有史以来第一次被人追求,其实超惊慌的,甚至第一个念头就是想回绝阎浮,“你很好,我不配。”   然而她成功被系统带偏,跟它讨论起来阎浮破产的事情。   网友全都炸开锅了:“刚才那些说我们神仙夫妇是假cp的人站出来,谁拿六十亿炒作?那是六十亿人民币,你们对六十亿有概念吗?反正我没有,我只知道很多很多。”   “我大胆猜测,阎浮为什么把陶然的画价格抬到这么高,因为他想要她的每一幅画,这样以后除了他,根本没人能买得起她的画,他就可以珍藏她每一幅卖到市面上的画了。简而言之一句话,独占欲超强的霸道总裁爱上她!”   “我就没你们这么乐观了,请允许我悲观一下。我学国画的,浸淫这个行业十几年,陶然的画,当世画家,无出其右。不光我很看好她的画,我们导师也对她的画惊为天人,我导师刚才被我喊来看这个节目,他老人家都快乐疯了,他刚才就跟院长打电话,说太好了啊,陶然还这么年轻,她的画价格还上不去,咱们真是恰逢一个好时代,趁着现在能买起,赶快学院众筹买一幅,以后绝对就是咱们美院的真院之宝,世代流传!这才十分钟过去,他的美梦就醒了,这会儿正抱着手机在那哭呢。”   也有人酸了:“不会就我一个人不舒服吧?既不认识陶然,也不认识阎浮,这俩人怎么一直挂热搜上?不就是谈个恋爱吗?有必要整天秀啊秀的,非要秀的全世界都知道?众所周知,秀恩爱死得快,你们就那么上赶着吃狗粮啊!”   弹幕全都是一水的:“是的,真就只有你一个人在阴阳怪气,我们全都极度舒适。人家秀恩爱怎么了?你要是也拿出六十亿慈善捐款来秀恩爱,我们全都把‘99’打在公屏上,祝你们天长地久。”   cp粉正过年呢,就发现《浪漫小屋》的进度条撑不住了。   “什么意思?这才一个小时都不到,最后一期就要结束了?谁跟谁牵手还没说呢!”   总导演出来致歉:“因为一号女嘉宾陆梨突发急病,送到医院抢救,我们就停止了录制。其实《浪漫小屋》这个节目的目的,并不是要呈现给大家,谁和谁最后牵手成功了。人生的旅途很长,沿途的风景比终点更迷人。重要的是,给了嘉宾们一个互相认识的机会,给了他们一段不一样的经历,也让观众看到了不同的恋爱观,这就足够了,让我们一起祝愿陆梨早日平安出院。”   节目到此戛然而止,最后是胖胖的总导演对着大家深深一鞠躬,脸上带着一个充满歉意又满是真诚的微笑。   网友并不接受这个结局:“神他妈的这就足够了,神他妈的过程比结局更重要。蓝世龙也是一个坑货,刚才明明都开直播了,只给我们预报了阎浮会在慈善晚宴上出场,他没说这节目烂尾了啊!我要看到神仙夫妇牵手成功啊!”   “肯定成功了啊,刚才在老公的直播间,他打的明明是陶然的电话,里面却有阎浮的叹息声传来,你们记不记得他说,陶然家里有一位大厨手艺很好。已知,陶然做菜一般,阎浮神仙厨艺,求解,蓝世龙说的这位大厨是谁?”   陆梨的黑粉全都诈尸了,甚至还p了陆梨原地去世的黑白遗照当表情包,“真不愧是陆梨小公主,一个人拖累一整个节目,要我说她病死就病死啊,剪了她所有片段就是了,凭什么节目组就不播了?陆梨到底是真生病了,还是又仗着有钱有势操控节目呢?是不是眼红别的嘉宾人气高,眼看着自己出道当明星的美梦破碎,干脆掀桌子,所有人都别玩了?陆梨她到底什么出身啊,陶然、阎浮、蓝世龙……这么多大佬的咖位,都压不住她?到底是装病还是真病?”   陶然和阎浮的cp粉,万万没想到事情会是这个走向:“倒也不必骂的这么难听吧,我们没有骂陆梨,只是想看一个神仙夫妇的牵手结果,你们也冷静一下……”   然而理智粉越劝,那些黑粉就越是疯魔,甚至还有人直接给陆梨的经纪公司寄花圈,祝陆梨忌日快乐。   那些脑残黑粉在网上蹦跶的正欢,却发现自己的账号被封了,换小号又被疯,所有和陆梨相关的关键词都被撤销了,什么消息都搜不到。   黑子注册新号:“看啊,她急了她急了,装病的陆小公主她急了!花了多少钱撤热搜啊?来啊,咱们继续跟她刚,反正咱们又不用花钱,看她家到底什么背景,能发多少律师函警告,把我们多少人送进监狱?”   顶级流量季淮发了一条微博:“陆梨还在医院抢救,昏迷不醒。别再骂陆梨了,热搜我撤的,你们的账号我举报的,律师函我找人发的,网络不是法外之地。我花钱封你们的账号,是给你们积点阴德,免得死了下十八层地狱。”   地、动、山、摇!   季淮是顶流,真正的顶流。   他随随便便一个镜头,都能在热搜上挂好几天。   现在却这样力挺一个网红。   尽管他之前在《浪漫小屋》,也一直为陆梨说话,但这性质和程度都不一样啊。   粉丝表示不理解。   虽然大家都知道热搜可以买,可以撤,但季淮就这么直白地说自己花钱撤热搜,还和黑粉对喷,在公开平台诅咒喷子下地狱。   粉丝:“我房子塌了,对季淮瞬间脱粉,他居然站陆梨那种绿茶婊?”   也有一些粉丝全程追了《浪漫小屋》,“就事论事,我觉得那些黑子对陆梨做的事真的很过分,但是季淮为了她和黑粉对刚,我也觉得受不了,我是女友粉啊,哥哥你的男友力只能给我们这些老婆粉、女友粉,为什么不和陆梨避嫌?”   还有人看到那些喷陆梨的黑子满嘴生殖器:“有没有搞错啊,这样骂起来,溜了溜了,谁对谁错不在意,就是单纯受不了那些一直刷新出来的恶心字眼。”   季淮的粉丝数量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往下掉。   广告公司纷纷取消他的代言。   经纪公司勒令季淮马上道歉:“删了微博,公司给你准备公关方案,就说你被人盗号了。原先那些骂陆梨的人,现在都冲进你微博里了,你还想不想在娱乐圈混了?惹上这帮神经病,你知道你的粉丝数量掉的有多夸张吗?”   季淮不肯删。   经纪人给他打电话:“季淮你怎么回事?你不会真的和陆梨谈恋爱了吧?别忘记你和公司签过什么协议,你不想吃这碗饭,有的是人顶替你,别以为你有什么了不起的!我们能捧出来你,就能捧出来下一个李淮、张淮!”   季淮:“王哥,别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吗?我怎么会和陆梨恋爱,我都不认识她。我又做梦梦到阿昊了,他那么有天分,他那么善良。那个导演对他动手动脚的,想占他便宜,是他的错吗?这种照片流出来,他们全都骂他是同性恋恶心,他根本不是啊,他有喜欢的女孩子的。   他们用网络暴力逼他去死,他吞了那么多安眠药,那天晚上很黑,我背着他一路往医药跑,医生说阿昊没救了,阿昊的爸妈赶来医院,跪着求医生,医生说你们跪我也没用啊,我们只能尽力抢救。我和阿昊的爸妈守在手术室门口,你知道阿昊抢救成功的时候,我们有多激动吗?连医生都说他命大,这是一次奇迹。   阿昊的爸妈累的昏迷了过去,我去给他们买粥,才刚走到楼下,就看到一个黑影从楼上落了下来,阿昊摔的浑身都是血,血溅的我满脸都是,烫的血,他的血很烫。我抱着他去找医生抢救,我看到那些人就站在他的病房门口,拿着手机放丧乐,他们隔着病房门骂,想用假自杀博取同情心,有本事你真的去死啊!”   阿昊真的死了。   没有人在意娱乐圈又少了一个练习生。   那些喷他的人只是借他发泄戾气,没了他,还会有别人,承担他们所有的怒骂。   阿昊是季淮最好的朋友,是他鼓励季淮来当练习生,“想唱歌就去唱啊,人生难得几回搏嘛。你嗓子好,我会创作,咱们俩兄弟联手,以后大红大紫!”   阿昊死后,季淮得了重度抑郁症。   他用了这么多年,仍旧没有走出来梦魇。   他不敢想象,如果医院的陆梨醒来,面对这些恶意,会不会也像阿昊一样,一跃而下。   “我想救阿昊,没有救回来。王哥,陆梨是无辜的,我的发声,没办法制止所有恶魔,我只是希望,当她再一次睁开眼看到这个世界,当她面对那些谩骂,起码能够看到,有人在支持她。”   经纪人哑然,许久才说道:“季淮,娱乐圈不需要你的善良,就像不需要你的直白一样。公司关于要不要放弃你,一直争执很大,这次《浪漫小屋》就是上面给你的机会,想让你学着怎么圆滑,你交出来的却是这样一份答卷。我不是在威胁你,公司一旦放弃你,你根本不知道自己要吃什么样的官司,公司花大价钱养的那些法务团队不是吃素的。你完了,这些年你在娱乐圈赚的那些钱,不仅要赔的一毛不赚,还要赔到倾家荡产,言尽于此。” 第278章 番外   如今的时间是《浪漫小屋》最后一期拍摄结束的一周后。   最后一期拍摄时, 陆梨突发急病。   事实上,陆梨为了给耿泽的妻子、那场婚礼的新娘刘恬逆天改命,付出了可怕的代价, 那与其说是重病, 不如说是修为散尽后的反噬。   表面上陆梨被送进了抢救室, 实际上为她抢救的是异协的高级成员,阵法的布置就在陶然家里, 也因此阎浮作为任务者,才会暂时居住在她的家里。   治疗费是老槐树出的,陆梨的状态渐渐稳定。到了最后一天, 高级成员只剩下一位还留在陶然家里, 他非常乐观:“陆梨很快就会醒过来的, 不过她目前的情况, 实在不适合再待在人类社会了,赶快回妖族的山门比较好,那边灵气更加浓郁,适合她沉眠疗养。”   听说陆梨要醒来, 陶然的心情才松快一点, 蓝世龙打电话过来, 也任由他开玩笑。   然而,蓝世龙的话,关于为什么要叫清净山人这个问题,却刺激到了陶然沉封的记忆,封印的力量激荡, 她的识海一阵尖锐的刺痛,昏迷了过去。   是阎浮接住了她,她才没有摔倒。   蓝团子很担心:“然宝贝还好吗?”   阎浮:“我为她加固了封印, 之后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情了。”   系统表示不理解:“她想起来你,不是好事吗?”   “可她的识海总是这样动荡,对她来说很痛苦,目前她的真灵,还不足以承受那些记忆。”   她是他的女孩,只想把她捧在掌心,不想她有一丝一毫的疼痛,更何况那是因他而起。   系统发愁:“可她想不起来,你对她来说,就永远只是一个陌生人。”   阎浮把陶然轻轻地放在床上,为她掖好被角,声音很轻,温柔而缱绻:“她总会想起我的,你也看到了,她修炼的速度并不慢。”   所有等待终将会有意义,因为那本就是和她有关的一切。   哪怕是苦涩,但只要和她有关,也会开出甜美的花朵。   陆梨和陶然几乎是同时醒来的。   陶然一醒来,就觉得沉珂尽去,身体说不出的轻松,此前总是闪回的记忆片段和疼痛全都消失了,她感觉自己壮的能吃下一整头牛。   陶然给陆梨盛了一碗粥,小口小口地喂她。   陆梨很抱歉:“又给你们添麻烦了。”   陶然:“你又不能未卜先知,哪里知道自己会突然昏倒。”   陆梨在心里打定主意,马上就回山里,不再给别人添麻烦。   恰好蓝世龙拜访,才走到门口,就听到他的大嗓门,“阎哥做什么好吃的,好香啊,哇这种清香,我一个人能吃下一大锅!”   看到陆梨醒来,蓝世龙也松了一口气:“易扬那小子,整天问我,你醒了没,这一下我也能回复他了。”   陆梨并不想接这个话题,只是微微点头。   蓝世龙不是空着手来的,把准备好的礼物递给陶然:“嫂子,正宗的阳澄湖大闸蟹,你尝尝。”   阎浮替陶然接了过来,“你别沾手了,我来。”   解放了双手,蓝世龙就坐在一边玩手机,边玩边和陶然八卦,“季淮这小子,这次可真是栽了。”   陶然和陆梨都没怎么上网,同样对这个话题兴趣缺缺。   蓝世龙:“不是吧?陆梨,你对易扬不感兴趣也就算了,但季淮好歹是为了挺你才——”   这一下,陆梨愣住了,“季淮是谁?发生了什么?”   蓝世龙:“网上都说你是他的小女友,他为了你,大明星都不做了!敢情你都不知道他是谁?”他巴拉巴拉地讲了一大通事情经过。   经纪人王哥通知季淮参加综艺节目:“这档节目叫《去朋友的家乡做客吧》,公司那边……总之,你好自为之吧。”   节目组那边只派出了一个实习生联系季淮:“我们也不是第一期了,你之前也参加过一次,应该知道节目流程吧?就是你找一个朋友,圈内或者圈外的都可以,然后去他的老家做客,我们全程跟拍。”   季淮去年参加过这档节目,那个时候是总导演亲自请他吃饭,和他敲定一应细节,那时只是节目组放出了他要参加的风声,经纪人的手机就被打爆了,连季淮的私人号码,都收到了许多邀约。   同是圈内人的明星:“来我家吧,我最近要开演唱会。”这是想蹭季淮的热度。   更有官方代表人打进来:“我们这边好山好水,可是五a级景区,你来我们这里做客,都可以当旅游宣传片了。”   那时候经纪人唯一发愁的是:“只能选一个合作伙伴,该选谁好呢,选了一个,可别得罪了别人。”   那时的季淮,作为顶级流量之一,是所有人眼里的香饽饽。   这时,情况却反了过来。   经纪人王哥直接玩消失,叫他自己找嘉宾。   季淮能联系到的人,有的说没时间,有的说生病了,还有说家里不方便,不管是圈内的,还是圈外的,反正全都拒绝了他。   季淮本身就不擅长人际交往,其实性子很独,更何况娱乐圈这么现实。他原来就没什么朋友,现在更不可能找到人和他一起参加节目。   倒是有一些死忠粉,打听到了季淮被娱乐圈孤立的事,偷偷地给他发微博私信:“哥哥,来我家里做客吧,我爸爸妈妈都很喜欢你,很期待和你一起参加节目。”   季淮很感激她们的支持,向她们表示了感谢,但是拒绝了她们的邀约。他为了替陆梨伸张正义,招惹上了一帮疯魔的黑粉,如今又被公司抵制,那些邀请他的粉丝,如果和他走得太近,很有可能会遭到这些人的报复。   他已经这样了,怎么能再牵连她们呢。   《去朋友的家乡做客吧》这一档综艺节目,采取的是直播的形式。   开拍当天,早有一大堆粉丝等在机场:“节目组一直在卖关子,只知道本期三位嘉宾分别是歌坛天后方曼依、老戏骨袁毅、顶流季淮,但不知道和他们搭档的人都是谁啊。”   “什么,居然还有季淮,他配叫顶流吗?他都糊成什么样了,你没看多少人脱粉啊,我看他有一个站姐都直接销号了。”   “我以前也喜欢季淮,但自从他无脑站陆梨,就观感极差。婊|子配狗,天长地久,他喜欢陆梨那种货色,自己能是什么好东西?”   最先到机场的嘉宾是袁毅。   他今年快六十岁了,穿着一套中山装,常常在影视剧里饰演老干部的角色,粉丝的数量不算多,但演戏的实力受到所有人的推崇。   和他一起来的,也是一位老人家。   袁毅向大家介绍:“这是我师兄,我小时候家里穷,被送到戏班子里学过几年。”   师兄笑的很和蔼:“这次带你们去我们戏班子瞧瞧,袁毅你可很多年没去过了,咱们戏班子变化很大的。”   这个话题有些冷门,热度想来不高,但导演还算满意,毕竟戏曲是传统文化,起码非常有意义。   过了好一会儿,方曼依才姗姗而来。   她身形高挑,妆容时尚,戴着一副墨镜。   她身边有一位男士,为她推着拉杆箱,和她戴着同款墨镜。   作为天后级人物,方曼依的粉丝非常多,她一出现,声音就像热浪一样要把房顶掀翻。   粉丝们热烈地探讨:“她后面那个男的是谁啊?助理还是保镖,都不像啊,气质怎么那么好!”   等她和那位男士同时摘下了墨镜,有网友惊呼道:“是国际知名设计师克里斯!他可是一位蓝血贵族。”   “克里斯可是出了名的傲慢,他居然替曼曼拿行李,难不成她们俩……”   方曼依冲着粉丝挥挥手,笑道:“克里斯从小生长在一个设计世家,这次去他的家乡做客,刚好他要准备一个时装秀。”   克里斯矜傲地点了点头,便不再理会镜头。   出发时间快要到了,可是最后一位嘉宾季淮还是没来。   导演怒道:“季淮耍大牌,约定好的九点,他要我们所有人等他一个吗?”   实习生看了看手机上的聊天记录,季淮早在最初,就一直和他沟通:“我这边找不到朋友参加节目,这一期能不能把我换掉。”   实习生早就给导演反应过这个问题了,导演当然知道季淮不是耍大牌,那时候他幸灾乐祸地说:“季淮当然找不到人,他被封杀了,咱们可没什么损失,他无法出席节目,要赔给节目组好大一笔违约金,咱们还能借着他耍大牌的热度冲一波热搜,给这期节目整个开门红。”   但导演现在那副愤怒和震惊的模样,真的像是季淮摆了他一道。   这就是娱乐圈。   实习生摇了摇头,什么也没说,他什么也不敢说,他只是一个小小的实习生。   连季淮那样的大明星,说被封杀,就被封杀了,更何他这样的实习生。   网上的粉丝和现场的粉丝一样,都把季淮骂了个狗血淋头:“季淮到底是闹哪样啊,他支持陆梨那个绿茶婊也就算了,居然一点专业精神都没有吗?拜托他敬业一点好吧,他以为自己是天生大明星啊,明明是我们一起把他捧到这个高度,这就是他对于粉丝的报答吗?我为了抢个好位置,能拍到他清晰的照片,可是一大早就来到机场,连高考那天我都没起这么早!”   只有极少数知道真相的粉丝,弱弱地解释:“不是这样的……”   很快就被骂声淹没:“别洗了!事实胜于雄辩,这你们都能洗白他?”   当场就有粉丝扔下了应援的牌子:“耍大牌,季淮他也配?他最近骂名缠身,本来我们这些事业粉,还指望他能通过这期节目洗白,他呢?他只是一个流量明星罢了,人家方曼依是歌后,袁毅拿到好多奖项,他是比天后大牌,还是比老前辈更有资历啊?我再也不要粉这种垃圾了!”   机场大厅门口,一个头戴棒球帽的瘦高个男生,伸手扶住帽檐往下压低,他戴着口罩和墨镜,别人看不清他的模样。他在那里站了很久,听到里面的骂声一阵高过一阵,最终转身离开。   却被一只手按住了肩膀:“喂!小子,临阵脱逃,可不够男人啊。”   季淮回头,看到一张既熟悉又陌生的脸:“你——”   “不是我,是我们!”   九点整。   节目组出发的时间。   导演冷笑一声:“既然人家季大明星,看不上我们这小破节目,我们也不用再等下去了。”   他正要示意方曼依和袁毅去安检。   就看到一道高大的身影揽着季淮的肩膀出现:“喂,我们可没迟到。”边说话还边晃了晃手上戴的表,“标准时间,差三秒才到九点呢。”那副纨绔公子的潇洒做派,不是蓝世龙又是谁呢。   导演吓呆了:“小蓝总!”季淮什么时候和这位攀上关系了?如果有蓝世龙的支持,那么季淮被封杀的事,可能还要存疑,导演连忙换了一副脸色,殷勤地笑问:“这次季淮是要去您的家乡做客吗?”   蓝世龙摇了摇手指头,向旁边一步,让出了半个位置,“不是我,是她。”   他的后面是一张轮椅,轮椅上坐着一位少女,面容苍白,双唇淡的毫无血色,看起来十分病弱,瘦的像是只有一副骨架,她对着镜头笑了一笑:“我是陆梨,季淮的朋友,这次一起去我的家乡做客吧。”   为她推轮椅的是陶然,今天风有些大,陶然弯下腰帮她紧了紧围巾。   跟在最后面的是阎浮,为陶然拿着行李,沉默而绅士。   网友:“!”   “这是什么神仙展开?我要的神仙夫妇cp,虽然在《浪漫小屋》最后一期里烂尾了,却神奇地在《去朋友的家乡做客吧》里面圆上了?”   “前面那些喷我家哥哥的人,能不能道歉,季淮没有耍大牌,没有迟到,他如期出现了!”   有人在开心,也有人在骂。   “我真的好好奇,陆梨到底什么身份啊,她和陶然、阎浮关系好好,他们真的好照顾她啊。”   “讲道理,这一期节目,是不是陆梨要借季淮洗白?她能怎么洗?晒她家的财富吗?但我们也是在《浪漫小屋》里见过名流的晚宴,是见过大场面了,就算陆梨再有钱,又能怎样?更何况这一期还有蓝血贵族克里斯,只怕陆梨拿钱砸人只会像个土豪,丢国人的脸。”   “恶心死了,季淮是和陆梨彻底绑定了是吧?除去《浪漫小屋》里的嘉宾身份,这可是他的综艺首秀,还是直播的形式,总所周知,直播最多明星翻车事件,他却邀请陆梨来做嘉宾,粉转黑,我反手就是一个取关!”   不管怎么说,有陶然、阎浮、蓝世龙这三位大佬往季淮旁边一站,导演明面上是不敢再为难季淮的,“那么请各位嘉宾过安检吧。”   最先登机的是袁毅那一组,他们坐的是经济舱,网友都在夸袁毅平易近人:“袁老经常做经济舱,高铁也是二等座,我朋友有一次还在飞机上遇到他了呢,这才是老艺术家!”   最豪华的要数方曼依那边,她们乘坐的是克里斯的私人飞机。   网友震惊:“这就是有钱人的快乐吗?跨洋包机!”   机舱里的豪华,让大家看的目不转睛。   但不管是方曼依,还是克里斯,都是一副习以为常的模样。   最后是季淮这边。   网友挑挑拣拣:“切,头等舱,也就那样吧,看过了隔壁的私人飞机,真心觉得头等舱索然无味,陆梨你要炫富,也得拿出大点的手笔啊。”   飞机还没有起飞,这会儿乘客还能玩手机,陆梨拿着陶然的手机,看了看直播间的弹幕,说道:“本来我们想订经济舱的,但是因为临时定机票,经济舱没有位置了,只好换了这边。”   蓝世龙:“嘿嘿,还好没位置了,不然咱们就得分开坐了,反正我是不会坐经济舱的,太挤了,都不够我伸我这大长腿的。”   网友没想到陆梨会看弹幕,更没想到她居然一点也不在意那些骂声,竟然那么平静地回复大家,“我怎么觉得陆梨和我想象当中的不一样啊?”   “演技好吧,顶级绿茶,怎么可能在镜头面前气急败坏。”   陆梨:“绿茶不敢当,我就是心态好,其实以前我也被网络上的骂声逼到了……嗯,绝境,好在有人拉了我一把,我现在看开了很多。”那时她在丁婉菁的设计之下,因为网友的骂声,甚至生出了不做陆梨,想要成为丁婉菁的想法,如果不是陶然,她就着了丁婉菁的道。   空乘提醒大家,飞机即将起飞,请将手机关机,或是调到飞行模式。   陆梨不会搞这个,陶然耐心地教她。   自然又是一大堆人喷她:“装什么装啊,什么年代了,谁还没见过手机了?”   摄影师的设备同样也断网了,直播间暂时关闭。   季淮直到这个时候,还没有从震惊中缓过劲儿来,“你们怎么?”   陆梨:“我听蓝世龙说,如果你不参加这档节目,就要赔一大笔违约金,但是没有人肯做你的搭档,我想着反正我要回家,顺便帮你做一期节目。”   陶然:“我送她回家。”   阎浮帮陶然放好行李。   蓝世龙:“我来凑热闹,哪里有我阎哥陶嫂的地方,哪里就有好吃的!”   季淮:“谢谢。”   他是一个没什么朋友的人。   从没想过有一天,会有人向他伸出援手。   陆梨:“该我谢谢你才对,你一直在网上替我说话。”   季淮:“我没有为你做什么,只是说了一句公道话,本来就错不在你。”   陆梨奇异地看了他一眼,人类里面也有这样的人吗?   很纯粹,不像人,更像是她常见的山野精怪。   季淮打定了主意,离开娱乐圈。陆梨帮得了他一时,帮不了他一世,公司想要封杀他,不是这档节目,也会是其他由头。不过他很感激她的帮助,不想在这时候说出这种丧气话。   最先恢复直播的是袁毅的直播间,他们的距离最近,一下飞机就有师兄的家人来接,师兄向网友介绍着这里的风土人情。   然后就是季淮的直播间。   网友:“到了吗?陆梨家在哪啊?”   陆梨:“没到呢。”   她们一行人接着去换乘了绿皮火车,“我家那边没有修建机场。”   下了火车还不算完,又转了一趟大巴。   网友等的不耐烦了:“飞机三个多小时,火车四个多小时,大巴在坑坑洼洼的土路上开了将近五个小时,再加上等火车的时间,这都十几个小时了,人家方曼依那边跨洋飞机都落地了,陆梨这里还没到呢?”   网友只是抱怨,跟拍陆梨这一组的摄像简直要崩溃了,“你家到底在哪?”他们甚至都觉得,是不是季淮知道节目组针对他,所以和陆梨串通好,故意整他们啊,这一路坐过来,简直浑身都要散架了。   陆梨的脸色越发苍白,神色却很平静:“我们进山吧。”   陶然背着陆梨。   山道上开着野花,她为陆梨编了一个花环,戴在头上。   轮椅寄放在了山下。   阎浮提着陶然的行李,步履轻松。   蓝世龙常常户外攀岩,倒没怎么喊累。   季淮只觉得山间的空气特别清新。   此时早已是深夜,繁星满天,一路花香相伴,陆梨哼起了不知名的小调。   就连摄像师都不再抱怨了,随手一拍,都觉得镜头里是说不出的静谧。   “搞什么啊,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知不知道这是在直播啊,倒是活跃一下气氛啊!”有网友嫌弃太无聊,转去了其他直播间。   也有人特意为这一刻的静美驻足。   终于,陆梨的声音响起,虚弱又难掩欢快:“到啦!” 第279章 番外   网友满心以为陆梨是要通过炫富来洗白自己。   然而陆梨的家, 和他们想象中那种纸醉金迷完全不同,她家里十分简朴,说白点就是穷。   几间山间小木屋, 让人疑心大一点的风雨都能让它直接倒塌。   一个年过半百、头发花白的老爷爷, 站在小木屋的门口迎接:“阿梨, 回来了。”   陆梨的眼眶微微湿润,重重地点了一下头:“嗯, 回来了!”   网友:“陆梨这是卖惨吗?她在《浪漫小屋》里亮相穿的天价衣服,能请得动国医圣手为刘恬出手,怎么也不可能这么穷啊。”   陆梨疲惫的连眼睛都睁不开了, 几乎是一回到家里就开始昏睡。   还是槐爷爷招待大家。   其实也没什么好招待的, 山里一切从简, 烧水做饭用的都是土灶。   蓝世龙觉得新奇, 还跟着槐爷爷一起去小溪边打水。   摄像连连叫苦:“这是什么破地方,晚上睡觉不会有老鼠吧?”   陶然伸了一个懒腰,这里灵气好浓郁啊,她就在房间里开始打坐修炼。   这是一档为期七天的节目, 袁毅那边是弘扬传统戏曲文化, 方曼依和克里斯带大家领略时装秀, 然而一进到季淮的直播间,就像是全员哑巴一样。   主人翁陆梨一直在睡觉,压根就没出过房门。   槐爷爷在山里干活,季淮常常跟着他,有时候是劈柴, 有时候是捡菌子。   蓝世龙一开始图个新奇,也会跟过去随便干点活,后来就躲在房间里玩游戏了。   阎浮负责大家的一日三餐。   陶然只有吃饭的时候才会出来。   偶尔发生的对话, 都是蓝世龙在夸阎浮的厨艺好,陶然跟着附和。   蓝世龙夸的天上有、地上无,极尽浮夸用词,阎浮反应很淡。   但陶然只要说上简单的两个字:“好吃!”阎浮就会露出温柔的笑意。   蓝世龙很知道自己这是沾了谁的光,才能吃到这些好吃的,对阎浮的差别对待并不在意。   季淮的直播间人气一直往下掉,弹幕说:“难怪季淮以前不接综艺,他是真的完全没有综艺感啊,像个闷头葫芦一样。虽然在现实中干活的时候,是不会一直讲话啦,但这毕竟是综艺节目吧,还是应该要有梗吧。”   最后剩下的几乎都是陶然和阎浮的cp粉,“我一到饭点就过来了,领取今日份狗粮~我们神仙夫妇真是太甜了啊!哪怕不用说话,但只要一个眼神的交汇,就满满的都是爱啊。”   也有人叹气:“就是进度实在是太慢了啊,别的cp整天各种亲啊亲的,我觉得是在故意卖糖,太油腻了,可我家cp除了眼神甜,完全没有肢体接触,我又好心急,好希望他们可以亲亲、抱抱、举高高!”   “今天阎哥和陶嫂kiss了吗?”   “并没有qaq”   要说陆梨的老家,和大家印象中的山里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就是这里的小动物特别活泼,比如说镜头前面这只小鹿,见了外人一点也不害怕,不仅没有躲进丛林里,还好奇地围着人类蹦蹦跳跳的,眼神也特别灵动。   季淮喂那只小鹿喝了一捧水,小鹿居然衔来了野果,像是要答谢他。   网友:“鹿也通人性吗?也会知恩图报?”   摄像师老是被松鼠捉弄,有时候是藏起了他的衣服,有时候是撞到他的水。   他向老槐树告状:“你们这有没有捕鼠夹?我得抓住那只松鼠!”   老槐精:“是不是你招惹了它?”小松许一向很乖啊。   摄像师还没说话,小松鼠就在树尖尖上,小爪子拽着一根树枝荡秋千,嘴里叽叽哇哇地乱叫。   摄像师捡起一块石头砸过去,结果小松鼠十分滑溜,早就荡到了另一边,石头子掉下来,反而砸到了摄像师的脚,他哎呦哎呦地叫痛,“疼死我了!”   陶然修炼完,刚一推开门,就看到了这一幕。   小松鼠“嗖”地一下荡进了陶然的怀里,向她告状。   系统在旁边当翻译:“它说它叫小松许,是这个人先偷它粮食的。”   陶然rua了一把小松鼠长长的尾巴,问摄像师:“你是不是偷吃了它的东西?”   摄像师:“没有啊,我有病啊,我偷老鼠的东西吃?”   老槐精:“它不是老鼠,它是小松许。”小松鼠修炼快三百年了,心智如同人类孩童。   季淮把劈好的柴火规整好,“我那天看见你抓了一把坚果。”   摄像师:“那是我凭本事从树洞里找到的,和它一个畜生有什么关系?”   小松许两只小爪子掐着腰,愤怒地“哼”了一声。   老槐精:“树洞里的坚果,是小松许储存的粮食,拿来过冬的,你现在吃了,它冬天就没得吃了,你想吃什么,可以自己去摘。”   陶然:“你都吃了什么坚果?一共吃了多少克?既然是赔罪,就给它翻倍补回去吧。”   季淮:“我记得你当时好像吃了胡桃,还有榛子?”   摄像师:“???”   这就真的很吊诡!   我们才是同类吧,我们都是人啊!   为什么你们搞出了三堂会审的架势,就为了替一只老鼠主持公道?   摄像师:“你们不要搞笑了,我怎么会和一只松鼠赔罪?你们疯了,我没疯呢。”   陶然挑了挑眉毛:“好吧,那你就继续承受小松许的报复吧。”   老槐精:“我家没有捕鼠夹。”   摄像师自己跑了一趟山下,吭哧吭哧地买回来捕鼠夹,然而小松鼠真的太灵活了,他不仅没有抓到松鼠,还夹到了自己的手。   摄像师甚至觉得小松鼠在得意地嘲笑他。   想哭。   同样是摄像,别人分的小组,怎么都那么好,尤其是方曼依那一组,还可以借着拍摄的机会出国游,他就得在这里被老鼠欺负。   网友:“有一说一,我觉得这只小松鼠聪明的过头了,陆梨老家真是奇奇怪怪的,就跟她这个人一样,我还以为她要借这次节目洗白,但是节目都要接近尾声了,她居然完全不出场?”   一直到节目最后一天,陆梨才从房间里出来,依旧是那副病怏怏的样子。   陆梨坐在陶然身边,拉着她的手,在她耳边小声说:“谢谢你救了我一命,虽然我知道槐爷爷已经支付过酬金了,但还是想送你一份礼物,表达我对你的感谢。”   陶然想要拒绝。   陆梨:“我们是好朋友吧?朋友之间,可以送礼物的吧?你是我最好的朋友,那是我最珍贵的宝物,我只想把它送给你。如果你不接受的话,我会很伤心的,恐怕接下来的千年,也没办法静心修炼,说不定一睡不醒,再也不能恢复大妖的实力了。”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陶然只好笑着答应,在心里打定主意,也要送陆梨一份礼物,最好是对她修行有益的。   陆梨虚弱的走不动路,陶然想要背她,她狡黠地笑了一笑,吹了一个口哨,就有一只小花鹿来到她身边,“你老背我多累啊,我骑鹿。”   眼看这边有故事,摄像师连忙跟上。   当那只梅花鹿驮着陆梨在山野间穿梭时,微风轻轻吹动她的衣角,她的白发飘扬,网友几乎以为见到了山间精灵。   最终停下的地方,是一汪美丽的湖泊,湖水中央有一块怪石,散发着斑斓的色彩。   陆梨牵着陶然的手,沿着吊桥走近那块山石。   陶然只觉得有一股奇异的吸力向她而来。   最先察觉到异常的是阎浮,他用最快的速度飞掠到了湖边。   系统惊叫道:“那是!”   老槐精也赶了过来:“是阿梨有一次通过大梦三千的试炼,得到的镇魂石。”   大梦三千,是向诸天万界所有生灵开放的一个试炼场,可以由梦入境,有的人在试炼里收获匪浅,也有的人醒来忘掉了一切,恰如一场梦,了无痕迹。   镇魂石,诸天万界仅此一块,能够稳固神魂,不过早已销声匿迹无数纪元,所有人都以为它已经湮灭在时光长河里。   就连古神阎浮,都以为世间早已遗失这块至宝,当日寻找帮陶然快速恢复记忆之法时,没有将它纳入考虑范围。   系统已经激动地现出了原形,大叫道:“是镇魂石啊,有它的话,然宝贝就能无伤恢复记忆!天哪,主人,这真是我运道最好的一个纪元,连这等至宝都让我们遇上了。”   镇魂石认主。   陶然只觉得无数记忆向她涌来。   而她再没有从前那种神魂动荡的痛苦。   每一个画面都清晰无比。   过去……   原来是这样的过去。   陶然早在做任务时,就怀疑过系统和反派之间的关系,如今看着站在她面前的阎浮,几乎是证实了她那个猜测:“我们聊聊?”   那一瞬间,老槐精只觉得,陶然身上的气息浩瀚如渊海,放佛他面对的不是一个只有双十韶华的少女,而是某一位修炼界大能。   老槐精为他们沏了苦荞茶,如今明明不是早春季节,槐花却盛开了满树。   陶然和阎浮在古槐树下对坐,苦荞茶的香气清淡。   本来系统特别激动,以为陶然恢复记忆后,就会和自家主上双宿双栖,然而直到这个时候,看着陶然沉静的模样,它才意识到哪里不对。   她会觉得那是欺瞒吗?   果冻样的蓝团子,趴在陶然的肩头:“宿主,你听我说,这一切不是你想的那样,不是我和主上勾结,故意骗你,其实祂也是受害者,是司命真君的儿子,在祂的红尘劫里动了手脚……”   陶然静静地听系统讲完这一切。   她如今不是修炼界小白了,加入异协的这些天,对于诸天万界也有一定的了解,知道神灵高高在上。   陶然:“尚未请教名讳。”   阎浮:“阎浮,古神阎浮。”   陶然最先猜测,是这位神明在三十三重天待的无聊,所以下凡拿她寻个开心。祂是神仙,想想吧,当时大魔王作为高武世界的终极神明,有多么可怕的力量?真正主宰诸天万界的神灵,只会比大魔王更加厉害。   有什么是祂解决不了的?怎么会变成书里那个悲惨的反派,还叫她这么一个凡人去“拯救”祂。   她以为祂是在游戏人间,她只是恰巧做了祂的玩具。   但祂的眼光那样清澈,祂以真实身份和她相处,用的就是神灵的真名。   并不是谁都有资格知道古神的真名,以真名呼唤祂,祂可以聆听祈求。   告诉凡人真名,在神明眼里意味着麻烦,被凡人呼唤对祂而言是一种打扰。   “古神,阎浮。”陶然轻声重复了这句话。   即便是真名,然而系统刚才所说的解释,无法圆上这一切。   陶然:“作为一位古神,我想您大可以在第一个红尘劫结束,脱离那个世界时,就意识到这一切偏离了正常轨道,完全可以在当时就阻止,哪怕直接打过去呢,叫停司命真君给您安排的不公。”   阎浮:“我司战,战争是我的权柄之一,在上古纪元,曾有信徒尊称我为战神,不过战争有时候也挺无趣的,所以我很久没有回应过信徒了,当然,战争之外的其他事更无趣。事实上,我不仅仅执掌战争权柄,作为从一次又一次神魔大战里活下来的、最古老的神明之一,我执掌许多权柄,三十三重天、天外天,若我全力出手,没有人是我的对手。我确实可以打过去,司命真君不是我的一合之敌。”   系统:“!”   卧槽!   我听到了什么神界秘辛?   主上您居然就是传说中的战神,那位以一己之力镇压一整个时代的天骄!   有传闻说战神陨落于神魔大战,原来您只是懒得回应信徒吗?   还有什么叫不仅仅执掌一个权柄,那可是神明的权柄,一个权柄就够神魔杀的天昏地暗了,掀起一场旷世大战,您居然是执掌好多权柄的神生赢家?   这要是让人知道,您手里有这么多神明权柄,怕不是三十三重天都想联合魔界来抢你,当然他们打不打得过你还要另说……   刚刚坦白身份就说出这种重磅消息,怎么有一种给新婚妻子上缴工资卡,盘点自己名下家产的感觉?   陶然却是:“???”   阎浮说的,跟她问的,是同一回事吗?   这人是在炫耀自己的力量吗?执掌众多权柄,打遍诸天万界祂最强。   但她明明是问,第一个世界结束以后,阎浮就可以止损,为什么还足足经历了十二个任务世界。   阎浮像是看懂了她的眼神,“本来我是该直接打过去的,如果不曾遇到你。但我遇到了你,我想要你。”她已经明悟了一切,他便也不再掩饰,双目灼灼地望着她,爱意正如他的话一样霸道。   陶然完全理解不了:“高高在上的神明,觉得我这样的小虫子很有趣,和我玩这种角色扮演的游戏,看着没有记忆的我,一次又一次爱上你,很有成就感吧?恕我冒犯,请问,这种虚假的恋爱,给您漫长的生命,带来了乐趣吗?现在这是又开始新一轮的游戏了?不再是书里的反派,而是第二天堂游戏公司的ceo?提前布置好了一切,然后装作你是我的灵魂伴侣?”   蓝团子都快急哭了,“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阎浮腰间的玉牌亮起光芒,里面传来天帝的祈求声:“尊上,神魔战场发生异常动乱,恳请您前往探查,诸天万界需要您的庇佑!”   陶然抿了一口清茶,“有事办事去,翘班可不是什么值得鼓励的行为。”   阎浮倾身,在她眉心印下一吻,“这是我神国的印记,你可以用它打开神国,我和我的一切都属于你。我去神魔战场探查一下,尽快回来。”   阎浮的身影消失不见。   系统扑进陶然的怀里,泪眼汪汪的。   陶然神色有些怅然,纤细的指节轻轻碰了碰被阎浮亲吻过、还在发烫的眉心,然后一把拎起来蓝团子,狠狠地掐了一把它的脸:“哟,这表情包换的不错啊,哭的小模样还挺可怜。小叛徒,二五仔,你到底有几个好爸爸?”   “一个!您,只有您一个,我已经辞了穿书部的工作,也和主上解了主仆契约,我现在只是你一个人的小宝贝,然然不要抛弃我,爸爸!然然爸爸!呜呜呜。”   陶然还像往常那样,温柔地rua了一把蓝团子。   那熟悉的力道,让系统舒服地翻了一个身,在陶然手心打了个滚,看起来是翻过去它和主上一伙这一页了,它十分困惑地问:“然然,你是在和主上生气吗?”它揣度她刚才那些话,“主上就是个渣男,借由红尘劫,欺骗少女的感情!”   陶然漫不经心地说:“没有啊。”   系统:“诶?”   陶然:“公是公,私是私,这是两码事。穿书部的任务,我凭本事做的,钱,我自己赚的,技能,我自己学的。除了大魔王那个世界,我打开了阎浮蕴养的剑丸,借了祂一剑之力,其他都是我自己搞定的。我不后悔做这些任务,我看到了更广阔的世界,拥有了更强大的力量,成为了更好的自己,谢谢你选中了我,不然我现在还是那个平平无奇的扑街写手,这些是于公。   于私,我只是后悔,怎么没有好好做任务,没有守好自己的内心,当一个莫得感情的任务工具,反而在任务的过程中爱上了古神阎浮。祂可是神明啊,拥有的一切是我难以想象的,我和祂对于世界的认知全然不同,就像你打个欠条,说一个纪元之后偿还,那是我根本无法理解的时间计量单位。阎浮说祂想要我,是喜欢我吗?还是只是想找个人陪祂玩一场以恋爱为名的游戏。   讲真,我不是很能玩得起。   我现在就很喜欢祂,喜欢的让我害怕,我从来没有这么喜欢过一个人,简直不像是我自己。我没办法想象,如果失去祂的爱,会是多么绝望。   但我真正喜欢的是萧衍,是秦墨,是容昭……是岑寂,不是阎浮。   可是又是阎浮,他们都是阎浮。   我对于祂来说,就是一张白纸,一目了然,祂知道关于我的一切。可我对祂却一无所知。   小系统,你跟了祂多久?依你之见,祂是真的喜欢我吗?祂口中的想要我,和我所说的爱,是同一回事吗?祂真的懂得什么是爱吗?”   系统沉默,过了好久才说,“我的数据库里查不到古神和凡人相恋的信息,没有这样的例子来作为参照物,主上祂以前也没有喜欢过别的人,这方面的参照系也没有。我跟了祂十几个纪元了,祂对于追随者的态度是,要乖的,不喜欢自作主张的,偷偷加入穿书部想要帮助祂的红尘劫,是我唯一一次自作主张。我当时是抱着哪怕凉凉,也要帮祂的想法,万幸,我现在还没凉凉。”   陶然想了想,“我好像不是一个很乖的人。”   系统哭唧唧:“那我们怎么办?”   陶然:“或许先去祂的神国看一下?了解一下真正的祂是什么样的人?你也不用太忧心,最坏的结果就是阎浮随便玩玩,等祂玩腻了我就失恋嘛。像祂这样的神明大人,给的分手费想必很丰厚,应该能够安抚失恋少女受伤的心灵吧?”   系统点头附和:“那倒是,主上可有钱了!祂的宝库里有许多珍宝,说不定有宝物能帮一帮陆梨?连我这种系统的运算量,都算不出他到底拥有多少财富。”   陶然:“帮陆梨我自己想办法,干嘛要拿阎浮的东西?”   系统:“你拿嘛,以前阎浮是书里那些反派的时候,你和祂从来不分你我。你拿拿试试,试探一下祂成了古神阎浮以后,对你的容忍度?” 第280章 番外   陶然和阎浮聊天的时候, 摄像师没有过来跟拍,只是远远地给了一个镜头,网友听不到他们说了什么, 但是只看画面已经够cp粉开心的了。   “哇哦, 二人世界, 他们在聊什么呢?”   “亲了、亲了!阎浮亲陶然的额头了,你们看见了吗?”   “我截图了, 画面美哭,妈妈问我为什么哭着看直播!”   斜斜的日光透过斑驳的树影洒下,槐花洁白地绽放着, 花树下黑衣青年和长发少女相对而坐, 他站起身来, 隔着石桌, 在她眉心落下一吻。   随着阎浮的离开,这次节目也进入了尾声。   节目的最后,是季淮对粉丝的道歉,他深深一鞠躬:“谢谢你们的喜欢, 谢谢你们一直以来的陪伴。如果不是你们, 就没有今天的季淮, 但我可能确实不适合娱乐圈,我和经纪公司发生了一些分歧,未来的路上或许没办法再以明星季淮这样的身份陪大家走下去了,祝好。”   季淮退出娱乐圈了。   这个重磅消息一开始闹的沸沸扬扬,但后来也就那样, 娱乐圈的新人太多了,等着出头的流量明星一茬接一茬。季淮才刚一退下去,他的那些流量就被瓜分完毕。   倒是偶尔会有人替陆梨说上几句公道话:“你们都喷陆梨要出道, 所以才借《浪漫小屋》的节目炒作热度,但人家如今根本就是销声匿迹。你们又喷陆梨要借《一起去朋友家乡做客吧》炫富洗白,可陆梨家里住的只是再普通不过的山村。如果陆梨根本不是你们说的绿茶婊,当初被你们喷成那样,假如真的逼到她自杀……”   “我是音乐学院的学生,前一段时间刘恬来我们学校开讲座了,就是当初花嫁事件的新娘子,耿泽的妻子,她的手伤治好了,如今是一位非常优秀的音乐家,她说很感谢陆梨为她引荐国医圣手,也说花嫁一事另有隐情,陆梨是无辜的。”   “所以我们家哥哥替陆梨说话,真的就只是因为他太善良,却被你们逼到退圈!”   “拜托,季淮那是主动退圈吗?明明是被动封杀好吧?有本事你们去找他的经纪公司理论啊。”   神仙夫妇的cp日常发愁:“今天又是没有领到狗粮的一天,有人知道阎浮和陶然都在忙什么吗?什么时候出来发糖?此处@蓝世龙。”   蓝世龙:“醒醒,这两位大佬多神秘啊,以前资本圈里根本连我阎哥是谁都查不到,在慈善拍卖之前,同样也没人能得见陶嫂的真容。两位大佬又不混娱乐圈,怎么会出来营业?”   神魔战场。   天地崩裂,暗黑色的魔气激荡,魔族发起总攻,神兵神将被杀的节节败退,厮杀声阵阵,鲜血染红了整个界域。   忽有一道挺拔的身影从天而降,他身穿银色战甲,手执一把长剑,剑气如虹,所过之处,魔族如同泡沫般消散。   神将激动地大喊:“是古神阎浮!祂回来了。”   他们跪地朝拜:“恭迎神座归来!”   神族一扫之前的颓态,各个斗志昂扬,“我们有救了,杀啊,神族必胜!”   阎浮神情漠然,只是微微颔首,解决了这里的危机之后,继续前往下一处战场。   众人全都习以为常,他们早就已经习惯了祂的冷漠,这位神祇脸上从来没有任何表情,只是一言不发地杀穿全场。   神族这边整理战场,重新列队,副将对阎浮禀报:“此次战役,我军战损——”话没说完,就惊呆在了原地,只因为他见到阎浮露出一个笑容。   还有比这更惊悚的事情吗?   这个杀神居然也会笑!   他在神魔战场几万年了,就没见过阎浮脸上有表情!更别提是笑了!   祂居然也有人类的喜怒哀乐吗?   啊不对,有什么值得笑的事情吗?   副将这会儿脑子宕机,心里想什么,居然也就问出了什么,“尊上,您、您在笑什么?”   漫天走沙,血色侵染的战场之上,那尊杀神嘴角的弧度微微上扬,“她进了我的神国。”起码说明她想要了解祂。   副将完全听不懂,满脸问号。   阎浮:“列好队了吗?随我冲杀,速战速决。”   战争真是无趣。   今天想早点下班。   有人在等我回家。   陶然也是在成为异协成员的这段时间,才了解到神国这个概念。   那是三十三重天之外的天外天,以她对于时间和空间的浅显认知,根本无法定义神国这种存在,那是一切的起点和终点,时间在这里停滞,空间没有尽头。   系统:“简单来说,那就是阎浮的地盘,你可以理解成他的家。”   陶然和系统一同飞跃三十三重天,前往阎浮的神国,她在路上猜想,那会是什么样子?神明居住的地方啊,会是怎样的瑰丽?   她猜测,或许繁花盛开?是比最春天还要春天的美景。   或许人声鼎沸,百姓安居乐业,那是世上最美好的乌托邦。   也或许会有许多奇珍异兽,像是神话故事一样奇幻。   然而真正到了才发现,什么都没有,阎浮的神国一片荒芜。里面死气沉沉,没有任何活着的生物,没有哪怕一株绿色的植物,更别提是盛开的花儿了。   陶然傻眼。   其实起初,陶然来阎浮家里之前,心里是有一些别的想法的。   甚至还有一丝阴暗的猜测,像祂这样身份尊贵的神明,会不会其实家里早就三千佳丽、妻妾成群了?   也会自卑地想,我在祂眼里只是一个宠物吧?   她怕阎浮玩弄她的感情,也怕自己配不上祂。   但任她想破脑袋,也想不到事实会是这样。   系统换了一个摊手的表情包:“阎浮本来就是这么无趣的人,哦不对,无趣的神。我们还是去找他珍藏的宝物吧,神国里也就这些财富还能看了。”   陶然:“主人没在,我们怎么能乱翻人家家里的东西?不问而取是为贼。我来祂的神国,只是因为祂给了我钥匙,只是我想知道,真实的祂是怎样的。”   系统:“主上啊,还不就那样,就打仗、打仗、打仗……没了,还是跟着你有意思,能玩很多有趣的事。”   陶然坚持不肯拿阎浮的珍宝。   系统:“那你想怎么帮陆梨?”   陶然:“我想帮她推演修炼方式,能让她更快地恢复修为,结束沉眠。”   系统:“推演的话很耗费时间吧?天上一天,地上一年,现在直接回你的星球,咱们之前飞跃三十三重天用的时间,陆梨那边也过去好久了,还不如直接在这里推演,反正这里时间是定格的,灵气还充裕。”   陶然觉得系统说的有道理,阎浮邀请她来做客,她来了。   而这里时间不会流逝,那么不管她做客多久,等离开时,其实都是一瞬。   陶然于是并且一切杂念,专心致志地为陆梨推演修炼法门。   这里的灵气实在是太浓郁了,哪怕陶然完全没有修炼,只是在呼吸之间,修为都蹭蹭蹭地往上涨。   等她离开的时候,恰好遇到阎浮归来。   他仍旧是她在人间常见到的那身衣着,黑衣黑裤,上身是连帽衫,身形颀长,站时如青松翠竹,他怀里抱着一束火红的花,冷白如玉的指节握着烈焰般的花瓣,对她微微一笑:“我路过北海,花开的正好,我想你会喜欢,就摘来送你。”   陶然有一瞬间的恍然,放佛这个场景她已经见过千遍万遍。   事实上,在那十二个任务世界里,远不止千遍万遍。   祂曾是她的恋人,两人相知相守,白头到老。   在这一刻,陶然无比清晰地意识到,他们之间的那些过往,并不是什么神明游戏人间的恋爱游戏。   书里的反派都是阎浮。   祂也一直都是阎浮。   他们全都是真正的祂。   正如那十二世的陶然,都是陶然一样。   哪怕用不同的身份,在不同的时空相遇,可他们本质上的灵魂还是自己。   陶然:“你家荒成这样,我以为你不会有这种生活的情趣?居然还会送花。”   其实阎浮以前并没有家的概念,是遇到了他的女孩,他才觉得需要有一个家。   阎浮:“你喜欢这束花吗?”   陶然点了点头:“嗯。”漂亮的花当然喜欢咯。   阎浮指尖轻点,他身后的神国里,花开烂漫,像是变成了一片花海。   陶然看的眼睛亮晶晶的,这比她想象中的还要神奇,“我想要什么,就可以有什么吗?”   阎浮:“你喜欢什么,就可以有什么。”   “风车!大风车!”   如同作画一般,神明落笔,翠绿的原野上,蓝天白云下,大大的风车随着风轻轻转动,风声似乎唱着轻盈的曲子。   “旋转木马?”   洛可可风格的城堡拔地而起,璀璨的夜幕之下,精致而华美的城堡里,旋转木马闪亮着钻石般的光泽。   陶然激动地抓住了阎浮的手,“你怎么这么厉害!”   阎浮反握住她的手,一瞬不瞬地凝望着她:“我不厉害,我的世界本来一片荒芜,是你让它有了色彩,它的所有色彩,也只会因你而绽放。我为自己此前的自大而道歉,自作主张地决定了和你在红尘劫里相恋,没有征求你的意见。希望现在还不算太晚,我们可以重新开始吗?我的灵魂已经属于您,能否有幸得到一个追求你的机会?”   陶然的心扑通扑通地直跳。   阎浮这样打直球,她完全招架不住啊。   “还是先去看看陆梨吧。”她真怕自己融化在阎浮那双深情的眸子里。 第281章 番外   陶然帮助陆梨渡过了修为尽失的艰难期。   阎浮也从旁相助, 陆梨比原本更快的速度恢复,不必像原来那样沉眠千年。   日子仍旧像从前那样过着,陶然仍旧挂名在异协下面, 有任务的时候就出任务, 没过多久就评上了异协的最高级职称。   有时候, 陶然那位对组织报销流程无比熟练的队友阎浮,会和她组队做任务。但也有时候神魔战场出了状况, 天帝向阎浮请求,陶然就会赶他去。   没任务的时候,陶然就泡在别墅里咸鱼, 也会去希望小学, 看看孩子们最近怎么样。   陶校长十分专注, 一旦投入到学校里的事情, 就很难分心再去做别的,几乎是微信、微博、qq全面施展了大消失术,就连异协特殊的通讯工具都联系不到她。   由于被工作狂的恋人冷落,希望小学新来了一位体育老师。阎老师总是爱穿一身黑色的衣服, 带帽衫罩起来的时候很酷, 不怎么爱说话, 孩子们都怕他,觉得他十分严厉。   但很快,阎老师就凭借精湛的厨艺,收服了所有孩子的心。只有体育课代表还对他有几分抱怨,因为体育老师的办公室里永远都找不到他。   直到舞蹈老师指点:“你下次找阎老师, 直接去校长办公室就好。”   那里果然总能找到阎老师。   体育课代表很迷茫,不知道阎老师总去校长办公室干嘛,他有那么多事情要找校长汇报吗?   校运会统计参赛同学报名表的时候, 课代表又去找阎老师,远远地就能隔着窗子看到,陶校长又在埋头办公,阎老师坐在她对面,很温柔很安静地注视着她,就连手上在煮的糖水都没有发出丝毫声音。   课代表敲门,“报告老师,我来送校运会报名表。”   阎浮接过他递来的表格,对他做了一个“嘘”的姿势,挥挥手让他回去上课。   陶然却从那一大堆文件里抬起头,“小吴同学,你有没有兴趣参加体育竞技?”   小吴脑子笨,学东西慢,虽然很努力,但各科成绩都不算太理想,这孩子文化课成绩很差,不过还蛮有运动天赋的。   小吴不太明白校长在说什么。   陶然给他盛了一碗糖水,“坐下来,慢慢聊,你奶奶上次摔到腰,现在好点了吗?”   那时候小吴听得懵懵懂懂,哪怕校长给他讲了很多,还给他播放了许多视频,他还是不太理解,对于那天最大的感受是,阎老师煮的芋圆真好吃。   直到很久以后,他成为知名运动健将,带领国家队伍闯进国际赛事,为国家取得一座又一座奖杯时,站在采访台上,面对记者的麦克风,才深刻地意识到那个午后是改变他人生的重要转折点。   “吴小运先生,您来自偏远的山村,却能够取得今日的成就,能跟我们分享一下您成功的秘诀吗?”   “没有什么秘诀,我只是遇到了贵人,她点石成金,让我原本平庸的人生变得熠熠生辉。”   “方便透露一下她的名字吗?”   “她是我的小学老师,确切地说,不是她,而是她们,她是最初的领路人,在她之后也有很多像她那样的人,成为我的良师。”   记者有点懵,嘴又太快,“小学老师?您怕不是在开玩笑?还是太过于谦虚了吧,所以才把这一切成功归结于小学老师,距离您小学毕业可过去太多太多年了,我很怀疑您还能不能记得她们的名字。”   而另一位年长的记者,已经开始惊呼:“难道是那所小学?!”   吴小运笑道:“我当然记得她们的名字,我的校长叫陶然,她是我们的语文老师,她同时也是一位优秀的教育学家、作家、画家。体育老师叫阎浮,事实上在我刚刚进军运动行业时,很多人怀疑过,经他手被教导出来的孩子,是不是被注入过特殊的药物,因为他同时也是生物医学界的重要人物,但无数检查结果和一次次的竞技证明了,他教给我们的只是更加科学的锻炼方法和永不言弃拼搏精神。   我们的舞蹈老师是陆梨,她曾经饱受骂名,至今都排斥公众的眼光。不管她编出来的舞蹈和她教出来的学生取得了多大的成就,她也从来不肯出现在颁奖台上,国际舞蹈组织多次向她发出邀请,请她担任组委会成员,都被婉拒。音乐老师姓季,他从不透露自己的名字,我们只知道他是季老师,他培养出了许多音乐界的新星。”   年长记者:“是季淮啊,曾经的流量天王,如今的点金圣手,享誉国际的音乐大师。去年他为联合国创作的和平歌,甚至让两个争执已久的国家放下了武器。现在许多音乐界的知名人物,不管是流行乐还是古典乐,都称他为季师,哪怕季淮不认为自己教过他们,他们还是叫他季半师,深受他在音乐上的熏陶。”   那家曾经逼迫季淮退出娱乐圈的经纪公司,早就因为偷税漏税和洗钱的违法行为被清算了。季淮曾经的粉丝,不管是真爱粉,还是黑粉,都迈入社会多年,越是面对这个社会的阴暗面,就越是能意识到季淮当初到底干净得有多么纯粹。   “长大了再回看小时候骂过季淮的话,那时候自己真的好幼稚啊。现在当了一名社畜,才知道面对名利时做出正义的选择有多难。我粉对了人,只不过那时候爱的只是他的皮相,是经纪公司包装出来的流量符号,这一路走来,我由路人转粉转黑再转粉,最终打动我、让我这辈子都不会再爬墙的,是他高贵的灵魂。我们都欠季淮一句道歉,也欠陆梨一句道歉。”   年轻一点的记者,也终于明白自己犯了一个怎样的错误,那是一所被称为传奇的希望小学,从里面走出过太多太多惊才绝艳之辈,蜚声国际的吴小运,光芒在这些校友当中甚至显得有些暗淡,“难怪你那么热衷于慈善事业,一大半的收入都用在了乡村教育上面。”   吴小运挠了挠头:“其实我想给陶老师钱来着,但她不要,我就觉得我的一切都是她成就的,想要感谢她。她说只是给我提供了一个平台,最终的成绩是我靠自己努力才获得的。上次我去学校看望她,给了她一张金卡,阎老师直接把我连人带卡一起扔了出去,连一口糖水都没让我吃。后来我才发现,原来同学们都是在建希望小学啊,只有我是个憨憨。”   全场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他们这样的行为,或许是无意的,只是出自本心,并没有人强迫,但在客观上确实织就出了一张传递爱心的巨网。   不光陶然在努力,国家在努力,由陶然和国家培养出来的这些孩子,也在努力,向下一代辐射。一代人的努力或许不够,那么一代又一代呢?愚公移山,总有一天会创造出一个远超现在人能够想象得到的璀璨未来。   当年的《浪漫小屋》节目组,后来又举办过一次再聚首的活动。   这么多年过去,花花公子蓝世龙依旧初心不改,女朋友换的比谁都快。网友用这么一句话调侃他:“没有人能永远年轻,除了蓝世龙的女朋友。”   易扬斩获一应国际奖项后,转型做了教练,带领游戏团队在国际赛事上再攀高峰,少年褪去了曾经的青涩,如今成熟稳重,只不过至今仍然未婚。   易扬说起自己感情状态是单身时,一脸希冀地问工作人员:“陆梨呢?她……现在怎么样?”   工作人员摇摇头:“陆梨拒绝了我们的节目。”   被人问起为什么还不结婚,易扬总推说工作忙,没有人知道夜深人静时,他总会梦到一个女孩。初见时她令人惊艳的舞姿,后来哭的梨花带雨,问他,“易扬,你是不是从来没有喜欢过我?”   喜欢的,从第一眼就喜欢。   可惜,花有重开日,人无再少年。   易扬永远也回不到陆梨笑着向他表白的那个时候了。   如今婚姻最幸福的是李泉泉,她已经成为一位知名的古文字学家,她的先生同样浸淫文史哲行业,是一位考古学家,两人同时在大学任教,琴瑟和鸣。   段山有过两次婚姻,但全都以失败告终。他现在对于婚姻十分恐惧,婚姻在他心里意味着无休无止的争吵。他埋怨妻子挥霍无度,妻子怪他赚钱太少。   观众们最期待,也最磕的那对神仙cp,至今还没有结婚。   要说陶然和阎浮没在一起吧,可这两位的大名常常被放在一起被提及。阎浮那家第二天堂游戏公司最厉害的游戏策划,就是陶然。陶校长那所希望小学里,这位教体育的阎老师,也缔造出来许多体坛传奇。   要说他们在一起了吧,那也没必要瞒着大众啊,况且镜头前面实在没有什么甜蜜的互动,连牵个手都别想,更别提打个啵什么的了。   网友全都化身名侦探柯南,对着镜头分析蛛丝马迹,“我赌一百块,阎浮和陶然现在就是好朋友,和恋爱无关的那种,就只是知己。不信你们看这个对比啊,当年一起录节目,陶然刚一听说阎浮是第二天堂游戏公司的ceo,看他的眼神简直要发光,那种见到偶像本人的小迷妹感觉。现在主持人问起游戏公司的发展,陶然连看都没看阎浮一眼,自顾自说的超开心,现在再让她星星眼的就只是游戏本身。”   “当初我以为陶然和阎浮下了节目,会火速结婚生子,上演一出公主和王子的幸福童话故事,然而,他们俩手牵手打拼事业,这是完全抛弃了低级趣味的男欢女爱,上升到高级层次的革命友谊,是我们这些粉丝层次太低领悟不到,只觉得爷青结。”   陶然也看到了那些弹幕。   她也没办法啊。   怎么说呢。   阎浮这个人,其实挺无趣的。   当时她不知道阎浮的身份,不记得任务世界发生过什么,以为阎浮是照着所有她喜欢的点来长的,第一次玩第二天堂的游戏,简直像是发现了一块新大陆。   但是!但是!   事实是,那些游戏本来就是出自陶然之手,核心玩法和设计理念,都是她在任务世界里设计出来的,阎浮他并不生产游戏,他只是一个游戏的搬运工啊!   这让陶然怎么像最开始那样星星眼看阎浮啊。   感谢你,把我以前设计的游戏搬运过来,让没有恢复记忆的我玩的开心?   陶然起初以为,阎浮是刚刚好长成了她的理想型,她喜欢的每个点他都有。   其实恰恰相反,是陶然让阎浮成为了现在的阎浮。   他所吸引她的那些闪光点,是他们过去一同经历的岁月,在他身上留下的印记。   如果抛开这些,阎浮仅剩下的特质,就是强,很强,没了。对了,再加上一点,帅,很帅,这下是真的没了。   是真的有人的人生,能除了战斗就是战斗,然后再也没有别的兴趣爱好了。   啊不对,确切地说是神生。   系统:“所以主上喜欢你,真是一点也不奇怪呢,你为他单调的生活,注入了完全不一样的色彩。”   阎浮整个人,就像他的神国那样荒芜。   陶然却绚烂如彩虹。   在遇到陶然之前,阎浮从来没想过爱这个世界。   陶然很爱这个世界。   即便是遇到陶然以后,阎浮也没有爱上这个世界,他只是深爱陶然。   当然,直到很久以后,陶然才修改了关于阎浮的这个认知。   阎浮不是全然单调乏味,不是完全不享受新奇,他甚至还很有创新意识。   只不过所有这些特质全都集中在某一方面罢了。   好家伙,人家在那方面新鲜想法多着呢,每天都能玩出新花样,极具探索精神,并且永远乐此不疲。   至于到底是哪一方面,还要从新婚那晚说起。   作者有话要说:预收文,小可爱看看我~   书名:穿成四个起点男主未婚妻   文案   由于原书女配扎堆罢工,时空管理局同时派给宋如四个穿书任务   武修世界:退婚龙傲天的恶毒女配   仙侠世界:纨绔仙二代的白月光   魔法世界:魔龙的替嫁祭品新娘   玄幻世界:傻小子的神仙道侣   宋如一开始是拒绝的,“同时打四份工,要命哦。”   领导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武修世界男主从天之骄子变成废人,未婚妻和他退婚,男主逆袭打脸。恶毒女配只需要后期再回来被打脸就行。   这段空档可以进仙侠世界。   男主是纨绔仙二代,沉迷玩乐,未婚妻为救他而死,他才努力修行。未婚妻变成器灵,只会偶尔苏醒,时间又空出来了……   我这里还有一本《时间管理大师》,小宋你拿回去研究一下。”   她最终接受任务,不是因为领导送的破书,实在是他给的钱太多了!   宋如四个任务同时肝,忽然收到警报:“发生未知错误,任务世界融合!”   当时她正在和傻小子成婚。   修成归来的龙傲天,一步步把她逼到墙角,“跟我退婚就为了和这个痴呆在一起?他灵脉被废,无法修行,如果他可以,为什么我不行?”   大哥你们剧本都不一样,你退婚流,人是赘婿流。   已是战神的仙二代,反手扣住她的细腕,双眸猩红,“诈死骗我?或许我该把你锁起来,嗯?”   正在做的任务也乱套了,傻小子自爆马甲,“娘子,我真实身份是神主,你逃不了的。”   书里你明明只是利用未婚妻!   魔龙冷声一笑:“看来要打败这些男人,才能得到新娘。”   宁、别、添、乱、了! 第282章 番外   阎浮陪陶然在这个世界生活了很多年。   陶然创建希望小学, 桃李满天下,这是世人皆知的成就,还有另一部分很少有人知道, 那就是异协。   陶然凭一己之力, 将蓝星异协往上抬高了好几个层次。从前蓝星飞升者很少, 在她的带领下,蓝星有更多人飞升。   按陶然的修为, 其实早就能飞升了,不过她一直压制修为,悠悠然地过完了这一生。   知名教育学家、作家、画家陶然女士, 逝世于九十九岁, 在生日宴会上溘然长眠, 此后她的诞辰, 同时也是她的忌日,国际组织规定将这一天定为她的纪念日。   陶然不让人立墓碑,也不让人给她举办丧葬仪式,是全国各地的民众自发地吊唁她。   那些关于陶然和阎浮到底是爱情还是友情争论了一辈子的网友, 也终于在这个时候知道了答案, 陶然的遗体是阎浮取走的, 手续那一栏里填的是——夫阎浮。   陶然伸了个懒腰,从棺材里坐起来,在那些悼念她的民众哭声里,迈上了登天梯。   小系统告状:“主上占你便宜,你们明明没结婚, 他却说是你丈夫。”   阎浮冷冷地看了系统一眼。   蓝色的果冻团子吓得瑟瑟发抖,一个劲儿地往陶然怀里钻。   看小系统吓怕了,陶然连忙替阎浮说话:“不这样登记, 人家不让领走‘遗体’嘛。”   系统趴在陶然的肩头,笑嘻嘻地冲后面的阎浮比了个剪刀手,一副求夸奖的样子。它这是怕陶然介意这一点,所以故意恶人先告状,这样就能负负得正。看吧,然宝贝果然向着主上了呢。   阎浮单手掐起它的翅膀,把它往后面一丢,“时空神殿找你有事,我送你一程吧。”   一个眨眼间,蓝团子就到了时空神殿。   做个双面间谍真的太难了!   这种被自家主上无情丢弃的感觉qaq   接引仙人迎上来,向陶然询问:“请问两位是道侣吗?现在仙界针对已婚道侣有许多优惠政策呢,不仅购物有折扣,住房有补贴,以后生了孩子还会有仙晶奖励!”   仙晶就是仙界的货币。   陶然:“都是什么优惠啊?能说的详细点吗?”   接引仙人热情地为她介绍,陶然越听越心动,这优惠力度也太大了吧!   负责接引飞升者的仙官走了过来,“你这孩子,刚当上接引仙人,流程不熟悉,这两位分明不是道侣,根本没有登记在姻缘册上,你跟人家介绍这些优惠细则,不是耽误人家的时间吗?”   陶然刚听了那么一大堆优惠政策,心里正火热着呢,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煮熟的鸭子飞了?她一把牵过阎浮的手,“我们当然是道侣啊!只不过还没来得及注册而已。”   阎浮和陶然十指相扣,对她露出一个笑容。   尽管已经看了许多遍,陶然还是没顶住这个美颜暴击。   阎浮那种好看,很难用语言去定义,俊美无俦,气质清雅,笑起来的时候如同空谷幽兰静静绽放。   接引仙官这才看到了阎浮的脸,连忙向阎浮见礼,“见过神尊!”阎浮穿的还是下界的衣服,差点没认出来祂!   小仙使还搞不清楚状况,“哇塞,你们要举办双修大典吗?跟我来啊,在仙界登记为道侣,奖励更多啊,现在仙界为了生育率发愁得很,我要是干成这一票,能拿好多提成呢~”   仙官连忙拽住她,“快行礼啊!”   仙使茫然。   仙官:“这位是阎浮大人。”   仙使:“!”   “是那一位古神,居住在天外天的上神,诞生于天地之始,神界战斗力的天花板,一出手就令魔族闻风丧胆,一个人镇压整个神魔战场,掌握众多神灵权柄——”   直接被仙官捂住了嘴,按着她的头行礼。   孩子你八卦可以,但是神明当面,能先周全一下礼数吗?   阎浮:“无妨,带我们去注册吧。”   小仙使激动的一蹦三尺高:“卧槽,这一单真的给我了?”   陶然都被她的快乐感染,笑出了声来。   古神阎浮要举办双修大典的事,很快就传遍了三千世界。不管身在何方,在做什么任务的仙神,都用最快的速度赶回神界,想要参加这次盛典。   天帝亲自担任证婚人。   织女用最绚烂的那一抹流霞,为陶然织就了华美的婚服。   金乌把祂的天驹神车献上,来做此次婚礼的婚车。   星君们精心排练出了用星辰组成的烟花。   这是神界自成立以来,从未有过的盛大婚礼。   那些往日里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上位仙神,纷纷送上贺礼。   庞大的计算量可把小系统忙坏了:“东海龙王送的礼物我还没唱完呢,纯阳神君的紧跟着就送过来了,后面还有那么大一长串的人,光是入库这些贺礼,没有三个纪元别想做完。”   陶然:“我帮你啊。”   系统:“那不用,你新娘子沾什么手啊,再说了,主上给我的薪资可是计件收费的,我能不能还得清时空神殿全皮肤欠款,就看你们这场婚礼啦!诶嘿嘿嘿嘿,等小主子出生了,总得给祂办个百日宴吧?一周岁要不要再来个周岁宴?我发达的日子还在后头呢,现在吃点苦算什么!”   陶然:“……”   不要笑的那么猥琐啊,我结婚在你眼里就是为了这点份子钱吗?   萧羽凭着和陶然的私交,插了个队,直接把新婚贺礼交到了陶然的手上,“陶队,我在那边排队,实在排不上。”   萧羽飞升都好久了,陶然问:“最近怎么样?”   “温老师飞升比我早,帮了我很多。我提交了加入神魔战场的申请表,程正也快飞升了。谢谢您当年的指点,那次任务里跟您学到的东西,直到现在都给了我很大的帮助。”萧羽望着陶然大红色婚服映衬下明丽的面容,把那些心动藏得死死的,笑着说,“新婚快乐!”   忽然,众神跪拜。   陶然循着他们的动作,看到了遥遥向她走来的阎浮。大红是极盛艳的颜色,穿在祂身上却极雅,谪仙般遗世独立。   萧羽连忙跟着行礼。   阎浮在陶然面前站定,倾身弯下腰,为她换了一对新的绣鞋,“尚宫殿新送来的。”   女仙们全都羡慕地看着陶然,神尊和这位新的飞升者好幸福,祂待她真好。   吉时已到。   仙乐奏起。   阎浮牵着陶然的手迈上台阶。   陶然在他耳边小声说:“天界哪里都好,就是总是跪来跪去的。”   阎浮:“你若嫌这些繁文缛节,不妨住到我的神国。”祂的位格太高,除非亲自邀请,否则没人能到天外天。   每一位新的飞升者,都有住房津贴,陶然在下界做任务,赚了不少仙晶,刚飞升上来就买了一座仙宫,一直住在那边。   陶然右手被阎浮握在掌心,左手拎起长长的凤尾裙摆,“再说吧。”   礼成。   众仙神只觉一股浩浩无比的神力,从陶然身上迸发而出。   那是只有神灵才有的位格和威压。   新神诞生。   天帝:“这是只有上古仙神才能掌握的同心契,一旦缔结,共享神格、神力、寿元,同生同死。”   已经许久不曾有人,和道侣结同心契了。   这种契约太过严苛。   一旦结契的那一方变心,就会失去所有神力,沦为普通凡人。   这是一道单方面只限制阎浮的契约,对陶然没有任何限制。   众仙神不解,要爱到什么样的程度,才会心甘情愿地缔结这种契约?   它比任何在爱里许下的诺言都动听,因为这就是诺言本身。   一众仙神向陶然跪拜:“见过神尊。”   阎浮却差点摔倒,陶然一把扶住他,他顺势趴在了她的肩膀上,“好晕。”   天帝说:“缔结同心契,消耗祂太多心神了。”   陶然问阎浮:“你怎么不跟我商量一下啊?”在这之前,她都不知道什么是同心契。   阎浮泪眼汪汪地控诉:“夫人,你是不是很讨厌煜儿?”   陶然:“?”   天帝探查阎浮的身体,“嫂子,大哥记忆好像有点错乱,同心契太霸道了,祂受到了反噬,这个‘煜儿’是祂在红尘劫里的身份吗?”   陶然想了想,“闻煜,那时他是战王,受奸人所害跌落悬崖,撞坏了脑子,只有三岁孩童智商。”   天帝:“嫂子!你可一定要救救大哥啊,我修为太低,没办法帮祂梳理神力,如今整个仙界只有共享了祂修为的你才能做到。祂的安危关乎整个仙界的存亡,神魔战场需要祂!”   陶然:“那我去神魔战场吧。”她分享了阎浮的神力,一样能打魔族。   天帝:“……”   并不是这个意思好吗!   果然战斗狂魔大哥娶的女人也是战斗狂魔啊。   天帝:“啊这……正是新婚燕尔,你大可不必奔赴战场吧?你好好照顾大哥就行,那啥,嫂子,天庭那边还有事,我先走了!”   在天帝和陶然说话时,阎浮早就哭出了声,“呜呜呜,娘子果然不喜欢我。”   陶然温柔地哄他:“我怎么不喜欢你呀?”像是又回到了她是女侯爷纳兰娇时。   “你都不亲亲煜儿,不和煜儿住在一起,还不和煜儿成婚。”阎浮直接发动撒娇大法,抱着她的手臂直接就是一发三连。   陶然踮起脚尖,在他左脸印下一吻。   阎浮打横抱起她,就往她的仙宫里冲:“好开心哦,娶媳妇咯~”   陶然:“?”   不是,你记忆都错乱了,记路还记得这么准吗?   仙界这么大,陶然至今都没记住自己的仙宫怎么走呢,每次都得找宫娥小姐姐问路。   这一点也不是大家心目中那个英明神武的古神阎浮。   众仙神全都自觉地低着头,完全不敢看。   虽然其实大家心里都很八卦,但是万一哪天被阎浮灭口了怎么办?   阎浮是宠媳妇,但不代表祂真就温柔啊,被祂一招秒杀的魔族,尸骨都能堆积成山了。   到了婚房,把陶然放在大床上,看着她白腻的肌肤陷进大红色的喜被里,阎浮的眼神又变了,那双深邃的星眸里仿佛蕴育着风暴,声音也变得无比危险,“娘子,你又穿红衣?真就那么喜欢那家伙吗,同样是黎朗,我永远都输给他?”   陶然:“?”   系统:“哟呵~主上这记忆错乱,人设还带变的呀?这是以为自己是那个喜欢穿白衣和青衣的黎朗,和自己的另一个人格,红衣、黑衣黎朗争宠呢。你说祂会不会是装的啊,为了逃避不和你商量就擅自结同心契的先斩后奏——”   阎浮一把掐住蓝团子的翅膀,把它丢了出去。   那动作熟练的陶然都有点心疼小系统。   阎浮滚烫的吻落了下来,双手牢牢地擒着她的纤腰,“亲爱的。”   陶然:“唔!这次又是谁?”   他不说话,只是一遍又一遍的深吻她,像是要把她融化。   朱红色的床幔落下,遮住了一室春光。 第283章 番外   陶然睡到很晚才醒。   一睁开眼看到的就是阎浮那张放大的俊颜。   窗外的云海在晨时初光之下闪着粼粼微光, 阎浮棱角分明的脸庞在那光下显得柔和,他的双眸繁星一样璀璨,拥着妻子纤软的腰肢, 和她亲吻。   陶然被他亲的意乱情迷。   一吻结束, 她抱着被子的一角, 靠在床边发呆,用了很久才想起来昨晚发生了什么。   自己昨天和阎浮结婚了。   他还……那样对她!   虽然在任务世界两人早就有过了肌肤之亲, 但记忆毕竟隔着一层,昨天晚上可真是太刺激了。   阎浮真的好会玩。   完全打破了陶然以前对他古板无趣的印象。   阎浮用湿毛巾帮陶然擦手和脸,又喂她吃粥。   粥上面撒着桂花, 没有很甜, 恰到好处地呈现出了大米原本的清香。   等陶然吃完半碗粥, 人也清醒的差不多了。   阎浮却坐在床的一角, 背对着她,开始生闷气。   陶然:“怎么了?”   阎浮:“昨天你还没有回答我,你是不是不想嫁给煜儿?”   陶然:“……”   敢情昨晚那一整夜都白折腾了吗!   她从背后环住他,柔软的双臂绕过他的腰, 把头放在他的左肩, 大半个身体的重量都倚在他的身上, “为什么这样想?”   “你不接受我,不想跟我结婚,冷落了我好久。”阎浮侧头看她,那双眼睛像黑钻一样莹润。   陶然双手捧着他的脸,把他的身体掰过来, 两人面对面,她坦言道:“那我一开始不了解你嘛,我熟悉的只是任务对象, 是书中世界反派的那些你,不是作为古神阎浮的你。我也会犹疑,贵为神明的你,到底怎样看待一个喜欢你的人类少女?”   自从离开任务世界,这还是陶然第一次向阎浮坦露心扉。   阎浮用额头抵着她的额头,双目灼灼地望着她,“那你多熟悉我一下。”   陶然想到了昨天晚上,“已经很熟悉了,不必了吧?”   阎浮拉着她的手向外跑去。   陶然:“在房间里熟悉还不行吗!”   打野战什么的,大可不必吧?   阎浮略带迷茫地看着她,“在房间里怎么打仗?”   陶然:“?”   定睛一看,原来她已经到了神魔战场,就连她的衣服,都在一念之间被阎浮换好了。一身火红色的战甲,和阎浮身上的玄甲是同一款式。   战争就是阎浮的日常。   好吧,是她想错了,她还以为阎浮是要……   她这是被谁带的跑偏了,还不是因为某人。   不过你精分的问题,就这么好了?不觉得自己演技太假吗摔!   众将士跪拜:“参见神尊!”   阎浮在神魔战场冲杀的样子真的很帅,陶然看的眼睛亮晶晶的,少女心爆棚,时不时给他加油助威。   每打下一座魔界堡垒,他都会把它炼化成一枚戒指,单膝跪在陶然面前,轻吻她的指尖,为她戴上那白骨一样森森,也润泽的圆戒。   陶然:“好漂亮啊,谢谢。”   阎浮神色痴迷地看着骨戒戴在她纤秀又白皙的指节上,“献给您,夫人,不足以装点您万分之一的美,这个世界太贫瘠,我已经没什么能给您的了,只能勉强用它来将就一下。”   魔族:“……”   这就真的很离谱!   你们新婚燕尔,度蜜月不该去山明水秀的地方吗?   来这种血腥的神魔战场?   秀恩爱秀到快把魔族全灭了可还行!   而且那骨戒上面血气那么浓郁,正常女人谁会夸它漂亮啊,还真就整天把它戴在手上,只能说不愧是杀胚看上的女人,跟祂一样都是战斗疯子。   最终让这对杀神夫妇离开神魔战场的,是陶然某天早上吃饭时反酸,很想吐,阎浮还以为是他做的东西出了问题,害她吃坏了肚子。   祂关心则乱,小系统很淡定:“然然可是共享了你古神的位格,即便直接喂她吃魔界剧毒,她都不会有事的,她这是怀孕了,有孕吐反应,不信你好好诊断一下。”   阎浮:“!”   陶然:“???”   陶然并没有做好当妈妈的准备,“不会吧?不是说古神孕育子嗣极为艰难吗?”   至于避孕措施,那些措施对于神明而言没有意义啊。   陶然可是在结婚之前,就被天庭的女官科普过,古神想要孕育后代有多难的。可以这么说,自打开天辟地以来,除了那些太初伴随天地降生的古神们,自然孕育产生的后代几乎没有。   所以她平常很放心地和阎浮放开了玩。   这才结婚多久啊。   怎么就中招了?   陶然幽怨地看着阎浮。   最初的狂喜过后,阎浮对上了自家娘子的目光,她不想要这个孩子吗?他神色有点黯然,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松快:“我去向天帝寻堕神胎的方法。”   知道他一向做的比说的快,陶然生怕一不留神他就跑了,连忙一把抱住他,“倒也不必?我就觉得有点突然,没说要打掉,你让我缓缓先。”   阎浮第一次当爸爸,慌乱极了,几乎是把三界六道能找到的神医,全都请到了天外天。   陶然皱一下眉头,他就觉得天要塌了,赶快喊神医过来为她探查,“我夫人很不舒服。”   神医第一次见到古神这么慌乱的样子,还很稀奇。后来看祂每一次都是大惊小怪,神医觉得怀孕的神后没事,倒是这位要当准爸爸的神尊像是焦虑过度,好想给阎浮开一副安神的方子,省的祂每次都这么一惊一乍的,吓坏自己这把老骨头。   不过神后的身体为重,这毕竟是第一位自然孕育的古神子嗣,再怎么认真也不为过,神医仔仔细细地探查了陶然的脉象,“无妨,小仙为神后开一副安胎药即可。”   陶然的秀眉皱的更深了,“啊?又要吃药啊?”   阎浮全然没有了初为人父的喜悦,只觉得全都怪他,害得陶然要承受这份痛苦。   这样下去不行,必须要想个办法。   阎浮:“娘子,我离开一下。”   陶然恹恹的:“哦。”   她在孕期整个人都懒洋洋的,对什么都提不起来兴趣。   天外天最近迎来许多客人,好多都是久不现世的古神,陶然只在双修大典上和他们有过一面之缘。   陶然在他们眼里,俨然就是团宠。   阎浮单身多少纪元了,这可是从天地初开到现在都单身的铁钉子户。   难得他娶新媳妇。   更难得的是他媳妇还怀孕了,古神要迎来第一个后辈了!   他们和陶然寒暄过后,问起阎浮。   陶然:“早上出去了。”   众神:“太不负责了,你怀孕了,他还出去,怎么不在家里照顾你?”   自从陶然怀孕以后,阎浮的神国里就新添了许多宫娥,陶然并不缺人照顾。她倒没介意这一点,阎浮又不可能整天只守着她一个人,“或许是神魔战场有什么事吧。”   阎浮踩着金乌拉着神车留下的最后一抹余晖,踏入陶然的寝宫,喊住那些即将离开的古神:“帮帮我。”   这让众神十分稀奇,他们一同诞生在天地太初,阎浮是最不合群最桀骜不驯,当然也最强的那一个。   冥神掏了掏耳朵:“不是吧?有生之年,我居然能听到你求助?”   想当年魔族为了向阎浮复仇,聚集了三千魔神埋伏,誓要将他诛杀,他们这帮古神赶去帮忙,都赶到魔界了,人阎浮楞是没让他们动一下手,一个人从诛仙阵里杀出一条血路。   阎浮:“我研究出一门法则,可让我和我夫人交换身体。”   冥神仔细推算了一番:“对哦,你们毕竟结了同心契,倒也不是不行。”   陶然疑惑地看着他们,“喵喵喵?”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   阎浮:“你还记得任务世界里,当时我还是岑寂,和你曾经互换过身体吗?”   阎浮是个行动派,说干就干。   其实他这门法则,早已演变过无数次,确定万无一失。之所以请诸神帮忙,还是他太过在意陶然,生怕有哪里不妥伤到她。   法则生效,陶然进了阎浮的身体,再也没有那种怀孕以后的笨重感,高兴地立刻蹦蹦跳跳,别提有多开心了。   阎浮侧身躺在床上,温柔地凝望着她。   陶然这才关注到替自己受苦的阎浮,轻咳一声,回想着阎浮原来照顾她的模样,“我去给你拿果脯,吃完药太苦,你含一颗。”   有时神魔战场战况有变,陶然就会赶过去稳住战局。   至于冥神那帮人,真是老双标狗了。   先前陶然在天外天安胎,阎浮不过是出去一天,推演互换身体的法则,他们就痛斥他不顾家。   换成阎浮进了陶然的身体,陶然整天在外面浪,他们的口风又一致变成了:“维护三千世界的安危,辛苦了!”   阎浮有时候想陶然想的狠了,就给她发一封传讯玉符,“孩子今天又踢我了。”   陶然风风火火地从神魔战场赶回来,在门外脱下战甲,生怕上面的血气冲撞到阎浮。   宫娥为陶然净手,陶然问:“请神医来看过了吗?”   宫娥答道:“神医说是胎动。”   阎浮:“你不用特意回来的。”   陶然扶着他坐起来,“孩子太调皮了,整天闹你。”   阎浮:“你给孩子取好名字了吗?”   陶然每天忙着打仗,在神魔战场攻城略地,早就把这件事忘到九霄云外了。为了让自己显得不那么不负责任,她笑着说:“我取的哪有你取的好啊,你想给他叫什么?”   阎浮:“如果是女孩,就叫悦然。”   陶然:“阎悦然?好名字啊!”   阎浮一瞬不瞬地望着她,“‘然’取自你的名字,‘悦’是心悦的意思。”   陶然的心漏跳了一拍,所以这个名字,就是阎浮喜欢陶然的意思。如果他不点破,她都没有想到这里去。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阎浮真的很好很好,和他成婚之后每一天都很甜,就连陶然这种没心没肺的人,也总会在不经意间为他而心动。   她摸了摸自己跳的有点快的心脏,果断决定抄作业,“如果是男孩,就叫陶慕浮!”   阎浮轻声一笑。   陶然再也不往外跑了,整天守在阎浮身边,把他照顾得无微不至。   孩子出生那天,陶然急得在产房外面走来走去,就连阎浮这种生性隐忍的人,都忍不住痛叫出声,生孩子到底有多痛啊!   终于,负责接生的神医抱出了一对婴儿:“恭喜神尊,是双胞胎!”   陶然只是看了孩子一眼,就直直地往里面冲。   阎浮看她都快哭出来了,抬起手擦了擦她的眼泪,“傻瓜,哭什么。”   陶然抱住他,“相公。”她想问阎浮是不是很痛,又觉得这是一句废话,当然很痛,最后只是抱着他哭,一会儿唤他夫君,一会儿又叫他老公。   一直到出了月子,确定这具身体没有任何隐患了,阎浮才和陶然换回身体。   古神终于诞下第一代后辈,而且还是一对龙凤胎,这可是一桩大喜讯,天庭为了祂们的百日宴大肆操办。   小系统:“果然被我说中了,你们新婚的礼物还没入库完,我就又要忙着整理两个小主子的贺礼了。然宝贝,你再接再厉,争取再怀上下一胎,我发家致富全靠你了!”   陶然:“你当我是母猪啊!”   系统挤眉弄眼:“反正又不是你受累。”   这对宝宝刚一出生,就是所有仙神的宠儿。   司掌时间的神灵:“新生如日,吾赐予祂们一道时光法则。”   冥神:“别整那些装逼的话,不就是送法则吗?来,小侄子小侄女,叔叔送你们破灭之力。”   哥哥陶慕浮呆呆地看着眼前的礼物。   妹妹阎悦然比哥哥活泼,笑嘻嘻地吃下了破灭之力。   可把冥神吓坏了:“喂!这玩意不能乱吃啊,你这小丫头当心出事。”   阎悦然张口一吐,冥神只觉破灭之力扑面而来,祂的头发刷刷刷全都砍秃了。冥神一面哀悼自己的头发,一面感慨:“不愧是大魔王的女儿,未来也是个小魔王。”   反而被众神吐槽:“所以你干嘛送孩子这么危险的东西?要是她没有控制好,伤到自己就不好了!”   冥神嘿嘿一笑:“怕什么?这可是咱们古神一族的幼崽,才不是那些其他种族的瓷娃娃,你们看她多天赋异禀,连我都不能一出生就掌控破灭之力。”   百日宴过后,陶然对阎浮说:“我想带着宝宝去下界居住。”   阎浮自然全都依她:“好。”   陶然当过那么久的小学校长,对于怎么教育孩子,很有一番自己的心得。   不过她家这俩孩子,显然不能以常理处之。   陶慕浮呆呆笨笨,特别认死理。   阎悦然就是个混世小魔王,在妈妈面前装的乖乖巧巧,背着妈妈一拳就能打破小世界的天。   阎浮:“我给你两个选择,第一,你自己去跟你妈说,你想去神魔战场历练,我帮你把天补上,不让她知道你闯祸;第二,直接让她看看你都做了什么。”   陶慕浮:“错了就是错了,爸爸你不能替妹妹隐瞒。”   阎浮拍了拍他的肩膀:“乖儿子,你也去神魔战场历练吧。”   阎悦然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妈妈生她的气,“历练就历练,不就是神魔战场吗?等我把它打爆就是了。”   陶然正在料理花圃,穿着居家的宽松衣服,头发斜斜地挽起,夕阳像是眷恋她的温柔,故意在天边赖着不走。   就看到自家一大两小过来。   阎浮左手牵着儿子,右手牵着女儿。   阎悦然:“妈妈,我听天帝叔叔说了神魔战场的事,孩儿身为古神后裔,理应庇佑众生,孩儿打算去神魔战场历练。”   陶慕浮:“明明就……”   就对上了妹妹吃人的眼光。   陶然:“?”   气氛不太对的样子。   阎悦然对母亲甜甜一笑:“哥哥说他也想去呢。”   陶慕浮总归是要去照顾妹妹的,连忙点头称是。   陶然有点不放心:“孩子还这么小。”   阎浮:“去年悦悦和冥神打架,把人家胡子都剃光了,连冥神都不是她的对手,神魔战场有何去不得?我和她血脉相连,她若真遇到危险,我瞬息便至。”   至于儿子,他比妹妹更强,只是每次遇到妹妹胡闹,如果他敢出手管,就等着她哭到天昏地暗吧,他实在怕极了她的眼泪。   阎浮一手抓起一个孩子,那姿势就跟扔小系统一样一样的,随手一丢,就把他们送进了神魔战场。   陶然语带怅然:“我下午在集市上买了莲藕,本来还打算让你晚上给孩子们做——”   阎浮直接俯身覆上了她唇上的两片柔软。   这次陶然总不能再以孩子们在拒绝他了。   阎浮的声音清冷好听:“我记得你和荣烬,用藤蔓玩过很多有趣的姿势。”   陶然:“?”   怎么听出了一股子酸味?   别说的像是我和其他男人做了什么不可描述的事情好吗?   荣烬不就是你自己!   不是你假装记忆错乱,利用闻煜的身份跟我撒娇的时候了,现在竟然开始吃这份干醋了?   阎浮低低一笑,微哑的笑声里,墨绿色的藤蔓张开,将陶然完全包裹。   隐约还能听到陶然抗议的声音:“万一又中招怎么办?”   阎浮:“那就还让我来生。”   至于混世小魔王阎悦然是怎么把魔界搅得天翻地覆,古神之子陶慕浮在神魔战场上杀出怎样的威名,其他神明眼馋阎浮在红尘劫里娶到媳妇,纷纷下界历红尘劫,那都是后话了。   浮生百态,各有各的故事。   而这一出古老神明和人类少女相恋的故事,今天就说完了。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各位小天使一路走来的支持和陪伴,全职作者全靠你们的喜欢才能以讲故事谋生。   本章留言都会送红包哦~继续求各位读者大大包养,么么哒!   很抱歉番外篇写的断断续续,没有像正文的连载那样坚持日更。我七月份生病住院,然后就一直身体不太好,整天往医院跑,我妈妈最近也住院了,我又要去医院照顾她。   但我会努力保证下一本从头到尾都日更的。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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